我是窩囊廢,全京城都知道我軟弱可欺。未婚夫君立了戰(zhàn)功,妹妹立即搶了我姻緣。
我眼淚汪汪,氣得跺腳:「你們!太過分了!」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誰都沒把我放心上。
后來,我還是乖乖嫁給風(fēng)流世子。世子整日出去花天酒地,我也只是紅著眼。可忽然有一天,
他不往外跑了,天天在家待著。我反而瑟瑟發(fā)抖:「你……別過來啊!」后來,
娘家全家上斷頭臺時,我只能哭哭啼啼。「對不起,我是窩囊廢,你們女婿太紈绔,
幫不上忙。」1「你們!太過分了!」我氣得跺腳,眼淚早已經(jīng)嘩啦啦地流。
可房中眾人面面相覷,只一瞬寂靜后,便繼續(xù)方才的話題。
繼母抓著妹妹江聽月的手:「沈相宜到底是戰(zhàn)場上回來的,性子可能剛烈了些,
你嫁過去切莫與他正面沖突。「凡事好聲商量,實(shí)在不行,服個軟,再體貼點(diǎn)。
「抓緊時間生出嫡長子才是道理,等孩子落地,你主母位置便也無人能撼動。」她溫言軟語,
滿懷盼望。江聽月認(rèn)真聽著,時不時附和著點(diǎn)頭。她們似乎都忘了,我才是沈相宜的未婚妻。
半個月前,沈相宜打了勝仗的消息傳回京城。那是八年來被敵軍壓著打后的揚(yáng)眉吐氣。
皇上大喜,讓他官職連升三級。一夜之間,沈相宜成了家國英雄,回京時更是萬民相迎。
他回來不過三天,繼母便說動父親,去沈家將我與江聽月的婚事交換。我的意見沒人在意。
只因全京城都知道我是窩囊廢,立不起來。2等繼母和江聽月說完話,才看向我。
「林世子家世樣貌哪里配不上你?「我也是為你好,你性子軟,去了將軍府只會處處受欺負(fù)。
」繼母冷冷掃了我一眼,眼底厭惡不帶掩飾。林世子家世樣貌確實(shí)上等,
不然也不會是江聽月的未婚夫。就是品行著實(shí)惡臭,幾乎與我齊名。我是著名的窩囊廢,
林世子是著名的紈绔。我好歹不傷及他人只內(nèi)耗自己。他卻惡名遠(yuǎn)揚(yáng),流連花叢,
傷了大片少女心。江聽月冷哼了聲:「成日哭哭啼啼,福氣都被你給哭沒了!「你若再挑,
到時候連林世子都沒得選。「家中庶姐庶妹多的是,你不想要,她們可都爭著搶著。」
我嚇得立即止住眼淚,面色也跟著白了白。江聽月眼底閃過鄙夷,
一副你果真如此窩囊的表情。3我一怒之下,淺淺地怒了一下。
阻止不了江聽月與沈相宜婚事,更阻止不了我自己的婚事。好巧不巧,兩家同時來下聘。
江聽月瞧著我滿院子堆滿的紅木箱子,眼睛瞪大如銅鈴。「今日就是下聘也沒見林承儀出面,
有再多聘禮又如何?「他花名在外,國公府不過是心虛提前堵你的嘴罷了。」我臉色垮下來,
掃過門外正往里走的沈相宜。這才畏畏縮縮開口:「妹妹是嫌棄沈?qū)④娂医o的聘禮太少了嗎?
「你要理解,沈?qū)④娂业鬃匀槐炔簧蠂氡厮呀?jīng)力所能及給你最好的了。」
江聽月面色猛變。她身后的沈相宜眉眼更是深沉了幾分,轉(zhuǎn)身就走。等江聽月丫鬟提醒她時,
她面色一白,慌忙去追。我一口口打開箱子,金銀財(cái)寶亮瞎了我的眼。阿娘去得早,
外祖家早就風(fēng)光不再,好些年沒看到這種盛況了。我掏出泛黃的另外一份冊子,
遞給國公府的張叔。「有勞張叔了,聘禮的冊子還請張叔保管。「我的丫鬟絮兒年輕不擔(dān)事,
不知能否請張叔那邊的人來清點(diǎn)。「連帶著我母親的嫁妝,一起交給您了。」
張叔呆愣了片刻,這才緩緩點(diǎn)頭。他是國公府派來的老人,聽我開口便明白過來其中深意。
4飯桌上,繼母問起我的聘禮單子時,我一臉無辜。「給張叔了,到時讓他來張羅,
母親也知道,我院子里的人總犯錯。「婚姻大事,若出了差錯平白叫人錯看了我們江家。」
她面色變了變,生出不快。「你該拿給你父親,或者給我也行,哪有給婆家的道理?」
我茫然無措,眼淚又要來了。父親一臉晦氣:「好了好了,莫要掃興。」我深吸口氣,
弱弱道:「沒人與我說過,我也不懂,女兒知錯了。」我窩囊得很,生怕他們生氣。
繼母也不好再說什么。我畏畏縮縮舉起手,鼓起勇氣繼續(xù)開口:「我娘留下的嫁妝單子,
也一并給了張叔,到時還需國公府的人幫著張羅。「若是那邊的人來找,就勞煩母親了。」
「什么!」繼母聲音猛地提高,不敢相信地瞪著我。
坐在我對面的沈相宜和江聽月也同時看過來,均滿臉震驚。我瑟縮了下:「是我做錯了嗎?」
眼淚說來就來:「我想著母親為妹妹的婚事已經(jīng)焦頭爛額了,便不想讓您再為我的事情費(fèi)心。
「母親放心好了,嫁衣我也買好了,首飾也都有,其他東西用我娘的就行。」
我分明這般懂事。不知怎么的,繼母好像越來越生氣了。5「怎么回事?」
父親問罪的話傳來,看向繼母的眼中全是不滿。繼母努力平復(fù)情緒,用帕子點(diǎn)了點(diǎn)眼角。
「這孩子,我這不是都準(zhǔn)備著嗎?你不相信我嗎?」可有沒有準(zhǔn)備,府上是個人都知道。
父親又怎會不知?不過是看準(zhǔn)了我窩囊,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我相信母親的,
只是想為母親分擔(dān)。」江聽月氣得黑了臉:「我看你是故意找茬。」「好了,
聽晚不是那樣的人。」沈相宜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開口,看向我時都是憐惜。江聽月更氣了。
可她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憋著大喝一口茶。這頓飯,吃得所有人都難受。6「去祠堂跪著!
」等人一走,繼母便冷著臉呵斥。「江家怎么養(yǎng)了你這么個白眼狼?「還未嫁過去,
嫁妝單子和聘禮單子都給了人家。「怎的?你是想讓所有人都覺得我會欺負(fù)你不成?」
我低垂著腦袋,跪在地上,聽她訓(xùn)誡。跪祠堂,我早就習(xí)慣了。可我娘的東西,
她這些年吃了的,都要吐出來。這樣一想,我甚至覺得自己賺了些。「嘖!
是因?yàn)楸臼雷咏袢諞]來,就以為沒人給她撐腰了嗎?」身后的聲音猛然傳來,
頭戴玉冠的林承儀三兩步到我面前,皺眉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嫌我丟人。
林承儀捏著我肩膀,直接將我提溜起來。再看向繼母,便冷了臉色。「我很好欺負(fù)嗎?
「還是夫人覺得我國公府會昧下兒媳的嫁妝和聘禮?「或者夫人想從嫁妝里做手腳,
昧下我媳婦的東西?」7「哪里的話,世子錯怪我了。」繼母干巴巴地解釋,
目光又落在我身上。她上前兩步試圖抓我的手,我卻觸電般往后縮了縮。「好孩子,
為娘的怎會不為你打算?「你可真是錯怪娘了,我這不是擔(dān)心外人說閑話嗎?」她紅著眼睛,
哽咽出聲。我癟了癟嘴:「母親,我是不是不用去跪祠堂了?」繼母動作一僵,
下意識去看林承儀的臉色,忙搖頭。「不過是嚇唬嚇唬你,我哪里舍得?」我松了口氣,
頓時破涕為笑。「多謝你。」看向林承儀時,我瑟縮又怯懦,捏緊帕子臉頰緋紅。
他輕輕嘖了聲,抓著我手腕就往外拉。「日后若是還有人敢罰你,本世子給你出頭。
「抬起頭來,咱國公府的未來世子妃,可不能當(dāng)軟柿子。」他聲音很大,
目光如狼似虎環(huán)顧四周,嚇得丫鬟小廝們個個低垂了腦袋。直到將我送到住處,
林承儀瞳孔再次縮了縮。「這就是你住的地方?」我眨巴著眼睛:「有什么不對嗎?
「雖然舊了點(diǎn),也有些簡陋,但我也住了十年了。」「你……」林承儀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到不遠(yuǎn)處匆忙跑來的父親,悠然冷了臉。8「你們江家若沒有好院子,我國公府多的是,
需要本世子送你些嗎?」林承儀的話讓父親臉色陡然變白。他張望了一圈,眼底閃過驚詫,
忙拱了拱手。「底下人辦事不力,是我的錯。「來人,尋章管家來。」
林承儀擺了擺手:「算了,本世子明日還來。」說完,他又皺眉看向我。我只顧著低眉順眼,
他卻抬起我下巴。「江聽晚,你喜歡什么?」「什么?」他頗有些不耐煩,但到底忍著在。
「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商鋪地契?或者什么花草樹木?」我思慮許久,
訥訥開口:「喜歡什么都可以嗎?」「嗯,都可以。」「我喜歡阿娘給我的羊脂玉鐲,
可惜了,妹妹也喜歡。「還喜歡檀木的秋千,舅舅為我做的,不過……」我黯然神傷,
不想再說下去。眼底已經(jīng)蓄滿淚水。林承儀眉眼逐漸變冷,父親滿頭大汗。不等林承儀發(fā)作,
父親忙開口:「這孩子,原先還以為你是不喜歡呢?」
說著又看向林承儀:「這就讓妹妹給你送回來,你們姐妹情深,她也就是借過去玩兒幾天。」
呵!幾天?分明已經(jīng)好些年了。可我窩囊,不敢點(diǎn)破,只感恩戴德地點(diǎn)頭。9林承儀離開時,
看我的眼神越發(fā)復(fù)雜。「原先只以為傳言失真,沒想到你真是……」我茫然看向他,
笑得眉眼彎彎。「罷了,若是有人欺負(fù)你了,拿著玉佩去找我。」他遞給我隨身玉佩,
我忙收起來。等林承儀身影消失在視線,我才緩緩?fù)鲁隹跉狻!感〗悖嬉藿o林世子嗎?
」丫鬟絮兒頗為不解,又憤懣不平。我把玩著玉佩,輕笑了一聲。「林承儀再怎么紈绔不堪,
那也是國公府世子爺。「他也不是第一回這樣鬧騰,可不管怎么鬧,宮里都沒有降罪的意思。
「世子頭銜更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他身上,等再過幾年,他便是林國公。「世家大族,盤根錯節(jié),
要臉,更護(hù)短。」這不,我才稍稍示弱,國公府便押著林承儀上門了。他國公府的兒媳婦,
哪能在江家受委屈。可,林承儀與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江聽晚!」
惡狠狠的聲音打斷我思緒。江聽月拎起裙擺急沖沖過來,才站穩(wěn),便揚(yáng)起手一個巴掌落下。
我不躲不閃,甚至隱約有迎上去的架勢。「你和父親說什么了?不過一個鐲子,
我不還給你又怎么樣?」看來,父親去繼母院里發(fā)火了。10拽住要為我出頭的絮兒,
我淚眼汪汪地看向江聽月。「那是阿娘留給我的。」江聽月嗤笑道:「那又如何?
「你娘都死了,她命短,享受不了這么好的東西,我替她享受了。「江聽晚,
你最好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林承儀是我不要的男人。「他就算地位再高,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哪里比得上沈相宜。「你該不會覺得你還得了便宜吧。」我眼淚簌簌地落,只覺得好委屈,
好窩囊。江聽月?lián)P了揚(yáng)手腕上的鐲子,取下來。卻正要遞給我時,猛地松手。啪的一聲,
手鐲落地。碎裂開!我撲在地上,恨恨地抬頭。她戲謔地踩著我的手。「聽好了,我想要的,
毀了都不會給你。」說完,她便揚(yáng)長而去。手鐲的裂口劃破掌心,鉆心地疼。
絮兒忙跪在地上捧著我的手。「小姐!您出血了。」我目光落在她臉上,
不在意地擦了擦眼淚。「方才的事情,都看清楚了嗎?」她愣了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麻木站起身,又用了點(diǎn)力氣,直到更多的血滴落在地上。11林承儀紈绔惡劣,
但素來說話算話。第二日他到府上時已經(jīng)是傍晚。但無妨。昏暗的燭火下,我臉上的腫脹,
帕子上的殷紅愈發(fā)觸目驚心。他臉上的笑容猛然消失,沉了沉臉。「怎么回事?」
我只顧著哭,窩囊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還是絮兒跪在地上,將昨日江聽月所作所為告訴他。
包括她說的每句話。林承儀面色越發(fā)猙獰,咬著牙齒不斷點(diǎn)頭。金尊玉貴著長大的公子哥,
哪里受過這樣的氣?他當(dāng)即轉(zhuǎn)身離開。「你去哪里?」我掙扎著從床上起來,
他卻頭也不回地走。我當(dāng)然要跟上。12「江大人好大官威!「是當(dāng)我國公府好欺負(fù)不成?」
書房內(nèi),父親疑惑開口:「世子有什么事情直說便是?何苦這番興師問罪?」
父親到底是長輩,語氣中也有些許不快。可惜林承儀本就是個混不吝的,伸手就砸了個茶盞。
「我林承儀是她江聽月不要的男人?「我林承儀的未婚妻連個自己的鐲子都要被人搶,
甚至還要在你江家被打?「怎么?江聽晚的母親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要被你江家這番磋磨?「本世子倒要去問問當(dāng)今圣上,后來者平妻之女,
有何資格對嫡長女動手?」「怎……怎么回事?」父親語氣慌張起來,立即讓人去請江聽月。
我躲在暗處見她趾高氣揚(yáng)地進(jìn)去,緊接著就是清脆的巴掌聲傳來。「爹!」
她尖銳的聲音劃破夜空,滿滿的不敢相信。「我讓你還回去的鐲子,你摔了?」
「是她江聽晚不識好歹,既然是送給我,哪里有要回去的道理。」「混賬東西!」
又是個巴掌落下。「那是你長姐,你一口一個不識好歹,給我去祠堂跪著!」
我忽然覺得沒意思極了。只是跪祠堂啊。整個江家都是他們的,等林承儀一走,
定會麻溜放出來。父親的心,早就偏得沒邊兒了。「本世子看,不用那么麻煩了。」
我才要離開,便聽到林承儀開口。13「掌嘴吧。」他聲音淡淡,帶著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敢,我可是沈?qū)④姷奈椿槠蕖!沽殖袃x嗤笑了一聲:「江大人覺得,我敢不敢?」
父親沒回話。林承儀又道:「嘖,你們江家,是瞧不上本世子?」「不敢!來人,掌嘴!」
父親慌忙回話,緊接著就聽到清脆的巴掌聲。我忍不住捂著唇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笑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卻獨(dú)獨(dú)漏了我這個窩囊廢。父親和繼母看上了沈相宜的未來,
可現(xiàn)在的國公府他們還惹不起。江聽月不想嫁給紈绔子弟,讓自己臉上無光,
也看重如日中天的大將軍。可,紈绔也有紈绔的好處。比如現(xiàn)在,他想打人就打人,
甚至親眼看完才罷休。林承儀在我后一步到我住處。他皺眉盯著我看了許久,有些嫌棄,
也有些莫名的憐惜。「世子爺,該不會要退婚吧?」我泫然欲泣,眼巴巴看著他。
他眉頭又皺了幾分:「為何說這樣的話?」「是我沒用。」我垂眸,藏下眼底情緒。
雙手死死扣在一起。14「你怎么這么窩囊?」他才開口,我猛地抬頭。他面色又忽然僵住,
眼底閃過懊惱。「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搖頭:「我確實(shí)窩囊,多謝世子爺。」「好了,
我不退婚。」他想安慰我什么,可皺眉盯著我看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目光落在桌上碎掉的手鐲,閃了閃。「鐲子,我找人給你修好。
「你還有什么東西是被他們拿走的,列個單子,我給你討回來。」我感動得淚水盈眶。
又覺得不妥:「我不能再麻煩世子了,我太窩囊了,都是我的錯。」「江聽晚!」
他聲音忽然沉了幾分。我嚇了一跳,茫然去看他。
林承儀聲音不自覺軟下來:「我沒吼你的意思,就是想告訴你,這不是你的錯。
「整個江家都爛透了,你這樣也好,誤打誤撞生存下來,挺好。「不過你放心,
等以后你嫁給我了,國公府的人都好相處,我娘會教你管家。「你只需,再大膽些,
多學(xué)學(xué)我,就好。」他說得磕磕絆絆,十分別扭。可我聽得真切,心臟不自覺縮了縮。那里,
許久沒有過這樣大的觸動。15我列了單子,東西不僅完好無損的還回來。
江聽月甚至低下頭顱給我道歉了。父親親自在一旁盯著,她不敢出錯。
我受寵若驚:「妹妹的臉怎么了?「再過一個月就大婚了,這可怎么是好。」
她氣得面目扭曲,越發(fā)猙獰。可正要發(fā)作,一旁的父親咳了兩聲,她便乖乖站好。
只一雙眼睛仿佛淬了毒,死死盯著我。我笑得越發(fā)溫柔:「我想了想,
覺得上回妹妹的話說得不對。「林世子挺好的,雖紈绔了些,紅顏知己有那么幾十個,
但沒關(guān)系,哪個男人沒有三妻四妾?「將來沈?qū)④娨矔㈡陌桑?/p>
而且聽聞他在戰(zhàn)場認(rèn)識了個十分特別的女子。「想必妹妹也知道吧?」江聽月徹底繃不住了。
她震驚當(dāng)場,咬牙切齒:「你胡說!他怎么可能認(rèn)識別的女子?」「妹妹不知道嗎?
是個農(nóng)家女,聽聞擅長醫(yī)術(shù)。」我捂著唇,眨巴著眼睛,又道:「不過也沒事,
到底妹妹是主母。「她雖與沈?qū)④娪星檎x,這情誼聽聞也挺深的,似乎是過命的交情,
到時……」「啊!你閉嘴!」江聽月猛地推了我一下,我順勢坐在地上。淚眼汪汪。
16父親嚇了一跳,忙過來扶我。又下意識看向那邊跟著的小廝,我見過,
那日國公府下聘時他跟著張叔一起來的。「姐妹間玩鬧。」父親尷尬解釋。我也跟著笑,
十分寬容。「妹妹只是心情不好,我能理解的。「她以前也總這樣。」父親面色沉了沉,
警告地看了我一眼。「好了,事情都了結(jié)了,便都別放在心上。「你們都是江家女兒,
要和睦一心,莫要鬧出笑話。」我忙低頭稱是。大婚前的一個月,
江聽月和繼母都沒時間來找我麻煩。聽絮兒說:「那邊最近總忙到半夜,時不時還有爭吵聲,
也不知怎么了。」我喝著父親最近送來的好茶,嘴角揚(yáng)了揚(yáng)。
「我母親當(dāng)年的嫁妝可是十里長街,現(xiàn)在也不知剩不剩得下一半。「他們當(dāng)然要忙了,
吞并亡妻給女兒留的嫁妝,光這頂帽子落下,江家就丟不起這人。」「萬一湊不齊呢?」
我捏著杯盞的手緊了緊。「他們會來找我的。」這不?父親很快就來了。17茶喝了兩壺,
他才回到正題。「你娘的有些嫁妝,年代久遠(yuǎn),如今找不到了。「你看是否用別的東西代替?
」我瞥了他一眼:「是找不到了,還是被人賣了或者被偷了?」「我說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這么多年,哪里知道去了哪里?「你這孩子,若不是牽扯到國公府,
這件事咱們關(guān)起門來說就是。「你是我女兒,我還能虧待了你不成?」他惱了,面色嚴(yán)肅,
拿出家長的威嚴(yán)。我嘆了口氣:「父親想讓我如何?單子已經(jīng)給了張叔,
他到時肯定按單子上的來核對。「若我?guī)椭[瞞,到了國公府被揭發(fā),
公婆定覺得是我耍了手段心計(jì),到時……如何立足?」「你既嫁過去就是世子妃,
還能撼動你地位不成?」我愣了愣,見他絲毫不心虛,頓時覺得心寒得很。「不如這樣吧,
缺了哪些,按照價格給銀票補(bǔ)上,當(dāng)父親和母親給我添妝了,如何?「我從江家出嫁,
到底擔(dān)著嫡長女的名聲,到時……只用死去娘親的東西,難免被人笑話。」
父親沉默了好半晌,最終才咬牙答應(yīng)下來。瞧著腳步沉重的背影,我實(shí)在沒忍住,笑出聲來。
18「東西沒拿回來,小姐怎么還這么開心?」絮兒一臉不解。我望著窗外孤零零的月亮,
高高懸掛在樹梢。「這么多年,不可能全部拿回來的。「這次她能湊夠八成,再補(bǔ)齊錢款,
江家剩不下多少錢的。「指不定還要動江聽月的嫁妝。」似乎是印證了我所說,
許久不踏入我院子的江聽月紅著眼睛沖進(jìn)來。她臉上的傷才好,此時又腫了眼睛。「江聽晚,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愣住,茫然去看她。「我最近做什么了嗎?」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
惡狠狠道:「你憑什么動我的嫁妝?那是給我的!」「我哪里有本事動妹妹的嫁妝,
府上就是一朵花一棵樹都是妹妹的,我什么都沒有。」這是她十歲時對我說的話。
19那天是母親忌日,我在園中折了枝她最愛的紅梅。可才回來就被江聽月的丫鬟攔住。
她穿著火紅的冬衣,額間點(diǎn)綴著花鈿,從不遠(yuǎn)處慢悠悠走來。「這是我的紅梅,
你是什么東西,也敢摘!」「我只要一枝,妹妹……」話音還未落下,她就猛地推了我一把。
大雪天的石板地又冷又硬,紅梅落入積雪,花瓣都散了。江聽月笑得高傲:「誰是你妹妹?
我才沒有姐姐!「府上一朵花一棵樹都是我的!「今日你折了我的紅梅,晚上就別吃飯了!」
說完,她又氣不過在紅梅上踩了幾腳。我躲在被子里哭,想娘想得渾身發(fā)燙,整個江家,
只有我記得她。那時我便想,我更要活著,卑微也好,窩囊也罷。可是好沒意思,
江聽月顯然已經(jīng)忘記她曾說過的話,表情一片空白。但也不妨礙她生氣,氣得又想動手。
20猶豫了片刻,她的張揚(yáng)頓時偃旗息鼓,抬起的手不甘垂下。「你且等著!
林承儀總有一天會厭棄你,到時,我讓你囂張!」她轉(zhuǎn)身便走。
「妹妹還未找到沈相宜的外室嗎?」她猛地頓住,回頭看過來。「你休想騙我,他潔身自好,
才不是林承儀那樣的人。」我無辜聳了聳肩,不信算了。一家隱蔽的飯館中,我見了沈相宜。
他表情復(fù)雜又痛苦。「聽晚,很抱歉。」我認(rèn)識沈相宜也有九年了。剛認(rèn)識他時,
他還只是個小兵,在舅舅身邊做事。舅舅不喜歡他:「心思太多,不夠坦蕩。」
我也跟著不喜歡他。那時我雖沒了娘親,但還有舅舅,還有外祖。在江家受了些欺負(fù),
可他們還不敢明目張膽。舅舅一直在想辦法帶我離開江家,我等啊等,
等到舅舅因謀反案被殺頭的消息。那天太陽真大。我追著囚車,跑得滿頭大汗,
卻怎么都追不上。「叛徒!該死,株連九族都是應(yīng)該的!」「就該千刀萬剮,若不是他,
邊關(guān)怎會失守?」「……」他們圍上去,扔出爛葉子,扔出石頭……我怎么都撥不開人群,
不是這樣的,我的舅舅不是這樣的。「再等等,等舅舅這次打勝了仗,就接聽晚回家。
「也接你阿娘回家。」他不會叛國的!我被人推到地上,沈相宜便是那時候出現(xiàn)。
他帶走了我,死死抱著我。「江聽晚!你舅舅不會想讓你沖出去的,別傻了,
這時候出去只會送死。」我突然失去全身力氣,茫然看向他。那時候的沈相宜才十五歲,
也不過個半大的小伙子。21「娶江聽月是無奈之舉。」
沈相宜將我喜歡的紅豆酥?jǐn)R在我面前,眼底閃過痛色。我神色淡淡:「我知道你有苦衷。」
「你等等我,等再過幾年,我羽翼豐滿,定將你帶回家。」我愣住,抬頭看向他。
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你篤定了我會被林世子嫌棄,被國公府丟棄嗎?」
不然他何來的勇氣與國公府抗衡。「林世子不是良人。」可至少林承儀光明正大幫助了我,
至少他……為我掙得了母親的嫁妝。在我即將被江家吞沒時,他為我撐起了這片天。
「他為你做這些也不過是為了國公府臉面罷了。」沈相宜急切解釋,生怕我不知道。
可那又如何?我何嘗不是利用國公府的臉面。
我看向眼前這張焦急的臉:「就算我被國公府拋棄了,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帶我離開?」
沈相宜沉默了會兒。「暫且,暫且在外面住著,等時機(jī)成熟了,再接回去。」哦,這么說,
連個妾室都算不上。看來,他也對我窩囊的形象深信不疑,才敢這樣欺負(fù)我。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以后會補(bǔ)償你。」「不需要了。」我聽見自己聲音淡漠地回他。
在他滿臉震驚中,我只提出讓他還回這些年我送他的東西。「你……認(rèn)真的?」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而且,我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22當(dāng)年,阿娘生產(chǎn)后身子虛弱,
全京城無人不夸贊父親對阿娘不離不棄。「只要你娘能好起來,爹爹做什么都愿意。」
他痛哭流涕,守在阿娘的床邊,抱著我。可阿娘去世一年不到,父親就娶了續(xù)弦。娶妻之前,
他負(fù)荊請罪,到外祖家門口跪著。「是我糊涂,見她長得與阿茵相似,便認(rèn)錯了人。
「如今她懷了身孕,我不能不負(fù)責(zé)。「但岳父大人放心,我只娶她做平妻,幫著管理后宅,
照顧聽晚。「阿茵永遠(yuǎn)是我發(fā)妻,日后我也與她葬在一處。」京城來來往往的人都瞧見了,
誰不贊嘆一句父親重情義。他們沒資格干涉父親娶妻,唯一能想的,便是將我接回去。
我雖沒阿娘,但我記憶中總有舅舅,有外祖。但也只到十歲罷了。十歲時,
江聽月也快九歲了。我失去所有依仗,她趾高氣昂成了府上小霸王。父親頻繁來我院子里,
翻找母親留給我的東西。「你再想想,你母親有沒有什么書信讓你保管的?」
23我瞧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匣子,搖頭。等他走后,我悄悄從床上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