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純屬虛構）1趙懷真、柳無端二人是從孩提時就在一起的生死之交。東洲苦久矣，
也該周氣數盡矣。民眾起義，領頭的竟是兩個少年，而后一舉大事成，趙懷真做了東洲主，
改周氏，建盛元。在趙懷真和柳無端率領的民眾沖進周朝的皇宮時，大殿之上，
只有一個九歲的孩童呆呆地坐在龍椅之上，他知道發生的一切，可依舊無力阻止。
他本不是皇帝，本應該在偏僻的宮殿里，卻被只見過幾次面的父王抓上了龍椅。
而后他的父王，帶著心愛的寵妃和最愛的小兒，想要逃離皇宮，尋得一線生機。可偏不趕巧，
尚不知皇城外的百姓起義，皇宮內也發生了兵變，父王的長子最終選擇違逆他的父王，
奪了他的山河。等到起義軍到時，父王早已經死了。趙懷真的故土在南川，
他本沒有一兵一卒，這些人都是他從南川出發，一路來到京都的途中，召集的各地百姓。
趙懷真登上皇位的那一天，在城樓之上，鋪開那張有萬民摁下手印的布，
上面是由趙懷真、柳無端二人合力寫出的治國新略。那一日，百姓歡呼，那一日，
我亦在城樓上，我看百姓歡呼。我是周朝的最后一個皇帝，我叫周瑾。
即位詔書是父王塞給我的，他說：“阿瑾，你最乖了，王位留給你了。
”于是趙懷真和柳無端最終來到這個大殿上的時候，就只有我了。
他們最終也沒能忍心殺了我。我不再叫周瑾，周瑾死在了那個氣數盡去的大周朝了。
我拜在柳無端的門下，成了他的徒弟。我有了新的名字，蕭伯歧。一朝天子一朝臣，
趙懷真做天子，是他與柳無端一起做的決定，
趙懷真做了天子以后擁有的第一個臣子就是柳無端。然而一個臣子是遠遠不夠的，
因此那一年，天子廣開仕路，或舉薦，或筆試。前朝有個鄭焉，官至中樞大夫，
多次冒死進諫，被貶至靈州。趙懷真便下了一道撫旨，召鄭焉回京任職，然旨到靈州一個月，
仍不見其赴任。“看來鄭焉此人，不僅有才學，還有文人的固執之氣。
”趙懷真看了看柳無端新呈上的奏章，說道。“確是，不若臣替懷真走一遭，將他勸回。
”柳雖如此提議，可到底新國剛成，諸事繁多，他一個宰輔，不到不得已，是不能出京的。
“王上，師父，如今盛元方建，不可動蕩，伯歧愿為王上分憂，替師父走這一趟，
然伯歧亦知自己是前朝人，遂可請朱理與我同往。”他們自然不會再讓朱理看著我，
隨而派了鄭玉、韓衛清二人與我同行。鄭玉雖同姓鄭，但到他父輩一支，早已沒落，
成了平民，鄭玉卻有治國之略，因此又重新進入朝堂之上，
而韓衛清是跟隨趙懷真、柳無端一路護送到京都的大將軍。靈州偏遠，但若能將鄭焉請回，
便是兩個靈州都是值得。2“小殿下心懷社稷，若是您請我替您謀劃，奪回王位，
鄭某自當盡心竭力。”“小殿下，鄭某一生，忠于周氏。”“鄭某可以回京都，
只是鄭某想請小殿下給鄭某一個承諾，趙家若能守住這東洲土地，我鄭某亦忠于這東洲土地，
可若有一天，趙家不能履行治國新略，那我鄭某一定觸死在周氏陵前，以身殉國。
”這些天回到了京都，可我總要時不時回想這些，好在鄭焉回到京都以后，任回中樞大夫。
“徒兒，此行靈州，可還有別的收獲。”“師父，卻又一事，需早作打算，靈州地偏，
如今南洲魏平，正生內亂，待老南王去世，新帝上位，休養幾年，便可有與我朝對戰之勢。
而我東洲，前朝積弊甚久，新政雖出，卻也得徐徐圖之，
或許得要十年乃至二十年方才能贏得魏平。”“你年紀雖小，可到底生在皇家，對這些事，
異常敏感，實在是有天賦，倘若真的讓你掌朝事，也就不會有懷真和我什么事了。”“師父，
不破不立。”不破不立。你很喜歡一個觀點，于是把它寫進了策論里，可寫到后來發現，
因為這個觀點產生的問題是個不解難題，可要你放棄這鉆營多年得到的成果卻又舍不得，
如此就只能一錯再錯。唯有全然棄置，或有新生。3忙忙碌碌幾載，終于，又到了新的轉點。
魏平這些年，在新帝魏臨淵的治理下，井然有序。“王上，南洲王派使者送來信，
南洲王傾慕宰輔柳大人和政史蕭大人的才華卓然，希望能有一人做客南州，指點教化一二。
”近些年，師父的身子每況愈下，過度操勞染上了頑疾，如今只能坐在輪椅上。“使者還說，
若是不允或者不愿，那南洲的將士們只好來東洲做客了。”這一天還是來了。
宛如被一把利刃架在了脖頸上，等候發落。“煩請告訴南洲使者，聽聞南洲風光柔情，
我蕭伯歧愿意前往。”“不可啊，蕭大人，您與柳大人都是我朝之棟梁，那南洲王野心昭昭，
如今這些年我東洲軍隊也有十萬精兵，可與之一戰。”“路大人此言差矣，
近年南洲發展迅速，精兵比我們只多不少，糧草富足，國力比我們要強盛許多，
難道陸大人是想要東洲舉全力對抗嗎？”“于大人此言，是認為個人安危就不重要了嗎？
沒有蕭大人，我路某現在還在山里當草寇呢，于大人你倒是也想去吧，可人南洲不要你啊！
”“好了，兩位大人都消消氣。”柳無端握了握手中的椅子，看著一言不發的趙主，
終究還是開了口“王上，此次就讓臣前往吧。”“不可啊，柳公！”“于大人，你聽我說完，
我與伯歧是師徒，論天資，論勤奮，論治國方略，如今已是不分伯仲，可別忘了，
我終究是比伯歧年長，加之近些年頑疾纏身，必定年歲不永，為著盛元，伯歧也得留下，
再有十年，我們定能超過魏平，到那時我若還活著，也可派人再去南洲要人。還是讓我去吧！
”此刻的朝堂上，無一人再敢出聲，靜默的猶如一潭死水，過了許久許久，
才能聽見一聲嘆息，“此事，容朕再思慮一番。”我推著師父的輪椅走在出宮門的路上，
一步一步。“伯歧，好孩子，明日朝堂之上，你不要再說話了，此次去南洲，
南洲王未必再會放人，我這身子已沒有幾年可活了，不若成全此事。”“師父，這些年，
我一直跟在你身邊，或許師父早就忘了，我是前朝人。我記得，不光我記得，
東洲很多人都記得，可誰都不提，是為著什么，若是有朝一日重提此事，又是為著什么。
”“懷真不會信那些人的。”“王上終究是東洲的王上，真到那一日，就真的退無可退了。
”我相信，他明白的，他們都明白的，在位者謀其政。第二日，柳無端告了假，
最后終于定下是我要去往南洲。“蕭大人放心，此行我與蕭大人同去。”韓季昭下了朝，
向我走來，他是韓衛清的兒子。“小韓大人隨我去南洲，韓將軍可放心嗎？
”我看看天上的陽光，又看了看他，卻見他神情閃爍，今日韓衛清也告了假。
“小韓大人少年英才，留在東洲必定前途無量，保我一人與保東洲一國相比，
小韓大人應當明白孰輕孰重，回去向韓將軍直言，韓將軍會替你解決此事的。”我笑了笑，
理了理官帽，回去了。太年輕了，也容易沖動。
“伯歧——”早早就站在門口等我的師娘滿臉的愁容，無論誰去南洲，都不是上上選，
可終究是沒得選。“師娘，時候不早了，王上準了我在家三日，有些東西我須得準備起來了。
”于是我將自己關在房中，直到第三日，方才開門。“師父，別生我氣了，時間不多了。
”我將所有的文書分成一堆一堆，上面做了記號在何時交予誰。自然也有交給王上的。
這是我最后一次，推著師父去見王上了。八年了，從最初師父牽著我的手，步入朝堂，
再到我推著師父上朝，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伯歧，我已命人取來你母親的牌位，
南洲甚遠，朕盼著你歸來。”我打開那個木匣，取出牌位，輕輕地擦拭。行路難，行路難，
多歧路，今安在？母親的歌聲又飄蕩到我的耳中，輕輕地。
我還是將牌位放回匣中：“謝王上能讓我臨走之前還能再看一眼母親的牌位，
如此我便知足了，母親就留在這里吧，東洲才是我的故土，即便我此去，再無歸日，亦足矣。
”4“天一亮，你就要走了，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孩子，一直把你當作我的孩子，
我知道懷真與你說了很多事，并不讓我知曉，可我也希望你能平安。
”我就像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一樣，被他擁抱著。此時無聲勝有聲。直到宮人來敲門，
該梳洗一番出發了。宮門前，我又看見了韓氏父子。“蕭大人，小子無知，
但我韓氏一族信守承諾，如今我兒季昭隨大人一同前往南洲，大人放心，等到時機成熟，
我定會率軍親去接大人回來。”韓衛清是個忠義之輩，他送上兒子護我平安，
我自然也要送他一件禮物，那就是淮西韓信毅。在出京都城外的路上，
韓季昭說他是向韓衛清說明了愿意護送我，并不曾后悔過。東洲多疾苦，因此也多豪杰，
少年將士自然也比比皆是，少了我韓季昭一人，自有千萬人成為韓季昭，可走了一個蕭伯歧，
就不會再有人是蕭伯歧了。在城門口，我看到了那個南洲使者，也看到了城門外一個大叔，
蹲著，面前是一筐剛從地里拔出來的蘿卜。這是我第二次出城。也是第二次見到那個大叔。
“蕭先生安心，南洲富足，都城繁華，一定能讓蕭先生賓至如歸。
”馬車上“不知大人怎么稱呼？”我閉著眼，只當休息。“好說，我姓卓。”使者回答。
南洲有位將軍，驍勇善戰，與西洲戰役之中，屢戰屢勝，便是卓焓。
想不到竟是我身邊這位了。“卓大人，你也知道，我此番去往南洲做客，為顯南洲王的歡迎，
待馬車進了城，煩請卓大人為我掛好我東洲旗桿，以示我兩國友好的交情。
”“就如先生所言。”卓焓思索了一番，應下了。一路上，倒也沒有什么意外發生。
馬車行了三個月，來到了南洲的都城外，卓焓守約，掛上了旗幟。“卓大人，我初來南洲，
對南洲的風土人情很是好奇，請卓大人陪我下車走走？”他自然不會拒絕。
馬車則是帶著我的行李去了南洲為我準備的蕭府。“賣甜糕嘞——”一位阿婆喊著，
手里卻仍忙碌著。“阿婆，來一份甜糕。”我從腰間掏出散銀。“這？
”阿婆看著我的散銀有些為難。“我們這里用的是錢票，每種東西，都有對應的錢票，
有糧票，物票等等”隨后他替我付了錢“蕭先生想吃什么只管買，我來付錢就是。
”“那就讓卓大人破費了”我接過甜糕，拿了一塊，咬了一口。【伯歧，嘗嘗，
這是你師娘按照你描述的，下廚，試了好久才做出來的桂花糕，是不是你要的那個味。】甜，
很甜。我又挑了一些，最后都被卓焓命人包好，送去了蕭府。“蕭先生，時候也不早了，
該去見過王上了。”“那就勞煩卓大人帶路了。”6“民蕭伯歧拜見南洲王。
”“蕭先生能來我南洲做客。真是我南洲的榮幸， 三日后，我將舉辦晚宴，
歡迎蕭先生的到來。可惜啊，如果柳先生能夠一同來我南洲，
我南洲的百姓一定會更加高興的。”“師父身患頑疾，不便行走，
只怕是辜負了南洲王的記掛”。“頑疾？我南洲神醫無數，定能治好柳先生，
來人——”“南洲王莫急，家師的頑疾現如今已經得到穩定，只差一味藥材，就可痊愈，
南洲王若能幫助找一找，等家師痊愈，定是要親來南洲謝過南洲王的。”“不知是什么藥材，
竟能讓蕭先生和柳先生都如此為難？”“正是百日紅。”百日紅長百日，百日后花枯葉落，
歸于塵土。只有正好一百日采下，才會成為百日紅。“這有何難，我這就派人去采藥。
就請蕭先生安心在我南洲做客，有任何需求，跟卓大人說就是。”【伯歧，
以后你就叫蕭伯歧，我就是你師父了。這是你師娘，以后你就是我們的孩子，
這里就是你的家。】“多謝南洲王。”“蕭先生，你的府上從管家到小廝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聽聞蕭先生尚未婚娶，若有需要，卓某也能為蕭先生安排一二。”他笑著目送我進了蕭府。
是夜，小廝準備了沐浴的水，有個小廝，名叫青竹。“先生，”他看著我胸口的傷疤，
愣了神。【伯歧，你怎的，怎的——心口有處刀傷，不怕，以后師父護著你。】“害怕了？
”或許在他們這些尋常人的眼里，我們這些人，縱橫謀劃，張張嘴，就是勝負。“先生放心，
如今這里都被保護著，絕不會讓先生受傷。”他幫我將衣服又穿上：“先生先將衣服穿好，
我去叫他們再把這里封嚴些。”直到夜很深，韓季昭來的時候，青絲上還有露水。
青竹就坐在我房門外的臺階上，雙手抱著膝蓋，埋頭沉睡。“多虧先生神機妙算，
叫我潛伏在商隊中。”“這幾日會有人來府周圍打探，我會按照他們的方式，告訴他們，
你按照我這張紙上所寫的，去等。”“好。”“這里守衛森嚴，你不用來找我，我若有需要，
自會給你留消息，今后你就如同遷居來此的。”此刻，我們所有人，包括東洲，需要的，
僅僅只是蟄伏，等待時機的到來。韓季昭走了，這是我來到魏平都城的第一個夜晚，
注定是不眠夜。此后的每一日，每一時，我都會如同今夜，遙望我的故土，
期盼每一個我想要回去的日子。但，在那之前，我有個很重要的事，尚未完成。【伯歧，
怎么這么晚還不睡？有什么心事可以跟師父說。】【伯歧，知道為什么每個月的十五，
月亮都是圓的嗎？因為啊，它們要為伯歧照亮前方的路。】師父，師娘，今日又是十五了。
7“伯歧哥哥！”今天是個好日子，只是我還未來得及高興，就傳來公主仙音的聲音。
“仙音公主。”我從不在禮數上與人話柄，就連最為苛刻的公主仙音，也沒有不悅半分。
“伯歧哥哥怎么還叫我公主，哥哥說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我的駙馬。”“請公主恕罪。
”“蕭伯歧，你多次拒我，是不將我放在眼里嗎？”“蕭某不敢。”公主仙音，自幼跋扈，
凡是所想，皆要得到。而如今，我多次拒絕，無異于是在惹惱她。后果自然就是鞭笞。
“我這妹妹從小嬌縱慣了，苦了蕭先生了。”南主親自來了，倒是讓我很意外。“南洲王，
蕭某還記得，當初南洲王是請蕭某來做客，可如今，到顯得蕭某是階下囚一般。
”“只要蕭先生應了仙音，仙音自然也不會再如此對待蕭先生了。”“若得如此，
蕭某倒是無懼于以身殉節。”我的手里悄悄握緊了匕首。卻不想，南主走到我的身旁，
握緊了我握住匕首的手，“不鬧了，我怎么會舍得讓你同別人在一起呢？”是的，
在南洲的第六個年頭，我成了南主的愛人。他說:“我不要你為我出謀劃策，
也不要你為我出生入死，我只要你留在這里。”南洲好男風，南主也不例外。
他說我有一副好皮囊，那就是有吧。他亦說不為我皮囊所動，是為我心所動，
我并不覺此中有真意。他允了我忤逆仙音的權利，我的目的也達成了。情愛之事到底虛幻，
而我心中所堅持，從來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生于東洲長于東洲，自然也只心系那處。
“蕭先生……”韓季昭來的時候，青竹剛退出去。他的手有些顫抖，眼睛也微紅。
我知道他有很多話想說出口，可我卻得阻止他，他雖有些情緒上的激動，可到底還是理智的。
“青竹，”我喚了一聲，他走了進來“你要去告訴卓大人嗎？”“我不明白，先生，
王上對您那么好，您為什么要背叛王上？”看得出，他是真的很難過的。
就如同我離開我的故土一樣。“青竹，你過來。”我向他招了招手，
他就如同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失魂又落魄“乖乖睡一覺吧。”我摸著他的頭，
輕輕的對他說。而后，他漸漸閉上了眼，靠在我的肩頭。“蕭伯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我忘了什么呢？是還等著我的東洲，或是師父？不，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今后，
一切就要交給你了，切不可再像今日這般魯莽，我走以后，這里就會成為一座廢宅，三日后，
你再來找我留給你的東西。”“你覺得我還能相信你嗎？”“他怎么樣了？”“吃了藥，
好了。”“那就好。”從頭到尾，我都沒有一個答案，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留下的路，
會走到哪一步。天亮以后，青竹醒了，但他發現，他是躺在我身邊的。青竹帶我進了宮中，
我的身邊，有許多守衛。直到有一天，我見到了一個人——妙妙。她是南主最寵愛的妃子，
她看著我，笑意深到了眼底，說道：“想來你是不曾見過我的，可我卻知道你，蕭伯歧，
東洲人，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愿聞其詳。”答案肯定不是妙妙如此簡單了。
“他們都叫我妙妙，可我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瓊枝。”瓊枝，青竹，坐看青竹變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