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靈體飄蕩在病院的走廊。
看見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遺憾地搖頭,羌恒恒趴在我的病床旁哭。
他從中午就接我來醫院了,一直守在手術室外,守到晚上,可是媽媽不爭氣,沒能睜開眼睛。
他哭的那么傷心,我就在他身邊急的團團轉,可他看不見我。
我好想抱住他,跟小時候哄他一樣讓他別哭。
恒恒很努力了,雖然沒有像他爸爸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名科學家,可他畫的畫被很多人喜歡,下半年還有個展要在意大利開。
我坐在他身邊,抬頭看晚上的星星,像小時候哄他一樣給他唱歌。
他聽不見,可我覺得好像這樣,他就知道媽媽在他身邊了。
……
我是突然被一陣風傳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的。
死后靈體的感官真的很奇妙,我一邊能感知到我死后醫院里發生了什么。
一邊又來到了羌述賀開會的那個會場。
他那個會,應該會持續七天。
西裝革履的男人很容易就成為全場的焦點。
年輕,英俊,履歷說得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其實說起來,羌述賀這個人,大概從小到大都是焦點。
大學的時候,喜歡他的女生就如過江之鯽了。
那個年代,還稍保留一點傳統思想,就有女生明目張膽地追到他宿舍樓下。
每次他都以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神看著人家。
套著最普通的白色襯衫,胳膊夾著課本,克制而疏離地垂頭看人: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你。」
話卻分外不留情面。
許多男士洋洋自得的「受歡迎」,對他來說不過是單純的困擾。
他那時候,拿國獎已經拿到手軟了。
老師的口中常常會蹦出他的名字,那時我是仰著頭看他的學生之一,最邊緣的那種。
我只敢在出食堂時偷偷窺見他襯衫的一角。
羌述賀絕對不知道在跟他相親之前我已經暗戀他三四年了。
我也絕對不會知道畢業三年后。
家里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就是他。
「我不會有喜歡的人。」
這是羌述賀見我第一面,跟我說的話。
「如果硬要說喜歡,我喜歡做實驗,算術——總之和人不沾邊。」
他輕皺眉頭,即使這樣,依舊擋不住耀眼的好看。
他簡潔明了地闡述自己。
「我們不是在談論愛情。」
「我們只是在確保有一個后代,你能理解嗎?」
……
其實那時候,羌述賀說的好清楚了。
是我覺得我可以接受,是我要跟他在一起。
我總覺得來日方長,總覺得有天他那水洗般坦蕩的目光會凝在我身上。
總覺得他——
會喜歡上我。
該說不自量力嗎,把自己夜以繼日的付出,寄托在那所謂的日久生情里。
我的靈體蕩到他的身旁。
看他表情嚴肅地和對面的學者交談。
男人身型頎長,淡漠而優雅。
「我是不是挺傻的。」
我手撐在口袋里,望向他。
「他們說,智商高的人看普通人就像普通人看傻子。」
另一邊,我的遺體被送進了殯儀館的車里。
學術研討大會人聲鼎沸。
「老羌,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