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們市里面規模最大的寵物診所當前臺。
這天有個狼狽的女人抱著狗進來，說她家狗被我們診所治死了，要我們給個說法。
老板死不認賬，還嚷嚷著調監控。
「當初你把狗領回去的時候，狗還是活蹦亂跳的。」
「誰知道你在家怎么害死了狗，現在跑我這里訛錢？」
女人和狗被老板和其他員工連推帶罵的趕了出去。
只是沒想到當天凌晨，那女人就吊死在了店門口。
1
我正在前臺登記名單的時候，一名精神狀態不太好的女人走到我面前。
她聲音悶悶的，又帶了幾分隱忍，「你們老板呢？」
面前的這個女人我認識，叫李慧慧，一周前她的狗急性腸胃炎被送到我們診所治療。
昨天剛領回狗。
見我沒回答，她顯然有些煩躁，「和你說話呢！你是聾子嗎？」
她的聲音又尖又銳，嚇的我打了個冷顫。
同時，其他正在工作的同事也被這道聲音吸引了過來。
大家見她來者不善，對她的態度自然也有些冷淡。
「這位女士，請問小狗是生什么病啦？」
「生病！我生你嗎！我家多多被你老板害死了！」
「你老板呢？把你老板給我喊出來！」
我順著她的話，將視線落在了她懷里的小狗身上。
果然如她所說，小狗無精打采的將頭搭在她的臂彎上，嘴邊還掛著粉色的泡沫。
「狗不是被治好了嗎？」
昨天李慧慧領狗回家的時候，我還多次確認過。
所以這句話也是下意識的問了出來。
「好？」
李慧慧再一次沖我咆哮了出來，「你哪只眼睛看見多多好了？」
說著，她騰出一只手就開始扔砸我們前臺的東西。
「你們這個害人的診所！」
「我家多多被你害慘了！」
「你們老板呢！我要找你們老板！」
她表現得雖然很強勢，但眼角的淚掩蓋不住她內心的慌亂。
周圍同事想伸手攔，卻又不敢。
畢竟現在，大家都怕瘋子。
我急忙開口安撫她的情緒，「女士您先別激動。」
說著我朝她伸手雙手，「您要是放心我，先把多多給我行嗎？」
「我現在就讓我同事給多多做一個全身體檢，可以嗎？」
我言辭誠懇，態度也卑微，可絲毫沒有撼動李慧慧的情緒。
她猛吸了一口氣，將多多的頭抬了抬，「做檢查？」
「這還需要做什么檢查？」
看到多多的那一刻，我心猛的下沉，手心里也蒙了一層汗。
多多死了。
上一秒還能半睜開眼睛的多多，現在死了。
李慧慧抹著淚，緊緊的抱了一下多多。
她聲音有些嘶啞，「我要見你們老板。」
話音剛落，老板就從樓梯上下來。
他先注意到的是我們一群員工圍在前臺，「你們干什么呢？」
「上班時間不上班？讓你們來吃干飯了？」
面對老板的指責，大家第一時間是各自沖回到各自的崗位。
人散開，老板才不緊不慢的朝我們走來。
李慧慧咬著牙，「你是老板？」
「我就是老板。」
話的尾音還沒落下，李慧慧就從包里抽出了一把刀。
她的速度很快，猛的朝老板的胸口刺來。
但，老板的反應速度更快，且，男女力量有很大的懸殊。
李慧慧不但沒得手，還被我老板一腳踹出去好遠好遠。
她手里的刀子頃刻落地，懷里多多的尸體也飛出去了。
其他兩個同事急忙上去將她按壓住。
我趕緊打開手機，很是關切的看著老板，「吳哥，你沒事吧？」
「需要報警嗎？」
此時李慧慧還在低吼，嘴里大多念叨的都是，「我要殺了你！」
「你賠我兒子的命！」
「你知道多多對我多重要嗎？」
老板朝我擺了擺手，然后緩緩的走到李慧慧面前。
「你說你狗死了，你來找我，這件事本來是我理虧。」
「可是現在，你朝我舞刀子了，只要我報警，你就會被抓進去。」
「到時候你都會錯過你狗兒子的葬禮。」
老板惡意的挑釁，又再一次激怒了李慧慧的怒火。
可她被兩個壯漢壓著，怎么可能反抗的動。
「我家多多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到底給它喂了什么藥？」
老板微微勾唇，然后朝我招了招手，「若南，我記得咱們店里到處都是監控吧？」
我點了點頭，「是。」
「那就好辦了。」
「這位女士，需要我調出昨天你領走狗的時候的監控嗎？」
「那時候的多多，還活蹦亂跳的。」
老板輕哼一聲，「現在狗死了，你就想給我扣帽子？」
「想訛錢啊？那你訛錯人了！」
說罷，還不等李慧慧開口，她就被那兩名同事丟了出去。
連帶著多多的尸體，一起被拋了出去。
2
我原以為，李慧慧會再次進來。
可我沒想到，她低頭輕輕的撿起多多的尸體，然后整個人快速的貼在我們玻璃門上。
眼神兇狠，直指老板，「我會讓你記住我一輩子的。」
說完這句話后，她腳底生風，頭都沒回的離開了。
看著她的背影，我心里不住的發毛。
可老板卻若無其事，「都看什么呢？」
「沒活干了是嗎？」
說完，他也準備轉身離開。
我急忙喊停他，「吳哥！」
「真的不需要報警嗎？」
「我覺得李慧慧不會善罷甘休的。」
聞言，老板笑呵呵的擦了擦鼻子，「你看你吳哥，像是會怕她的人嗎？」
我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而我也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那個問題。
「吳哥，多多，多多到底怎么死的？」
「昨天李慧慧領走多多的時候，多多不是還挺好的嗎？」
沒想到我會這么問的老板，笑直接僵在臉上。
他臉色一沉，「各行有各行的規矩。」
「你一個前臺，問那么多干什么？」
意識到他情緒有些不好，我趕緊諂媚一笑。
「沒有沒有，我這也不是擔心您嗎？」
「所以……才多嘴了，以后不會了。」
「再說了，要沒有您，我還不定在哪里餓肚子呢。」
我的低聲下氣，在老板那里很受用。
他輕笑一聲，「你知道就行。」
三個月前，我像個流浪漢一樣出現在了寵物診所。
所有人都厭我罵我，只有老板心軟，將我留下了。
「工資沒有，但是包吃包住。」
這個條件，對于當時的我，如同天降橫財。
我幾乎是沒有任何考慮，就答應了。
「行了，做好你本職工作就行。」
「不該問的別問。」
老板環視一周后，又上了樓。
他背影徹底消失后，我捏緊的手才緩緩松開。
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不假。
我們寵物診所自然也有我們的小九九。
所有送來的病貓病狗，剛開始我們都會全力醫治。
讓主人看到效果。
然后我們會告訴主人，「現在雖然脫離危險了，但是還需要多觀察幾天。」
對于這個說法，幾乎來診所的每個主人都會答應。
在之后的幾天，我們會選擇緩慢治療法。
本來五天可以痊愈，我們會拖到十天。
大部分主人都善良，舍不得孩子吃苦，所以面對我們高額的醫藥費，咬咬牙也就給了。
碰到一些剛的，老板會哄騙他們是誤會，最后退錢了事。
而李慧慧這樣的情況，還是我入職以來的第一起。
我有些不知所措，多多是我看著被治好的。
它是一只金毛，很乖很聽話，我很喜歡它。
所以在多多準備出院的時候，我還和它玩了一會兒。
那時候它的狀態很好，很活潑。
可短短一天的時間都沒有，為什么會死呢？
從多多住院到出院，李慧慧大概花了小一萬塊錢。
她這么愛多多的一個人，不可能害死多多。
問題，到底出現在了哪里？
3
轉眼就到了晚上，整個診所就剩下了我和貓貓狗狗。
我查完所有動物情況后，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困意壓迫的我眼睛都睜不開了。
所以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沒想到凌晨五點，我的電話響了。
看到上面跳動的「老板」兩字，我整個人都清醒了。
「吳哥？」
「你還睡呢？出事了！」
「趕緊開門！」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很大的敲門聲，還有警鈴聲。
我幾乎是連滾帶爬開的門，下一秒，李慧慧那張青紫的臉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啊啊啊啊！」
這恐怖的一幕，把我的魂都嚇破了！
我大口喘息著，腦子直覺嗡嗡作響。
但我內心尚存的那點好奇心，又將我的視線忍不住看向外面。
李慧慧雙腳晃蕩著，腳下是多多的尸體。
還有幾個血字。
「吳伯尚，你不得好死！」
警察迅速封鎖了現場，老板也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
我們店里的員工也被一一喊來，接受問話。
這么一番下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李慧慧的死，是自殺，所以我們被放出來了。
只是審問老板的時間，相對于要久一點。
我們幾個人，先回了店準備收拾，卻沒想到店外鬧哄鬧哄的圍了一群人。
見我們回來，他們將我們團團圍住。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情緒，有陌生人，還有尚在我們店里接受治療的貓狗的主人。
死了一條狗，大家或許沒什么大的反應。
但是現在死人了，還是吊死的，那么問題就嚴重了。
再加上當時李慧慧的尸體下面還有狗狗的尸體。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狗是在我們店里死的。
「你們是家黑店，退錢！」
「請問你們老板有什么感想，現在人死在了你們店門口，是因為你們把人家的狗害死了嗎？」
「寵物診所不是救命的嗎？所以為什么那只狗會死？」
「你們方便給我們一個說法嗎？」
大家都是打工人，面對輿論壓力，能跑的都跑了。
可我沒地方可去，診所就是我的家。
所以我只能將自己蜷縮在一起，像鴕鳥一樣拼命藏著頭，一個勁的喊不知道。
我擠進診所后，一群人也跟著進來。
瞬間，診所被人弄成了廢墟。
所有的寵物都被各自的主人帶走。
那些養在診所里面的流浪貓狗，也均被好心人收養領走了。
我們寵物診所，被洗劫一空。
老板回來看著空蕩蕩的診所，氣的牙根都癢。
不僅如此，店里那些員工，也因為害怕紛紛提出了離職。
說實話，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想離開。
可，除了診所，我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老板罵罵咧咧的撥了一通電話，「行，您幫我解決一下這個事。」
「新聞什么的，都壓一壓。」
「好，好，回見。」
掛了電話后他又語重心長的吩咐我，「若南，現在店里只剩下你了。」
「你一定要堅守自己崗位知道嗎？」
「等風頭過去，我可以考慮給你工資。」
這個條件，對我的誘惑很大，所以我立馬表了衷心。
「老板您放心，我永遠不會離開咱們這個店的！」
老板對我也深信不疑，他離開后，我就開始專心打掃診所內的衛生。
收拾起來，時間就快了不少。
轉眼就到了深夜。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行動。
門外，有個女人在呼喊，「有人嗎？」
「我的狗生病了！你們里面有人嗎？」
我趕緊打開門，可門外的那個人，還有那條狗。
讓我不僅傻眼了，我直接跌坐在地上，一連往后退了好幾步。
「李，李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