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
“我們結束了”四個字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梁志尚的臉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原本英俊的面容扭曲得像一張被揉皺的報紙。
在那一刻,我甚至能聽到他后槽牙摩擦發出的“咯咯”聲。
“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鈍刀割肉,每個字都帶著黏膩的惡意。
“三年感情,你說結束就結束?”
我聞到他身上濃重的煙味混著廉價發膠的刺鼻氣息,這和他平時精心維持的陽光形象判若兩人。
梁母的反應比她兒子更快。
這個平時裝得病懨懨的老婦人突然像頭餓狼般沖上來,枯樹枝似的手指帶著常年干農活的厚繭,幾乎要戳進我眼球:“小賤蹄子!我兒子給你買包買鞋,現在想拍拍屁股走人?”
她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我聞到大蒜和劣質假牙清潔劑的味道。
梁父的行動更直接。
他渾濁的眼珠掃視我的公寓,突然掄起玄關處那個景德鎮手繪陶瓷花瓶狠狠砸向地板。
“砰”的一聲巨響,無數瓷片像爆炸的彈片般飛濺,有一片擦過我小腿,立刻劃出一道血線。
爆裂聲驚動了鄰居,對門的李阿姨慌張地探出頭,她花白的頭發還卷著發卷。
梁父立刻轉身瞪向她,這個一米八五的莊稼漢把T恤袖子擼到肩上,露出左臂紋著的“忠義”二字——那“義”字的捺筆早就暈成了模糊的墨團。“看什么看?老子管教兒媳婦!”
李阿姨嚇得立刻縮回頭,我聽見防盜門反鎖的“咔嗒”聲。
“叔叔阿姨,”我強忍顫抖,后背已經抵到冰涼的落地窗,“請你們離開,否則我報警了。”
我的手機就在三米外的餐桌上,這個距離此刻卻像天塹。
“報警?”梁志尚突然笑了。
他松開我的手腕,皮膚接觸的地方立刻浮現出紫紅色的指痕。
我看著他慢條斯理地從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紙,動作優雅得像在取出求婚戒指。
當A4紙上的字跡映入眼簾時,我瞳孔驟縮——那是我去年為他父親心臟搭橋手術墊付醫藥費時簽的借款協議。
記憶閃回那個暴雨夜,梁志尚在ICU外抱著我痛哭,說家里積蓄都花光了。
我二話不說轉了二十萬,他堅持要我簽協議:“走個形式給我爸媽看,不然他們心里過意不去。”
當時我困得迷迷糊糊,根本沒注意還款日期那欄是空白的。
而現在,那里赫然用加粗字體打印著“借款期限三年,逾期按日息千分之五計算”,借款人簽名處我的筆跡清晰可辨。
他把借款人和出借人反過來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