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jìn)了大殿內(nèi)。
雖不知她的身份，可就從她走進(jìn)來時環(huán)佩叮當(dāng)，我便知她在宮中金尊玉貴。
“菀貴妃是要為這賤民求情？”
皇上抬頭看見來人，語氣冰冷，似是警告。
可菀貴妃并不懼怕，一揮披風(fēng)跪在了我身旁：
“皇上，臣妾在民間多年，知一個孤女的艱難。”
“此女若不是走投無路，絕不敢有此等妄想。”
“況且，當(dāng)年之事疑點(diǎn)多多，臣妾聽聞此女說起往事時條理清晰，似是親身經(jīng)歷。”
菀貴妃的話還沒說完，公主便坐不住了：
“菀娘娘，您不喜歡兒臣，何必要這樣作踐兒臣呢？”
“若今日不嚴(yán)懲這個女人，此事傳出去，日后又會有多少人會效仿呢？”
菀貴妃不聽她的絮絮叨叨，對著皇上盈盈一拜：
“皇上，往日之事，臣妾愿陪皇上一起追查。”
“何況我朝愛民恤窮，臣妾想著在真相大白前，此女無人教導(dǎo)，愿領(lǐng)她回榮熙宮，做個灑掃宮女，將功贖罪，也算善事一件。”
“臣妾見她，便想起臣妾那突然暴斃的妹妹。臣妾定會約束好她的言行，絕不讓皇上和公主為難。”
說完，貴妃跪地，對著皇上莊重行了一個大禮。
公主還想開口再說點(diǎn)什么，卻被皇上制止了：
“你若這樣想，朕便允了吧。”
“不過，朕只給你三個月時間追查，如若事實如此，此女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皇上說完這句話，就起駕離開了。
菀貴妃跪在地上恭送，公主心中縱有萬般不滿，卻也無濟(jì)于事。
只能狠狠瞪了地上的我一眼，起身跟著皇上一起離開。
我不知菀貴妃為何救我，可能茍活，我就有機(jī)會找出公主的破綻。
哪怕留給我的只有短短個月，也是有一線希望。
我緊繃著的神經(jīng)終于放松下來，這時我才感覺到極度的疲憊。
菀貴妃起身時，我竟是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
“娘娘，您快去歇著吧。”
我感覺頭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
耳邊傳來宮人的聲音，我掙扎了許久，終于睜開了無比沉重的雙眼。
“醒了，娘娘，姑娘醒了。”
“太好了。”
菀貴妃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我床前坐下，兩個嬤嬤立刻走上前扶著我坐起。
“慢點(diǎn)，這孩子才醒。”
我微微搖頭表示沒事，直起身子打量眼前的一切。
我看著溫柔的菀貴妃和來來往往的宮人，心中萬千疑惑不止從何說起。
菀貴妃似是看出我心中所想，揮手命所有宮人退下：
“孩子，你一定想問我為何救下了你。”
“其實從公主回宮那天起，我就知道她并不是笑菡的女兒。”
我無比震驚地聽她說出我娘親的名字。
我娘林笑菡，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有人提起她。
那一晚，她和所有人一起，慘死在小院里。
我躲在地窖的角落里，按照娘親的要求，緊緊捂住自己的口鼻不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
地面上一伙黑衣人，在我家里肆意燒殺搶掠。
“那個女娃在哪里？”
一個提刀的男人抓住我娘親的婢女，刀刃緊緊抵住她的脖子。
“不，不知道。”
婢女因為恐懼渾身顫抖，不停求饒，男人卻不給她機(jī)會，直接砍下了她的頭。
娘親被他們劫持，眼睜睜看著平日里親近的人一個一個在他們刀下喪命。
“說，你女兒呢？”
終于，刀刃指向了我娘親的脖子。
她平靜地看著前方，像是已經(jīng)認(rèn)命赴死。
可是他們沒有一刀了結(jié)她，竟切下她腿上的一塊肉：
“不說是嗎？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
娘親在千刀萬剮中，徹底昏死過去，甚至死前都背對著我，生怕暴露我的方向。
“這娘們看那邊！去那邊！”
“這有個孩子！”
他們朝著我娘最后看向的地方跑去，誤把丫鬟的孩子當(dāng)成了我，重重砍去。
末了，他們一把火點(diǎn)燃了宅子，讓所有的罪孽化成了灰燼。
我記得娘親的話，躲在地窖里整整三日。
才在一個深夜，帶著包袱來到了京郊的一個村莊。
那一夜后，世上再無人提及娘親的名字。
此時菀貴妃平靜說起，就像提起了一個多年未見的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