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洲總以為我良善單純,可沒有一點打算的人是難以在處處苛待的家中活下去的。
京中那么多夫人盯緊了自個的夫君,生怕讓自己的利益受損一分。
唯有我從不過問沈越洲的行蹤,認定沈越洲只我一人。
可沈越洲卻結結實實地讓我的信任,變成了一場笑話。
青衫沉默良久,還是告訴了我林月的住處。
我蒙上面紗,帶著小桃去小院時,正巧撞上林月同一男子走在一起。
盡管喬裝打扮,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那是沈越洲。
一旁賣菜的大嬸見狀,忍不住感慨道。
“這林姑娘跟她夫君感情是真好呀。”
小桃剛想開口,卻被我拉住手問道。
“嬸子,您對他們很熟悉嗎?”
大嬸似乎一下子找到了可說話的人,立刻滔滔不絕地說道。
“那當然,這可是我們南花巷出了名的感情好。”
“三年前,林姑娘那糟心的爹娘為了兒子娶媳婦,竟然把自己女兒給賣入青樓。”
“多虧了沈郎君出手相救,又將那一家子糟心的給趕出了京城。”
“后來有人說閑話,沈郎君就挑著那七月初三拜堂成親,聽說如今連孩子都有了呢。”
七月初三拜堂成親?
我捏緊雙手,那是什么時候呢?
是沈越洲外出剿匪,卻身受重傷失蹤數日。
我焦急不已,頂著暴雨一步一叩首,硬生生上了三千臺階祈求他平安歸來。
為此我高燒了近半月,膝蓋更是每遇下雨便疼痛不已。
可沈越洲呢?
卻是在那時改名換姓又易容,只為光明正大迎娶林月,不讓她受非議。
而我這個在家中焦急不已的妻子,被他忘了個一干二凈。
徹骨的寒意遍布全身,讓我整個人僵直在原地動彈不得,麻木地聽著大嬸仔細敘說著他們的恩愛往事。
沈越洲自三年前,陪我的時間便少了許多。
我總以為他是公務繁忙,可如今才知道他是將與我的相處時間,給了另一個人。
“前年三月,林姑娘一句想去賞花,沈郎君立刻放下一切帶著她出去郊游了呢。”
那時的我,因無子被婆母罰跪祠堂,抄寫經書,遲遲等不到沈越洲。
“還有去年七月,林姑娘不知怎么纏著沈郎君要學畫畫,還要賣,沈郎君二話不說就陪著擺攤賣字畫呢。”
那時他因替戶部侍郎說話觸怒圣上,我尋遍京城中人替他說好話免除責罰。
說到這里,大嬸又笑道。
“聽說沈郎君,還特意去了城外的玉明寺求了紅線符呢。”
我下意識摸著自己腰間的香囊,里邊也裹著一張紅線符。
傳聞去一同求了玉明寺紅線符的夫妻,便會生生世世在一起。
因此當時我還責怪沈越洲,為何不與我一同去。
沒想到竟是佳人在側,容不下我。
……
到了最后,我竟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房間。
我撫摸著腰間香囊,隨即一把丟入火盆之中。
小桃連忙想要伸手撿,卻被我攔住。
“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還留著做什么呢?”
小桃抹著淚,憤憤不平道。
“奴婢只是心疼小姐,手不知道被扎了多少個洞才繡出的香囊,就這么燒了可惜了。”
我苦笑一聲,出聲道。
“這香囊本是為了配紅線符的,如今紅線符都沒了作用,香囊又有何用呢?”
一生一世一雙人,是我與沈越洲共同的約定。
我盼著尋一個如爹爹一般一生待一人的夫君,而沈越洲則是受夠了老侯爺那些妾室的勾心斗角,以至于他們母子幾次險些沒了性命。
因此即便這紅線符不是我與沈越洲一同求來,不善女紅的我還是費了不少心力繡了兩個香囊。
可我沒想到,沈越洲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以沈越洲的身份同我。
他還能以沈知安的家世樣貌,同旁的女人約定一生。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喉間一片腥甜,隨后彎腰吐出大口黑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入眼便是沈越洲擔憂的目光。
“阿梨,大夫說你氣急攻心。”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說了什么?”
“告訴我,我必定饒不了他們!”
換做平時,我定會覺得他是關心我。
可我心里清楚,定是沈越洲瞧見了還未燒盡的香囊,一時間慌了神。
我看著沈越洲的臉,忽然發現我的枕邊人早已戴上了最完美的面具,只是我傻乎乎沉浸在假象中不得清醒。
難言的疲憊涌上心頭,可到了嘴邊的和離又不知道該如此開口。
我與沈越洲認識了十年,成婚了七年。
他幾乎占據我的一輩子。
離開了侯府,我又能去哪里呢?
舅舅那邊回不去了,閨中密友早已成婚,再去打擾也多有不便。
天地之大,不知歸處,我偏過頭。
“沒什么,我累了。”
“你們都出去吧。”
沈越洲還想多說什么,可見我不愿多言,還是低聲道。
“那你好好休息。”
似乎是察覺到我有意避開,沈越洲專門告了假整日纏著我。
我煩不勝擾,正思索要不干脆尋客棧住上幾日時,突然接到了同沈越洲參加圍獵的圣旨。
圣旨難違,算算日子,恰好也是我離去的日子。
于是也只能接了圣旨,陪著沈越洲一同前去圍獵。
圣上最近極為看重沈越洲,特意邀他同行圍獵。
我樂得自在,便干脆待在了營帳之中。
可我想得一個安生,有人卻怎么都不讓。
“青衫,你把她帶到我面前做什么?”
我皺眉看著眼前的林月,不悅道。
“私帶外人入皇家圍獵場,你是嫌侯府日子太安穩了吧!”
林月一把扯下面紗,怒氣沖沖道。
“蘇清梨,誰是外人?”
“我肚子里可是侯府唯一的骨肉,你又算個什么東西!”
“別以為阿洲給你那七碗心頭血,便是多在意你。”
“他若是真在意你,就根本不會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