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洋娃娃"咚"地掉進油菜花田。
她盯著我的左手——殘缺的小指和她一模一樣。陽光照在她臉上，瞳孔里閃過一絲不屬于孩子的冷靜。
"你也摔壞了嗎？"她彎腰撿起娃娃，指了指娃娃斷掉的左腿，"我的是腿，你的是手指。"
我喉嚨發緊。守夜人突然在我視網膜上投射紅色警告：
檢測到同類基因序列
身份：A7-5號實驗體
危險等級：暫未激活
"誰帶你來的？"我蹲下身，假裝幫她拍掉娃娃裙擺上的泥土，實際在檢查她后頸——沒有芯片植入的疤痕。
"鐘阿姨。"小女孩指向遠處的白鴿賓館，"她說等我長到你這么高，就帶我去找爸爸。"
白鴿賓館是棟褪色的粉紅色建筑，207房間的窗簾拉著，但窗口晾著件顯眼的紅裙子。我的電子表突然震動，屏幕顯示：
倒計時 47:22:15
"姐姐抱。"小女孩突然張開手臂，"我帶你去找鐘阿姨。"
她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臂內側的針孔痕跡。我假裝絆倒，趁機捏了捏她的骨骼——骨質密度遠超同齡孩子，這是基因強化實驗的典型特征。
白鴿賓館的前臺坐著個打瞌睡的老頭。
我牽著小女孩剛踏進大堂，生銹的吊扇突然"吱呀"轉了起來。老頭眼皮都沒抬："207房客留了話，讓你一個人上去。"
小女孩乖巧地松開我的手："鐘阿姨不喜歡等人。"
樓梯間的墻皮剝落得厲害，每一步都揚起陳年的灰塵。守在207門口的是個穿黑西裝的男人，他正在看1991年根本不該存在的智能手機——這個年代連GSM網絡都還沒普及！
"密碼。"他擋住貓眼，聲音像砂紙摩擦。
"7251014。"
門開了一條縫。濃烈的中藥味撲面而來，房間里沒開燈，唯一的光源是墻上跳動著雪花點的老式電視機。穿紅裙子的女人背對門口坐在梳妝臺前，及腰的長發里纏著幾縷顯眼的銀絲。
"關門。"她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震——帶著某種熟悉的腔調。
梳妝鏡映出她的臉時，我瞳孔驟縮。這根本不是李金花，而是個陌生女人，但右眼戴著和阮明遠同款的機械義眼！
"別緊張，A7-4號。"她轉過來，紅裙下露出金屬支架的右腿，"我是鐘蕓，你父親最得意的學生。"
電視機突然跳轉到新聞畫面：1991年4月，S市證券交易所籌備開業。但播報員身后的電子鐘顯示的分明是2023年的日期！
"時空重疊開始了。"鐘蕓的機械眼旋轉聚焦，"你帶來的懷表呢？"
我下意識后退："你認識阮明遠？"
"當然。"她輕笑，"畢竟當年是我幫他，從725實驗室偷出了你。"
小女孩的尖叫聲從樓下傳來時，鐘蕓猛地拉開梳妝臺抽屜——里面是臺正在運轉的老式電報機，吐出的紙帶上寫滿數字代碼。
"量子定位器接近中。"她快速撕碎紙帶，"阮明遠發現我們了。"
黑西裝突然掏出手槍頂住我后心："老板說，如果她有異常就直接處理掉。"
鐘蕓的機械眼閃過一道紅光。下一秒，黑西裝的太陽穴突然爆出個血洞！我這才發現她梳妝鏡的邊框藏著微型槍管。
"蠢貨。"她踢開尸體，從支架腿里抽出張磁卡，"阮明遠在境外還有個實驗室，專門研究時空跳躍的副作用。"
電視機突然黑屏，隨即跳出一段監控錄像：2023年的實驗室里，成年的我被綁在手術臺上，而拿著激光刀的正是阮明遠！
"這是......"
"未來的一種可能性。"鐘蕓拽開床板，露出下面的時空懷表組裝臺，"破曉程序正在把你引向這個結局。"
她突然掰開我的左眼，機械手指直接觸碰眼球！劇痛中，守夜人的警報與破曉的指令同時炸響：
"警告！未授權入侵！"
"指令接收：清除鐘蕓。"
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鐘蕓脖子，她卻笑了："果然如此......"
金屬支架猛地踹向電視機，顯像管爆炸的強光中，她往我嘴里塞了顆糖丸似的膠囊："吃下去！這是你父親最后的發明！"
膠囊在舌尖化開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鐘蕓的機械眼停止了轉動，飛濺的玻璃碎片懸停在半空。唯有我的意識還在運轉，看著自己的雙手慢慢透明化。
"這不是時間暫停。"
小女孩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轉頭看見她站在凝固的時空里，洋娃娃的斷腿不知何時接上了金屬支架——和鐘蕓的一模一樣！
"這是時空夾縫。"她輕輕一推，墻壁像水波紋般蕩漾起來，"爸爸讓我告訴你，要小心1999年的流星雨。"
"你爸爸是誰？"
小女孩笑了，突然用成年人的口吻說："你見過的，在油菜花田。"
她撩起劉海，額角露出個熟悉的烙印：D4-Y17——和顧爺爺的一模一樣！
"不可能......"我踉蹌后退，"顧爺爺已經......"
"死了？"小女孩歪頭，"在時間線上，死亡只是種狀態，不是終點。"
她突然把洋娃娃塞進我懷里。玩偶的衣服掀開，腹腔里藏著個微縮版的量子定位器，顯示屏上跳動著坐標：
北緯22°32' 東經114°10'
1999年11月18日 03:27
"當獅子座流星雨降臨。"小女孩的身影開始消散，"記得帶上懷表，和另一個你。"
時空重新流動的瞬間，懷表組裝臺突然爆炸。氣浪把我掀出窗外，墜落的瞬間看見樓下來了三輛綠色吉普車——
阮明遠站在車頂，他的機械義眼鎖定了半空中的我，嘴角勾起勝券在握的微笑。
而遠處的油菜花田里，紅裙子小女孩抱著洋娃娃，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S市·1991年春
阮甜墜入白鴿賓館后巷的剎那，懷表迸發出幽藍光芒。遠處正在施工的金融中心工地塔吊上，1991年的朝陽與2023年的獵戶座懸臂，在晨霧中短暫交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