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周汀南和他母親吵了一架,還是因為他的婚事。從他大學一畢業,
父母給他安排的對象幾乎就沒停過。環肥燕瘦各有不同,
卻無一例外都對他家的事業有所助益。最離譜的是還有一位未婚生子的富家千金,
打算找他當接盤俠。周汀南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才得知,
周家的事業從兩年前就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他感懷于自己所獲得的供養,
卻也不愿做商業聯姻的犧牲品。只好放棄了自己熱愛的攝影,轉身投入了周氏集團。
幾年間就憑借著精妙心思和冷厲手腕,穩住了周氏沒落的頹勢,一步步翻過身來。
連沈松溪都感嘆他的天分,我卻知道,他再也不曾快樂過。他父母始終未曾放棄聯姻的念頭,
他更是不肯妥協,親子關系一度十分緊張。但這次的對象卻有些不一樣。
周母帶著溫淼回家時,周汀南正在看我那位「裸背愛豆」演的電視劇,撇著嘴各種挑刺。
見著溫淼,愣了一瞬,眼睛下意識掃過我,而后微微皺眉看著周母。
溫淼卻是個落落大方的:「汀南,又見面了。」說話間還對我點了點頭,似笑非笑,
讓我心中莫名一緊。周母親熱地拉著她走到周汀南身邊坐下,
看了我一眼:「你去泡一壺茶來。」我轉身,努力忽視心中的詭異之感,剛煮上茶,
聽到背后的廚房門開了又關。是溫淼進來了,她并沒說話,只是打開手機給我看,
赫然是周汀南喝醉了那晚吻住我的照片。拍照的人竟然是她,
她就是當時在酒吧里試圖接過周汀南的女子!難怪眼熟,我曾見過一次她的照片。
她是周汀南兒時的玩伴,在我來周家之前就跟著父母出國了。
高中時托人重新聯系上了周汀南,偶爾會聊天,發發郵件還有照片。十七歲的她貌美可愛,
如今更是成熟精致,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與她相比,我就像是一塊劣質又平庸的木頭。
溫淼壓低聲音:「如果周伯母看到這張照片,你猜她會不會把你趕出周家?」
我倒茶的手一頓:「你想讓我做什么?」「簡單,一會不管我說什么你順著說就是了。」
見我點了頭,她才端起倒好的茶轉身出去,外頭立刻傳來周母驚喜的聲音,
夾雜著對我的斥責。周汀南示意我先離開,卻被溫淼叫住。「其實我和南池早就認識了……」
她對周汀南笑:「就你在『沉迷』酒吧喝醉那晚,剛好朋友們也在那里給我接風,
是我把你送回來交到南池手上的。」周母立刻來了興致,拉著溫淼追問,
周汀南則面色一沉:「是嗎,我不記得了。」
溫淼故作驚詫又受傷地看向我:「南池……你沒跟汀南說嗎,是不是忘了啊?」
周母猛地一拍桌子:「什么忘了,我看她就是想居功討汀南的好,心術不正。」
嫌惡的低斥猶如巴掌狠狠扇在我臉上,我后背冒出冷意,渾身僵硬。
周汀南嗓音發緊:「南池,你自己說。」我不敢看他,只是絞緊手指:「抱歉,
確實是這樣的……我忘了告訴你。」眼見周汀南黑了臉,
周母索性直接挑明了意圖一一希望周汀南和溫淼以結婚為前提交往。周汀南全程沉默,
只是死死地盯住我,眸色幾變,最終卻沒直接拒絕。周母心滿意足地離開,我整顆心揪起,
在他起身上樓時忍不住問:「你真的打算和溫小姐……」「為什么不呢……」
周汀南沒回頭:「你也認為她很適合我不是嗎,所以才……」
后半句話淹沒在他寂寥的背影里,有什么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快的來不及抓住。
7沈松溪的失戀來的猝不及防。喝的爛醉被周汀南扛回來的時候,還在扯著脖子哀嚎。
看到我,淚眼婆娑地伸出手來:「小池池,我異父異母的妹妹,快來安慰哥哥一下。」
我上前打算接過他,被周汀南伸臂擋住。他并不看我,只是對著沈松溪磨牙:「我來安慰你,
今晚我好好安、慰、你!」。我覺得沈松溪有些危險,悄悄伸手拽住他衣角,
被周汀南狠狠瞪了一眼。「要不你也一起來?」「啊不不不……」我連忙擺手,
三人行的畫面實在有些違規,不敢想象。周汀南哼了一聲,拖著沈松溪往他房里走,
我打算去廚房煮碗醒酒湯。聽到周汀南驟然拔高的聲音:「你怎么在我房里?」
溫淼身上只著一件真絲睡衣:「抱歉啊汀南,我只是想來你這里找本書看,
結果不小心睡著了……」上次見面后沒幾天,她就在周母的安排下搬進了周家住。
她聰明又自信,還擅長籠絡人心,只是骨子里仍是個俗人。以為我是她的情敵,
對我十分戒備。尤其喜歡使喚我。我知曉她的心思,越發對她畢恭畢敬,
話里話外都不忘了提醒她客人的身份。周汀南更是如此,對她客氣又關照,
卻也沒進一步表示。所以她才忍不住搞這些小動作,但不知無意中觸到了周汀南的逆鱗。
曾經就因為沈松溪喜歡的女生故意對他投懷送抱,害的兩人差點絕交。果然,
周汀南明顯冷了聲:「我不太喜歡別人進我房間,希望你以后盡量避免,好嗎?」
溫淼臉色發白,勉強笑了笑,眼見著沈松溪搖搖晃晃便想伸手幫忙,被那醉鬼躲開。
「你是誰啊,別碰我!我才不要你扶,我要小池扶,她手最軟了,小時候我還親過……」
我一個健步沖上去,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捂住我的臉。
喝醉的人為什么不能變成啞巴呢!周汀南臉色肉眼可見黑了下去,瞪著我的樣子像是要吃人。
好吧,我承認在年幼無知時曾想要嫁給沈松溪,那是因為他是第一個給我扎辮子的男生。
而周汀南只會扯我的頭發,然后笑得像個傻子。可惜,最后我還是喜歡上了一個傻子。
溫淼指指沈松溪又指指我:「原來你們是一對啊,南池還是挺有手段……不,眼光的嘛……」
周汀南沒接話,冷著臉把沈松溪扶進去扔在床上,叫我:「還不過來幫忙!」
我從溫淼旁邊經過,短促地笑了一聲,看到她瞬間陰沉的眼眸。當時只覺得痛快,
萬萬沒想到會等來她那樣惡毒的報復。8沈松溪邀請我出海去玩,我本來是拒絕的。
但他說是要療愈情傷,那我剛好也需要。去找周汀南告假,被他沉著臉刁難了半晌,
磨磨蹭蹭就是不答應。沈松溪察言觀色,主動邀請他一起去,他才勾了勾唇角,
讓我去收拾東西,連他的一起。我故意大聲問:「泳褲要不要帶……帶哪幾條?」
周汀南果然一躍而起:「算了,我自己弄。」沈松溪捂著嘴笑,看到溫淼走過來,
盛情邀約:「要不溫小姐也一起去吧,人多了熱鬧。」他不喜歡溫淼,
從上次酒醉了懟人之后,再也沒跟溫淼搭過話。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周五傍晚我們四人一起登船,才知道沈松溪還約了其他人。大部分是他和周汀南共同的朋友,
溫淼跟他們竟也熟識。那些人應該也聽聞了周溫兩家有意聯姻的風聲,
再看向我時又多了些輕蔑。我努力裝作淡然,隨手端起一杯酒,抿了一口就被嗆的連聲咳嗽。
沈松溪哈哈大笑,周汀南從遠處看過了,扯著嗓子喊:「南池,你不準給我喝酒啊!」
我那自登船起就搖搖欲墜的自尊,陡然生出了些反叛。端起酒杯,看著他的眼睛,一飲而盡。
周汀南登時就要過來,被身邊的朋友纏住,我連忙躲到了沈松溪身后。
恰好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雖然老掉牙了,但是不妨礙眾人熱情高漲。
我被問初戀是什么時候,沈松溪搶答:「九歲,南池那時候就說長大后要嫁給我……」
眾人哈哈大笑,紛紛說起自己的初戀。
瘋癲的、滑稽的、無疾而終的……總之都帶著點宿命般的刻骨銘心。
周汀南在一眾哀嘆聲中低聲發問:「第一個喜歡上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難忘?」
沒人回答他,也沒人注意到他一瞬間落寞的臉色。等他被問到初吻時,卻驀地抬眼看向我,
而后選擇了罰酒三杯。我看著他滾動的喉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上次吻住我時,
柔軟微涼的嘴唇……「叮……」桌上的手機亮起,溫淼恰好坐在我右側,
順手把手機推了過來,起身離開。是沈松溪發來的消息,沒頭沒尾的,
只說讓我等會配合他一下。我還沒來得及問,又被抽到了,也被問了同樣關于初吻的問題,
同樣選擇了喝酒。周汀南站起來想阻止,被溫淼搶先一步。
她走過來遞給我一杯酒:「這個酒勁大點,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我雖詫異于她替我解圍,但看眾人都無意為難,便很識趣地喝了。下一輪抽到了沈松溪,
被問到還愛不愛前任,他輕佻地笑:「我的前任多了,你說哪個啊?」垂下頭,
唇角便爬上苦意,手指微微顫抖著。這個一直以來給與了我很多照顧如同我哥哥一樣的男人,
在這一刻脆弱的像個孩子。我嘆口氣,伸手覆在他的拳頭上,忽然被他反手握住,
抬高給眾人看。「那些都是浮云,我已經決定要給想嫁我的小南池一個機會了。」
說完捏了捏我手:「好不好?」我心里瑟瑟發抖,卻也只能怔怔點頭,
甚至不敢去看周汀南的臉色。他果然拂袖而去,還踹翻了一把椅子,沈松溪吹了聲口哨,
轉頭去打牌了。真是一對冤家,只有我是個大怨種!我離開人群去了甲板上,
濕咸的海風帶著涼意,卻有灼熱之感從我腹間升起,雙腿開始發軟。
這樣陌生又詭異的感覺讓我覺得不安。剛想打電話給沈松溪問問我該去哪間房休息,
他就急匆匆跑來了。「小池你怎么了,溫淼說你不舒服?」我顧不上多想,只是伸手抓住他,
一觸碰就忍不住靠近他懷里。「我好像發燒了……渾身都熱,還沒勁……」
在得知我一晚上只碰了溫淼給的那杯酒之后,沈松溪低罵一聲,抱起我就往船艙方向走。
經過拐角處時我恍惚聽到了周汀南的聲音,一閃而過的急切,又戛然而止。大腦混沌,
我無力多想,直到沈松溪把我放進裝滿了涼水的浴缸里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想給周汀南打電話,被我攔住了一一我最不想周汀南看到我這副樣子。最終,他只得出去,
把我鎖在了浴室里。我獨自喘息,不斷撕扯著衣服,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赤裸的后背……無論我怎么呼喚,都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9那一夜前所未有的漫長,我不知什么時候昏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沈松溪正在旁邊給我倒水:「泡了大半夜冷水,這下是真發燒了。」我接過喝了一口,
啞聲問:「我們到了嗎?」「剛到,下去吧,我帶你去看醫生。」走廊上十分寂靜,
大部分人都還沒醒。我跟在沈松溪背后,忽然聽到一下響亮的摔門聲。
周汀南從不遠處的房間里出來,大步離開,緊跟著一個窈窕的背影,正是溫淼。
我以為我會質問她在酒水里做手腳的事,一開口卻是顫抖:「你們……」「就像你看到的,
我和汀南在一起了。」「我不信!」「他的后背上有一小塊胎記,像一片云……」
溫淼湊在我耳邊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如一記重錘砸在我頭頂。……原來,
在我獨自痛苦煎熬時,我愛的人正在和害我的人春風一度。
不斷浮現的香艷畫面如同匕首凌遲著我的心,胃部開始劇烈地抽搐。我轉過身「哇」
的一聲吐出來,喘息著揪住沈松溪的袖口:「走……帶我走。」去到醫院先驗了血,
化驗單被沈松溪收了起來,告訴我說只是受涼感冒,拿了藥后送我回去。而我,
已經決定要離開周家了。母親去年就辭職回了老家,我舍不得周汀南,
才找了個居家的動漫插畫師工作繼續留下。很少社交也沒有愛好,我的世界只有他。
如今只剩下悲哀,卻也讓我意外擁有了告別的勇氣。
之前沈松溪的公司要招聘幾位創意策劃師,現在還有一個職位,我想試試。
回去后我迅速收拾好了行李,下樓時恰好碰到了歸來的周汀南。他臉色很差,
看到我拖著的行李箱后,眼角又泛出赤紅。「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嗎,要去沈松溪那?」
看來他已經得知了我打算找工作的事:「是啊,他那里更適合我。」
「呵……那可真是抱歉啊,讓你在我這里委屈了二十年。」
可是這么多年我卻從未真正看清過你……我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
才開口:「溫淼或許早就不是你兒時那個玩伴了,人都是會變的……」
被他冷聲打斷:「那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多關心沈松溪吧!」話已至此,再無可說。
我快步出門,擦過他肩膀時看到他垂在身側的手狠狠顫抖了一下,很快插進口袋里。
或許他對我有不舍,卻終究敵不過他的自尊。我打車去了最近的一家快捷酒店,
通宵準備簡歷,然后洗漱,化妝,吃早餐,出門。面試進行的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