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快坐下，福晉來了。”宋格格拉了拉她，悄聲道。
話落，果見屏風后面有人影閃動，武格格只得恨恨的坐下，生著悶氣。
一行人從前面百鳥朝鳳屏風后走了出來，人數雖多，卻幾乎聽不見腳步，行走之間也無叮當環佩之聲。
領頭正是福晉烏拉那拉氏，年紀不大，二十出頭。身穿大紅色的精美旗裝，衣領微窄，衣袖寬大，其上用金絲紅羽繡成了層層疊疊的大朵牡丹。一頭烏黑云鬢梳成高高的兩把頭，上面點翠玉簪和鳳尾釵兩相映襯，云絲頂端白玉珠花點點華光。整個人從內到外都貴雅端莊到了極致。
眾人忙都起身恭敬請安。
“都起來吧。”坐下后，烏那拉氏朝下方空著的位子掃了掃，眉頭一皺。
謝恩后，眾人起身。
烏那拉那氏雙手合握，有些意外地看向寧月姝：“你的病可好了？”
“回福晉，雖未好全，但來正院，時常聆聽教誨想是沒有問題的。”她福身，唇角蔓延一抹柔柔的笑。
“那就好。”，福晉神色溫和，宛如一個知心大姐姐。“這病就怕養，你還年輕，慢慢調養，總會好的。”
寧月姝眼含感激，捏著手絹擦了擦眼角：“若非福晉慈悲，替奴才請了府醫，奴才的病怎會好？”
“唉，可憐見的，快坐下。”福晉眼含憐惜：“你們年小，像寧格格，不過十六歲，我年長些，又是府里的福晉，自然該看顧你們些。”
眾人聽了，面上都滿是感激，一個個眼紅彤彤的，連武格格都抹著眼淚。
“妾身來遲了。”殿門外，一道嬌媚的女聲傳來。
側福晉李氏從外面款款走來。
她穿著石榴紅旗裝，外套玫紅錦緞小襖，腰間一條鑲嵌著和田美玉腰帶，面容美艷，氣勢逼人。
臨近時，在寧月姝身前微微停留，眼神凌厲的打量一番，從鼻尖里發出一聲輕哼。
眾人又起身給側福晉見禮。
李氏收回目光，帶著歉意給烏那拉那氏請安：“二阿哥有些吐奶，妾身照顧他，所以來遲了，還請福晉不要怪罪。”
“照顧子嗣是本是后院份內之事，說不上怪罪，側福晉不必多禮。”福晉抬手虛扶，嘴角含笑的看著下方：“還是讓大家都起來吧。”
李側福晉這才眼神悠悠看著眾人，在寧月姝臉上駐留片刻，悠然道：“起來吧，倒是我怠慢了。”
眾人都道不敢。
落座后，她眼波流轉，在幾個格格身上打量一圈，眼神深處閃過一縷不喜，轉而捻著手絹輕笑：“瞧瞧，這春季到了，一個個都打扮地花枝招展，比那花兒還嬌艷。”
這話有些不善，幾個格格都作鵪鶉狀。
“側福晉說的不錯，的確是個個人比花嬌。”福晉雙手交叉，放于膝上，溫吞道：“方才我還說她們年紀小，花朵兒一樣的年齡，就該打扮的鮮亮些才是。就是爺見了，心里也喜歡不是。不像我們，年紀大了，即便穿著那明亮衣服，也不出色。”
李氏面色一僵，眼眸閃過怒氣。
半晌，她才笑道：“年紀輕，就不穩重，性子急，不像年長的，能壓的住顏色。就像這紅色。不過即便顏色再好，到底還得長得好才能錦上添花，否則就是再好的料子，也白白糟蹋了。”
眼瞧福晉面色不穩，李氏眼底得意一閃而逝，目光轉向寧月姝：“寧格格，你說呢？”
眾人見側福晉禍水東引，不由投去了憐憫的眼神。
概因福晉長的普通，只能勉強算是清秀，和美艷的側福晉想比，自然是云泥之別。
這話，不管怎么回答，都會得罪福晉。
其中，武格格更是幸災樂禍，心里的歡喜幾乎要跳出來了。
眾目睽睽之下，寧月姝微微踏前。迎著福晉略顯冷淡，李氏饒有興趣的目光，福下身，輕聲道：“唐朝劉禹錫曾有一首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凈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論艷麗，牡丹不如芍藥，論外觀，牡丹也不如芙渠，可為什么自古以來，偏偏就牡丹成了花中之王？奴才以為，是牡丹與生俱來的高貴，端莊，大氣，才使得它成為國花。芍藥再艷麗，也會膩煩，荷花再清麗，也只能遠觀。唯有牡丹，從始至終婷婷玉立，旁人謗它，悔她，也不能動搖它的根基，反而隨著時間流逝，愈發的動人心脾。”
說到這，她抬起頭，美眸清潤瑩瑩的看著福晉：“而福晉您，在奴才的心里，就如同這牡丹一樣。”
屋子里寂靜了一瞬。
幾人面面相覷。
她們沒想到，這話還能這么繞回來，這樣一來，便是側福晉，也不能說不對。
不由帶著絲絲欽佩，看向寧月姝。
只有武格格不甘地嘟囔幾句，到底不敢說什么。
而上首的福晉聽聞此言，眼中滿是驚喜與欣慰：“寧格格到底是出自書香門第，不僅心思聰穎，秀外慧中，連經詩典故也能信手拈來，讓人很是喜歡。”
李氏臉色陡然沉了下來，陰冷地盯著寧月姝，諷刺：“寧格格可真會說話，這滿天下的話經你這么一說，都成了詩經文章了。如此會說，小心哪天舌頭被人惦記，拔了去。”
寧月姝清淺一笑：“奴才只是實話實說。”
對于側福晉李氏的威脅，她無動于衷。
眼下都被對方逼進墻角了，要是繼續示之以弱，掉進對方的語言陷阱里，只會兩頭不討好。
反不如朝福晉遞上投名狀，獲得臨時庇護。
李氏眼神閃過惱意，怒極而笑：“相比剛進府，寧格格如今倒長進了不少，看來我也沒白教你一場，你也算出師了。只是，都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話果然不錯。”
這該死的小賤人，以前莫不是一直在她面前演戲，為的是麻痹她？
真真好深的心機！
寧月姝略一欠身，輕柔啟唇：“側福晉謬贊，當初奴才不懂事，冒犯沖撞了您。多虧您心胸開闊，不以奴才鄙薄，連日來常常教導，奴才不勝感激。”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的心血白費！”李氏抬起鎏金護甲，吹了吹，皮笑肉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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