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送給寧氏了?”內室里,福晉烏那拉那氏對鏡卸著釵環。
比起丫鬟伺候,她更喜歡自己動手。
孫嬤嬤笑著點頭:“給了,寧格格也收著了,老奴瞧她也識貨,福晉的那幾張方子也不算所托非人了。”
福晉淡淡一笑:“她是書香世家的小姐出身,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寧格格如今倒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那股子靈透勁兒旁人學也學不來。”惠青接過一尾朱雀步搖,將它放進木匣,一面說道。
像之前,剛進府就頂撞李側福晉,叫人看著就捏一把冷汗。
用手輕掰著發絲,將它們鋪散,福晉笑了笑:“人嘛,總是吃過虧才知道長進,她原不笨,只是性子嬌慣了些,現在不就知道眉眼高低了?”
這樣的人,她見的太多了。總是事到臨頭才省悟,可往往已經遲了。
孫嬤嬤接茬補充:“這就是俗語說的,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下就會了。”
惠青捏著木梳,替福晉梳理著發絲,凝聲道:“只是側福晉如今愈發跋扈了,每每來遲不是打著伺候四爺的幌子,就是拿二阿哥作筏子,偏還不好去對證。”
福晉半瞇著眸,照著銅鏡,將耳垂一枚閃耀著綠色光芒的翡翠嵌珠耳環取下:“她跋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前仗著是府里最受寵,又是資歷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今,有了大格格懷恪,二阿哥弘昐,就更加的肆無忌憚了。”
她的孩子雖說是嫡長子,可滿人不同,側福晉生下的孩子也同樣有繼承權。也就是說,四爺府將來的世子之位,并不是穩穩的落在弘暉頭上的。
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孫嬤嬤道:“東院那邊雖說有些寵愛,但咱們大阿哥比她們二阿哥身體健康,這就足夠了。”
二阿哥不同于大阿哥,本來在娘胎就有損,又是早產,因此生下來就斷斷續續的用藥。
而她們大阿哥,則是個正常嬰兒。
“可她還年輕,又不是不能生養了。”福晉閉著眼。
惠青腦海里浮現出寧月姝的臉,若有所思:“所以,您才要扶起寧格格分薄東院的寵?只是…”
“您不怕看走眼,她成了第二個側福晉?”
福晉睜開眼睛,笑了笑:“她和李氏不同。李氏畢竟在府里根基深,我進府時,她就已經成了氣候。而寧氏不同,一個新人,沒有任何根基不說,李氏還時刻盯著,她只能依靠正院,先讓她和李氏互相牽制幾年。這期間只要注意看著些,等暉兒年齡大了,拉開差距,到時候再允她生育也可以。”
“倒不必多做什么,兩人現在就勢同水火了,福晉只需幫襯著些,免得半路夭折就好。”孫嬤嬤道。
她對寧月姝的印象還不錯,知禮,長的好,說話也好聽,不希望就那么被李側福晉收拾了。
福晉點頭,吩咐道:“晚上命膳房準備一個羊蝎子,我看爺上次用著不錯,像是喜歡。”
孫嬤嬤答應下來:“福晉想的周到,如今雖說入春,可京城的天氣還是冷嗖嗖的,吃鍋子倒合適。正好莊子上送來了鮮竹筍,松茸,口蘑,配鍋子是極好的。”
“嬤嬤看著辦就行了。”福晉擺擺手,移步往廂房去瞧弘暉。
…
傍晚,隨著最后一抹余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面,形成斑駁光影,天邊開始漸漸暗淡,點點繁星如同珍珠般散落在黑色的天幕上。
微風不疾不徐的拂過,帶來絲絲?骨的涼意。
清漪閣里,寧月姝托著腮,打量著眼前的兩匹綢緞,眨了眨眼。
布匹質量瞧著沒什么問題,油光水滑的,顯然是上品。
只是一匹品紅,一匹絳紫色。
都不是她能用的顏色。
“是婢子沒用。”琉璃低著頭,手指絞來絞去:“奴婢去拿時,庫房里的人說了只有這兩匹,奴婢想著進去瞧,他們也不讓。”
至于說的那些難聽話,她也不想說出來,免得惹了格格不痛快。
“罷了,不是你的錯,收起來吧。”寧月姝挽了下唇角。
府里的下人雖說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兒是常事,可很少有做的這么絕的。
很明顯,這是李氏打過招呼了。
琉璃利索的收拾著綢緞,小聲提議:“格格,要不咱們去正院求福晉做主,不然今后他們越發沒底線了。”
今日是綢緞還好,大不了扔了就是,來日指不定是什么呢。
“不用。”
寧月姝輕輕搖頭,撫著發絲,嘆道:“即便正院管了這件事,難保過后那些人依然如此,說不得還會暗中記恨,從而變本加厲,到那時又如何呢?還去求福晉?”
“這…”琉璃臉色微變。
是啊,這次福晉管了,并不能指望他們就此收手。
“是奴婢想的過于簡單了。”
寧月姝抿了一小口茶,看了看碗底清亮的茶湯,清眸晶亮:“待會兒你泡一壺高碎。”
琉璃以為是在擔心新茶不夠,就笑著說:“格格放心,今兒咱們從福晉那兒領的茶葉足足有三個大捧盒呢,便是喝到冬天也足夠了。”
寧月姝笑了笑,沒有解釋:“按我說的做吧。”
“婢子明白。”
與此同時,正院兒里,福晉面帶笑容將四爺迎進門。
屋內熱氣熏熏,香味撲鼻。盞盞細紗宮燈通明璀璨,照的房間亮如白晝。燈影下,魚貫而入的丫鬟們或捧或端,將一道道香氣四溢的菜肴,規則地擺至寬大楠木圓桌。
琳瑯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