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診重度抑郁后,我找到總裁女友想尋求安慰,卻被她大罵玻璃心趕出公司,眼睜睜看著她和初戀官宣戀情。
回到家,妹妹罵我被裁員是個廢物,爸媽怒罵我不爭氣,連個女人的心都套不住。
我心如死灰,從窗戶一躍而下,卻被眾人嘲笑是個博人眼球的小丑。
可當我真的要死了,她們卻都慌了,哭著求我別死。
1
再睜眼,我發現自己躺在病房里,目之所及一片潔白。
我有些失望,自己竟然沒死成。
還沒緩過神來,我爸一拐杖狠狠抽向我的身子。
他吹胡子瞪眼,怒聲道:
「陸澤!你都尋死覓活了,還是挽回不了一個女人的心,真是沒用,我們老陸家的臉都要被你丟光了!」
「你看看你王叔叔的兒子,人家不僅事業有成,還娶了賢惠老婆,兒子都三歲了!」
一旁,我媽拍了拍我爸的后背讓他消消氣,隨后委婉勸我:
「兒子,你爸今天一氣之下把你的腿打斷,是他不對,但他話糙理不糙,明月有錢又漂亮,這種好媳婦你千萬不能錯過啊!」
我自嘲一笑。
這么多年,我就是一個賺錢工具罷了。
往回寄錢了,他們就一口一個好兒子。
沒錢了,我就是廢物不爭氣。
今天回家,我不過說了自己被裁員的事情,我爸便直接打斷我一條腿,要我下跪求簡明月讓我回公司。
我抑郁癥發作,不堪受辱,從簡明月的公司一躍而下。
卻沒想到,再次醒來,面對的,還是他們的指責謾罵。
說話間,在一旁的我妹重重嘖了一聲,極為嫌棄。
她靠著墻抽煙,煙霧蓋住她的臉,只能聽到她無情的冷笑:
「沒見過這么廢物的,干了十年都能被裁員,你不去賺錢我怎么給我男朋友買蘋果16PROMAX,真晦氣!」
我定定看著活像個精神小妹的妹妹。
我爸無能,我媽軟弱。
從小我就肩負責任,省吃儉用把小我一輪的妹妹拉扯大。
她因此無比依賴我,在我爸動手打我的時候甚至會趴在我身上給我當肉墊子。
可她初三后,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抽煙喝酒不好好上學,經常被叫家長。
那時簡明月公司遭遇危機,我無暇顧及她,想要緩和關系的時候,她已經和我疏遠,每次打電話過來就是要錢。
回過神來,我張口,聲音有些艱澀:
「妹妹,我……」
我妹將手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啐了一口:
「別叫我妹妹,犯惡心。」
我喉結滾動一下,只能道:
「小苒。」
陸小苒又點著一根煙,吞云吐霧,似乎不愿和我多說一個字,
我只能將口中的話咽進肚里。
我怎么也沒想到,曾經天真可愛的妹妹,現在會對我惡語相向,無比嫌惡我。
我深深閉目,只覺得疲倦如潮水般席卷全身,壓得我喘不過氣。
見我閉目,我爸拎著我的衣領,怒道:
「你還有臉睡覺,還不爬起來想想怎么和明月道歉!」
砰!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打開。
我循聲看去。
是簡明月。
她的身后,陳景深跟著進來,手中提著果籃。
陳景深一臉擔憂道:
「陸澤你沒事吧,還好樓層不高,以后你別做這么危險的事情了,明月臉都被你嚇白了!」
「行了,景深,和這種人多說無益。」
簡明月皺眉打斷陳景深的話。
她瞥了一眼我打著石膏的斷腿,對我冷聲道:
「陸澤,你是看好了自己摔不出個大礙才苦肉計的吧,但我告訴你,這招對我沒用。」
「你沒必要因為爭風吃醋就要死要活的,實話和你說了吧,我和景深,只是商業聯姻,我不能讓你出來攪局,你再等一段時間,就能回公司了。」
說著,她拿出一張銀行卡,向我遞來:
「我不是那種絕情的人,這卡里有十萬,這段時間你就安分住院吧。」
十萬。
這是她有史以來對我最大方的一次。
我知道,她還是心虛了,想給我個臺階下。
簡明月曾說過,等公司走上正軌了,就和我結婚,一起享受人生。
可她卻卸磨殺驢,在公司即將上市的時候,迫不及待趕走我這個功臣,只為了給初戀陳景深鋪路。
陳景深的公司瀕臨破產,情況并不好,這場商業聯姻,利好的是陳景深。
這一切,不過是簡明月盤活陳景深公司的計劃而已,而我,就是那個計劃中的工具人。
簡明月對陳景深還真是深情厚誼。
回過神來,我接過那張銀行卡,隨后利落地折成兩半。
我平靜道:
「不用了,我們分手吧。」
2
價值十萬的銀行卡被折斷,簡明月一臉錯愕。
我爸看著十萬成空,眼中閃過心疼,轉而怒扇我一個耳光:
「什么不用?你應該謝謝明月給你這個機會!」
說完,他對簡明月搓手,賠著笑臉:
「明月你別介意,我兒子就是不會說話,他為了你死都不怕,怎么可能和你分手啊?」
我的臉頰迅速紅腫發燙,但我心中只有冷意。
在我爸看來,我不過是一個傍上白富美的軟飯男。
可他不知道,公司的啟動金是我給簡明月的,公司大部分活是我做的。
簡明月當年就只是個普通家庭,被陳景深家嫌棄門不當戶不對,這才被甩了。
但現在,我已經懶得解釋。
簡明月回神,她緊咬下唇,瞥我一眼,冷聲道:
「陸澤,你再怎么樣,也不該用這種方式賣慘博關注,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跳,給公司帶來了多少負面影響!」
「我走了,希望你好自為之!」
我心中覺得諷刺。
呵。
即便我要死了,她的心中掛念的仍是她的公司。
我爸媽狠狠瞪我,諂媚笑著說送送他們二人。
留在病房的陸小苒不屑一笑。
她一口煙吐在我臉上,嗆得我咳嗽一聲。
「陸澤,你果然是個廢物,追了簡明月十年,可人家只把你當狗使喚。」
看著她戲謔嘲諷的神情。
我滿心冷意。
這些年來,我掏心掏肺對自己的家人,對簡明月。
可換來的,卻是眾人的嫌棄,嘲諷,不理解。
一直以來,我好像都是孤身一人。
「哎,你是患者家屬嗎,病房不允許抽煙!」
護士路過,警告了陸小苒一聲。
陸小苒一臉不滿,轉身出了病房。
瞬間,屋內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人。
我看向病房的窗戶,想要再次尋求解脫。
卻沒想到,拉開窗簾,我才發現自己的病房在一樓。
身后,陸小苒譏誚的聲音傳來:
「簡明月說的還真沒錯,要不給你安排到底層病房,你又要尋死覓活的,這么大年紀,你作什么?」
我的手指緊緊摳著窗戶邊緣。
想好好活的時候,他們恨不得逼死我。
為什么想要一死了之的時候,倒被一直阻攔。
突然,我想到醫院附近的公園里有人工湖。
我松開手,目光變得堅定,一瘸一拐走出了醫院。
不多時,我已經步入公園。
公園里很多人散步,夜釣,還有人直播唱歌。
路人見我穿著病號服,一臉奇怪,問道:
「小伙子,你生病了怎么不好好住院,來這里做什么?」
我冷靜道:「跳河。」
悠哉跟著我的陸小苒意外地看我一眼。
良久,她嗤笑一聲,雙手插兜,一臉了然道:
「裝,有本事真的給我死一個給我看看?」
「簡明月不在,你還演這一出干什么,跟個怨婦似的博人眼球。」
她話音未落,我二話沒說,直接往湖中縱身一躍。
瞬間,我的身體被水波包裹。
水壓讓我窒息,但我沒有掙扎,任由自己往下沉,下沉……
隱隱約約的,我聽到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突然,一個纖瘦的人緊緊抱著我,劃動著水流,吃力地將我帶上了岸邊。
那人使勁給我心臟復蘇。
胸腔被擠壓,我吐出一口水,緩緩睜開眼睛。
啪!
一聲脆響。
我還沒緩過神來。
只知道眼前放大的是陸小苒的臉,她的煙熏妝花了,眼眶流下一道烏黑的水漬。
臉頰刺痛,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她抽了我一巴掌。
她的嘴唇張張合合,怒道:
「真沒出息!不就是失戀而已,你也太脆弱了吧,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是個窩囊廢!」
這么說著,她卻給簡明月打了通電話:
「喂,簡明月,你男朋友他不對勁,感覺腦子真出問題了,剛才還想著跳河!」
電話那頭,簡明月的聲音有些失真,不以為意地冷嗤一聲:
「行了,小苒,你別幫你哥騙我了,他就是玻璃心而已,鬧兩下就沒事了。我很忙,沒事就掛了。」
不等陸小苒說話,她已經掛了電話。
還維持著握著手機動作的陸小苒撇嘴,轉頭嘲諷我:
「看見了吧,你這種人根本沒人真心對你,你就是個跳梁小丑。」
陸小苒張嘴還想嘲諷,可看見我的神情后,她頓了頓,別扭道:
「喂,當初小混混攔住我的時候你把我丟下了我都沒拿你怎么樣,現在不就說你兩句,你至于這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嗎?」
仰躺在地,心如死灰的我微微張大眼睛。
塵封記憶突然被揭開。
陸小苒初三時,曾有一幫混混糾纏她向她要錢。
我雙拳難敵四手,只能搶走她的錢和她分散著跑,吸引走大部分注意。
我因此被打到重傷,住院一周。
那時簡明月嫌棄我公司遭遇危機卻不在,差點和我鬧分手。
等我哄好簡明月,才發現陸小苒已經性格大變。
原來,她是誤會我當初逃跑了,才和我疏離。
我定了定神,坐直身子,一字一句,詳細和她說明了當初的誤會。
陸小苒一開始頗為不耐煩,可到了后來,只剩下愣怔表情。
良久,她臉色一變,卻是轉為怒意,咬牙道:
「陸澤,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想讓我原諒你,做夢!」
我張口,到底沒有再解釋。
她信與不信,對我而言并不重要,我問心無愧。
之后,陸小苒一臉嫌棄地把我弄回醫院。
病房里,我爸媽正佇立著,看樣子在等人。
回眸看見我們,我媽一臉擔憂,摸著我的臉急聲問道:
「兒子,你們去哪里了,渾身濕漉漉的?」
陸小苒一言不發,轉身出病房,靠著窗臺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
我媽長嘆一聲,沒有再問,知道我和陸小苒近來不太對付。
她拿出一個保溫桶,柔聲道:
「媽給你做了海帶排骨粥,快喝吧。」
我呆看著保溫桶里奶白的湯。
以往只有我讓家人驕傲時,我媽才會煲湯獎勵我。
從小到大,為了喝這個湯,我百般努力,考最好的大學,兼職打工賺錢,只為了得到他們的認可。
三十年了,她還想用一碗湯套住我。
我媽細心將湯盛到碗里,攪動了幾下湯勺,就要喂到我唇邊。
鮮香的味道鉆入鼻腔,還是曾經夢寐以求的味道。
我卻覺得反胃。
我擺擺手,臉色有些蒼白,拒絕道:
「不用了,我不餓。」
下一秒,一直沉著臉的我爸一把將湯碗打翻。
「陸澤,你媽擔心你,大半夜給你煲湯,你連謝謝都不知道說,還喪著個臉,我們家怎么會出了你這么個白眼狼!」
滾燙的湯水濺了我一身,我媽連忙找來毛巾來擦,還給我爸絮絮說著好話:
「兒子,你爸就是表面嚴厲,其實他一回家就后悔今天打你了,特意讓我給你煲的湯呢!」
我如同一尊木偶,紋絲不動。
以往聽到我爸媽這么說,我會無比自責,反省自己不孝。
但現在,我意識到,這不過是操縱我的手段罷了,就像訓犬師的棍棒和獎勵。
靜了一會兒,我爸突然咳嗽一聲。
我媽心領神會一般,出了病房門。
下一秒,無數扛著攝影機和話筒的記者們魚貫而入。
我還沒問出心中疑惑。
我爸便耳語道:
「陸澤啊,這些記者說采訪你一次給我們五百塊錢呢,你也好趁這個機會,在電視面前和明月表表忠心,挽回一下人家啊!」
我目光一凜。
眼前,無數記者拿著攝影機對著我,他們一臉興奮:
「陸澤,我能采訪你一下嗎,聽你說你暗戀美女上司未果就尋短見,這件事是真的嗎?」
「陸澤,你能剖析一下自己這種偏執心理從何產生的嗎,請回答我們的問題!」
話筒都要懟我臉上了。
我揮開話筒,想逃離病房。
哪知病房門口,我爸媽一左一右,給我懟了回去。
「陸澤,我們收了人家的錢,就該辦事,你不會不懂吧?」
「兒子,不蒸饅頭爭口氣,你應該打起精神,讓明月知道你的好啊!」
巡邏的護士發現病房吵嚷,立刻皺眉讓記者們趕緊出去。
那些記者不情不愿走了,嘴里不斷咒罵著:
「不就是個死舔狗裝什么呢,都成了笑話一個了!」
「都跳樓了人家女神都不愿意給他一個眼神呢,純純跳梁小丑!」
我感激看向護士,剛想謝謝她幫我解圍。
誰知道護士將我手上的留置針拔下來,橫眉指責我:
「患者你確實應該反省一下,你要是就這么死了,對得起養你這么大的爹媽嗎?」
3
我有些舒緩的表情瞬間凝固。
打了一夜吊針,我的手背青青紫紫,針頭處還在滲血,護士讓我自己按著。
見有人給他說話,我爸老神在在道:
「你病病歪歪的樣子成什么體統,我看啊,都是住院讓你心生懶惰心態,咱們今天就出院!」
我毫無反應。
我爸又道:
「陸澤,你在醫院搶救花了我們老兩口一千零八塊錢呢,看在你是我們兒子份上,給一千就行。」
他緊緊盯著我,觀察我的反應。
我知道,我爸是想激怒我,企圖讓我燃起斗志。
可是我只覺得更心寒了。
從來,只有我一個人獨自舔舐傷口,沒有人理解我的痛苦,哪怕是生身父母。
我拿出手機,想給他們轉賬,卻顯示我的卡被凍結,一分錢都取不出來。
除了簡明月,沒人能凍結我的卡。
我給她打去電話。
電話那頭,簡明月直接承認是她,隨后對我陰陽怪氣道:
「陸澤,你昨天不是還很硬氣地掰了銀行卡,還說要和我分手嗎,現在又跟我要錢了?晚了。」
「不是我說你,以前你加班48小時都毫無怨言,多有責任感,多讓我放心啊,現在卻無理取鬧,作天作地的。」
「你啊,好好反省,回頭給我寫個檢討,端正一下態度,我就把卡給你恢復了。」
不等我回答,她自顧掛了電話。
這些年,我早已經習慣了簡明月的嚴厲。
她總是自以為是的揣測我,將我身體上的痛苦歸咎于懶惰,精神上的折磨歸咎于玻璃心找借口。
現在,我對她,已經不再有任何期待,更不會期待她的安慰。
見我連一千都拿不出,我爸媽臉垮了下來。
他們把家門反鎖,將我趕出去催促我找個班上。
我無處可去,不知不覺的,竟然走到了公司附近。
在人行道上等待時,我一直盯著車流看。
我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想要走進車流一了百了的沖動。
想著,我竟真的邁步出去。
一輛面包車迎頭向我撞來。
我看見了司機猛然瞪大的眼睛,驚恐的表情。
千鈞一發時,一只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回去。
那人很生氣,大聲罵我:
「陸澤你沒長眼睛啊,現在是紅燈,你有病啊!」
差點撞到我的車主在急剎車后也探出頭咒罵一聲:
「神經病別上路!」
我反應慢半拍地偏頭,發現竟然是簡明月救了我。
她胸口起伏的很厲害,不知道的以為剛才差點被撞飛的人是她。
只見她一臉不悅,臉色陰沉,咬牙切齒道:
「行,陸澤你真行,拿自己的命開玩笑有意思嗎?你從哪里打聽到我行程的,別讓我再看到你在這里作秀!」
「否則,你就別想著回公司了,更別指望我原諒你。」
說完,她才狠狠甩開我的手。
她的身后,陳景深對我莞爾一笑:
「陸澤,好巧啊,我剛和明月拍完婚紗照就在路上看見你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中竟然毫無觸動。
簡明月狐疑看我一眼,似乎很是意外。
我倒沒有任何想法,慢慢一瘸一拐往回走。
卻沒想到,簡明月竟然追上來關心我。
「陸澤,你為什么走的這么慢,難道剛才那車撞到你了?」
我腳步一頓。
其實我這樣的情況很久了。
這是抑郁癥的軀體化表現。
可笑簡明月今天才第一次發現。
她抓住我的手,皺眉道:
「你回答我,如果真的受傷了,我就帶你去醫院!」
要是從前的我能得到她的關心,不知道該多么歡喜。
現在的我,卻覺得任何一點情緒波動都消失了。
見我還是不理她,她拽著我的胳膊,直接拿走我的拐杖做威脅。
我失去重心,站不穩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我褲兜里的一張白紙吸引了簡明月的注意力。
那是我重度抑郁的確診書。
簡明月直接打開看了一眼,隨后瞳孔一縮,愣在原地。
她仿佛被石化一般,不敢置信看著我,顫聲道:
「陸澤,你竟然——」
陳景深抬手看了眼腕表,柔聲打斷她:
「明月,公司還有會呢,咱們還是先走吧。」
簡明月躊躇,最終深吸一口氣,囑咐道:
「陸澤,你在家等我,下班以后我有話和你說!」
說完,她跟著陳景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覺得渾身難受,每一次呼吸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這也是重度抑郁的典型癥狀,幻痛。
恍惚間,我想起家里有我給簡明月準備的藥箱,里面有止疼藥。
于是我一瘸一拐地回家,開門,打開藥箱。
我吃了一粒止疼藥,怕不管用,又吃了一粒。
等回過神的時候,滿滿一瓶止疼藥已經見底。
我又想起很多人吞藥來了此殘生。
我格外平淡的,機械般地把藥箱里所有的藥倒出來,一把一把往嘴里倒。
不知不覺,我腳邊滾落一地的空藥瓶。
將最后一把藥倒進嘴里的時候,家門被打開了。
4
簡明月回來了。
讓我意外的是,簡明月身后跟著幾個熟悉的人。
我爸我媽,還有陸小苒。
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似乎不敢和我對視。
簡明月先開口,緩聲道:
「陸澤,你得了抑郁癥怎么不早說,大家都很關心你。我已經給你預約了心理醫生。」
我自嘲一笑,折身打開酒柜,拿出一瓶紅酒。
拔開紅酒塞,灌下一口,酒精的味道充斥口腔,舌根微苦。
我幾次尋死,他們哪有真正關心過我。
之前我說我抑郁,簡明月說我只是玻璃心而已,現在,她又怪我了。
我終于明白他們的表情為什么都不自然了,終于意識到自己對我的傷害了嗎?
只是晚了。
一切都晚了。
我的胃部已經開始抽痛,如同火灼一般。
陸小苒有些傲嬌地哼了一聲:
「他就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唄,喜歡扛事。」
「陸澤,有病就去治,我們家還沒有窮到沒錢給你看病的地步。」
我眉目淡然,沒有回她,只是仰頭繼續灌酒。
陸小苒皺眉,不滿道:「你喝酒干嘛,快跟我們走啊!」
她伸手要奪。
我把她擋開,冷聲問:「去哪?」
我媽柔聲勸道:
「兒子哪個父母不是望子成龍呢,爸媽不知道你病了,才對你嚴厲,你就聽話,和我們去治病吧,你這樣,我們做父母的多心疼啊。」
我仰頭,不要命地一口一口將苦酒灌入喉。
我心內冷笑。
心疼,我看他們是怕沒人給他們養老吸血了吧。
陸小苒架住我的胳膊,像個小牛犢似的拉著我:
「你就別裝了,你不就一直等著我們找你嗎,快走吧!」
我胃部疼痛得越來越劇烈,額角覆上一層細密的冷汗。
下一秒,我推開她,不受控制地彎腰吐了出來。
一地赤紅。
沒有人看出來,這是紅酒和鮮血的混合物。
我爸見我酗酒到嘔吐,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埋怨道:
「別管他!」
「不就是個什么抑郁癥嗎,我們那輩人怎么沒有得抑郁癥的。我看就是他太矯情,現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簡明月上前掰過我的肩膀,一把將幾乎空了的酒瓶奪走砸在桌上,怒聲道:
「陸澤,我勸你別太過分了,一家子都來勸你,你還鬧什么」?
陸小苒咬唇不忿,依然毒舌道:
「你作天作地的,別把抑郁癥當金牌,以為全世界都要繞著你轉。」
連帶著我媽也重重一嘆,用譴責目光看我。
我一抹嘴,擦去唇角血漬,眼中卻帶上了一絲嘲諷笑意。
瞧瞧,這些人明知道自己錯了,還是這么高姿態。
陸小苒看我慘白的臉色,竟然有些擔憂道:
「以后我勉強不罵你了,聽你的話好好上學,夠了嗎!」
簡明月深深皺眉,表情極為不耐煩,似乎忍耐到了極點:
「陸澤,你有完沒完?這么多人關心你,浪費時間陪你耗著,你卻一聲不吭喝悶酒。你到底想干什么,趕緊上醫院去!」
我努力挺直腰板,釋然一笑:
「用不著了。」
簡明月表情一凝,下意識問我:
「什么用不著了?」
她上前一步,還想追問,腳邊卻踢到了什么東西。
低頭一看,是空藥瓶在滾動。
她拿起來,看清上面的字后,瞳孔驟然一縮。
拿著藥瓶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顫聲問:
「你……你把頭孢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