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醒來，我聽見不一樣的聲音
【好煩，為什么總是纏著我，以為救了我我就會喜歡她嗎？】
【如果不是她非要沖過來，我肯定可以自己跑開。】
【為了來看她，我只能失約黎沁了，不知道她會不會生氣？】
我怔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1
竹馬霍庭將削好的蘋果遞過來時，我還沒從那幾句話中回過神來。
他眼里閃過一絲不耐，但稍縱即逝。
下一秒，他又變成那副溫文爾雅的好哥哥形象，
“不能挑食哦，你得吃點水果補充維生素。”
雙方父母都笑著點頭看我們。
我晃了晃腦袋，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可當我再次伸出手觸碰到他時，那個聲音又響起了。
【啊啊，又碰我，她到底知不知羞？】
【我不可能喜歡這樣厚臉皮的女孩。】
【她臉上都是傷，好丑。】
【……】
我呼吸一滯，猛地收回手。
霍庭眉宇間難掩不耐，但語氣依舊溫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我連連搖頭，眼淚卻不受控地落下來。
長輩們嚇壞了，手忙腳亂趕緊安撫我。
我趕緊解釋，“沒事，我只是被自己這副樣子嚇到，太丑了。”
我一陣好說歹說，大人們才相信我沒事。
他們離開前還在笑話我，說我就是臭美。
霍庭留下來沒走。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們這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氣氛有些古怪。
他滿意于我的安靜，專心致志地玩著手機。
天漸漸暗了下來，我終于開口，
“霍庭，你可以回去了。”
“真的？你不會告狀？”
“不會。”
我苦笑搖頭。
他的心早就飄走了，我又何苦強留？
聽我這樣說，霍庭終于露出這一天來最開心的笑容。
他簡單囑咐我幾句后，就拿上外套離開了。
待他離開，我終于不受控制地將頭蒙在被子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霍庭那么討厭我嗎？
討厭到我救了他，他都覺得厭煩的地步？
上周五放學，我像往常一樣找霍庭一起回家。
卻被告知他剛走。
我急忙沖出校門。
在校門口，看到霍庭正和轉校生黎沁并肩而行。
他們有說有笑，氣氛好到仿佛誰都融入不進去。
我也是要面子的，做不到這時候還厚臉皮湊進去。
在我轉身離開之際，我看到一輛失控面包車朝著霍庭他們沖去。
那一刻，我什么都想不到。
我只知道，我不能讓霍庭出事。
在霍庭將黎沁推開的下一秒，我也剛好將他拽走。
幸運之神沒有眷顧我。
我剛將霍庭拽走，自己卻沒站穩，往前栽去……
昏迷之前，我看見霍庭瘋了似地沖向我，聲嘶力竭喊我的名字。
好在我只是有些腦震蕩，只是有些骨折。
一周后，我回到學校。
學校里已經傳遍了我為愛不顧生死的傳言。
我……
好吧，他們說得其實也沒錯。
同桌徐曉曉是個小個子女生。
她湊過來，八卦道，
“我說，你那么英勇，你的白馬王子有沒有心動啊？”
我剛想說什么，余光卻不小心瞥見霍庭厭煩的眼神。
他不希望聽到別人八卦他，尤其是和我有關。
我搖了搖頭，
“別亂說了，我和霍庭是好兄弟。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
少年人的自尊心，讓我不再承認喜歡霍庭。
我也不能再喜歡他。
徐曉曉驚訝瞪大眼，但也沒多說什么。
2
這天放學，我不再找霍庭一起回家。
他卻主動來找我。
當然，他身旁還跟著黎沁。
黎沁睜著無辜的大眼睛，捂著嘴驚呼，
“哇，你臉上的傷……真的和霍庭說的那樣，好丑哦，會不會留疤啊？”
我皺眉，不可置信地去看霍庭。
他竟然還在黎沁面前嚼我的舌根？
霍庭抿著唇，臉上有幾分尷尬，但沒有解釋什么。
黎沁繼續湊上來，
“話說，你那天真的好英勇啊？”
“謝謝哦。”
我下意識道謝，可說完就后悔了。
她分明是在陰陽怪氣。
我第一次為自己的高素質感到后悔。
看我一臉吃癟，霍庭笑出聲。
我瞪他一眼，提著書包就要走。
路過他時，不小心碰倒水杯，濺濕了黎沁的裙子。
我下意識開口，“我賠你一條吧。”
誰知，黎沁卻像是受了奇恥大辱。
她大聲吼著，
“你瞧不起誰，難道我家窮到買不起一條裙子嗎？”
“你一個舔狗，有什么資格瞧不起我？”
彼時，教室里還有不少同學。
他們都錯愕看過來。
黎沁說完就跑了出去。
霍庭愣住了。
他舔了舔唇，不滿看著我，
“你有點過分了，葉夏之。”
說完就追了出去。
我呆愣原地很久，才從這出戲里走出來。
回到家，爸媽剛好煮好飯菜。
餐桌上，我媽提起霍庭，
“你和霍庭的成績很好，你要努力追上他，爭取一起上同一所大學。”
“為什么非要上同一所大學？”
我低著頭喝牛奶。
爸媽皆是一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都到了錯愕。
爸爸試探問我，
“你們是吵架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整天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纏著他，很不懂事。”
爸爸挑眉“咦惹”一聲，意味深長地探了探我的額頭。
“看來，一場車禍倒是讓你腦子里的水都吐干凈了。”
媽媽也欣慰點頭。
我撇撇嘴。
“你們真是我親爸親媽。”
臨睡前，徐曉曉給我發來消息，
“夏之，你上次說不喜歡霍庭是真的嗎？”
“對。”
“那太好了，你終于清醒了。”
之后，徐曉曉和我大吐苦水，列舉了很多我曾經“英勇無畏”的舔狗行為。
比如：
我天天給霍庭帶早餐，不管風吹日曬；
霍庭生病留家，我就幫他做筆記，送去他家；
每天下課都笨拙卻自以為聰明地逗留在霍庭座位旁打鬧，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甚至會大力神手地抗來一箱礦泉水，就為了討好霍庭和他打籃球的兄弟們……
我的“暗戀”人盡皆知。
她還說，差點以為我被下蠱了。
我看得汗流浹背。
我以前竟然做了那么多嗎？
第二天上學，我正準備出門。
驚訝發現霍庭早就等在我家門口。
我以為他是來找我麻煩的。
誰知他一開口，就是道歉。
“抱歉，昨天是黎沁過激了，我代她向你道歉。”
“她只是比較敏感自卑，所以才那樣，她沒有惡意的。”
霍庭長得很好看，眉眼精致深邃。
我曾經被這雙眼睛著迷。
他穿著白色校服，斜挎著書包，在朝陽的照耀下好似蒙上一圈光暈。
可我現在只覺得晃眼，眼睛生疼。
“憑什么？”
3
“什么？”
“你憑什么替她道歉？”我的聲音很平靜。
但內里卻翻起了驚天駭浪。
黎沁的主動挑釁，和她最后的口無遮攔，明眼人都看得出對我惡意很大。
憑什么他一句“她沒有惡意”就想了事？
他霍庭又憑什么代替她道歉？
他們不過才認識幾個月，是以什么身份這樣做？
霍庭已經沒有多少耐心，
“那你想怎么樣？”他拔高了音量。
我搖搖頭。
不想怎么樣，我也不能怎么樣。
但是遠離他們兩個還是可以做到的。
我走上公車，霍庭緊隨而來。
我看著窗外，
“沒有誠意的道歉就算了吧，我不需要。”
霍庭緊抿著嘴唇，沒有再說話。
世界仿若都安靜了，我的心也安定下來。
青梅竹馬，那么多年的情誼，終于要斷了。
明明我們坐得很近，我卻覺得我們離得好遠好遠。
沉悶的空氣，像是被織成一圈圈密不透風的網，將我罩住。
我在其中，幾乎喘不過氣。
我聽見自己很輕很輕的聲音。
“就這樣吧。”
十分鐘后到學校。
剛踏進教室，就聽到黎沁的抱怨聲。
“老師，你怎么能怪我呢？我家里沒錢請不起輔導老師，所以成績才差。”
“葉夏之的成績誰知道怎么來的？她整天追著霍庭跑，還有那么好的成績，一看就是作弊。”
我攥緊書包帶，踏進教室。
教室里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徐曉曉指著黎沁大罵，“你胡說什么！”
霍庭站在一旁，表情緊繃。
卻始終沒有開口說什么。
“黎沁，你最好別亂說。”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亂說？誰不知道都知道你天天圍著霍庭轉，腦子里都是情情愛愛，哪有心思學習？”
黎沁揚起下巴，眼神里滿是不忿。
“你要是說自己沒作弊，就拿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不需要自證。反倒是你，造謠生事，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黎沁哽住，求助似地看向霍庭。
霍庭沒看她，只是看著我。
終于，他開了口，
“黎沁，你應該誤會了，夏之不是這樣的人。”
徐曉曉也站了起來，
“你少在這胡說八道，自己不努力還嫉妒別人！”
黎沁的眼淚落了下來，她跺了跺腳，哭吼道，
“好，你們真好！”
說完，她哭著跑出了教室。
霍庭扭頭看我，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追著黎沁跑出去。
我的心一陣悶痛。
但也僅此而已。
從那以后，我徹底遠離霍庭，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
成績有了更大的提升。
月考從來沒上過年級排名前十的我，這次竟然是第九名。
班主任不停夸我。
這段時間，霍庭總是有事沒事來找我。
不是和我討論難題，就是聊之后上大學的事。
他還刻意避開聊到黎沁。
而我為了終結他的話題，每次都會故意提到黎沁。
每到這時，他都會用很復雜的眼神看我。
這次，我和他的手又碰到一起了。
【為什么總是不理我？難道又是因為黎沁？】
【我只是覺得黎沁可憐，想要照顧新同學而已，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我懶得理會，低頭復習。
高三最后一次模擬考。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
我正低頭檢查答案。
突然，監考老師疾步走過來，
“葉夏之！”
4
我猛地抬頭，只見監考老師伸手，從我課桌里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條。
教室里嘩然一片。
我大腦一片空白。
紙條不是我放的！
“老師，我并知道我課桌為什么有紙條。”
可監考老師只失望看著我。
“你太讓我失望了，考試作弊，你的成績只能作廢。”
我瞳孔驟然放大。
意識到是有人陷害我。
我猛地轉身看向身后。
黎沁正抬頭看我。
她在笑。
而霍庭，他看向黎沁，又看著我，欲言又止。
最終，我被帶到辦公室。
班主任面色嚴肅：
“葉夏之，你平常那么懂事，現在怎么能做出這種事？”
“老師，我沒有，紙條不是我放的！”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敲響。
霍庭走了進來。
我仿佛看到了救星。
“霍庭，你昨天不是很晚才離開教室嗎，你和黎沁都在，你有沒有發現什么？”
霍庭走過來，看了我一眼。
轉而又看向教班主任：
“老師，我......我并不清楚。”
我錯愕看著他。
接下來他的話徹底將我打下地獄。
“不過，既然在夏之的課桌里發現了紙條，可能......可能她只是一時糊涂吧。”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你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什么！”
霍庭別過臉，避開我的視線。
“夏之，你就認了吧，只要你認錯態度良好，學校不會讓你退學的。”
直到這一刻，我才徹底清醒過來。
在這次陷害的圍剿里，霍庭選擇成為加害者。
他為了護住黎沁，犧牲我。
最終，我的摸底考成績被取消。
還被勒令在家一周。
在家的一周，爸媽沒說什么。
他們怕我想不開，天天陪著我。
我倒是沒什么，腦子愈發清醒。
霍庭每天來我家樓下站著。
也不進來，就在那看著。
最后一天，霍庭給我打電話。
“我們可以聊聊嗎？”
“好。”
沒什么好躲的。
做錯事的人不是我，該躲起來的人不應該是我。
我裹緊外套，推開家門。
夜風攜著枯葉落在地面。
霍庭倚在路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吸了吸鼻子看著我，半晌才開口：
“那天.……我看到黎沁在放學后停留在你課桌前一小會兒。”
“她之前說要給你一個小教訓，我當時沒想到她竟然會那么過分？我以為她只是有點小任性……”
我沒意外，輕“嗯”了一聲。
見我態度冷漠，霍庭著急上前解釋。
“不是這樣，我沒想傷害你。”
“黎沁爸爸早年拋棄她和媽媽，她媽媽又得了重病……如果被學校開除，她受不了的。可你不一樣，你——”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響起。
霍庭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巴掌印。
“我家庭幸福美滿，所以就活該被她陷害對嗎？”
霍庭臉上失了血色，顯得巴掌印更加刺眼。
我搖著頭，后退一步。
“霍庭，我只想要公道。”
寒風把我們的眼眶都吹得發酸。
“你知道被停學在家的一周，我在想什么嗎？”
昏黃的路燈里，他眼底的掙扎和難過做不得假。
他不敢回答。
我繼續道，
“我后悔認識霍庭。”
轉身的剎那，我聽見他沙啞中帶著哀求的聲音。
“原諒我，求你。”
但我沒有止步。
刺骨的夜風卷走少年剛說完的話。
樓道的感應燈亮起，溫暖的光籠罩著我前行。
而身后的陰影里，
那個曾驚艷我青春，讓我情竇初開的少年，正在一點點褪色、模糊。
回到臥室，我將家門前的監控視頻拷貝下來，放在班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