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當天,我腦瘤發作,意識模糊,醫生邊給我搶救,邊拿起手機給我的家屬打電話。
我老婆不耐煩地接聽:
「你煩不煩,一把年紀還查崗,我和天明馬上要去翡冷翠旅游,沒事別打我電話!」
我女兒張口一句:
「死了正好,保險賠償金打我卡上,我男朋友最近想買個新摩托。」
聞言,我卻釋然了,甚至覺得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正好,是時候離開這個該死的攻略世界了。
1
再睜眼,醫生將手機遞給我,一臉凝重:
「江先生,你的腦瘤已經壓迫到了神經,需要做手術,你和家屬商量一下吧。」
我意識還沒完全回籠,虛虛將手機握在手中。
急救室里,所有人都對我一臉悲憫地看著我,甚至有感性的家屬偏過頭去擦眼淚。
我低頭一看手機,發現妻子陳婉君和女兒陳準都給我拉黑了。
無奈,我只能給自己的情敵,陳婉君的初戀陸天明發去消息:
「麻煩你告訴陳婉君,讓她早點回來。」
怕他誤會我故意跟他爭寵,我特意說:
「我要和陳婉君聊聊離婚的事情,挺急的。」
在醫院休整一下后,我拿著醫生開的藥回家了。
到家時,陳婉君已經端坐坐在沙發上了。
她臉上戴著夸張的墨鏡,頭上一頂碩大的沙灘帽,身上則是波西米亞風的碎花裙,一看就準備去度假。
見到我,她冷嗤一聲,摘下墨鏡重重摔在桌上,刻薄道:
「說吧,你又想搞哪一出?我和天明都到機場了,硬生生被你叫回來,煩死了,難怪陳準都覺得你煩!」
四十五歲的陳婉君眼角生出了細紋,但保養的很好,皮膚依舊緊致。
她卷著大波浪,畫著紅唇,看上去很年輕。
而陸天明正貼心地站在她身后幫她揉肩,彎腰附在她耳邊親昵道:
「婉君別生氣,聽聽江宸怎么說吧,沒準真有急事。」
陸天明這些年經常去美容院打針,除了表情有些僵硬,但穿上高奢品牌的成衣,看上去倒還是風度翩翩。
我眼神有些渙散。
想起女兒三歲生日那天,陳婉君第一次忘了給她買蛋糕,就是因為陸天明回國了,她心不在焉。
后來我去接酩酊大醉的陳婉君時,意外聽到了她和閨蜜的對話,才知道我就是個替身。
現在,我鬢角已經染上銀絲,眼角唇角都長了細紋,和陸天明一點都不像了。
回過神來,我拿出離婚協議書,交給陳婉君,淡然道:
「陳婉君,咱們離婚吧。」
陳婉君原本正閉目享受著陸天明按摩,聞言,她猛然睜開眼,一臉錯愕。
她秀眉皺起,不耐煩道:
「剛才你裝病說自己在醫院,現在你又鬧離婚,江宸,你五十歲的人了,究竟在鬧什么!」
對于她的指責,我只是在心中感慨一聲。
是啊,快五十了,今天是我四十九歲的生日。
如果陳婉君進廚房,就能看到我剛清洗到一半的食材,都是她和女兒愛吃的東西。
可我洗菜洗到一半腦瘤發作倒地時,偌大的家里,竟然沒有一個家人陪在身邊。
這些委屈的話不必說了,說了也只會讓陳婉君覺得厭煩,說我矯情。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不打算和她吵,只是勾唇一笑:
「沒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還是別耽誤你和陸天明了。」
「上個月你和陸天明去北極看極光,可能不知道我媽已經下葬的事了。」
「當初我爸為了救你溺水而死,我媽攜恩圖報,逼你嫁給我,我知道,這事對你不公平,你也一直很不情愿,想著陸天明。」
「這些年我在你的公司兢兢業業上班,幫你的公司上市,應該也算補償了一點了吧。」
「現在我媽死了,你再也不用擔心她再找你麻煩,去公司大鬧了。」
說了一長串,我換氣,緩聲祝福道:
「以后,我也不糾纏你了,十多年了,你和陸天明好好過,給他個名分吧。」
壓在心里這么多年的話一朝和盤托出,我心里松快不少。
或許是對陸天明曾經的拋棄心有余悸,或者是因為要穩定公司股價,陳婉君給了陸天明一切,唯獨沒說過要和他結婚。
現在,我這個局外人愿意成全他們。
陳婉君卻驟然抓皺了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她的聲音發緊:
「都忍了你二十多年,也不差這點時候……」
頓了頓,她問:
「你有沒有想過陳準那邊怎么說?」
女兒嬉笑著說「死了正好」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
我淡淡一笑,朝陸天明抬了抬下巴:
「沒事的,她不喜歡我,更喜歡陸天明,以后讓陸天明管她吧。」
以前女兒還小的時候,陳婉君就經常讓陸天明幫著帶孩子,在女兒面前給陸天明刷好感。
現在,我如她所愿。
她卻滿臉寫著不悅,唇角都快被她咬爛了。
她胸膛起伏幾下,眼神突然死死盯著我,似乎要從我臉上看出往日那些憤怒,嫉妒。
可是這一次,她只看到了毫不在意,滿不在乎。
她紅唇動了動,深吸一口氣,隨后沉聲道:
「離婚,可以,但你要凈身出戶!」
說完,她一臉自信篤定地望著我,似乎覺得我會因為凈身出戶而退縮。
畢竟以前她就經常羞辱我,說我和我媽一路子的拜金貨,就是沖著她的錢去的,因為一點救命之恩敲骨吸髓,對我很不齒。
可我卻只是嗯了一聲。
「不要了,錢,房子,還是女兒,我都不要。」
2
陳婉君還沒說話。
一邊默不作聲的陸天明卻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滿口答應:
「江宸,想不到你現在這么豁達,我還得謝謝你之前幫我照顧婉君那么久呢。你放心,以后我會好好照顧婉君和你閨女的!」
陳婉君恍若未聞,攥著簽字筆的手用力到發白,突然發難道:
「二十多年了,你突然搞這一出干什么,善始善終不好嗎?離婚以后,你覺得我還會留你在公司嗎?一個五十歲的老頭,又有哪家公司會要你?現在你名義上好歹是我老公,以我們家的物力給你養老沒問題。」
她一長串的拷問,卻沒讓我的心湖產生一點波瀾。
我只是自嘲一笑。
是啊,女兒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我還折騰什么呢?
當初我用所有積分,向系統換來了在這個世界生活一輩子的機會。
系統洞若觀火,說它還要帶別的宿主不能陪我,到時候我后悔了都沒地方哭。
那時我懷中摟著嬌妻和滿月的女兒,滿心幸福,早就被沖昏了頭腦,拍著胸脯,打著包票說不會有那一天的。
可自從陸天明出現后,我的人生徹底變了。
所有的幸福,都像是鏡花水月。
我想過要和陳婉君離婚,可那時女兒抱著我的大腿,哭著說不要爸爸媽媽分開。
我媽也說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要我和陳婉君還在一個戶口本上,就算陸天明鬧翻了天又妨礙不到我的繼承權。
可我還是覺得壓抑,煩悶。
不開心啊。
這次腦瘤的事,我要感謝她們的無情,讓我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了。
回過神來,我只是淡淡道:
「陳婉君,我以后的人生,和你無關吧。怎么,你現在是在關心我嗎?」
我知道,陳婉君最討厭的就是我自作多情。
果不其然,陳婉君露出了仿佛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嫌惡地看我一眼,飛快簽字:
「江宸,你最好別后悔,到時候在公司大哭大鬧,我也不會讓你回來的!」
說完,她拉著陸天明轉身離開,高跟鞋蹬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屋內,又恢復了一室寂靜。
我呆坐在沙發上,看著居住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家。
每一個家具的擺放,似乎已經刻在心里。
可我還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良久,腹中饑餓將我的神智喚回來。
我到廚房里把我處理到一半的牛腩,羊肉,三文魚全都扔進了垃圾桶里,隨后開火給自己煮了一把清水掛面。
一口掛面進嘴,只有淡淡的油鹽味。
我想起剛和陳婉君在一起的時候。
她明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卻為了我學習揉面煮面,有潔癖的她弄得渾身都是面粉,手背甚至被沸水燙紅了一片。
可她卻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笑著讓我快吃長壽面,以后要平平安安,一世順遂。
說實在的,那碗面切的太粗,沒煮熟,一口下去夾著硬芯,調味咸到能打死賣鹽的,我卻吃了個一干二凈。
我曾經以為,陳婉君就是我余生的全部,此生不忘。
可現在,曾經她青春的容顏已經在我的記憶里越來越模糊。
我的頭突然疼起來,顫顫巍巍地拿出醫生開的降壓藥和止疼藥,一口吞了下去。
尖銳的刺痛緩解后,我洗完碗,擦干手,就拿出了一個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東西不多,家里大部分都是陳婉君娘倆的,所以我收拾的很快。
我直起身回顧四周,思索了一番,找出我壓在衣柜,自己珍藏多年的百寶箱。
打開,里面都是我曾最珍視的東西。
我和陳婉君戀愛時的票據存根,合影,結婚照。
陳婉君給我寫過的情書,送我的領帶夾,和其他禮物。
還有陳準從小到大的照片,她從小到大畫的畫,寫過的字。
很多,都被我小心塑封保存著。
但現在,我把這個曾經珍惜如命的箱子抱到后院,放在專門為陳婉君和陸天明玩篝火晚宴的火架上。
然后,我毫不猶豫地拿出打火機,一把火直接將百寶箱中的東西點燃,侵蝕。
火光照映下,我面色不改。
可惜天公卻不作美,忽然下起雨來,頃刻就把火焰澆滅了。
我在屋檐下粗略一看,百寶箱已經被熏黑,箱內只剩飛灰,也懶得再仔細查看了。
在這之后,我反手注銷了自己所有網絡賬號和聯系方式。
本來我就是一個無根漂萍,現在,我要徹底消失在這對陳婉君這對母女的世界里。
既然決定要走,盡量還是把事情都處理完。
收拾完行李后,我開車到公司,把自己的工作交接給下級,再搬空自己的辦公室。
這下真的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做的了。
公司眾人卻以為我是要去退休了,一臉羨慕,感慨道:
「江總,你是咱們公司的二把手還這么早退休啊,陳總可真心疼你,屬實讓我們羨慕了!」
「害,人家和你可不一樣,我要家里有老婆孩子,我也早退休早回家享受!」
我抱著辦公室騰出來的文件,沉默不語。
這些年來,陳婉君雖然和陸天明私底下私交甚密,很少顧家。
但是表面上,她為了股市考慮,和我塑造了一個恩愛夫妻的形象,動不動就去拍賣會,拍個豪車買個豪宅刷臉,美名其曰給老公選禮物。
所有人都羨慕我,說我娶了陳婉君三生有幸。
只有我知道,那些禮物無一例外,都被轉送給了陸天明。
而我,還要笑著說自己節儉,不想露富。
回過神來,人事主管見我搬離辦公室卻一點都不驚訝,甚至立刻叫人拿來最新款的電腦裝進我曾經的辦公室。
眾人都有些驚訝,詢問道:
「主管,江總都要退休了,你還裝修辦公室干嘛?」
人事主管似有似無地斜了我一樣,清了下嗓子嚴肅道:
「陳總空降了一個管理層來,希望大家以后謹言慎行,工作時間別閑聊八卦!」
說著,他拿出立牌放在桌上,立牌上赫然寫著:
「副總裁陸天明」
3
在場眾人都一臉錯愕,我卻扯開嘴角,自嘲一笑。
這些年來,我用的一直都是公司最次的設備。
公司設備更新迭代這么多次,陳婉君卻屢次拒絕我更換設備的申請。
她皺著眉說我虛榮,舊電腦又不是不能開機不能用,將就一下吧。
但是對陸天明,除了名分,她從來都做到最好,奉上自己能給的一切,從不將就。
曾經的我看到這樣的區別對待,或許會氣惱,悲傷。
現在的我,再也不會生氣了。
我只是感嘆。
陳婉君還真是迫不及待讓陸天明上位啊,這才是真愛嘛。
回過神來,我只是點點頭,隨后轉身離開這個操勞了一輩子的公司。
之后,我去了一家壽衣店給自己買壽衣。
就算要死了,也得體面點吧。
只是我手上錢不多,大部分給了入殮師麻煩他替我收尸,所以只能要了最便宜那款。
將壽衣抱在手里,我走出店門時,一個鬼火少年開著摩托從我面前呼嘯而過。
尾氣嗆得我咳嗽一聲。
過了幾秒,摩托又開了回來。
坐后座,畫著煙熏妝,穿著吊帶的精神小妹跳下來,陰陽怪氣道:
「呦,你這不是還沒死嗎?快給我打十萬塊錢,我要給我男朋友買新摩托車!」
我只是皺眉,冷聲道:
「陳準,我沒錢。」
「你沒錢?騙鬼呢,我媽那么大方的人,怎么會不給你錢?」
陳準不信,畫的烏煙瘴氣的臉上滿是不屑。
是啊,誰敢相信,我這種豪門贅婿,竟然一直過的緊緊巴巴。
陳婉君說我貪圖她的家產,所以我的工資都直接打到她的賬戶里,平時每一筆支出都要向她申請。
哪怕只是買包煙,她都只讓我抽五塊錢一包的,我只能做副業貼補家用。
確診腦瘤后,我曾拿著診療單和陳婉君要錢。
可她皺眉,破口大罵說我詐騙,一騙就是十萬,以為她的錢大風刮來的嗎。
因此,她把我鎖在家面壁思過,自己轉身帶著陸天明開單獨航線去北極看極光。
被鎖在家中的我錯過了見重病母親的最后一面。
親戚告訴我,我媽死不瞑目,臨死前眼淚縱橫,埋怨著說自己生了個自私的兒子,找了個自私的媳婦。
我心頭一顫,回過神來。
眼前,陳準勾唇一笑,像吃定了我一樣哼了一聲:
「行,你不給,我就找陸叔叔要,他又帥又有錢,比你強一百倍!」
我定定看著年僅十八的女兒,小時候乖巧的她,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的?
自從陸天明回國,陳婉君就不著家,我一個人帶著女兒,又當爹又當媽給她拉扯大。
她也很懂事,和我站在統一戰線,對陳婉君和陸天明從來是冷言冷語。
誰知十七歲時,陳準突然愛上混子黃毛,變得叛逆,輟學不說,還經常和我要錢,甚至拿支持陸天明當她后爸的事情威脅我。
我心力交猝,苦口婆心勸阻她別和黃毛糾纏。
卻被黃毛帶著兄弟打了一頓。
我年紀大了,挨著拳腳的時候,漏風的小棉襖卻在一旁幫著黃毛加油助威,叫囂著讓老登吃個教訓。
在那之后,我的心涼了半截,不再管她。
后來我養傷養了一個月,陳準和我道歉服軟,說要給我好好過生日,陪我一整天。
我左等右等,只等到了陸天明發的朋友圈。
朋友圈的視頻里,女兒在飯局上親昵地沖著陸天明甜甜一笑。
「小爸,祝你和我媽在翡冷翠玩的開心。」
隨后笑著拿了陸天明發的大紅包。
看到這條朋友圈時,正在洗菜的我直接腦袋一嗡,直直倒下了。
現在,對待這個我親手養大的孩子,我內心再無波動。
我只是淡然道:
「行,你跟他要錢吧。」
「對了,我和你媽離婚了,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喊陸天明叫爸了,小爸多難聽啊。」
4
陳準一臉錯愕看著我,手指攪著衣角,漲紅著臉道:
「你怎么知道……還不是都怪你太摳了,讓你轉賬磨磨唧唧的,我才去找小爸要錢的,他比你懂我,他知道什么叫做愛情!」
隨即,她上下打量我一眼,嘲諷道:
「和我媽離婚?你以為我會信啊,別裝了!」
目光觸及我手上的衣服,她疑惑道:
「你手里拿著的是什么,看起來好丑啊,衣服?」
黃毛一只手搭在陳準的肩頭,另一只手夾著煙,煙霧繚繞,咦了一聲:
「這不是壽衣嗎?你們家有人死了?」
陳準當即上前一步,想奪走我手中的衣服包裝袋仔細看看。
「我倒要看看你搞什么明堂!」
我皺眉,隨手將她推開。
下一秒,她因為沒設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兜里一張卡片掉了出來。
我撿起來,是一張身份證。
照片是她,名字卻叫做:「陸準。」
我突然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
當初陳婉君生陳準時大出血,我心痛不已,所以讓陳準跟了母姓。
后來我和陳婉君關系僵硬,陳準不止一次表示要跟著我姓江,和她那個渣媽割席。
卻沒想到,她不知何時,竟然巴巴地跟著陸天明姓了。
我捂著腦袋,眼前像突然關燈一樣黑了下去。
醫生曾說腦瘤后期會侵入神經,導致失明,記憶力甚至智力下降。
現在的我,可真狼狽啊。
我用力閉了閉眼,眼睛又迷迷糊糊能看清一些東西了。
眼前,陳準慌慌張張地,一把奪走我手中的身份證往自己褲兜里塞,語無倫次道:
「你別氣啊,我只是覺得陸叔叔挺可憐的,一把年紀了無兒無女,反正只是改個姓,我還是你女兒,有兩個爸疼愛我不是很好嗎?」
見我臉色難看,她狐疑看我,皺眉有些嫌棄道:
「你怎么了?這下你又要裝自己眼睛壞了?難怪我媽不喜歡你呢,一把年紀還跟個小孩似的裝病吸引別人注意力。」
我搖搖頭,一把推開她。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到底沒有追上來。
走遠后,我熱漲的大腦終于清醒了一些,拿著買好的班車票回了老家。
說是老家,其實不遠,就在郊區。
家是老式的居民樓。
當年我爸救了溺水的陳婉君以后,陳婉君為了報恩把我們一家接走,我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現在,家里正撲簌簌的掉灰。
我將床鋪打掃干凈,緊閉門窗,將所有的氣體禁錮在屋內。
隨后擰開了剛才叫人搬來的天然氣罐。
瞬間,異味彌漫。
我卻淡然自若地換上壽衣,安靜地躺在床上,方便入殮師入戶一眼就能看到。
在這時,我的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
是陳婉君。
我原本不想接,但下意識點了接通。
電話那頭,她語氣煩躁,催促道:
「江宸,你現在在哪里呢,晚上有個晚宴要你參加,給你半個小時收拾一下。」
我坦然道:
「我去不了,我就要死了。」
陳婉君那邊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有什么東西砸倒了,發出破碎的聲音。
她的聲音尖銳,惱怒道:
「江宸,你有病啊,說這么不吉利的話!」
我還沒開口,陸天明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幽幽響起,拱火道:
「江宸,你難道因為和婉君離婚,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了?那你們還是復婚吧,我沒關系,我可以一直在身后守護婉君。」
又來了,經典招式。
可惜,陳婉君就是看不出來。
聞言,陳婉君果然更加憤怒,一通輸出:
「江宸你別拿著雞毛當令箭,要不是人家老總指名道姓要見你,你以為我會找你?」
「行,你愛來不來,以后你別回家,也再別想見女兒了!」
陳婉君掛斷電話的同時,我因為吸入過量的一氧化碳,手上脫力,手機摔落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幾十秒,對我來說卻漫長的像是一生。
我的身體因為缺氧而變得綿軟,但是意識卻清晰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而痛苦,臉色紫漲。
算了,我告訴自己。
反正很快意識就會被回收到空間了。
死亡,是盛夏涼爽的夜晚,格外寧靜。
我似乎可以聽見天然氣罐發出的細微噴氣聲。
還好我找人替我收尸了。
不然在這種地方,就算我變成白骨了,應該也沒人會發現我吧。
可下一刻,家門卻被踹開,闖進來一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