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見
8、
縱然有翟天慕的幫忙，離職的事宜還是花費了兩三天才完成。
離職當晚，宋玨的消息像炸了鍋的蜂群。
紅色感嘆號剛在聊天框彈出三次，他的小號就追了上來。
“你把書房那套黑膠唱片也拿走了？那是我攢三個月工資買的！”
“主臥飄窗上的仙人掌呢？你連盆都端走了？”
十幾條消息字里行間全是炸裂的火氣，夾雜著“你怎么這么狠心”的質問。
像極了被搶走糖果的小孩。
我面無表情地長按對話框，指尖在“刪除”鍵上停頓兩秒。
這動作重復了三次，直到所有關于宋玨的聊天窗口都消失在列表里。
就像用橡皮一點點擦去作業本上的錯字，連紙頁起毛的痕跡都想一并搓掉。
手機“叮”地亮了，是翟天慕的消息。
“前臺說你今天沒吃午飯。”附帶一張公司樓下餐廳的菜單截圖，“辣子雞套餐還是海鮮面？我讓阿姨送上去。”
我盯著屏幕發愣時，他的電話打了進來。
“抽屜第三格有塊巧克力，先墊墊肚子。”他的聲音隔著電流卻異常清晰，“宋玨的消息，我讓技術部屏蔽了。你要是想罵街，辦公室隔音好，隨時來。”
喉嚨突然發緊。
上周我蹲在工位下邊哭邊想要刪宋玨聯系方式時，大概被他撞見了。
現在想來。
這幾天工位上莫名多出來的暖寶寶、胃藥，還有永遠溫度剛好的熱咖啡。
都是他不動聲色的功勞。
“我想去海邊待幾天。”我突然開口。
電話那頭沉默兩秒，隨即傳來輕笑：“三亞機票訂好了，海景房帶露臺，能看日出。”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溫柔，“費用記我私人賬上。”
落地三亞那晚，我在酒店露臺給翟天慕發消息報平安。
對話框里跳出他的回復：“沙灘邊那家椰子雞不錯，別省錢。”
附帶一張轉賬截圖，數字后面跟了好幾個零。
我笑著刪掉收款界面，翻出五年前的舊照片。
那時他摔斷腿躺在醫院，我喝到胃出血住院，順手舉著吊瓶陪他躲資方追債。
他咬著牙往我手里塞了顆水果糖：“等我翻身，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后來我帶宋玨參加他公司年會，他遠遠看見我手腕上宋玨送的廉價手鏈。
舉杯的手頓了頓，轉頭對旁人說“這酒不錯，給我助理打包兩箱”。
原來他早就知道。
知道我為宋玨省吃儉用，知道我在出租屋里為宋玨的一句承諾哭到天亮。
可他只是在我加班時默默送來熱飯，在我朋友圈發“想吃火鍋”時，匿名點好外賣送到公司前臺。
此刻海風卷起窗簾，我看著手機里他剛發來的消息：“明天潛水記得穿防曬衣，別曬脫皮了。
”突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在公司樓下攔住我，手里攥著條羊絨圍巾，半天憋出一句：“聽說你和宋玨又吵架了……這圍巾，新買的。”
那時我接過圍巾塞進包里，笑著說“翟總太客氣”。
現在才懂，他袖口那道沒縫好的線頭，和我落在他車里的針線包，原來早就織成了張網。
遠處海面掠過漁船的燈光，我蜷在沙發里打字：“翟天慕，你是不是……”
消息發出去的瞬間，電話打了進來。
他的聲音帶著海浪般的溫柔：“是。從你背著我跑過三個街口那天起，就是了。”
我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突然覺得，那些被宋玨撕碎的夜晚，好像正被另一個人，用最笨拙也最真誠的方式，一點點拼回來。
我在三亞狠狠玩了一星期，整個身心完全放松下來。
在這兒，沒人認識我，我可以放心的做我自己。
可我沒想到，居然會在返程的路上，遇到最不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