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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被遣到后廚干活。
伙夫們常常一起合伙給我使絆子。
我挑滿了一缸水,他們卻在干凈的水里放了一撮灰,讓我重新再挑一缸干凈的水。
大家知道我在將軍那里失了寵,誰都可以踩我一腳,哪里缺人手,哪里就使喚我。
我的活計,不僅限于后廚的拾柴擔水:
馬夫偷懶,會差我去打掃馬糞、清理馬廄;
醫師去后山采藥,我就得背著竹簍跟在后頭;
來了傷員,還要對著潰爛的傷口,忍受血污和腐肉的沖擊,幫忙救治傷員......
一天救治完傷員,我胃里翻江倒海,沒忍住跑到帳外吐了個天昏地暗。
一抬頭,就看到了杜戰。
他眼里的憐惜和心疼并不作假。
走到我面前,像以前那樣伸手要替我挽開臉側的發,我下意識避開了他。
“怎么瘦了這么多?”
我沒有回答,對他有些抗拒。
他強硬地將我攬進懷里,低低嘆了一口氣:“讓你過來,是為了服眾,你不用真的動手。退一步說,你就不會躲躲懶?”
他的語氣,跟以前一樣溫柔,我不由得想起了過去的日子。
我剛到軍營之初,杜戰私底下待我極好。
灑掃的粗活不曾讓我沾手,不打仗的時節,他一個武夫竟還會為我洗手作羹湯。
打了勝仗,搜羅來珠翠寶石,忙不迭捧到我面前,哄我開心。
我不便在人前露面,他記下我的尺碼,一個大男人抱著女子的綾羅綢緞,跑到城中裁縫處,讓人替我做美麗的衣裙。
他說,只要他在我身邊一天,就護我一天周全,讓我體驗為人一世的快活。
回想起過去種種溫情,我不由得心軟。
抬頭,問他:“我沒有傷黎姜,是她自己傷的自己。杜戰,你信不信我?”
他看著我,沒回答。
只說:“黎姜是巫女,在戰事上,能幫到我們,傾枝,你多體諒我。等這個月過去,事情也就淡了,我就重新把你召回我身邊,你再也不用做這些粗活。”
然而。
這個月結束,我沒等來杜戰的召回。
等來的,是杜戰率軍到前線御敵的消息。
這一次,黎姜也跟著一起去了。
戰事足足熬了三個月,杜戰一軍最后險勝,軍中損失慘重。
大軍回營時,狀況慘烈。
杜戰抱著受了重傷的黎姜,直沖進了他自己的營帳。
把重傷昏迷的黎姜放在榻上,他紅著眼嘶吼著讓營里全部的醫師都過來給黎姜救治。
可是姜黎的傷勢很重,軍營中的醫師都束手無策,杜戰又差人尋來了邕州城中所有的大夫,然而他們看過黎姜,都紛紛搖頭。
杜戰拖著疲憊的身軀找到了我,眼眸猩紅:
“傾枝,你不是能讓人起死回生嗎?求你,救她一命。”
“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動用靈力救人。”
“你不是說過,如果是我命在旦夕,你會為了我破例一次嗎?黎姜這一次,是為了救我,才中了箭......你就當,是救我。”
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被壓榨似地疼。
盡管他知道,我動用靈力救人,會損耗百年修為,還會自傷丹元,相當于用我自己的半條性命去換那人的性命。
他也仍舊做了這樣的決定。
我喉頭哽咽,強忍著心酸道:
“好,我答應你。不過,只此一次,不會再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