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完全黯淡了下來，已經不能很好地作畫了。
雨蝶和玖尾已經先行離去了。雨蝶說她找了家館子，要和玖尾一起大餐一頓，提前過節，好好犒勞自己一下。
畢竟，之后的幾天，稷下學院周圍的人就會多起來。玖尾并不喜歡過于熱鬧的環境，之后恐怕就不出來一起玩了。
“好了，畫你們拿走吧。”
戴夫舉著畫筆，左右打量了一下所做的肖像，滿意地點了點頭。從畫板上取下了作品，遞到了碧溪手中。
果不其然，又一次傳來了，和許夢初接到畫時那樣的贊賞聲。
“我也是看過許多的藝術展了，真沒想到，高手在民間啊。”
一向挑三揀四的碧溪，這次竟然對一個路邊攤的三無產品贊不絕口。
時間不早了，戴夫開始收拾攤位。聽到大家的認同，他憨厚而又害羞地笑著，靦腆地彎腰點頭以示感謝。
看著一手夾著畫板、提著顏料桶，一手拎著一沓畫作的戴夫，許夢初叫上了碧溪。
“我們幫你一起搬吧，這么多東西，一個人拿不過來的。”
許夢初搶先幾步，上前幫戴夫搬起了木框畫架。
“放這里唄，又不會有人偷。”
言語中雖然有著埋怨和不悅，碧溪還是俯下身子，拿起了兩張板凳，跟在了許夢初的身后。
戴夫連忙道謝：“真是謝謝二位了，你們真是好人。沒事的，我多跑幾次就行了。”
“這可不行。”許夢初看了看天色，“都這么晚了，你一個人來回搬多浪費時間。”
碧溪對善心泛濫的許夢初翻了個白眼，畢竟他們還餓著肚子呢，還有閑心幫助別人。
“喂，所以有沒有人聽我說話啊。東西放這一夜也沒有什么關系吧。”
對碧溪來說，一次次把東西運過來運過去實在是在做無用功，既費時又費力。
“我舍不得。這些畫呀，工具啊，要么是我的心血，要么跟了我好些年了。讓它們在外面受罪，我實在于心不忍啊。”
戴夫走著，回頭解答著碧溪的疑惑。
可碧溪是很理性的一個人，還是無法理解一個畫癡的想法，只好尊重，繼續跟在他的身后。
“說起來你也不是幻滅師吧，你是怎么把畫繪制得像有魔法一樣的？”
許夢初一邊走一邊欣賞著自己的肖像，看得入了迷，不禁感慨發問。
“藝術是不需要法術來渲染的。藝術一旦與幻滅術產生了糾纏，就成了災難。”
談起這個，戴夫有些失了神，眼睛里飽含著一種特殊的情緒。它復雜到三言兩語無法說清。眼中所蘊含的，遠遠不止于熱愛、糾結、得志與失意。他一開始從沒有人關注，從沒有人留意，連最親的人也拋棄了他。是他自己，用畫筆，為自己的理想證了名。
“我從小的理想就是畫遍征巡，畫下征巡的每一個人。我已經畫很久很久了，我已經記不清楚我第一次拿起畫筆是什么時候了。我作畫，就像抽髓一般，將心血付諸于紙張之上。舞筆時，痛苦萬分；但是息筆后，成就感百倍。雖然只是普通作畫，但是用了心，亦能成就一番偉業。”
“天哪。”
許夢初傾聽著戴夫的勵志經歷，聯想著自己練習幻滅術的經歷，不免備受鼓舞。戴夫，一個普通人，憑借著努力練就了超凡的畫技；那么自己，也能憑借汗水，突破疾病的桎梏，成為一名實力不凡的幻滅師。
“那很了不起了！”碧溪佩服地看著戴夫，肯定地點頭，“可是，普通人能畫這么好，肯定惹惱了一些幻滅師畫家吧。畢竟，有些畫家用了法力，畫得還沒有你傳神。”
戴夫點了點頭。
“是啊。確實有許多幻滅師畫家找過我的麻煩，警告我，說幻滅師畫技才是最好的，強迫我退出畫界。”
“天哪。”
許夢初這次的感嘆不再是受到了激勵，而是驚訝于征巡，這個信奉平等和平的國度里，還有極端神權派抬頭。
戴夫聳了聳肩。
“我也不管他們，只是，不再為他們作畫了。”
三人來到了曲舞樓的門前。
白天的時間隨著季節的輪轉，變得越來越短。天，已經完全黑了。蕭瑟的秋風掃過，吹得許夢初一激靈。
回想著有關曲舞樓的傳言，許夢初后脊發涼，腳步逐漸變得遲疑，躊躇不前。
但定下來再次觀察，許夢初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教學樓，并沒有群里傳說的那樣陰森。
許夢初鎮定下來，放松了許多。
碧溪拿的東西比較少，騰出右手，準備開門，卻被戴夫攔了下來。
“怎么了，不放這里嗎？”
碧溪有點奇怪。
戴夫走向了曲舞樓的側面，那里有一個小木門，看上去通往著樓內。
“諍言院長說過了，正門，是不允許我們這些普通人進入的。”
碧溪注意到了門上的警示牌，上面寫著“幻滅師專用”。
“那我們應該可以進去吧。”
碧溪說著，把大門拉開了一條縫隙。
戴夫已經走到側門，掏出鑰匙，打開了木門。
許夢初肚子已經餓得叫了起來，徹底不覺得曲舞樓有什么問題了，加緊幾步跟著戴夫鉆進門里。
見狀，碧溪只好松開門把手，跟著二人走進樓里。
大門好像沒有安裝閉門器，并沒有自動關上，一直漏著那條縫隙。
倏地，一只手，握住了門內側的門把手。
那只手的手指，纖細，關節分明，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金屬的光澤。關節間，揮發出紫色的氣體。
手，就這樣握著，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是在觀察著久違的外界。
猛的一拉，大門緊閉。
從側門進去，是一個巨大的畫室，里面的墻壁上、地板上擺滿了畫。畫室并不與樓內相通，它奇怪地獨立于這棟建筑。
三人將物品放在了畫室的一隅，拍了拍手，離開了曲舞樓。
“今天真是感謝。你們以后還想要畫什么，直接和我說就行了。我回給我安排的住所了，你們的畫都帶好了吧。”
戴夫鎖著門，關心地問兩人。
見二人都沒問題了，于是就此分道揚鑣。
“我們也出去找個餐館吃飯吧，這個點食堂早關門了。哥請你，就當是安慰安慰你不幸的期中考試了。”
在外飽餐一頓，許夢初心滿意足地回到宿舍，洗漱完躺倒在了那張舒適無比的床上。
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吧，反正明天放假了。
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許夢初都要與床融為一體了。經歷了高強度的期中考試，連續考了四五門理論知識，他早已經筋疲力盡。
滴滴噠！滴滴噠！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這是好奇心對困意的挑戰。
許夢初的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拿過手機，看了起來。
“暗黑稷下”群聊里發了一條消息。
假話院長：趁假日，曲舞樓沒有老師在門口巡查，我們需要挑選出一名勇士，進入樓里面調查普通學生失蹤的事件。為了防止普通同學進入也發生意外，所以我們偉大的勇士必須是一名幻滅師。
立刻就有一個人回復了消息。
：危險，最好別去。
最奇怪的是，這位群友，空有一個頭像，沒有任何的名字。似乎懶得打字了，他只打上去了一個空格。
假話院長：怕就別去，幻滅師還怕什么，遇到情況都能瞬移出來了吧。稷下小笨蛋，我記得你是幻滅師吧，就你了。收集到有價值的情報，我們會給酬勞的。
許夢初實在是太困了。考了一天試，又搬了一堆東西，還在外面玩了一晚上，他沒有力氣思考了。
今天剛去過那里，至少畫室里一切正常，想必也不會有怪東西。那些失蹤的學生多半是被巡查的老師抓到，被強行勸退了。
再加上有錢拿。
簡簡單單去逛一圈，還有補貼。
許夢初放下了手機，沒有拒絕，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