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道觀齊聚首暴雨如天河倒傾,狠狠砸在嶺南的莽莽群山之間。
豆大的雨點砸在泥濘的山道上,濺起渾濁的水花,轉(zhuǎn)瞬又被更大的水流吞沒。
雨幕厚重得幾乎化不開,將遠近的山林都涂抹成一片混沌的灰。在這暴雨夜,
有一道人影正在奮力奔行,全然不顧路途的泥濘。在他的懷里,藏著一封密信,
信上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兇手浮出水面,速來!
”兩年前那樁慘案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xiàn)——十六具尸體鋪滿地面,死狀凄慘,仿若厲鬼勾魂。
他壓下心頭的不適,繼續(xù)向前奔走。突然,他放慢了腳步,抹了一把順著眉骨淌下的雨水,
抬頭望向那兩扇在風雨飄搖中吱呀作響的朱漆山門。門楣上,
“玄清觀”三個原本應是金漆的大字早已黯淡剝落,透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破敗與陰森。
風穿過門縫,
帶出里面一絲若有似無、卻被雨水稀釋得近乎錯覺的陳舊氣息——鐵銹混合著腐敗的甜膩,
那是早已滲入梁木磚縫的干涸血腥。他推開門,
潮濕陰冷的空氣裹著陳年香灰和霉味撲面而來,那絲血腥味反倒更真切了些。道觀正殿里,
一團昏黃搖曳的火光勉強撕開殿內(nèi)的濃重陰影。火堆旁,幾個人影圍著那點可憐的熱源,
低語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響,更添幾分空曠的寂寥。
迎面走來一個道士打扮的年輕人,率先開了口:“這位少俠也是來避雨的?”他微微一怔,
趕忙開口:“這位道長,小生途經(jīng)此地,偏逢暴雨,想借貴寶地避避雨,多有叨擾。
”那道士審視了一番來人,道:“哪里哪里,快些進來吧。”言罷,側(cè)身讓開。來人頷首,
踏進了這“玄清觀”。道觀內(nèi)已聚了幾人:一個身著半舊綢衫的書生,
正慢條斯理地用一方素白手帕擦拭濺上泥點的衣角,神態(tài)倨傲,
對周遭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一個貨郎打扮的中年男人顯得焦躁不安,守著身旁沉重的貨擔,
目光在殿外瓢潑的雨幕與殿內(nèi)諸人之間來回逡巡;離火堆稍遠的角落,
坐著一位身材高挑的勁裝女子,背脊挺直如松,一個沉甸甸的藍布包袱緊貼身側(cè)。
她目光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每一個進入者。來人與她的視線短暫相接,
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剛尋了個靠柱子的干燥角落坐下,殿門“哐當”一聲再次被風雨撞開。
一個穿著油亮綢衫、笑容可掬的胖子裹挾著風雨擠了進來。“哎呀呀,這鬼天氣!叨擾叨擾!
”他夸張地抖落著滿身雨水,熟絡(luò)地拱手作揖,自來熟地挨著貨郎坐下。
那圓滑的目光卻似有若無地黏在勁裝女子緊護的包袱上,笑容底下藏著不易察覺的算計。
“老哥跑哪路的營生?這雨下的,怕是要誤不少腳程吧?”他對著貨郎搭話,
眼角的余光卻牢牢鎖定了角落的目標。幾乎前后腳,兩道身影挾著凜冽的寒氣闖入殿內(nèi)。
是兩名佩劍女子。當先一人柳眉杏眼,英氣逼人,目光如電般掃過殿內(nèi)眾人,
手始終按在腰間劍柄上。她身后的同伴神色沉穩(wěn)些,眼神同樣銳利警覺。“借貴寶地避雨,
打擾了。”為首女子的聲音清越干脆,帶著江湖兒女的利落。年輕道士默默點頭應允。
殿內(nèi)一時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嗶剝聲與殿外滂沱的雨聲,
沉甸甸的空氣里仿佛繃緊了一根無形的弦。殿內(nèi)一時陷入沉寂,
只余下衣料摩擦的窸窣、火堆的噼啪與殿外連綿的雨聲。眾人各自低頭整理濕衣行囊,
或是望著火苗出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陌生人共處一室的微妙尷尬與警惕。最終,
是那胖子搓著手,哈著熱氣打破了沉默:“這雨下得,閻王爺收人都嫌路滑!鄙人陸千,
走江湖混口飯吃,做點南北貨的小買賣。這雨澆得透心涼,諸位也莫干坐著,報個名號,
權(quán)當驅(qū)驅(qū)寒、解解悶?”他那溜圓的眼睛在眾人臉上殷勤地打著轉(zhuǎn)。
那書生正用折扇小心地擋開火堆濺起的火星,聞言抬了抬眼皮,
帶著幾分疏離的矜持:“不才蕭靜軒,上京應試,路遇大雨,幸得此地暫避。”語氣平淡,
透著一股讀書人的清高。貨郎胡良連忙接口,聲音帶著點局促,
下意識地抹了把額上并不存在的汗珠:“小、小的胡良,就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
販些針頭線腦。這雨下得,怕是明日又走不成了……”他愁苦地望了眼殿外。
角落的高挑女子目光如電,在陸千身上停留一瞬,按緊了身側(cè)的包袱,
只冷冷吐出幾個字:“趙傾城。投親。”便再無他言。眾人的目光自然投向最后的三人。
那英氣的佩劍女子利落地一抱拳:“夕山派黎青兒。”她側(cè)身示意同伴,
“這是我?guī)熋猛蹩尚馈4朔遗c師妹結(jié)伴游歷,準備去赴那四年一度的少年英雄會。
”王可欣沉穩(wěn)地向眾人微微頷首,目光沉靜地掃視了一圈。最后,
那名靠在柱子旁的男子也起身,抱拳道:“在下張問天,嶺南訪友。
”陸千是個不讓話落地的,張問天話音未落,他已湊近一步,滿臉堆笑,
熟稔地拍著對方臂膀:“看張老弟這身板精氣神,是練家子吧?這年頭,
沒點功夫傍身可不敢到處闖蕩啊!”語氣熱絡(luò),帶著江湖人特有的試探。
張問天略顯生澀地一笑:“陸兄過譽了,不過會點粗淺功夫,防身而已。”一圈招呼打過,
殿內(nèi)氣氛仿佛被陸千的熱絡(luò)攪動得活泛了幾分。他便順勢打開了話匣子,
滔滔不絕地講起這些年走江湖的奇聞軼事。在這孤寂的暴雨之夜,
眾人倒也樂得有個聲響驅(qū)散寒意與不安,暫且聽著他的故事,
心思卻各自在昏黃的火光與殿外的雨聲中沉浮。二、夜話玄清客藏鋒“諸位。
”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老道士清虛自后殿步出,
只見這位道長身形枯槁,像一株被風霜侵蝕殆盡的古木。
那件洗得發(fā)白的道袍松松垮垮地掛在嶙峋的骨架上,隨著他蹣跚的腳步,
袍角無力地拖曳過積塵的地面,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貧道清虛,于此觀修行,
此乃小徒李莫。”他指向先前門邊的年輕道士。眾人紛紛抱拳致意“叨擾了”。“荒山野觀,
風雨留客,亦是緣分。”清虛微微稽首,聲如古井無波,“李莫,去取后廚粗茶和干糧,
予諸位施主充饑驅(qū)寒。”李莫應聲,身影沒入后殿幽暗的甬道。清虛行至火堆旁,
枯枝輕撥炭火,“噼啪”一聲,火星爆裂,猩紅的光瞬間映深了他臉上的溝壑。“這雨,
一時難歇。諸位權(quán)且安坐,歇腳便是。”胡良搓著手湊近,臉上堆起市儈的笑:“道長慈悲!
這鬼天氣,若非貴寶地,我等可就遭殃嘍!”他順勢將貨擔拽近,眼風卻黏在趙傾城那邊,
“這位……女俠,包袱看著挺沉,裝的啥好東西?荒山野嶺的,可得當心!
”試探中透著貪婪。趙傾城冷冷一瞥,將懷中包袱箍得更緊,身形微側(cè),
如護崽的母豹:“不勞費心。”聲音淬著寒冰。蕭靜軒一聲輕嗤,素白絹帕掩住口鼻,
似要拂去無形濁氣:“粗鄙。身外之物,也值得如此?”他微揚下頜,對清虛道,“道長,
貴觀雖簡,倒算清凈。不知可有潔凈廂房?這煙火氣,”他意有所指地掃過胡良,
“還有……某些人的俗氣,熏得人頭疼。”陸千笑呵呵打圓場,
胖碩身軀橫插在胡蕭二人之間:“哎喲,書生老爺莫怪!跑江湖討飯吃的,都這路數(shù)!
女俠謹慎些也是常情嘛!這世道,嘿嘿,人心隔肚皮喲!
”他圓滑的目光再次掠過趙傾城的包袱,笑容不減,“道長,您說是吧?這玄清觀瞧著古舊,
想必也有些來歷?”清虛道長眼皮微抬,撥火的手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是有些年頭了。
也曾香火鼎盛,奈何……天有不測。”語中透著深沉的疲憊與隱痛,目光似穿透殿中破敗,
看見了滿地橫陳的尸骸、濃得化不開的血腥……他強抑悲憤,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面上卻依舊古井無波。王可欣一直沉默觀察,此刻開口,聲音清脆:“道長似有難言之隱?
”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瞬間繃緊又放松的指節(jié)上。黎青兒輕扯師妹衣袖,示意莫問。
清虛未及作答,李莫已端著粗陶茶盤轉(zhuǎn)回,上置幾個缺口茶碗。他垂眸奉茶,遞與張問天時,
兩人目光極短一觸。張問天微頷接過。李莫旋即退至清虛身后陰影中,如沉默石像,
眼簾低垂,卻將殿內(nèi)諸人的細微神色盡收眼底。眾人低頭啜飲,吃下干糧,閑話片刻。
清虛端起茶碗,輕吹浮沫,掩去眼底寒芒:“雨勢未歇,夜深了。
貧道讓李莫引諸位去偏房暫歇,簡陋之處,委屈了。”眾人心思各異,隨李莫起身,
魚貫沒入道觀深處更幽暗的回廊。腳步聲在空寂殿宇間回響,廊外風雨凄厲如鬼哭。
張問天綴在最后,目光掃過前方——陸千因興奮微亮的后頸,趙傾城始終緊繃的后背,
王可欣警惕按在劍柄上的手。黑暗中,他仿佛聽見無數(shù)無形之弦正繃緊,
發(fā)出瀕臨斷裂的呻吟。風暴,已在無聲處釀成。三、暗夜驚變起紛爭偏房狹窄冰冷,
濃重的霉味在黑暗中彌漫。張問天隱沒于這片濃稠的漆黑,背靠冰冷的土墻,耳力催至極限,
捕捉著道觀深處每一絲異響。窗外暴雨如注,沖刷瓦片庭院的嘩嘩聲之下,是更深沉的死寂。
西偏房傳來胡良與蕭靜軒壓抑恐懼的絮語,又迅速沉寂。王可欣、黎青兒的房間無聲無息,
趙傾城那邊也靜得過分,就連最會說話的陸千也沒了聲響。時間在黑暗中凝固,沉重如鉛。
張問天指腹摩挲著一枚冰冷的銅錢,其上細微刻痕灼燒著他的神經(jīng),
無數(shù)畫面在腦海中翻騰、碰撞……不知過了多久,一炷香?一個時辰?
“篤…篤篤…” 極其輕微、帶著猶豫的敲門聲,驟然刺破東廂的死寂。
聲音來自庭院對面——趙傾城的房門!來了!張問天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滿月強弓。
黑暗中,他銳利的目光仿佛穿透土墻雨幕,死死鎖定對面。“趙姑娘?趙姑娘?
”一個刻意壓低、假作關(guān)切的黏膩聲音響起,是陸千!“這鬼地方陰森得緊,
老陸我心里直發(fā)毛,睡不著啊。姑娘你一個女兒家,怕不怕?要不…開開門,咱倆說說話?
也好壯壯膽?”聲音里滿是令人作嘔的試探。張問天無聲坐起,眼中寒光灼灼。
隔壁傳來趙傾城冰冷警惕的回應:“夜深不便,陸先生請回。”“哎喲,
趙姑娘別拒人千里嘛…”陸千的笑聲更黏膩了。趙傾城眼中寒芒一閃,手不離刀柄,
起身至門后,冷冷道:“陸老板請回。”話音未落!“砰——!”一聲爆響!
本就破舊的木門被一股巨力由外向內(nèi)轟然撞碎!木屑飛濺!門開的剎那,
陸千堆笑的臉瞬間扭曲猙獰,肥胖身軀爆發(fā)出與體型不符的迅猛,如餓虎撲食,
直取地上那只藍布包袱!眼中再無掩飾,只剩赤裸的瘋狂與貪婪!“找死!”趙傾城厲叱,
反應快如電閃。她不護包袱,反而疾退半步,腰間短刀“嗆啷”出鞘!
一道雪亮寒光如毒蛇吐信,直刺陸千抓向包袱的手腕!刀風凌厲,破空有聲。
陸千顯然未料此女如此悍勇,倉促變招,肥胖身軀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開刀鋒,右手如鉤,
依舊狠辣抓向包袱!兩人瞬間纏斗,刀光掌影在狹小空間內(nèi)激烈碰撞,勁風激蕩,
本就微弱的燈火明滅狂舞,墻上鬼影亂顫。“啊!”胡良魂飛魄散,抱頭滾向墻角,
貨擔翻倒,針頭線腦撒了一地。蕭靜軒面無人色,踉蹌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墻壁。
“怎么回事?!”王可欣與黎青兒同時拔劍起身,寒光閃爍。“動手!”混亂中,
一聲低沉斷喝如驚雷炸響!是清虛!“賊子敢爾!”張問天的怒喝緊隨而至,
人已如離弦之箭射入戰(zhàn)團,一掌直印陸千背心要害!陸千以一敵三,壓力陡增,面露慌亂。
他猛地格開趙傾城的匕首,竟不顧清虛拍來的掌風,拼著肩頭硬受一擊,五指成爪,
再次兇狠掏向趙傾城護在胸前的包袱!“嘭!”沉悶撞擊!陸千被一掌拍得氣血翻騰,
踉蹌數(shù)步撞在墻上,臉上痛楚扭曲。他眼中兇光爆射,嘶聲厲吼:“秦老大!還不出手?!
”吼聲未絕!“轟隆——!!”廂房另一側(cè)腐朽的窗欞連同木框,被一股沛然巨力撞得粉碎!
木屑與冰冷的夜雨如爆炸般噴射而入!一個高大魁梧如鐵塔般的身影,
裹挾著刺骨雨幕與凜冽殺氣,轟然撞入!來人一身玄色勁裝,幾與夜色同化。臉上刀疤交錯,
一雙冰冷、殘忍、毫無人情的眼。手中一柄奇形長刀,刀身狹長,
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藍光澤,刀柄末端赫然是猙獰咆哮的惡鬼頭顱——鬼頭刀!他甫一現(xiàn)身,
濃烈的血腥氣與壓迫感瞬間塞滿了狹小的房間!鬼頭刀毫無花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一道幽藍寒光如地獄裂開的縫隙,直劈正與陸千纏斗的張問天后心!狠辣絕倫,意在瞬殺!
“小心!”王可欣失聲驚呼,長劍疾遞,卻已不及!千鈞一發(fā)!“咻——!
”一道灰影如鬼魅乍現(xiàn)!一根頂端帶著炭痕的普通燒火棍,挾著柔韌沛然之力,后發(fā)先至,
精準無比地點在鬼頭刀幽藍的刀鋒側(cè)面!“叮——!”一聲清脆卻震徹心魄的金鐵交鳴!
火星迸濺!鬼頭刀那必殺一劈,竟被這根看似脆弱的燒火棍硬生生蕩開!清虛道長!
佝僂的身影不知何時已悄立門口,手中緊握那根救命的燒火棍。渾濁的老眼此刻精光暴射,
如寒潭映月,死死鎖住眼前之人。“秦霄云!”清虛的聲音低沉沙啞,
卻蘊含著火山般的悲憤與恨意,“果然是你!”“是又如何?當初乖乖交出畫,何至如此!
”秦霄云的聲音甕響,充滿暴戾殺機,“畫交出來!否則,今日這玄清觀,
便是爾等埋骨之地!”鬼頭刀一擺,幽藍刀鋒直指清虛。房間內(nèi),情勢瞬間逆轉(zhuǎn)!
陸千見強援已至,膽氣復壯,怪叫一聲,再次兇悍撲向緊抱木匣的趙傾城。趙傾城護住木匣,
身形靈動閃避格擋,但陸千招招狠毒,專攻她護匣的手臂與下盤,一時間險象環(huán)生!
張問天與清虛目光一觸,心意已通。清虛側(cè)身,燒火棍如活物般舞動,
化作一片灰蒙蒙的棍影,瞬間封住秦霄云!棍影時而如靈蛇吐信,
刁鉆點向其手腕要穴;時而如泰山壓頂,挾渾厚內(nèi)力硬撼鬼頭刀,“砰砰”悶響不絕!
步法玄奧,看似遲緩,卻總在刀鋒及體的剎那堪堪避開,棍影連綿,
竟將兇悍的秦霄云牢牢牽制!“砰!”張問天硬架陸千一記勢大力沉的側(cè)踢,悶響聲中,
一股陰寒霸道的勁力透臂而入,氣血翻涌,他悶哼一聲,連退兩步。陸千得勢不饒人,
手中匕首幽光暴漲,如毒蛇吐信,疾卷張問天腰腹!清虛的燒火棍及時遞到,點在陸千身側(cè),
欲逼其閃避。電光石火間!混亂之中,趙傾城覷準秦霄云一個破綻,眼中厲色一閃,
手中短刀化作一道驚鴻,直刺秦霄云胸膛!四、風云突變露危機“唔!”秦霄云側(cè)身急閃,
橫掃的刀勢瞬間失控,刀鋒帶著凄厲的尖嘯,
竟鬼使神差地劈向了——趙傾城懷中死死護著的深褐色木匣!“咔嚓——!”一聲脆響,
裂帛穿云!木匣應聲而碎,如同脆弱的核桃被巨錘轟然砸開!匣中之物在沛然巨力下,
高高拋飛!時間仿佛瞬間凝固。搏殺中的張問天、清虛、秦霄云、陸千,
旁觀的黎青兒、王可欣,乃至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胡良、蕭靜軒——所有人的目光,
都被那拋飛之物死死攫住。它在空中翻滾,劃過一道短暫的弧線。并非畫卷!那是一塊令牌。
通體玄黑,不知何種金屬所鑄。在搖曳昏暗的燭光下,令牌表面流轉(zhuǎn)著沉凝如鐵的幽光。
令牌正面,一個碩大的古篆字,筆鋒如刀似戟,猩紅刺目,仿佛由鮮血澆鑄而成:“刑”!
幽光之下,那猩紅的“刑”字如同剛剛凝固的鮮血,散發(fā)著透骨入髓的凜冽煞氣!
它下墜的軌跡似乎被無限拉長,每一次翻滾,那冰冷沉重的色澤和鐵畫銀鉤的筆畫,
都如同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緊了所有人的心臟!秦霄云后那雙殘忍冰冷的眼睛,
在看到令牌的瞬間,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一股被愚弄的暴怒如同地火巖漿,轟然爆發(fā),
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令牌?!六扇門的走狗!”他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
手中鬼頭刀幽藍的刀鋒因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嗡鳴震顫,刀尖猛地轉(zhuǎn)向張問天,“竟敢耍我?!
”那聲音如同九幽寒風,裹挾著刻骨的恨意與無盡的殺機!“哼!”清虛一聲冷哼,
“為引你這毒蛇出洞,貧道與張捕頭煞費苦心!”張問天俯身抄起令牌,緩緩站直。
他胸膛微微起伏,抹去嘴角一絲在激斗中震出的血跡,周身氣息卻瞬間變得淵渟岳峙。
目光如電,掃過全場驚疑不定的眾人,最終死死釘在秦霄云那張兇戾扭曲的面孔上。他抬手,
戟指秦霄云,字字如冰珠砸落寒鐵:“秦霄云!陸千!爾等涉嫌兩年前清虛觀十三口血案,
人證物證俱在!還不伏法?!”“伏法?看你有沒有那副好牙口!”秦霄云眼中兇光暴綻,
發(fā)出一聲夜梟般的狂笑,話音未落,人已化作出閘猛虎,直撲縮在墻角的胡良與蕭靜軒!
意圖再明顯不過——挾持人質(zhì)!“休想!”張問天豈容他得逞?身形一晃,
如鬼魅般再次截住去路!拳掌相交,勁風四溢,兩人瞬間又纏斗在一處。這一次,
秦霄云徹底瘋狂,招式大開大合,悍不畏死,每一擊都帶著同歸于盡的兇戾。
張問天沉著應對,步法精妙,卸力圓轉(zhuǎn),雖稍顯被動,卻如磐石般將其死死纏住。“看刀!
”趙傾城嬌叱聲起,長刀再次出鞘,雪亮刀光如匹練橫空,直斬秦霄云側(cè)翼,
分擔張問天重壓。夕山派的王可欣與黎青兒對視一眼,同時拔劍!黎青兒劍走輕靈,
如穿花蝴蝶,點點寒星專刺秦霄云關(guān)節(jié)要穴;王可欣劍勢則更為迅疾凌厲,
帶著初生牛犢的銳氣,配合師姐,劍劍不離秦霄云周身要害。四人合力,刀光劍影交織成網(wǎng),
竟將這兇焰滔天的秦霄云暫時壓制!然而,大殿之內(nèi),危機豈止一處?!
李莫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滑出,眼中兇光畢露,手中一柄鋒利匕首,
正一步步逼近背對著他的清虛!清虛與趙傾城正全力合攻陸千,背后空門大開!“道長!
身后!”張問天厲聲示警!清虛聞聲急欲側(cè)身閃避,但——遲了!李莫這一擊蓄謀已久,
狠辣刁鉆!匕首雖因清虛的閃避未能刺入后心要害,卻“噗嗤”一聲,
深深扎進了他的右肩胛下方!鮮血瞬間染紅了灰色的道袍!“呃!”清虛悶哼一聲,
猛地轉(zhuǎn)身,看清偷襲者的面容時,眼中怒火與難以置信交織:“好!好!好!
”他連喝三聲“好”,字字泣血!強忍劇痛,反手一掌拍出,勁風呼嘯,
將李莫如斷線風一般拍飛數(shù)丈!李莫踉蹌爬起,嘴角沁出血絲。他抬手抹去血跡,
目光復雜卻冰冷地直視著清虛,嘶聲道:“師父……降了吧。我們的援軍,到了!
”話音未落,道觀大門轟然洞開!十數(shù)名手持利刃、煞氣騰騰的彪形大漢如潮水般涌入殿內(nèi),
為首一人聲若洪鐘:“秦老大!兄弟們來也!”秦霄云狂喜長笑,聲震屋瓦:“哈哈哈!
來得正好!給我——通通拿下!”他捂著肩頭傷口,臉上是勝券在握的猙獰瘋狂。
五、密室困局謀生機冰冷的鋼刀瞬間架上王可欣和黎青兒的脖頸,刀刃緊貼皮膚,
激起一陣戰(zhàn)栗。更多匪徒圍攏上來,明晃晃的刀尖對準了張問天和受傷的清虛。
趙傾城雖未被立刻制住,也被幾把刀死死逼在角落,動彈不得。
胡良和蕭靜軒早已嚇得癱軟在地,被匪徒粗暴拖拽到一旁。局勢瞬間逆轉(zhuǎn)。
血腥氣混雜著匪徒身上的腥臭與戾氣,令人窒息。秦霄云在李莫的攙扶下站直身體,
肩頭傷口仍在滲血,他卻渾不在意,
一雙餓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臉色慘白、肩胛下還插著匕首的清虛,一步步逼近。“老狗,
”他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帶著殘忍的快意,“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那幅畫,究竟藏在哪里?
別再耍花樣!否則,”他猛地一指被刀架住的王可欣等人,
最后戳向角落瑟瑟發(fā)抖的胡良和蕭靜軒,“老子讓你親眼看著他們,還有這兩個廢物,
一個個在你面前被剮成肉片!”清虛道長身體一晃,肩下劇痛讓他額頭冷汗涔涔,
道袍被鮮血浸透了一大片。他喘息著,目光掃過刀鋒下臉色蒼白的眾人,
又落回步步緊逼、眼中只剩貪婪與毀滅的秦霄云臉上。隨即閉上雙眼,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
艱難開口:“好……我……帶你們?nèi)ィ 泵恳粋€字都牽動傷口,痛楚令他氣息紊亂。
秦霄云眼中爆射出狂喜與殘忍交織的光芒:“帶路!李莫,看緊他!其他人,押著他們,
一起走!”他絕不容許再出差錯,定要親手拿到那夢寐以求的《蓮池遇仙圖》!
在清虛帶領(lǐng)下,眾人走向道觀深處一處靜室。張問天一路悄然觀察,尋找脫身之機。
王可欣和黎青兒緊隨其后,眼中燃燒著不甘與怒火。進入靜室,
清虛示意推開緊貼墻壁的書柜,一個黑洞洞的入口赫然顯現(xiàn),一股潮濕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令人不寒而栗。“這就是藏圖之地?”秦霄云警惕地問。清虛點頭:“不錯,
圖就在下面密室。”秦霄云推搡清虛:“你先走!”清虛深深看了張問天一眼,
眼神似有深意,隨即緩緩步入黑暗。張問天心中警鈴大作,明白清虛必有后招。
秦霄云等人挾持著其他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密室中光線昏暗,
僅幾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墻壁上刻滿詭異的符文與圖案,
無聲訴說著古老而詭秘的故事。剛進入秘道不遠,清虛道長猛地轉(zhuǎn)身,
雙掌如電拍向挾持王可欣和黎青兒的兩個嘍啰,同時嘶聲大喊:“往里面走!
”張問天與趙傾城聞聲瞬間掙脫束縛,疾步向深處沖去!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秦霄云剛反應過來,清虛已重重按下墻壁機括——下一秒,沉重的石板轟然閉合!嚴絲合縫,
將洞口徹底封死!巨響在狹小靜室中回蕩,震得灰塵簌簌落下!變故來得太快!
機括響起到石門關(guān)閉,不過一瞬!秦霄云與李莫撲到石板邊緣,
只觸到冰冷、刻滿符文的石面。秦霄云臉上的狂喜瞬間凍結(jié),
繼而化作滔天暴怒與遭人戲耍的狂躁!他猛地扭頭,
赤紅如血的雙目死死盯住被匪徒押在墻邊、早已嚇傻的胡良與蕭靜軒,如同擇人而噬的兇獸。
陸千急忙走過去,照著那機括按下去,然而并無半點反應。“老——雜——毛——!
”秦霄云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飽含無盡的狂怒與挫敗。他猛沖過去,
一把揪住因失血劇痛而面色慘白、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解脫笑容的清虛衣領(lǐng),
將他像破麻袋般提起,狠狠摜在冰冷堅硬的石板上!拳腳如狂風暴雨般落下!
沉悶的擊打聲在靜室中回蕩,伴隨著秦霄云野獸般的嘶吼:“聽見沒有!打開!
不然老子把你挫骨揚灰!”李莫也急吼:“師父!快說!機關(guān)在哪!”清虛蜷縮在石板上,
道袍浸透了血與塵,臉上卻帶著近乎瘋狂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