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顧明灼和我離婚，是我婆婆羅文佩死前唯一的遺愿。于是，在丈夫和兒子憤恨的目光中，
我丈夫的小三林雨晴，對著我啐了一口，將一個箱子“啪”地一聲丟了出來。
50歲的我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了。一:我叫蘇泠，曾是A市富豪顧明灼的太太，
現(xiàn)在成了下堂妻，身無分文，也沒有地方可去，就暫時借住在了我的老閨蜜秦文娟家里。
秦文娟的退休工資不過五六千，花銷又大，有點養(yǎng)不起我，只好出來找點副業(yè)做，
比如——騙老頭養(yǎng)老金。市中心著名的廣場舞圣地上，有著一個絕對的焦點。
同樣50歲的秦文娟皮膚白皙，腰肢纖細(xì)，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正對面六七十歲的干巴老頭，
扭腰頂胯、咬唇挑眉:“錢哥！”老頭一陣哆嗦，感覺一口氣快要提不上來。我坐在樹蔭下，
看得牙齒瘆著疼，這要是撅過去了可怎么是好？誰知老頭眼珠上下翻動幾個回合，
竟摸摸索索著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個金鐲子:“妹啊，這是哥給你的！明天還和哥跳，奧！
”“這錢賺得可真輕松。”我一手舉著她給我買的奶茶，一手豎起一個大拇指。“輕松？
”她還在數(shù)當(dāng)?shù)翳C子換回來的錢，頭也不抬:“你倒是去賺一個試試？
上次一老頭非得和我親嘴，我一嗦啰，你猜怎么著？假牙進(jìn)我嘴里了！
”“咳咳……”我被嗆了一下，心里泛起一絲愧疚:“那個，我下個月就能領(lǐng)養(yǎng)老金了，
你也就不用這么辛苦了！”“嘿，”她詭異地笑了笑，“我倒也不是全為了你，走，
姐姐帶你去開開眼界！”酒吧的包廂內(nèi)，霓虹燈管明滅不定，
一排胸肌碩大的青壯男子在我面前站立開來。“這是什么？”我有些膽顫。
秦文娟翻了個白眼:“男人！模子！我說姐妹，咱們都50來歲了，又不是什么小姑娘，
別玩清純了，挑一個！”“不行！”我連連擺手:“太刺激了，我心臟受不了！”“你這？
”她嘆了口氣，對正中間的那位招了招手。“秦姐，你多久沒來看人家了！
”那男孩子立刻噘著嘴，湊了上去。“別鬧別鬧，我姐妹在呢，
”秦文娟轉(zhuǎn)過頭貼我耳朵邊上:“這家伙帶出去一回就收我兩千，
我一個星期放縱一次不過分吧？我這點退休金哪夠啊？還得接著陪老頭跳舞！”啊……嗯，
世界突然變成了我看不懂的模樣。兩個人開始“啾啾啾”地親嘴，我皺著眉頭看得聚精會神。
突然，門被“咣當(dāng)”一聲踢倒。“趴下，不許動！”“什么賣淫？那是我男朋友！
”蹲在派出所的大廳里，秦文娟還在狡辯:“愛情需要區(qū)分年齡和職業(yè)嗎？啊？
”我只是欲哭無淚，天吶，啥也沒干也算同罪？當(dāng)時還不如挑一個試試呢！“別廢話了！
”女警嘆了一口氣:“看你們年紀(jì)也是不小了，給你們留點臉，自己找個人來保釋吧！
”我看一眼秦文娟，我離婚了，娘家這邊也早沒人了，想不出叫誰來。
她給我比了個“OK”，叫我只管放心。結(jié)果——我想殺人！二:坐在裴硯寒的車?yán)铮?/p>
我緊張得全身繃直，一言不發(fā)，只側(cè)頭看著窗外。他倒是先開了口:“聽說你離婚了？
”“嗯。”他笑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些許快意:“年過半百成為豪門棄婦的感覺怎么樣啊？
”“唉，你！”我還未回答，秦文娟已經(jīng)暴起:“你問這話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意思？
這位顧太太不是最清楚嗎？”他冷笑連連。我還是不說話。秦文娟扯了我一下，“你看他，
二十幾年過去了，還在陰陽怪氣！你真就打算這輩子都不告訴他了？你可已經(jīng)離婚了！
”“告訴我什么？”裴硯寒的車“吱呀”一聲剎住，轉(zhuǎn)過身看我:“你說話呀！
你是個啞巴嗎？”“不是很遠(yuǎn)了，我走回去吧！”我對著秦文娟說，拉開車門就往外走。
“蘇泠！”裴硯寒追了過來，一把拉住我:“你今天就跟我說清楚！
總是有人說你當(dāng)年是有苦衷的，但是人人又都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什么苦衷，
能讓你這樣的狠心！你說呀，今天你自己告訴我！”“沒有！
”我面色平靜地說:“沒有苦衷。”“哈！”他笑了一聲，
人似被卸了力般后撤幾步:“我真蠢！”我低著頭顧自朝前走去，快點，快點離開！
“嗚嗚……”裴硯寒的大奔突然發(fā)出一陣轟鳴，揚(yáng)長而去。……我和他同時停下了所有動作，
呆愣一刻。“秦文娟，你作死！”裴硯寒咬牙切齒:“那是我的車！
”我滿眼眶子的淚水仿佛一下子被收了回去，忍不住“噗呲”一笑。“你還笑！
”裴硯寒瞪我:“你跟著這種人，能有什么好的？她吃喝嫖賭樣樣都來的。
”這句話很多年前，他也對我說過。我怎么回答的:“可是她真心待我好。
”但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說，我只想快點回去，面對裴硯寒，我總是透不過氣來。“蘇泠！
”裴硯寒幾步跨到我前面，張開手?jǐn)r住我。我有些害怕，立刻往后退了幾步。
“你……”他看著我嘆了口氣:“你怎么這么瘦了？”“算了！
”他滿臉悵然:“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還跟你計較個什么？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和一張名片:“真別跟秦文娟混了，沒錢我給你，密碼還是你生日。
還有，你要是想爭財產(chǎn)，可以聯(lián)系這個律師，報我的名字就好。”我搖頭不接:“不要。
”“不要什么？卡還是名片？”他問。“都不要。”“哈……哈！”他又笑，
怒火燃紅了他的眼眶:“不要？對啊！你怎么會要？當(dāng)初跟我是怎樣的海誓山盟？
結(jié)果看到顧家的富貴，一轉(zhuǎn)頭就全不要了！不要我，也不要肚子里才三個月大的孩子！
”我閉了閉眼，又睜開，繞開他快速走動起來。就好好恨著我吧，阿硯！三:“這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林雨晴搖晃著顧明灼:“你說話呀！你媽怎么可能把存款和股份都給蘇泠？
”顧明灼一把甩開她，逼近我:“怪不得離婚的時候什么也不要，原來是看不上眼！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不可能！遺囑一定是假的，奶奶當(dāng)時一定要你們離婚來著，
怎么會把遺產(chǎn)都留給你？”我的兒子指著我，憤憤地說。今天是我婆婆的五七，
照A市的風(fēng)俗，這一天代表了逝者的靈魂真正的離開人世，親人們要做最后的道別。
我滿心悲痛，無暇理會他們，只跪倒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媽，您走好！下輩子，
我們做一對真正的母女！”“老女人，你說話！你已經(jīng)被趕出顧家了，怎么還有臉回來搶錢？
”兒子顧昭然見我不語，急著來拉扯我。“顧少爺！”律師團(tuán)有人看不下去，
“如果您質(zhì)疑遺囑的真?zhèn)危梢陨戏ㄔ喝ジ妫贿^我要告訴您，這份遺囑訂立的時候，
老太太的神智是完全清楚的，而我們幾個也是全程在場的。”“媽！”顧昭然轉(zhuǎn)動了下眼珠，
又蹲下環(huán)住了我的手臂:“我可是你兒子，你一向節(jié)儉，退休工資夠用了，這些財產(chǎn)，
就留給我吧！”“就是！你怎么配的？當(dāng)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要拿走那么多錢，
怎么敢想的？”林雨晴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了。我站起身來，
對著顧昭然:“你不知道嗎？我不是你媽，因為你，根本不是我生的，你的媽媽在那里。
”我朝著林雨晴一指。“你別扯這些有的沒有！”顧昭然怒氣沖沖:“這些財產(chǎn)都是姓顧的，
你不配！”“誰說她不配的？”輪椅聲在身后響起，是我的前大姑姐顧惜雪。
“她不配還有誰配？二十多年了，那場車禍后我斷了腿，我媽癱瘓在床，
是誰每天貼身照顧著的？”顧惜雪問。“隨便哪個護(hù)工都能做。”林雨晴嘟囔。“護(hù)工？
”顧惜雪冷笑:“你當(dāng)年不就是個護(hù)工嗎？對老太太倒沒盡幾天心，
直接服侍到男主人床上去了！”“哪個護(hù)工會照看得這么仔細(xì)？多活了整整二十三年！
身上的肌肉沒有萎縮，也沒有長褥瘡！我這個女兒就算四肢健全，也絕對比不上她！
”“這是她應(yīng)該做的！”顧明灼吼了出來。“怎么是她應(yīng)該做的了？
你是親生兒子你能做到嗎？”顧惜雪反問。“她是賣給我們家的！”顧明灼瞥了眼門口，
突然伸手一指，對著我怒目而視:“好哇你，就這樣的迫不及待！還帶到我媽的送別會來了。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秦文娟走了進(jìn)來，后面跟著……裴硯寒。
我的心瞬間被揪了起來。“你！”顧明灼沖過去就給了裴硯寒一拳。裴硯寒反擊一拳，
兩個各自往后退了幾步。“裴硯寒，你個吃軟飯的小白臉！
”顧明灼像要撲上去咬他一口:“自己女朋友的賣身錢用著爽吧？”“你在狗叫什么？
”裴硯寒也恨得眼通紅。“我說……”“別說，求你！”我連忙拉住顧明灼，
眼睛里都是哀求。裴硯寒從來都是驕傲的，告訴他真相，他怎么受得住？我寧愿他恨我！
“你讓他說！”裴硯寒磨牙:“當(dāng)年你憑著幾個臭錢搶了我的老婆，現(xiàn)在還囂張上了！
”“幾個臭錢？”顧明灼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不是為了這幾個臭錢，
她蘇泠會把自己賣進(jìn)我們顧家來？你那個體弱多病的媽能有錢治病，挺到你回來才死？
”“你說什么？”裴硯寒整個人都石化了。他的脖子僵硬地轉(zhuǎn)向我，
眼中的不可置信與愧疚難當(dāng)相互交纏。“阿泠！阿泠！”他高聲喚我，突然一頭栽倒在地。
四:我叫蘇泠，是個孤兒。我的阿婆撿了我，將我養(yǎng)大。日子雖然貧苦，但是如今想來，
點滴都是溫暖與甜蜜。裴硯寒住在我家對面，家中也只有一個寡母，
生活過得并沒有比我好多少。我們算是真正的門當(dāng)戶對。常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
何況我們這樣的人家，別人是避之唯恐不及，于是我們四個人漸漸混成了一家，
彼此相依為命。我是孤兒，可我有阿婆，有媽媽也有哥哥了。我的阿婆會笑著擁抱我，
會努力賺錢供養(yǎng)，會在夏夜搖著蒲扇，輕輕拍打著我，為我唱著童謠，哄我入睡。我的媽媽，
會為我梳漂亮的小辮子，會給我織好看的毛衣，會讓我在陽光下，側(cè)著腦袋靠在她的膝頭，
小心翼翼地為我掏耳朵。我的哥哥，會每天牽著我的手，背著我的書包，
領(lǐng)我一同去上學(xué)；會在下雨天，將雨傘傾斜到我這邊，
任自己濕了半個肩頭；也會一邊吞咽著口水，一邊將老師獎勵地巧克力不舍地握在手中，
帶回來與我分享。時光荏苒，我們一天天地長大。我上高一的時候，認(rèn)識了秦文娟。
這是個像太陽一般明亮的女孩子，從第一眼開始，我就喜歡她。她也喜歡我，
說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可她更喜歡我哥，想做我的嫂子，請我為她送情書。
那時裴硯寒已經(jīng)讀高三了，正值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我本是不愿意的。只是秦文娟這個人，
向來是出人意表的，被我拒絕后，她居然就地躺下打起滾來，說:“你若毀我真愛，
我必?fù)p你顏面。”我滿面通紅，她是我迄今為止最好的朋友，我無法轉(zhuǎn)頭就走，只得答應(yīng)。
夜間時分，阿婆和媽媽在外面做一些小飾品的加工。我與裴硯寒在書房內(nèi)寫作業(yè)。幾經(jīng)猶豫，
我終于拿出了那個畫著一顆血紅大愛心的信箋，扭捏著遞給了裴硯寒。裴硯寒愣了片刻，
耳根染上了一抹紅:“給我的？”“嗯。”他低頭，纖長的睫毛輕輕煽動，
唇角幾次欲揚(yáng)又抑:“哎，我睡前再看。”第二天一早，我在門口等待，
想要知道他如何答復(fù)。他卻視我如無物，不看我一眼，只悶著頭一個勁地往前走。“哥哥！
”我叫他:“你等等我呀！”“誰是你的哥哥？有血緣關(guān)系嗎？”他一轉(zhuǎn)頭看我，
通紅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被碾成了碎片，直直朝我發(fā)射過來。我的心隨之一痛。
從小的情分不是一兩件事可以斬斷的，我們很快與平常無異，一同投入到了緊張的學(xué)習(xí)當(dāng)中。
只是，我再也沒叫過他哥哥，我只叫他“裴硯寒。”裴硯寒的成績一向優(yōu)異，
不出所料地考上了全國最高學(xué)府京大，去了A市。同年的冬天，我的阿婆去世了。
裴硯寒回來奔喪，看著哭到幾乎暈厥的我，眼淚也似怎樣都止不住。“阿泠，
”他說:“別害怕，你還有媽媽，還有……我，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會陪著你。
”在失親的痛苦和對未來的迷茫中，我迎來了高三生涯，整個人都有些郁郁。
裴硯寒經(jīng)常寫信回家安慰我。“阿泠，學(xué)費(fèi)的事不必憂心。我高考奪魁，學(xué)校獎勵了十萬元，
至今一分未動，全留給你上大學(xué)用。”“阿泠，今年，我又獲得了一等獎獎學(xué)金，
完全夠支付自己的所有花銷，請勿為我擔(dān)心。”“阿泠，昨夜突然夢見你，像過去的每一天，
在我面前展顏歡笑，我想伸手觸碰，卻又醒了。從前只道是尋常，原來是這樣的滋味！
”……“阿泠，好好學(xué)習(xí)，考到A市來好嗎？還有……高中時期不可戀愛，千萬千萬！
”我考上了京大，雖不在同一個校區(qū)，卻也離得并不遙遠(yuǎn)。收到通知書的那一天，
我還未如何，裴硯寒竟然眼圈發(fā)紅，身體微顫。我覺得他黑了也瘦了，曾經(jīng)在杭城一中，
裴硯寒是著名的學(xué)神加校草，不知為何，上了大學(xué)，反而憔悴了不少。
我是打算申請助學(xué)貸款的。裴硯寒卻不肯答應(yīng)，他給我了一張卡，還為我買了手機(jī)，
添置了許多衣物。“京市繁華，跟我們這不一樣，都先敬羅衣后敬人的，
所以別人有的你都得有！卡的密碼是你生日，缺了什么，只管再買。”他說。
“可是……”“沒有可是，”他的眼亮晶晶的:“大學(xué)四年，是一個人最好的青春時光，
你只管開開心心地過，其他都交給我。”卡里有十萬，扣掉這四年的學(xué)費(fèi)，也足夠我花銷了。
可是我開心不起來，我總覺得裴硯寒有事瞞著我。自從上了大學(xué)，
裴硯寒就再沒拿過家里一分錢。卡給了我，獎學(xué)金是絕對不夠?qū)W費(fèi)和生活花銷的，
何況只要女生間一流行什么，他必定立刻給我買了，我問他，他卻只是淺笑不語。
為了探明真相，我去了裴硯寒所在的校區(qū)。遇見了顧明灼。紅色的跑車在校園里穿行，
“嘟嘟！”我躲閃不及，摔倒在地。“好狗不擋道！”他罵罵咧咧地從車?yán)锵聛聿榭矗?/p>
卻一下子愣住:“你……是我們學(xué)校的？”我傷得并沒有多重，自己站了起來，
隨意地拍了拍就要走。他追上來:“哎，同學(xué)，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比如——我的夢里？
”“同學(xué)，留個聯(lián)系方式啊，我撞了你要負(fù)責(zé)任的！”“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
我們交個朋友啊！”……我不理他，只徑直地走，找到了外交翻譯系的男生宿舍。
宿舍里有幾個男生在打游戲。“你們好，我是裴硯寒的……”我猶豫一下:“妹妹。”“哦，
你好！”有男生站起來同我握手:“他不在啊，他要打三份工，周末都沒人的。”果然。
“原來你是裴硯寒的妹妹啊！”顧明灼也伸手出來:“不打不相識，我叫顧明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