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狼入室,溫情下的獠牙云江市的燈火在腳下鋪開一片流淌的星河,
車流是其中移動的碎鉆。沈唯赤腳踩在冰涼的意大利云灰石地板上,
手中一杯溫?zé)岬穆迳窕ú桦硽柚⑺岬臍庀ⅰ_@里是星瀾灣·云棲苑,
云江市濱江之畔的頂級地標(biāo)。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窗外,是永不疲倦的璀璨江景。
她剛結(jié)束一場大獲成功的項目發(fā)布會,
為一位挑剔的頂流明星打造的私人藝術(shù)空間贏得了滿堂彩。疲憊被成就感沖淡,
只剩下獨屬于此處的靜謐與掌控感。衣帽間是另一個小小的藝術(shù)殿堂。
柔和的感應(yīng)燈光依次亮起,照亮陳列架上井然有序的包袋。Celine的經(jīng)典款,
Chanel的菱格紋,Prada的尼龍系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最中央的獨立防塵罩內(nèi)。那是她的“星辰”——愛馬仕鉑金包,
極其稀有的霧霾藍(lán)鱷魚皮,鉑金扣件在燈光下流淌著冷冽而昂貴的光澤,
每一道紋路都訴說著無言的奢華。指尖拂過冰涼的金屬鎖扣,是物質(zhì)給予的、踏實的安全感。
她喜歡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門鈴,就在這一刻,以一種近乎凄厲的節(jié)奏,
撕破了滿室的寧靜。沈唯蹙眉,走向嵌入門廊墻壁的智能可視屏幕。屏幕亮起,
映出一張憔悴而熟悉的臉。過時的玫紅色羽絨服裹著單薄的身體,頭發(fā)有些凌亂,
眼下是濃重的青黑。林晚?她高中時代曾形影不離的閨蜜,后來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
聯(lián)系漸漸稀疏,最終只剩下朋友圈偶爾的點個贊。此刻,
這張臉上寫滿了風(fēng)塵仆仆和無助的倉惶。一絲疑慮像水底的暗流悄然滑過心頭。
多年杳無音訊,突然出現(xiàn),還是在這樣的深夜?門還是開了。“唯唯!”門縫剛開一線,
林晚就像一片被寒風(fēng)卷落的枯葉,帶著一股廉價香水混合著汗味的氣息,猛地?fù)淞诉M(jìn)來,
緊緊抱住沈唯。力道之大,讓沈唯踉蹌了一下,手中的花茶險些潑灑出來。“嗚……唯唯,
我終于找到你了!”林晚的哭聲瞬間爆發(fā),帶著絕望的顫音,眼淚洶涌而下,
“我……我在老家實在待不下去了!工作丟了,爸媽……爸媽身體又不好,
看病欠了好多債……我……我走投無路了!云江這么大,我誰也不認(rèn)識,
只能來找你……”她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著,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沈唯手臂的布料里。
沈唯身體有些僵硬。林晚身上那股混雜的氣味讓她下意識地想后退,
但對方滾燙的眼淚和崩潰的絕望又讓她無法推開。
塵封的高中記憶被這哭聲強行喚醒——那些一起逃課、分享秘密、互相打氣的畫面變得清晰。
心口那塊名為“舊情”的柔軟之地,終究還是被狠狠戳中了。“好了,好了,別哭,先進(jìn)來。
”沈唯深吸一口氣,壓下那絲莫名的煩躁,放軟了聲音,
將哭得幾乎脫力的林晚扶到客廳那張價值不菲的Baxter真皮沙發(fā)上坐下。“唯唯,
我知道突然來找你很冒昧,可是我……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林晚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劣質(zhì)羽絨服的衣角,“我……我就想在你這里借住幾天,
找到工作我馬上就搬走!真的!求求你了!”她的眼神充滿卑微的乞求,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沈唯的目光掃過林晚那雙沾著泥點的舊靴子,
又落在她因長期勞作而略顯粗糙的手上。那絲疑慮在巨大的同情面前開始松動。
誰沒有落難的時候?況且是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好吧,”沈唯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嘆息,
妥協(xié)了,“你可以暫時住在客臥。”她頓了頓,語氣轉(zhuǎn)為清晰的告誡,“不過,林晚,
先說清楚,只能是短期過渡。我這里有我的生活習(xí)慣,客臥你可以用,但請務(wù)必保持整潔。
我的私人空間,尤其是主臥和衣帽間,未經(jīng)允許,絕對不能進(jìn)去。還有,不要帶外人回來。
明白嗎?”林晚臉上瞬間迸發(fā)出狂喜的光芒,眼淚還掛在腮邊,
頭已經(jīng)點得像小雞啄米:“明白!明白!唯唯,你真是我的大救星!你放心,
我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的,絕不給你添麻煩!我找到工作立馬就走!”她信誓旦旦,
眼神里充滿了感激。客臥的門關(guān)上,隔絕了林晚的身影。沈唯站在客廳中央,
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那股廉價香水和眼淚混合的味道,
讓她心頭那點不安感并未完全散去。她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璀璨依舊的夜景,
試圖找回剛才那份寧靜。星瀾灣的萬家燈火如同沉靜的星河,而她這方天地,
似乎被投入了一顆不安分的石子。這份不安,在第三天晚上就化作了實質(zhì)。
沈唯加班到近十點,帶著一身疲憊打開家門。玄關(guān)溫暖的燈光下,一切似乎如常。然而,
當(dāng)她走進(jìn)客廳,腳步猛地頓住。客廳里多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工裝外套、頭發(fā)油膩、身形精瘦的男人,
正大喇喇地半躺在她的真皮沙發(fā)上,手里拿著電視遙控器,換臺換得飛快。茶幾上,
放著一罐喝了一半的廉價啤酒。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煙草味。沙發(fā)上的男人聽到動靜,
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帶著幾分痞氣、眼神閃爍的臉。他咧開嘴笑了笑,
露出一口不算整齊的牙:“喲,沈大小姐回來啦?”沈唯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讓她指尖發(fā)涼。她冰冷的目光越過男人,
直射向聞聲從客臥匆匆跑出來的林晚。“唯唯,你回來啦!”林晚臉上堆著刻意的笑容,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和矯揉造作的甜膩。她快步走到男人身邊,
親昵地挽住他的胳膊,身體幾乎半靠在他身上,仰著臉對沈唯說:“唯唯,給你介紹一下,
這是我男朋友,趙天野。”她轉(zhuǎn)向趙天野,語氣帶著明顯的討好:“天野,
這就是我最好的閨蜜,沈唯,這房子的主人。”趙天野大咧咧地坐著沒動,
只是朝沈唯揚了揚下巴,算是打過招呼,
眼神卻肆無忌憚地在沈唯身上和這奢華的客廳里掃了一圈,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估量。
沈唯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聲音冷得像冰:“林晚,我記得我說過,不準(zhǔn)帶外人回來。
這是怎么回事?”林晚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帶上哭腔,
身體更是往趙天野那邊縮了縮:“唯唯,你別生氣!天野他……他不是外人!
他在城南那個物流園區(qū)上班,那邊的集體宿舍……環(huán)境真的太差了!又臟又亂,
住的都是些粗魯?shù)哪腥耍摇衣犝f晚上還老丟東西,特別不安全!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淚說來就來,“我一個女孩子,住在那種地方……真的很害怕,
晚上都睡不著覺……”她緊緊抓住趙天野的胳膊,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
趙天野這時才慢悠悠地站起來,
臉上堆起一個刻意放低的、甚至帶著點諂媚的笑容:“沈小姐,實在不好意思啊,
這么晚打擾您。晚晚膽子小,一個人在那種地方住著,我這心里也實在不落忍。
”他搓了搓手,眼神卻依舊帶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黏膩感,“您看,您這房子這么大,
就您一個人住,空房間多的是。能不能……也讓我暫時擠幾天?我保證,絕對安安靜靜,
規(guī)規(guī)矩矩!絕不給您添亂!等找到合適的住處,我們立馬搬走!您就發(fā)發(fā)善心?”“不行。
”沈唯的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余地。她看著眼前這對男女,
林晚的柔弱表演和趙天野那看似老實實則油滑的眼神,讓她胃里一陣翻騰。
一種被算計的感覺異常強烈。林晚的哭聲陡然拔高,她松開趙天野,幾步?jīng)_到沈唯面前,
作勢就要跪下:“唯唯!求求你了!就幾天!真的就幾天!天野他真的很努力,
他只是需要一個稍微好點的環(huán)境過渡一下!你就當(dāng)可憐可憐我們吧!
看在……看在我們過去那么好的情分上!我保證,我們倆就擠在客臥,絕對不吵你,
你當(dāng)家里沒我們這個人就行!”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哭得情真意切,身體搖搖欲墜。
趙天野也在一旁幫腔,語氣“誠懇”:“沈小姐,您是大人物,心善人美,
您就幫幫我們這對苦命鴛鴦吧。我趙天野對天發(fā)誓,絕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您的話就是圣旨!
”他拍著胸脯保證。客廳里只剩下林晚壓抑的哭泣聲。
沈唯看著眼前涕淚橫流、仿佛下一秒就要暈過去的林晚,
又瞥了一眼旁邊垂著頭、姿態(tài)放得極低的趙天野。
高中時林晚替她擋過籃球的畫面不合時宜地浮現(xiàn)出來。那絲該死的、名為“舊情”的繩索,
又一次勒緊了她的理智。一股深深的疲憊感席卷而來。她不想再在深夜的客廳里,
面對這場令人作嘔的苦情戲。“……好。”這個字從沈唯牙縫里擠出來,
帶著千斤的重量和冰冷的寒意。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利刃般掃過兩人,
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嚴(yán)厲和警告:“**趙天野,你可以住下。但都給我聽清楚:第一,
你們倆,只準(zhǔn)住客臥!第二,保持絕對安靜和整潔!第三,
不準(zhǔn)碰我房子里任何不屬于你們的東西!尤其是我的私人物品!
**”她的視線銳利地釘在趙天野臉上,一字一頓:“**第四,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我家,你們倆,任何逾越規(guī)矩、不知廉恥的舉動,都不準(zhǔn)有!否則,
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明白!明白!”林晚破涕為笑,連聲應(yīng)承,
仿佛剛才的崩潰從未發(fā)生。趙天野也立刻點頭哈腰,臉上堆滿感激的笑容:“沈小姐放心!
規(guī)矩我們都懂!一定規(guī)規(guī)矩矩!您真是大好人!”沈唯不再看他們,轉(zhuǎn)身,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而冰冷的回響,徑直走向主臥。
厚重的實木門在她身后“咔噠”一聲鎖上,將客廳里那對男女隔絕在外。門板隔絕了視線,
卻隔不斷那刻意壓低、卻依舊清晰傳來的聲音。
是林晚帶著一絲得意和輕快的低語:“……總算搞定了!
”接著是趙天野一聲毫不掩飾的、油膩的輕笑,帶著某種獵物得手的滿足:“寶貝兒,
還是你有辦法。這下好了,這‘宮殿’,暫時就是咱倆的了……”沈唯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閉上眼。門外那窸窣的低語和笑聲,像冰冷的蛇,纏繞上心頭。
出差的通知郵件靜靜躺在手機屏幕上,目的地遙遠(yuǎn),時間兩周。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沉甸甸地壓了下來。幾天后,巨大的空客A380刺破云江市厚重的云層,轟鳴著爬升。
頭等艙內(nèi),沈唯靠窗坐著,舷窗外是翻滾如絮的云海,陽光刺目。飛機平穩(wěn)后,她拿出平板,
最后調(diào)看了一眼家中智能安防系統(tǒng)的狀態(tài)反饋。幾個關(guān)鍵區(qū)域,尤其是主臥和衣帽間,
圖標(biāo)顯示著代表“鎖定”的綠色。她揉了揉眉心,試圖驅(qū)散心頭那揮之不去的陰霾。
林晚淚流滿面的臉和趙天野閃爍的眼神交替閃過。她深吸一口氣,將平板放到一邊,
強迫自己望向窗外浩瀚的天空。與此同時,星瀾灣·云棲苑。
客廳巨大的水晶吊燈被開到最亮,晃得人眼花。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樂從頂級音響里狂瀉而出,
幾乎要掀翻屋頂。空氣中混雜著濃烈的酒精、廉價香水、汗味和煙草的氣息,令人窒息。
昂貴的地毯上潑灑著暗紅的酒漬和可疑的油污,散落著空酒瓶、零食袋和煙蒂。
幾個穿著暴露、眼神迷離的男女隨著音樂瘋狂扭動,尖叫笑鬧。意大利定制的真皮沙發(fā)上,
趙天野正摟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拿著酒瓶對嘴猛灌,另一只手不規(guī)矩地上下游移。
林晚臉上帶著亢奮的酡紅,
穿著沈唯衣帽間里一件明顯不合身的真絲睡袍(她撬開了客臥連接衣帽間小門的鎖),
踩著一雙明顯大了幾碼的Christian Louboutin紅底高跟鞋,
歪歪扭扭地試圖跳舞,睡袍帶子松垮地系著,露出大片肌膚。
她手中揮舞著一個明顯不屬于她的、鑲滿水鉆的晚宴包。“天野!接著!
”林晚醉醺醺地笑著,隨手將那個閃閃發(fā)亮的晚宴包扔向趙天野。趙天野一把接住,
看也沒看,隨手就扔給了旁邊一個正隨著音樂搖擺的黃毛青年:“耗子!賞你了!
背著玩兒去!”黃毛青年怪叫一聲,興奮地接住,胡亂地就往自己臟兮兮的工裝外套上斜挎。
“嘿!小心點!這可是好東西!”旁邊一個稍微清醒點的同伴提醒道。“切!好東西?
”趙天野嗤笑一聲,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眼神渾濁地掃過這金碧輝煌卻已淪為垃圾場的“宮殿”,手臂用力摟緊了懷里的女人,
聲音帶著一種鳩占鵲巢的狂妄和快意:“現(xiàn)在這房子里的一切,都是老子的!高興怎么玩兒,
就怎么玩兒!”狂躁的音樂淹沒了他的叫囂,也淹沒了這所曾經(jīng)精致奢華的居所里,
最后一絲屬于原主人的尊嚴(yán)。2 占巢,狼藉中的反擊!飛機在云江市國際機場平穩(wěn)著陸。
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輪廓在晨光中逐漸清晰。兩周高強度的異地項目談判,
耗盡了沈唯的精力,但成功的果實也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松弛。她拖著行李箱,
穿過熙攘的到達(dá)大廳,歸家的渴望從未如此強烈。星瀾灣,那個俯瞰江景的寧靜堡壘,
是她此刻最需要的慰藉。出租車駛?cè)霝I江區(qū),熟悉的街道飛速掠過。沈唯閉上眼,
想象著泡個熱水澡,窩在柔軟的沙發(fā)里,讓落地窗外的璀璨燈火洗去一身風(fēng)塵。
林晚和趙天野的臉在她腦中一閃而過,隨即被她刻意壓下。出差前嚴(yán)厲的警告猶在耳邊,
希望他們多少有點分寸。車子駛?cè)胄菫憺车叵萝噹欤瑢匐娞萜椒€(wěn)上行。
當(dāng)電梯門在頂層“叮”一聲打開,沈唯臉上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松笑意。她掏出鑰匙,
插入鎖孔,輕輕轉(zhuǎn)動——門開了一條縫。
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高度腐敗食物、濃烈酒精、劣質(zhì)香水、汗餿味以及濃重?zé)煵輾庀⒌膼撼簦?/p>
如同實質(zhì)的拳頭,狠狠砸在沈唯的鼻腔和臉上!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她猛地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沈唯全身的血液在剎那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這……是她的家嗎?曾經(jīng)光可鑒人的意大利云灰石地面,
此刻被一層厚厚的、粘膩的污垢覆蓋,
上面清晰地印著凌亂的鞋印、干涸的酒漬(暗紅、金黃、渾濁的啤酒色交織)、不明油污,
還有幾灘早已干涸、顏色可疑的嘔吐物痕跡。昂貴的手工編織地毯,
像是被無數(shù)人踐踏蹂躪過的垃圾堆,酒水浸染出大塊深色污斑,
煙灰和零食碎屑如同霉菌般深深嵌入纖維,幾個被踩扁的易拉罐和薯片袋半埋其中。
那張她精心挑選的Baxter真皮沙發(fā),已面目全非。靠墊被隨意扔在地上,
其中一個上面清晰地印著一個沾滿油污的腳印。沙發(fā)坐墊上,散落著數(shù)根熄滅的煙頭,
皮革表面被燙出好幾個觸目驚心的焦黑小洞,邊緣卷曲發(fā)黃。更讓她瞳孔驟縮的是,
在沙發(fā)扶手的縫隙里,赫然卡著一個用過的、刺眼的彩色安全套包裝袋!
大理石材質(zhì)的茶幾上,
飲料罐、一次性塑料杯、沾滿醬汁和食物殘渣的餐盤、油膩的披薩盒……像一座微型垃圾山,
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酸餿氣。她心愛的一個從北歐帶回的、線條簡潔優(yōu)雅的陶瓷擺件,
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幾個廉價俗氣的塑料玩偶,被隨意丟棄在“垃圾山”的角落。
開放式廚房的景象更是地獄。水槽被發(fā)霉的碗碟和沾著食物殘渣的刀叉徹底堵塞,
臟水幾乎要溢出來。昂貴的琺瑯鑄鐵鍋里糊著一層焦黑的不明物體,
灶臺和臺面上濺滿了凝固的油點和醬汁,黏糊糊的一片狼藉。冰箱門大敞著,里面空空如也,
只剩下幾片蔫黃的菜葉和滲出的不明液體。空氣中,
那令人窒息的惡臭分子仿佛在無聲地尖叫、狂笑。沈唯站在門口,行李箱從脫力的手中滑落,
“咚”地一聲砸在污穢的地板上。她全身的骨頭像是被瞬間抽走,
冰冷的感覺從腳底一路竄到頭頂,手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嗡嗡的轟鳴聲。她精心打造的家,她視為安全堡壘的“星瀾灣·云棲苑”,
此刻就像一個被洗劫一空、肆意糟蹋后遺棄的垃圾場!憤怒,
一種從未有過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暴怒,如同火山熔巖在她胸腔里咆哮、奔涌!
她猛地沖向自己的主臥——門鎖有被強行撬動的痕跡!推開門,還好,
里面雖然凌亂(床單被掀開,抽屜有翻動跡象),但破壞相對有限。她喘息著,心臟狂跳,
立刻沖向最核心的堡壘——衣帽間!感應(yīng)燈亮起,照亮了災(zāi)難的現(xiàn)場。
原本井然有序的陳列架被翻得亂七八糟。幾條真絲圍巾被扯出來揉成一團(tuán)扔在地上。
幾個首飾盒被打開,里面空空如也!沈唯的目光如同激光,
瘋狂地掃過她的“士兵”陣列——Celine的Box不見了!
Chanel的經(jīng)典款鏈條包也不見了!她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視線帶著最后一絲僥幸和最深的恐懼,投向最中央那個獨立的防塵罩——空的!
她的“星辰”,那個霧霾藍(lán)的鱷魚皮鉑金包,消失了!巨大的恐慌和憤怒幾乎將她吞噬。
她瘋了一樣在衣帽間里翻找,奢華的衣物、鞋子被粗暴地?fù)荛_。沒有!沒有!哪里都沒有!
就在絕望的冰水即將淹沒她時,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衣帽間通往客臥的那個小門。門虛掩著。
一股莫名的直覺驅(qū)使她沖了過去。推開虛掩的門,眼前的景象讓她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客臥連接的小起居室角落里,堆滿了不屬于她的廉價衣物、空酒瓶和垃圾。
而在那堆散發(fā)著汗臭的垃圾頂上,如同最惡毒的嘲諷,她的“星辰”被隨意地扔在那里!
但它已不再是那個閃耀著冷冽光澤的藝術(shù)品。霧霾藍(lán)的珍貴鱷魚皮包身上,
一道足有十幾厘米長的猙獰裂口赫然在目!皮肉翻卷,露出了內(nèi)里的襯布。
鉑金的鎖扣上布滿了深深的劃痕,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其中一個搭扣甚至有些變形。
更讓沈唯目眥欲裂的是,一只沾滿污垢、穿著臟兮兮工裝褲的腳,正大喇喇地踩在包身上!
那正是趙天野的腳!趙天野本人正歪坐在旁邊一張同樣堆滿垃圾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
一手刷著手機短視頻,一手夾著煙,煙灰簌簌地落在旁邊的垃圾堆里。
他顯然沒料到沈唯會突然闖進(jìn)來,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一種令人作嘔的無所謂神情。
“喲,沈大小姐回來啦?挺早啊。”他慢悠悠地把腳從包上挪開,仿佛那只是一個破麻袋。
沈唯渾身都在發(fā)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滔天的怒火幾乎要沖破她的軀殼。
她幾步?jīng)_過去,一把抓起那個傷痕累累、沾著鞋印的鉑金包,指尖觸碰到那道猙獰的裂口時,
心都跟著抽痛了一下。她將包舉到趙天野眼前,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嘶啞變形,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磨出來的:“趙天野!這是什么?!我的包!誰讓你碰它的?!
誰讓你把它弄成這樣的?!”趙天野被她的氣勢驚得下意識往后縮了一下脖子,但隨即,
那股無賴的痞氣又涌了上來。他撇撇嘴,甚至嗤笑了一聲,彈了彈煙灰:“切,
不就是個包嗎?看看怎么了?摸兩下又不會少塊肉。”他斜睨著沈鐘,
眼神里充滿了混不吝的挑釁,“我女朋友說了,你有的是錢,家里這種玩意兒多得是,
至于嗎?大驚小怪!一個破包而已,壞了再買唄,反正你沈大小姐又不差這點錢!”“天野!
”林晚聽到動靜,從客臥的浴室里跑出來,頭發(fā)還濕漉漉的。
她看到沈唯手中的包和那道刺眼的裂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但很快就被一種扭曲的理直氣壯取代。她沖到沈唯面前,聲音尖利,
帶著強烈的指責(zé)意味:“沈唯!你干什么呀?嚇?biāo)廊肆耍〔痪褪莻€包嗎?
天野他……他就是好奇!想看看真正的奢侈品長啥樣!他說了,看了才有動力,
以后也給我買!你用得著這么兇巴巴的嗎?吼什么吼?!”她叉著腰,
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了天大委屈的人,聲音越來越高:“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窮,買不起,
就不配看?不配碰?沈唯,我告訴你!你少在這里仗著有幾個臭錢就看不起人!我們是窮,
但我們也有尊嚴(yán)!你這種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真讓人惡心!”“我惡心?!
”沈唯被這倒打一耙的言論徹底點燃了!
連日來的隱忍、不安、此刻親眼目睹家園被毀、珍愛之物被踐踏的憤怒,
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fā)!她猛地將那個殘破的包狠狠摔在腳下污穢的地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她指著趙天野,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冰錐,死死釘在林晚那張?zhí)搨蔚哪樕希?/p>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異常冰冷清晰:“林晚!你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看看你身邊這個男人!
看看他干的好事!看看這個家被他糟蹋成什么樣子!看看我的包!”“好奇?動力?買給你?
你信他的鬼話連篇!他好吃懶做,游手好閑,滿身都是令人作嘔的虛榮!
他除了會花言巧語騙你這個蠢女人,他還會什么?!他是不是還欠著一屁股的賭債?!
他就是在利用你!利用你那點可憐的同情心,利用你來我這里占便宜,吸我的血!
你被他賣了還在替他數(shù)錢!”這番尖銳的揭露如同利刃,
瞬間刺穿了林晚那層自欺欺人的外殼。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
眼神里充滿了被戳破的羞惱和瘋狂。“你胡說!沈唯!你放屁!
”林晚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歇斯底里,“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有男朋友對我好!
你就是見不得我幸福!你就是故意挑撥離間!想拆散我們!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你活該沒人愛!”趙天野這時也站了起來,臉上那點偽裝出來的老實徹底消失,
只剩下赤裸裸的陰鷙和兇狠。他一把將情緒失控的林晚扯到自己身后,上前一步,
幾乎要貼到沈唯的臉上,濃重的煙臭味撲面而來。“聽見沒晚晚?你這所謂的‘好閨蜜’啊,
骨子里就是嫌貧愛富的賤貨!”他陰惻惻地盯著沈唯,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笑,
“她巴不得你永遠(yuǎn)是個可憐蟲,好襯托她的高貴!這種女人,根本不配做你朋友!
”看著眼前這對沆瀣一氣、顛倒黑白的男女,沈唯最后一絲理智和對舊情的眷戀徹底崩斷。
她指著大門,聲音如同來自北極的寒風(fēng),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滾!林晚!趙天野!
你們兩個,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我的房子!帶上你們的垃圾!滾!”“滾?
”趙天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非但沒有后退,反而發(fā)出一陣囂張的大笑。
他好整以暇地重新坐回那張臟兮兮的椅子,甚至還悠閑地翹起了二郎腿,
用一種看小丑般的眼神睥睨著沈唯。“沈大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他慢悠悠地從自己那件油膩的工裝外套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牛皮紙文件袋,
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炫耀和勝券在握的得意。“該滾蛋的,是你吧?”他“啪”的一聲,
將文件袋里的幾張紙甩在面前同樣骯臟不堪的小茶幾上。“來,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趙天野指著最上面那張紙,手指點著上面一個醒目的位置,“房屋買賣合同!白紙黑字!
還有這個!”他又甩出一張打印紙,“產(chǎn)權(quán)證明復(fù)印件!看見沒?產(chǎn)權(quán)人:趙!天!野!
”他仰起下巴,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小人得志的猖狂:“這房子,現(xiàn)在姓趙!懂嗎?
老子才是這里的主人!你沈唯,不過是個賴著不走的租客!識相的,
現(xiàn)在就給老子收拾東西滾蛋!否則——”他眼神陡然變得兇狠,充滿了威脅,
“老子立刻報警,告你非法入侵!私闖民宅!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林晚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證據(jù)”驚呆了。她猛地?fù)涞讲鑾走叄テ鹉菐讖埣垼?/p>
貪婪地、急切地辨認(rèn)著上面的文字和那個刺眼的“趙天野”的名字。短暫的震驚過后,
一種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她!剛才被沈唯痛罵的羞辱和憤怒,
此刻全化作了扭曲的報復(fù)快感!她抬起頭,
臉上帶著一種混合著鄙夷、得意和虛假憐憫的復(fù)雜表情,看向沈唯,
聲音尖刻:“唯唯……哦不,沈小姐,真沒想到啊!看你平時人模人樣的,
背地里竟然是這種人?霸占著別人的房子這么久,還把自己當(dāng)主人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嘖嘖嘖……”她搖著頭,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沈唯看著眼前這荒誕至極的一幕,
看著趙天野那張寫滿惡毒和狂妄的臉,看著林晚那副小人得志、恩將仇報的嘴臉,
心中那股滔天的怒火,反而奇異地沉淀下來,化作一種冰冷的、足以凍結(jié)一切的沉靜。
怒極反笑。她甚至真的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極淡、極冷的笑意。“呵。
”她沒有再看那幾張可笑的廢紙一眼,也沒有理會林晚刻薄的嘲諷。她只是緩緩地轉(zhuǎn)過身,
在趙天野和林晚充滿惡意和期待(期待看到她崩潰或求饒)的目光注視下,
步履沉穩(wěn)地走向書房——那個他們從未被允許進(jìn)入的、屬于她的絕對私密空間。
書房厚重的實木門被打開,又在她身后關(guān)上。趙天野和林晚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她終于認(rèn)慫去收拾東西”的得意。趙天野甚至舒服地往后靠了靠,
點燃了一支新的香煙,準(zhǔn)備欣賞沈唯灰溜溜滾蛋的“好戲”。不到一分鐘。
書房的門再次打開。沈唯走了出來。她的手中,沒有拿任何行李。
只有一個鮮紅的、印著莊嚴(yán)國徽的硬殼證件本。她面無表情,一步步走回到那對男女面前。
目光掃過趙天野臉上尚未褪盡的得意,掃過林晚眼中閃爍的狂喜和即將噴薄而出的刻薄。
然后,在趙天野和林晚疑惑、繼而轉(zhuǎn)為驚愕的目光中,沈唯手臂猛地一揚!
那個鮮紅的、沉甸甸的證件本,帶著破空之聲,
狠狠地、精準(zhǔn)地砸在了趙天野那張寫滿猖狂的臉上!“砰!”一聲悶響。趙天野猝不及防,
被砸得“嗷”一聲痛呼,捂著臉仰倒在椅子上,香煙也掉在了地上。“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沈唯的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冰冷刺骨,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威嚴(yán),
“這才是‘星瀾灣·云棲苑’唯一合法的房產(chǎn)證!戶主:沈唯!”鮮紅的證件本掉落在地,
攤開的內(nèi)頁朝上。在清晰的國家徽記下方,在“房屋所有權(quán)人”那一欄,“沈唯”兩個大字,
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不容置疑地烙印在空氣中!
旁邊的房屋坐落地址、不動產(chǎn)權(quán)證號、登記時間……每一項信息都清晰無誤,
閃耀著法律賦予的權(quán)威光芒!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趙天野捂著臉,
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那攤開的鮮紅證件,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只剩下死灰般的慘白和難以置信的驚恐。剛才的囂張氣焰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
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癱在椅子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林晚臉上的狂喜和刻薄徹底僵住,像是戴上了一張滑稽的面具。她猛地?fù)溥^去,
一把抓起地上的房產(chǎn)證,手指顫抖著,幾乎要戳破紙面,
一遍又一遍地確認(rèn)著那個名字——沈唯!沈唯!真的是沈唯!“不……不可能!假的!
這肯定是假的!”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尖叫起來,猛地抬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趙天野,
聲音因為極度的震驚、恐懼和被愚弄的憤怒而徹底扭曲、尖利破音:“趙天野!你騙我?!
這房子……這房子根本不是你的?!你給我的那些文件……都是假的?!你一直在騙我?!!
”巨大的打擊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抓著房產(chǎn)證的手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看向趙天野的眼神,
充滿了被徹底背叛的恨意和茫然。
沈唯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對瞬間從天堂跌入地獄、丑態(tài)百出的男女,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只有冰冷的厭惡和決絕。她彎腰,從林晚顫抖的手中,毫不費力地抽回自己的房產(chǎn)證,
動作優(yōu)雅而冷酷。“偽造國家機關(guān)證件,侵占他人住宅,盜竊、故意損壞貴重財物,
非法入侵……”沈唯的聲音清晰而冰冷,如同法官在宣讀判決書,每念出一個詞,
趙天野和林晚的臉色就慘白一分,“證據(jù)確鑿。”她指了指一片狼藉的客廳,
又揚了揚手中的房產(chǎn)證和那個殘破的鉑金包。“現(xiàn)在,給你們一小時。
”沈唯的目光如同兩道冰錐,刺穿兩人最后的僥幸,“收拾好你們的東西——記住,
是只屬于你們的垃圾——然后,滾出我的視線。”她停頓了一下,
看著趙天野眼中殘留的怨毒和林晚失魂落魄的絕望,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一小時后,
如果你們還在這里,我會親自打電話,請警察來‘請’你們出去。我想,偽造證件這一條,
就足夠你們在里面好好‘清醒’一段時間了。”說完,她不再看他們一眼,
拿著自己的房產(chǎn)證和那個傷痕累累的“星辰”,轉(zhuǎn)身,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