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眸,朱唇輕啟。
“靈湛你和爹爹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是嗎。”
馬上就要離開她了是嗎。
忽而眸光一轉,似想到什么妙處,唇角不自覺漾起梨渦。
可以偷溜出去——
這般想著,眉間愁云頓散,眸中漾起星子般的亮色。
夜沉:“……”
他原本就不善離別的話。
如今瞧見少女眸中的那點星光,更是沒話說。
靈湛見狀,方才那點憐惜之意生生凝在心頭。
“......”
原是白操心了。
瞧她這副眉眼彎彎的模樣,怕不是連偷溜的路線都盤算好了。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別給你師父添麻煩。”
言罷,轉眸望向靈虛子,眼底浮起幾分憐意。
——然而。
靈湛眸光微動。
忽而想起這位向來持重的師兄今后怕是要被這小丫頭攪得頭疼不已。
唇角不由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快哉快哉!
——當真是天道好輪回。
看著那點情緒全寫在臉上、藏無可藏的兩人。
夜沉:“……”
靈虛子“……”
——
“爹爹、靈湛再見~”
少女揮手告別,看著逐漸淡出視線的兩抹身影,她只感受到——
快哉,她已經想象到他們看著本該在蓬萊認真修習的她出現在面前的感受了。
哈哈哈哈哈。
——
“千年為期,諸事了斷。”
男人默了默,看向身側的靈湛,“那件事——”
“我已安排妥當,希望他們相處愉快。”
——
“今日你先休頓休頓,明日便和你的師兄們一起來修習。”
“是!師父!”
少女朝靈虛子草草一揖。
未待他回應,便輕觸頸間星石,輕聲道“棲梨峰。”
下一秒消失不見其蹤。
——這般著急,倒像是怕人反悔似的。
這孩子——
靈虛子笑著搖了搖頭。
她立在山巔梨樹下,廣袖當風。
但見:千樹梨花堆雪,萬縷清香襲人。
遠山含黛,暮云合璧。
真別致啊。
她邁步走進梨樹間,視線卻被樹下一抹白所吸引。
!九條尾巴?
九尾神狐!
是幼崽!
靈音屏息凝神,蓮步輕移,一寸寸向那團雪色靠近。
袖中指尖微顫,泄了三分雀躍心緒。
那九尾神狐耳尖忽動,倏然回首。
不待少女反應,已化作流光一道,沒入梨雪深處。
少女眸光流轉,細細逡巡過林間每一處——
梨雪覆徑,不見狐蹤,風過空枝,唯聞佩環叮咚。
正悵然間,忽聽得頭頂瓊枝“嘩啦”一響。
抬眸望去,九尾神狐正懶臥繁花間。
蓬尾輕掃,攪碎一樹瓊瑤。
那雙金瞳含著幾分戲謔,倒像是在笑她尋得辛苦。
……
不玩了。
她驀地旋身,紅衣翻飛如灼灼烈焰,抬步便要走——
忽見那白狐自梨雪深處疾奔而來。
狐尾掃落漫天瓊英,堪堪停駐于她裙畔。
它仰起腦袋,琉璃般的眸子濕漉漉地望著她。
九條雪尾討好般纏上她的緋色裙角。
?
白狐微微仰首,雪白的耳尖輕輕一顫。
歪著頭用那雙澄澈的金瞳凝視著她。
少女垂眸睨它,忽而蹲下,指尖勾起一只狐尾把玩。
白狐趁機將腦袋往她掌心蹭。
九條尾巴在緋色裙裾上綻開如雪浪,喉間發出細弱的嗚咽聲。
她忽然捏住它后頸提起,與那雙濕漉漉的金瞳平視。
“跟著本小姐的話,定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白狐歪著腦袋呆呆的盯著她。
好吧,它怕是不懂。
不過蓬萊居然會有九尾神狐,這是她從未想到的。
為什么突然覺得好困。
好想睡覺,是她這幾天精力花光了嗎。
她將白狐放下。
“去玩吧。”
轉身朝木屋走去,她真的好困啊,仿佛下一秒就能站著入睡。
她一踏入內室,便如斷線傀儡般倒向軟榻。
緋紅衣袖在錦衾上鋪展如殘霞。
呼吸變得綿長均勻,鴉羽般的睫毛在玉顏上投下兩道倦影。
白狐輕盈地隨踏入庭院,卻在越過內室門檻的剎那——
月色般的清光流轉間,那團雪色身影倏然抽長。
待光華散去,立在珠簾前的已是位月白錦袍的少年。
衣袂間還沾著幾瓣未散的梨花香。
少年耳尖那抹雪白的狐毛尚未褪盡,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光。
他悄然靠近錦榻,指尖輕輕扣住少女纖細的皓腕——
少年指尖微顫,那枚鎏金鈴鐺在燭火下忽明忽暗——
正是萬妖鈴。
妖族世代相傳的圣物,唯有命定的妖后方可佩戴。
而繼他母后之后,萬妖鈴不見蹤影。
白晏凝視著少女腕間輕顫的鎏金鈴,眸色漸深——
妖族自古便有鐵律:
未得鈴主為后者,縱使修為通天,亦不得加冕為帝。
他的指尖輕輕撫過萬妖鈴上斑駁的妖紋。
那些古老的紋路在他指腹下微微發燙。
萬年來,每當鈴音在天地間響起,他都會立即撕裂虛空趕去。
可命運總愛戲弄于他——
每次都是差一點。
而現在——
她就在他眼前。
鎏金鈴隨著她的呼吸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清響。
他雪白的狐耳不自覺抖了抖,金瞳深處泛起暗涌。
骨節分明的手指卻將她的腕子扣得更緊,鈴音輕顫。
她是他命定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