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
“小師妹！快起來我們要出發去凡界了！”
靈音眼睛還沒睜開，就被江臨安拽著手腕拖出了房門。
涼風撲面，她一個踉蹌，險些踩到自己的裙擺。
“三師兄等等！”
她猛地剎住腳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
“怎么了？”
江臨安回頭，一臉困惑地望著她。
少女訕訕地撓了撓頭，扯出一個心虛的笑容。
“我忘記準備行囊了，給我一盞茶的時間，我保證——”
剛要轉身，就被少年一把拉回。
江臨安疑惑的拿出一個紅色包裹。
“你不是早就收拾好了嗎？”
靈音愣住。
那確實是她的云錦料子，可她明明記得它一直被放在桌上，從未碰過。
她遲疑地接過，掀開一角——
疊得齊整的紅衫下壓著幾錠銀寶。
那卷《啟沌訣》端正地躺在夾層里。
最刺目的是，油紙包著的桂花糕正散著甜香。
——不對勁。
這包點心分明是魔界長街那家老鋪的油紙花樣。
可來蓬萊那日行色匆匆，秘密出行，分明......半塊點心都沒帶。
她明明記得自己昏迷前什么都沒準備，難道......
“難道我是天命之女？”
靈音眼睛突然亮起來，興奮地壓低聲音。
暈過去后另一個神識覺醒。
買了最愛吃的桂花糕后自己回來收拾好了行李？
這么一想，頓時覺得合情合理。
她美滋滋地把包袱塞進歸墟戒，又整了整身上的紅色衣衫。
“走吧師兄！”
她挺直腰板，一手叉腰，一手指天，衣袂翻飛間端的是正氣凜然——
那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活像是要去拯救六界蒼生。
“此次下凡，定要——”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眼睛一亮。
“吃遍凡界所有點心鋪子！一個芝麻餅都不放過！”
江臨安立刻配合地拔出佩劍，劍鋒直指遠方。
“師妹所言極是！先從沈國長安城那家百年老字號開始征討！”
兩人相視一笑，擊掌為盟，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謀劃什么驚天大事。
屋檐上，白狐懶洋洋地蜷著尾巴，金瞳半瞇。
目送二人身影漸行漸遠。
誰都不曾察覺——
包袱最里層的素絹上，靜靜躺著一根不屬于任何人的，玄色發絲。
桃樹下——
“大師兄二師兄！”
二人向蕭云澈和沈奕舟興奮的打著招呼。
真是活力滿滿啊。
四人默契的站在一起，少女輕觸頸間星石。
四人齊齊消失，只余下一道清音。
“出發咯！”
昆侖之巔，云海翻涌——
四道流光倏然墜地，驚起陣陣靈霧。
待霧氣散去，靈音才發現他們正落在人群中央——
周遭修士或坐或立，衣袂飄飄，儼然已等候多時。
“哎呀呀，我們是不是來晚了？”
江臨安撓著頭，目光掃過人群。
只見昨日學堂里那幾個眼熟的身影，此刻都站在各派隊伍最前方。
四人站在人群中，衣袂翻飛間顯得格外醒目——
蕭云澈一襲素白長衫如霜似雪。
沈奕舟杏黃道袍上金線暗紋流轉。
而靈音與江臨安那兩抹灼灼紅衣，更是鮮艷的奪目。
周圍各派弟子服飾整齊劃一，唯獨他們四人色彩斑斕。
活像落在雪地里的四只彩蝶。
魔界的玄衣三人頻頻側目。
別問她怎么知道那是魔界。
因為最前面的兩人她再熟悉不過。
可不就是「討厭鬼」元意和「愛哭鬼」卓西嗎。
靈音的目光剛掃過去，卓西就敏銳地察覺到了。
兩人視線相撞的瞬間，靈音條件反射地翻了個行云流水的白眼。
速度快得像是專門練過。
“喲，這不是我們尊貴的帝——哎呦！”
卓西剛開口，就被旁邊的元意狠狠掐了一把腰眼。
“你干嘛！”卓西疼得直跳腳。
元意一把揪住他的后領，壓低聲音冷冷道。
“蠢貨，你想讓六界都知道魔尊偷偷送帝姬去蓬萊學藝？”
卓西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捂住嘴。
“三師弟，照顧好小師妹，我與大師兄去殿內登記拿玉牌。”
就屬他們來的最晚。
“交給我，你們就放心吧師兄！”
交給你才讓人不放心……
沈奕舟無奈笑了笑跟著蕭云澈并肩走去。
他們二人環顧四周，發現人雖比昨天多了，但也只多了兩個。
以謝景淮為首的素衣弟子那邊傳來幾聲嗤笑。
“真是土包子，竟穿紅色衣衫。”
“喂！你說誰呢？”
江臨安自是不能忍的，何況對方明擺著就是對著他們說的。
“誰答應就說誰咯。”
“你——”
“三師兄冷靜啊三師兄。”
靈音死死拉住拉住少年的衣袖，差一點他就沖了上去。
“呵，”那素衣弟子輕蔑地打量著靈音火紅的裙衫。
“穿得跟個爆竹似的，果然物以類聚——”
“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穿得跟個、爆、竹、似、的，如何？”
真是太囂張了！她從未見過這么囂張的人！
“小師妹！”
這下輪到江臨安手忙腳亂地攔住她，“咱們不跟狗一般見識！”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
元意在不遠處看得直搖頭：“菜雞互啄。”
卓西已經掏出瓜子開始嗑：“打起來打起來！”
謝景淮廣袖一振，凜冽威壓如霜刃出鞘，霎時鎮得全場鴉雀無聲。
“聒噪。”
靈音瞇起眼睛——這廝分明等那弟子罵痛快了才出手。
她指尖的幽藍火苗倏地躥高三分。
在謝景淮淡漠的目光里噼啪炸開一朵火花。
“仙族好大的威風。”
她故意把“仙界太子”四字咬得百轉千回。
“怎么不等他再罵幾聲再開口？”
江臨安噗嗤笑出聲，又在謝景淮掃來的視線里猛咳掩飾。
這話是她說的，看她師兄做什么，當她師兄嚇大的嗎。
等等——
這就是凡界話本里的…「愛情」嗎
“該不會——”
狐疑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
“謝景淮你...暗戀我師兄？”
話音剛落，江臨安瞬間炸毛。
“胡說什么！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景淮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斷了。
元意默默后退三大步，卓西卻興奮地掏出留影珠。
“勁爆！真是太勁爆了！沒想到仙界太子竟然好這口。”
“都給我閉嘴。”
謝景淮的聲音冷得能掉冰渣子，整張臉都陰沉得可怕。
就是耳尖似乎...有點紅？
這對嗎？
可是那泛紅的耳尖哪里是什么害羞——分明是氣得要殺人的前兆！
謝景淮怒極反笑，額角青筋直跳。
“你這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靈音立刻擺出一副受驚的模樣。
縮在江臨安身后只露出半張臉，活像只被欺負的小動物。
謝景淮看得牙癢——
這丫頭分明是在演戲，偏生旁人看來倒像是他在仗勢欺人。
“裝，繼續裝。”
他冷笑，“敗壞本君名聲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怕？”
靈音從江臨安肩頭探出腦袋，眨巴著眼睛。
“太子這話說的...方才不是您自己承認...”
“本君承認什么了？！”
“你的臉都紅啦！俗話說——少年的臉紅勝過一切情話。”
謝景淮手中斷扇“啪”地砸在地上，驚起一群飛鳥。
元意早已退到安全距離外，卓西卻還在那上躥下跳地拱火。
“打一架唄！有什么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要是不夠就再打一架！”
“那我派最厲害的三師兄出戰！”
“小師妹你...”
江臨安先是一愣，隨即熱血上涌——這是何等信任！
他唰地抽出佩劍，“來戰！”
謝景淮卻冷哼一聲，廣袖一拂：“今日是首日，本君不與你們計較。”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靈音，一字一頓道。
“但愿你日后比試別落在我手里。”
靈音渾不在意地吐了吐舌頭。
“略——說得好像沒這事你就會手下留情似的~”
卓西在一旁嘆道：“哇，這算不算因愛生恨？”
“……”
他是懂怎么讓人沉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