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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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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亂世燼余洛陽城的天空,被暮色和狼煙熏染成一種渾濁的紫紅,

像一塊浸透了污血的舊帛。初平元年(公元190年)的深秋,寒意已如跗骨之蛆,

鉆入這座曾經冠蓋云集的帝都。董卓的鐵蹄踏碎了皇權的余暉,

西涼兵的獰笑取代了宮闕的鐘鼓。街道上行人寥寥,商鋪緊閉,

偶有甲胄森然的騎兵呼嘯而過,卷起滿地枯葉與塵土,留下令人窒息的鐵銹與血腥氣。

城西一處清幽的宅院,此刻卻成了人間煉獄。火光沖天而起,吞噬著雕梁畫棟,濃煙滾滾,

夾雜著木材燃燒的噼啪爆裂聲和凄厲絕望的哀嚎。這里是墨家旁支、機關巧匠呂良的府邸。

呂良醉心于復原上古奇巧,尤其癡迷于墨家失傳的機關圖譜,卻不知這亂世之中,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搜!掘地三尺也要把圖給老子找出來!”一個滿臉橫肉、身著西涼鐵甲的都尉,

揮舞著仍在滴血的環首刀,聲音嘶啞如夜梟,“相國有令,膽敢私藏前朝禁物者,格殺勿論!

”庭院中,尸體橫陳。忠心護主的家仆倒在血泊里,

胸膛被長矛洞穿;試圖阻攔的侍女被一刀劈開脖頸,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青石地面。

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腥甜。七歲的呂箏,蜷縮在后花園假山的陰影里,

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嗚咽聲溢出,牙齒深深陷進肉里,

嘗到一絲咸腥。她透過太湖石的孔洞,

眼睜睜看著父親呂良被幾個如狼似虎的西涼兵按跪在地。

父親平日里溫和儒雅的面容此刻扭曲著,額角青筋暴起,嘶吼著:“墨家精粹,

豈能落入豺狼之手!爾等暴虐,必遭天譴!”回應他的是西涼兵猙獰的大笑和更重的拳腳。

一個士兵粗暴地扯開呂良的衣襟,從他貼身處掏出一個油布包裹的小冊子。“找到了!

”士兵興奮地大叫。“爹——!”一聲稚嫩的悲鳴終于沖破喉嚨,呂箏忘記了恐懼,

小小的身影從假山后撲出,像一只絕望的雛鳥撲向風暴。“還有個小崽子!

”都尉眼中兇光一閃,手中的環首刀毫不猶豫地朝著那撲來的小小身影劈下!

刀鋒在火光映照下,閃爍著死亡的寒光。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驚鴻般掠過庭院,帶著一股清冷的香氣,瞬間擋在了呂箏身前。

那身影快得不可思議,纖纖玉指在都尉持刀的手腕上閃電般一拂一按。都尉只覺得手腕劇痛,

仿佛被毒蝎蟄中,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沉重的環首刀“哐當”一聲脫手墜地。“什么人?

!”都尉又驚又怒,捂著劇痛的手腕厲聲喝問。火光映亮了來人的臉。那是一個少女,

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著素色曲裾深衣,外罩一件略顯單薄的淺碧色紗羅。她的容顏極美,

美得驚心動魄,蛾眉淡掃,眼若秋水,此刻卻凝著一層寒霜。最令人心驚的是她眼中的平靜,

那是一種看透生死、洞悉世情的深邃平靜,與這修羅場格格不入。“司徒府,貂蟬。

”少女的聲音清越而冰冷,如同碎玉落盤,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爆裂和士兵的喧囂。

她微微側身,將呂箏小小的身體完全護在身后,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落在被士兵粗暴按住的呂良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貂蟬姑娘?”都尉一愣,

顯然聽說過這位名動洛陽、被司徒王允收為義女的絕色佳人。他臉上的戾氣收斂了幾分,

但語氣依舊強硬:“此乃奉相國之命捉拿叛逆!貂蟬姑娘還是莫要插手的好!”“叛逆?

”貂蟬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譏誚,目光如冷電般射向都尉,“呂良先生乃洛陽知名巧匠,

奉司徒大人之命,正在修復宮中幾件損毀的禮器。相國大人要的‘前朝禁物’,只怕是誤會。

大人不妨問問相國,是否連宮中事務也要一并查抄?”她的話不疾不徐,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儀。提到“司徒大人”和“宮中事務”,

都尉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董卓雖跋扈,王允作為三公之一,表面上的禮遇還是有的。

為一個匠人得罪王允,似乎并不值得。“那……這圖冊?”都尉指著士兵手里搶來的油布包,

心有不甘。“此乃修復禮器所需圖譜,并非什么禁物。”貂蟬伸出手,語氣不容置喙,

“司徒大人正等著此物。將軍若是不信,可隨我回府,當面詢問大人?

”都尉看著貂蟬那雙平靜無波卻深不見底的眼眸,心里打了個突。他掂量了一下,

最終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既是司徒大人所需,拿去便是!撤!”他狠狠瞪了呂良一眼,

又貪婪地掃過貂蟬絕美的臉龐,帶著手下罵罵咧咧地撤離了這已成廢墟的宅院,

只留下遍地焦土與尸骸。士兵們如潮水般退去,庭院里只剩下火焰舔舐殘骸的噼啪聲和濃煙。

呂良掙扎著爬起,踉蹌著撲向貂蟬和呂箏,一把將女兒緊緊摟在懷里,老淚縱橫:“阿箏!

我的兒啊!”他轉向貂蟬,深深一揖,聲音哽咽:“多謝貂蟬姑娘救命之恩!大恩大德,

呂良沒齒難忘!”貂蟬輕輕搖頭,目光落在呂箏驚魂未定、滿是淚痕的小臉上,

眼中流露出一絲罕見的溫柔。“呂先生言重了。此地不宜久留,董卓多疑,恐生變故。

先生與令嬡速速隨我回司徒府暫避。”呂良看著滿院慘狀,悲從中來,卻知貂蟬所言是實。

他顫抖著手,從懷中摸索出一個更小的、用油紙仔細包裹的殘破皮卷,塞進呂箏懷里,

低聲急促道:“阿箏,這個……藏好!永遠別讓外人看見!這是我們呂家……不,

是墨家最后的……”話未說完,他猛地一陣劇烈咳嗽,嘴角溢出一縷黑血,身體晃了晃,

眼神開始渙散。“爹!”呂箏驚恐地尖叫。貂蟬臉色一變,迅速上前扶住呂良。

只見他胸口不知何時插著一枚細如牛毛、泛著幽藍光澤的短針,針尾幾乎完全沒入體內!

是毒針!方才混亂中,竟有西涼兵暗中下了毒手!

“是李儒的人……他們……不會放過……”呂良死死抓住貂蟬的手腕,用盡最后力氣,

斷斷續續地低語,“玉……玉璽……圖……線索……”他的瞳孔徹底失去了光彩,

抓住貂蟬的手無力地垂下。“爹——!”呂箏撕心裂肺的哭喊劃破了死寂的夜空。

貂蟬看著懷中已然氣絕的呂良,又看看哭得幾乎暈厥的呂箏,

絕美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凝重與一絲冰冷的怒意。她迅速環顧四周,確認再無他人,

果斷地抱起小小的呂箏,將那張沾著呂良血跡的油布小皮卷緊緊按在呂箏心口,

低聲而急促地說:“阿箏,記住,從現在起,你是我的妹妹。你叫阿箏,

王允司徒府上的阿箏。忘掉過去,活下去!記住你爹的話,藏好它!”她不再停留,

抱起輕得如同羽毛的呂箏,如同來時一般迅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殘垣斷壁與濃煙夜色之中。

只留下那滿院的焦尸與斷壁,在秋風中無聲地控訴著亂世的殘酷。

司徒府的后角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又迅速合攏。貂蟬抱著呂箏,穿過寂靜的回廊。

廊下懸著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曳,昏黃的光線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呂箏緊緊攥著懷里那張帶著父親體溫和血腥氣的皮卷,小臉埋在貂蟬帶著淡淡冷香的肩頭,

淚水無聲地浸濕了那素色的衣料。她小小的身體里,恐懼像冰冷的蛇纏繞著心臟,

但一種更深沉、更堅硬的東西,在目睹至親慘死、家園被毀的瞬間,如同埋入凍土的種子,

悄然滋生。貂蟬感受到懷中孩子細微的顫抖,腳步微頓。她低頭,

看著呂箏蒼白的小臉上那雙驚魂未定卻透出一絲異樣執拗的大眼睛,

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同樣無助的自己。她輕輕拍了拍呂箏的背,聲音低不可聞,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別怕,阿箏。活下去。記住你該記住的,忘記你該忘記的。

這亂世,才剛剛開始。”她將呂箏抱進一間僻靜的廂房,安置在柔軟的床榻上。

點燃一盞小小的油燈,昏黃的光暈驅散了一小片黑暗。貂蟬坐在床邊,用沾濕的絲帕,

溫柔地擦拭著呂箏臉上的淚痕和污跡。動作輕柔,眼神卻深邃如古井。“以后,

你就住在這里。”貂蟬的聲音恢復了清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疏離,“我是貂蟬,你的姐姐。

司徒大人是我們的義父。記住,你只是阿箏,一個父母死于亂兵的孤女。

”呂箏呆呆地望著貂蟬,火光在她絕美的側臉上跳躍,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聽不懂那些復雜的身份,只記得那冰冷的刀鋒,父親最后的囑托,

和眼前這個救了她、讓她感到一絲溫暖的姐姐。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懷里那張皮卷,

小小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粗糙的觸感,是父親留下的最后一點念想,

也是……一種她還不明白的沉重。貂蟬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呂箏緊握的小手,隨即移開。

她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冰冷的夜風灌入,吹動她的衣袂。窗外,

洛陽城的夜色依舊深沉,遠處隱約傳來巡夜士兵的梆子聲,單調而壓抑。“睡吧。

”貂蟬沒有回頭,聲音飄散在夜風里,“天亮之前,把眼淚流干。從明天起,

你要學會用眼睛看,用耳朵聽,用腦子想。這府邸,比那廢墟,未必安全多少。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了一下,在墻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呂箏蜷縮在錦被里,

懷中的皮卷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著她的心口。

父親臨終那斷斷續續的話語在她腦中回響:“玉……玉璽……圖……線索……”玉璽?

那是皇帝才能擁有的東西!為什么會和爹爹的圖有關?這張殘破的皮卷上,到底藏著什么?

無盡的疑問和巨大的悲傷吞噬著她,疲憊終于如潮水般涌來。她沉沉睡去,

小小的眉頭即使在夢中,也緊緊蹙著。貂蟬靜靜立在窗邊,看著外面無邊的黑暗,良久,

才輕輕關上窗戶。昏黃的燈光下,她攤開自己的手掌,

掌心赫然躺著一枚細若牛毛、幽藍淬毒的短針——正是害死呂良的那一枚。她凝視著毒針,

眼中寒光凜冽,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如同嘆息,

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李儒……董卓……這盤棋,才剛剛落子。”窗外,

一片被風卷起的焦黑枯葉,打著旋兒,輕輕貼在了窗欞上,像一塊來自煉獄的烙印。

司徒府的高墻深院,暫時隔絕了外界的血腥,

卻將呂箏卷入了另一個更復雜、更危險的漩渦中心。那張染血的機關圖殘片,

如同一把無形的鑰匙,悄然開啟了通往帝國最深處秘密的門扉,也將這個懵懂的女孩,

推向了亂世風云激蕩的浪尖。復仇的種子已經埋下,而生存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第二章:深閨棋局司徒府的后院,像一座精心雕琢的黃金囚籠。雕梁畫棟,亭臺水榭,

四季名花輪番綻放,空氣中終日彌漫著昂貴的沉水香。然而,這極致的奢華之下,

流動著一種無聲的緊繃,仿佛每一片琉璃瓦、每一根朱漆柱都沁透了壓抑與算計。

自那夜被貂蟬帶回,已過了三年。十歲的呂箏,早已不是那個只會躲在假山后發抖的小女孩。

她穿著與其他侍女無異的素凈襦裙,梳著乖巧的雙丫髻,低眉順眼地行走在回廊庭院之間,

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唯有那雙沉靜得過分的眸子,在偶爾抬起的瞬間,

會掠過一絲與年齡不符的銳利和警惕。她現在是“阿箏”,

司徒王允府上一個沉默寡言、手腳勤快的普通侍女。義父王允待她尚可,但那份溫和背后,

是深不見底的權謀考量。貂蟬,她的“義姐”,已出落得傾國傾城。

她是王允手中最璀璨也最致命的棋子,周旋在虎狼之間。此刻,貂蟬的閨房內,門窗緊閉,

濃郁的熏香也掩蓋不住那股無形的肅殺。貂蟬端坐于銅鏡前,

鏡中映出的容顏足以令明月失色,但她的眼神卻冰冷如深潭。“阿箏,過來。

”貂蟬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呂箏依言上前,目光落在貂蟬攤開的掌心。

那里躺著幾件華美絕倫的首飾:一支赤金累絲嵌紅寶的鳳釵,一對翡翠滴珠耳珰,

還有一枚鴿卵大小的羊脂玉佩。每一件都價值連城,足以彰顯主人的地位。

但呂箏的目光瞬間被其中一件吸引——那支鳳釵的鳳首部分,結構似乎過于復雜精巧,

并非純粹的裝飾。“你看出來了?”貂蟬的指尖輕輕拂過鳳釵的翎羽,

那里隱藏著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接縫。“董卓老賊,貪婪好色,又狡詐多疑。尋常手段,

近不得他身。義父的‘連環計’,成敗在此一舉。”呂箏的心猛地一跳。

她當然知道“連環計”。這三年來,她耳濡目染,親眼看著王允如何將呂布一步步拉攏,

又如何不動聲色地將貂蟬的美貌與才情展示給董卓。司徒府夜宴上,呂布驚艷失魂的目光,

董卓貪婪垂涎的丑態,她都默默看在眼里。這是一盤以命為注的棋局。“鳳釵鳳首,

內有乾坤。”貂蟬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需藏一物,細小如發,見血封喉。

尋常機括,瞞不過董卓身邊那些鷹犬的眼睛。”她看向呂箏,眼神銳利如針,

“我知道你一直在看那些東西。呂家的墨家傳承,不該就此埋沒。現在,需要它活過來。

”呂箏感到懷中的油布包(那張染血的機關圖殘片)隔著衣料傳來微微的熱度。她沒有說話,

只是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那支鳳釵。入手沉重冰涼。她屏住呼吸,湊近燭光,

仔細觀察鳳首的結構。指尖在那些微不可查的紋路上細細摩挲,

感受著金屬的冰冷與接合的縫隙。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殘破圖譜在腦中飛速閃過,

那些復雜的線條和節點仿佛活了過來,與眼前的實物一一印證。時間在凝重的寂靜中流逝。

窗外傳來幾聲夜梟的啼叫,更添幾分陰森。貂蟬耐心等待著,目光沉靜如水。終于,

呂箏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鳳眼。”她吐出一個詞,聲音帶著孩童的清稚,

卻異常清晰。“鳳眼是活動的樞紐。尋常按壓,只轉動翎羽裝飾。但若以特定角度,

同時按壓左右鳳眼,再旋動鳳喙下方第三片翎羽……”她的指尖在鳳首上幾個點精準地拂過,

“內里機簧便會開啟,露出一個細小的針槽。針入槽后,復位翎羽,機括自鎖,表面無痕。

除非……知道開啟之法。”貂蟬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贊賞,如同寒冰初融。“好!

阿箏,做得很好!”她拿起那對翡翠耳珰,“這對耳珰,中空。需能藏下一卷極薄的素絹。

”呂箏接過耳珰,對著燭光觀察內部。翡翠質地通透,但內壁經過特殊打磨,

光線散射下難以察覺中空。她思索片刻:“耳珰的掛扣是活動的。

以巧力逆旋掛扣根部三圈半,再向內輕推,底部可開。素絹需卷成細條,塞入后,

復位掛扣即可。”她頓了頓,補充道,“開合時需極其小心,稍有偏差,機關可能卡死,

甚至碎裂。”“足夠了。”貂蟬點頭,拿起那枚羊脂玉佩,“此物,是給呂布的信物。

需讓他一眼認出,又能在必要時,傳遞警示。”呂箏拿起玉佩,觸手溫潤。玉佩雕工精美,

但并無特殊之處。“玉佩本身難以改造。或許……配以特制的絡子?

”她想起圖譜上一種古老的繩結編法,“用一種特殊的雙股絞絲結法編織絡子。若絡子完整,

則平安。若絡子某處繩結被特意解開或打亂,則示警。”貂蟬仔細聽著,眼中光芒閃動,

仿佛已看到這無形的絲線如何在兩個手握重兵的男人之間牽動生死。“好主意!阿箏,

你真是上天賜予我的臂膀!

”她迅速從妝奩中取出所需的細如牛毛的淬毒短針(與害死呂良的毒針同源,

皆出自李儒之手)、特制的素絹、以及各色絲線。閨房內,燭火搖曳,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開始了一場無聲的密謀。呂箏的手指異常靈巧,

按照圖譜上的記載和自己的想法,

用小巧的工具仔細拆解、調整、組裝著那些價值連城的首飾。每一次金屬機簧的輕響,

都仿佛敲打在緊繃的心弦上。數日后,司徒府夜宴再開。絲竹管弦之聲靡靡,觥籌交錯之間,

暗流洶涌。董卓高踞主位,肥胖的身軀幾乎塞滿整個坐榻,

渾濁的目光肆無忌憚地黏在堂下獻舞的貂蟬身上。她云鬢高挽,金釵步搖,耳畔翡翠流光,

腰間羊脂玉佩輕晃,美得如同月宮仙子。呂布侍立在董卓身側,英武的面龐因嫉妒而扭曲,

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目光死死鎖住貂蟬,又怨毒地掃過董卓。呂箏作為侍酒的小婢,

垂首斂目,捧著酒壺穿梭在席間。她的目光卻像最靈敏的獵鷹,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動靜。

當貂蟬舞至呂布近前,一個輕盈的旋身,腰間玉佩的絡子似乎不經意地拂過呂布的手背。

呂布渾身一震,目光死死盯住那絡子——原本完整的雙股絞絲結,

其中一股在尾端被巧妙地打了一個小小的死結!這是警示!呂布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

但他強壓下去,只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捏著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酒過三巡,

董卓已酩酊大醉,色心大熾,

拉扯貂蟬:“美人兒……隨孤回府……孤的相國府……有數不盡的珍寶……”貂蟬假意推拒,

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望向呂布。呂布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

卻被李儒不動聲色地攔住。“奉先將軍息怒,相國只是酒醉。”李儒皮笑肉不笑,

眼神卻陰鷙地掃過貂蟬和呂布。他端起一杯酒,走向貂蟬:“貂蟬姑娘絕色傾城,

今日又獻此妙舞,當浮一大白!請!”他的動作看似恭敬,遞酒的手卻極其刁鉆,

直逼貂蟬的面門,另一只手藏在袖中,似乎隨時準備動作。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

一直低眉順眼的呂箏,捧著酒壺“恰好”經過李儒身后,腳下一個“趔趄”,驚呼一聲,

半壺溫酒不偏不倚地潑在了李儒的后背!“混賬!”李儒猝不及防被淋濕,又驚又怒,

猛地轉身,藏于袖中的手也下意識地縮回。呂箏早已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大人恕罪!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她的表演無懈可擊,身體抖如篩糠。這一打岔,

瞬間打破了李儒蓄勢待發的動作和凝滯的氣氛。董卓不耐煩地揮手:“掃興!拖下去!

”兩個侍衛上前,將“闖禍”的呂箏拖了下去。貂蟬趁機接過李儒那杯酒,

盈盈一拜:“李中郎莫怪小婢,奴家代她賠罪。”她姿態優雅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巧妙地避開了李儒陰冷探究的目光。一場潛在的毒殺危機,

被一個“笨手笨腳”小婢的意外化解。李儒盯著被拖走的呂箏小小的背影,

眼中閃過一絲狐疑,但很快被董卓的催促淹沒。當夜,董卓的鑾駕在甲士護衛下,

浩浩蕩蕩返回郿塢。貂蟬被“恩準”同乘。巨大的車駕內,

充斥著董卓身上濃烈的酒氣和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朽氣息。貂蟬強忍著不適,

依偎在董卓肥碩的身軀旁,巧笑倩兮,素手纖纖,為他揉捏著肩膀。

指尖劃過董卓油膩的后頸時,她的眼神驟然一冷。

“美人兒……孤的江山……都是孤的……”董卓醉眼朦朧,

一只大手不安分地探向貂蟬的云鬢,想要拔下那支金光璀璨的鳳釵。就是此刻!

貂蟬眼中寒光爆射!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指,以一種肉眼難辨的速度和精準,

同時按壓在鳳釵左右鳳眼之上!指尖微旋,再閃電般拂過鳳喙下方第三片翎羽!“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被貂蟬聽得真切的機簧彈動聲響起!與此同時,

她猛地將董卓的頭顱向前一按!董卓猝不及防,肥胖的脖頸向前探出。

貂蟬另一只手迅疾如風,捏著那支鳳釵,

以釵尾對準董卓暴露出的后頸枕骨下方一處極隱秘的穴位,狠狠刺下!“呃——!

”董卓龐大的身軀劇震,發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悶哼。他渾濁的雙眼瞬間瞪得滾圓,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劇痛!他想怒吼,想掙扎,

但一股冰冷刺骨的麻痹感以驚人的速度從后頸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

連舌頭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他只能死死盯著貂蟬那張近在咫尺、此刻卻冰冷如修羅的絕美臉龐。“老賊!你倒行逆施,

禍亂朝綱,天怒人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貂蟬的聲音冰冷如刀,字字清晰。

她猛地抽回鳳釵,一滴幽藍色的血珠從鳳喙尖端滴落。

“玉……玉璽……”董卓的喉嚨里艱難地擠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眼中閃爍著瘋狂、不甘和一種詭異的嘲弄,“在……銅……銅雀……”話音未落,

他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龐大的身軀轟然向后倒去,砸在奢華的錦墊上,再無生息。車駕外,

護衛的甲士對車內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車輪轆轆,依舊行進在通往郿塢的官道上。

貂蟬迅速抽出絲帕,冷靜地擦拭干凈鳳釵尖端殘留的血跡,然后小心地將鳳釵插回發髻,

動作流暢自然,仿佛只是整理了一下儀容。她看了一眼董卓那死不瞑目的猙獰面孔,

眼中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憊和更濃重的憂慮。她迅速掀開車簾一角。

“相國醉了!”她對著車外護衛的將領說道,

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不易察覺的顫抖,“速速回府!莫要顛簸!”車駕加速前行。

貂蟬放下簾子,背脊挺直地坐著,如同冰雕。她攤開掌心,那枚染血的絲帕被她緊緊攥住。

董卓臨死前那破碎的話語,如同鬼魅的低語在她腦中回響:“玉璽……銅雀……”銅雀臺?

那只是曹操在鄴城修建的一座享樂高臺!玉璽怎會在那里?這是老賊死前的囈語,

還是……一個惡毒的陷阱?車駕在夜色中疾馳。貂蟬并不知道,

就在巨大的車駕底部暗藏的夾層空隙里,一個嬌小的身影正緊緊蜷縮著。

呂箏在混亂中被拖走時,早已憑借對司徒府地形的熟悉和靈巧的身手擺脫了侍衛,

并利用馬車結構的死角潛入了車底。董卓臨死那句模糊不清的“銅雀”,

如同驚雷般炸響在她耳邊,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鉆入她的腦海!銅雀臺!

那半張染血的機關圖殘片,那傳國玉璽的線索……竟然指向銅雀臺?!

車底的震動和寒冷侵襲著身體,但呂箏的心跳卻如擂鼓。她緊咬著牙關,

懷中的油布包和那枚冰冷的毒針(她后來偷偷藏起的害死父親的那枚)緊緊貼著她的胸口。

她透過車底木板的縫隙,看著飛速倒退的冰冷路面,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

司徒府的深閨棋局,以董卓的暴斃落下帷幕。但這盤大棋,似乎才剛剛揭開一角更深的迷霧。

貂蟬在車內凝望著黑暗,呂箏在車底聆聽著風聲,姐妹二人,一個明,一個暗,

都在這血色棋局中,踏入了更加險惡的未知。郿塢的陰影在前方展開,而銅雀臺的名字,

如同一道無聲的烙印,深深鐫刻進兩個女子的命運軌跡。

第三章:白門遺恨建安四年(公元199年)的寒冬,凜冽如刀。北風卷著鵝毛大雪,

呼嘯著掠過下邳城頭殘破的旗幟,也刮過城外曹軍營寨連綿的帳篷,發出嗚嗚的悲鳴。

天地間一片肅殺,銀裝素裹之下,是濃得化不開的血腥與絕望。

郿塢那場驚心動魄的刺殺之后,貂蟬如同人間蒸發。呂箏在混亂中被司徒府的人秘密轉移,

幾經輾轉,最終像一粒微塵,飄落在了下邳。她不再是司徒府的阿箏,

而是呂布軍中一個不起眼的隨軍匠作學徒,化名“呂青”。三年來,她沉默寡言,

只專注于修補破損的甲胄、修理損壞的弓弩,

小心翼翼地隱藏著那份來自父親、如今深深刻入骨髓的墨家傳承,

以及心底那關于“銅雀臺”和玉璽的巨大謎團。她冷眼看著呂布的反復無常、剛愎自用,

看著他一步步走向眾叛親離的絕境。殺父仇人董卓已死,但那個幕后策劃者李儒,

以及可能與父親之死有關的江東勢力,依舊如陰云籠罩。貂蟬姐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是她心中最深的牽掛。她留在呂布身邊,與其說是依附,不如說是潛伏,像一頭蟄伏的幼獸,

在等待,也在觀察。然而,下邳的冬天來得太快,太殘酷。曹操的大軍如鐵桶般圍城數月,

斷絕糧道,掘開泗水、沂水,滔滔洪水涌入低洼的下邳城。昔日的雄城,

如今半壁浸泡在冰冷的泥水中,街道變成了河道,房屋倒塌無數,

凍餓而死的軍民尸體在污水中載沉載浮,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城墻上,守軍面黃肌瘦,

眼神麻木,士氣早已跌入谷底。“轟隆——!”一聲沉悶如雷的巨響撕裂了風雪!

巨大的石塊帶著凄厲的呼嘯,狠狠砸在早已殘破不堪的東門城樓上!

磚石木屑混合著冰雪和血肉,轟然爆開!慘叫聲被淹沒在石塊落地引發的震動和煙塵中。

“霹靂車!是曹軍的霹靂車!”城頭的守軍發出驚恐的哀嚎。

呂箏蜷縮在靠近內城一處相對干燥的棚屋角落,修補著一面破損的盾牌。巨響傳來時,

她手中的骨針猛地刺破了指尖,一滴殷紅的血珠迅速滲出。她抬頭,透過破敗的窗欞,

望向城外曹軍的方向。風雪模糊了視線,

但隱約可見那巨大的、如同洪荒巨獸般的木制輪廓在雪霧中若隱若現。

那是曹軍最新投入攻城的利器——改良過的巨型投石機,威力遠超尋常砲車!每一次發射,

都像重錘敲打在守軍瀕臨崩潰的神經上,也敲打在搖搖欲墜的城墻上。“呂青!呂青!

溫侯召見!快!”一個渾身泥濘、神色倉惶的親兵沖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拽起她。

溫侯府邸(原徐州刺史府)的大廳內,彌漫著絕望和酒氣。呂布頹然坐在主位,

曾經睥睨天下的英姿被消磨殆盡,赤紅的雙眼布滿血絲,胡茬雜亂,華麗的鎧甲上沾滿泥污。

他腳邊散落著空酒壇,身邊只有寥寥幾個垂頭喪氣的將領。陳宮面沉似水,

眼神深處是深深的疲憊與無奈。“廢物!一群廢物!”呂布一腳踹翻身前的矮幾,

酒水菜肴潑灑一地,“守不住城墻!擋不住霹靂車!要你們何用?!

”他猛地轉向被推進來的呂箏,目光如炬,帶著一種瀕臨瘋狂的壓迫感,“呂青!

你不是懂那些奇技淫巧嗎?外面那些鬼東西,給我想辦法毀了它們!立刻!馬上!

”所有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瘦小、沉默的“學徒”身上。陳宮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呂箏心臟狂跳。她從未如此近距離地面對呂布,那股狂暴的氣息幾乎讓她窒息。

她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干澀:“溫侯……霹靂車遠在三百步外,

且有重兵防護……城內……已無足夠砲石反擊,更無強弩能及……”“老子不管!

”呂布咆哮著打斷她,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將她幾乎提離地面,

濃烈的酒氣和汗臭味撲面而來,“你不是墨家傳人嗎?!你爹呂良不是號稱能工巧匠嗎?!

給我想!否則……”他眼中殺機畢露。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瞬間,

城外又是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這一次,目標似乎更近!整個大廳都在搖晃,灰塵簌簌落下。

“溫侯!東門……東門角樓塌了!曹軍……曹軍開始填護城河了!

”一個渾身浴血的校尉連滾爬爬地沖進來嘶喊。呂布手一松,呂箏踉蹌落地,劇烈咳嗽。

陳宮猛地站起:“溫侯!事急矣!速做決斷!”呂布眼中瘋狂與恐懼交織,他死死盯著呂箏,

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說!你能做什么?!”呂箏喘息著,腦中飛快轉動。

毀掉霹靂車是癡人說夢,但……拖延?干擾?

父親圖譜中關于投石機結構的記憶碎片在腦中飛速組合。她抬起頭,迎著呂布噬人的目光,

一字一句道:“無法毀車……但可……使其失準!”“如何做?”陳宮急促問道。

“需……需大量桐油、硝石、硫磺……還有……干透的蘆葦、麥稈……要快!

”呂箏快速說道,報出的是軍中常備之物。

她沒有說出真正的目的——制造混亂的煙霧和火光,干擾霹靂車操作手的視線和判斷。

這是墨家守城術中記載的“煙障惑敵”之法。呂布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

立刻嘶吼著下令:“去!把全城的桐油、硝石都給我找來!快!”混亂的搜刮開始了。

呂箏被帶到靠近東城的一處隱蔽工坊。她指揮著僅存的幾個雜役,

將運來的桐油、磨碎的硝石和硫磺粉末按特定比例混合,再填充進特制的薄皮陶罐中,

罐口用浸透油脂的干蘆葦、麥稈塞緊。她的手因為寒冷和緊張而微微顫抖,

但動作卻異常精準。入夜,風雪更急。曹軍填平了一段護城河,先鋒開始架設云梯,

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射向城頭。巨大的霹靂車在風雪中依舊發出沉悶的怒吼,

將巨石不斷砸向城墻的薄弱處。“點火!”呂箏低喝一聲,聲音在寒風中顯得異常清晰。

數十個雜役奮力點燃了陶罐口塞著的引信!橘紅色的火苗迅速舔舐著易燃的草塞。“放!

”“嗖!嗖!嗖!”數十個燃燒的陶罐被簡陋的拋竿奮力拋出,劃過漆黑的夜空,

如同墜落的流星,砸向城外霹靂車所在的陣地!“轟!轟!轟!”陶罐落地碎裂!

混合了桐油、硝石、硫磺的粘稠液體瞬間爆燃!烈焰騰空而起,

濃密刺鼻、帶著硫磺惡臭的黑煙滾滾升騰!被點燃的干草在寒風中四處飛濺!火借風勢,

迅速蔓延!曹軍霹靂車陣地頓時陷入一片混亂!火光映紅了半邊天,濃煙遮蔽了視線,

操作手驚慌失措,士兵忙著救火,霹靂車的攻擊節奏被徹底打亂!城頭壓力驟減!

呂布在遠處城樓上看到這一幕,發出一聲狂喜的嘶吼:“好!好!呂青!你立了大功!

”然而,呂箏臉上沒有絲毫喜色。她站在冰冷的城垛后,看著城外那片混亂的火海和濃煙。

這微小的勝利,不過是困獸最后的掙扎。曹操的兵馬實在太多了,就像這漫天風雪,

無窮無盡。她制造的火光和煙霧,只能拖延片刻。呂布短暫的狂喜很快被更深的絕望取代。

曹軍如潮水般涌來,下邳城搖搖欲墜。他身邊的親信將領宋憲、魏續,在陳宮的嘆息聲中,

突然發難!繩索如同毒蛇般纏上了呂布的身體!這位曾經叱咤風云的飛將,在醉酒和絕望中,

竟被自己最信任的部將生擒!兵敗如山倒。呂箏在城破的混亂中,像一尾游魚,

憑借著對城中角落的熟悉和瘦小的身形,躲過了一隊隊如狼似虎的曹軍士兵。

她只有一個念頭:靠近白門樓!貂蟬姐姐最后消失前,曾托人帶給她一個模糊的口信,

若有變故,需留意呂布身邊……姐姐的安危,是她最后的執念。白門樓,下邳城的制高點。

此刻,它不再是權力的象征,而是末路的刑場。風雪稍歇,殘陽如血,

將冰冷的城墻和樓閣染上一層凄艷的暗紅。呂箏伏在距離白門樓不遠的一處斷壁殘垣后,

屏住呼吸。她看到呂布被捆得像粽子一樣,押解著走上城樓。他頭發散亂,形容狼狽,

但那雙赤紅的眼睛依舊桀驁,死死盯著端坐在樓前、身披玄色大氅的曹操,

以及曹操身邊那位羽扇綸巾、目光深邃如淵的謀士——郭嘉。

曹操的聲音在寒風中清晰地傳來,

帶著勝利者的從容和一絲貓戲老鼠的殘忍:“縛虎不得不急也!”接著是勸降與處決的對話。

呂布看到了劉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明公所患,不過于布;布今已服矣。公為大將,

布副之,天下不難定也!”他眼中閃爍著最后一絲求生的渴望。劉備沉默。

曹操的目光轉向劉備,帶著詢問。呂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

貂蟬姐姐曾為除董卓委身呂布,其中或有情愫,或有利用,

但姐姐失蹤前那模糊的囑托……“若溫侯……危難……或知其蹤……”她攥緊了拳頭,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殺父仇人的幕僚就在眼前(李儒雖未現身,

但郭嘉的謀略同樣讓她心悸),

呂布也曾是董卓爪牙……可貂蟬姐姐……就在她內心天人交戰之際,

劉備那平靜卻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最后的喪鐘:“明公不見丁建陽、董卓之事乎?

”呂布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化作滔天的憤怒和絕望的嘶吼:“大耳兒!最叵信者!!

”曹操不再猶豫,揮手下令:“縊死,梟首!”呂布被粗暴地推搡著,繩索套上脖頸。

就在這最后的時刻,他那雙充滿血絲、狂怒絕望的眼睛,猛地掃過呂箏藏身的斷壁!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臨死前敏銳的直覺,他竟在混亂中捕捉到了那個瘦小的身影!

那個在軍械坊中為他解決燃眉之急的“呂青”!那個……有著酷似呂良眉眼的小學徒!

呂箏渾身劇震,幾乎要暴露身形。

呂布的嘴角卻咧開一個極其詭異的、混合著瘋狂與嘲弄的笑容。

就在繩索收緊、窒息降臨的剎那,他用盡最后一絲氣力,

猛地將一直緊攥在手中、被繩索勒得幾乎變形的一個硬物,

朝著呂箏藏身的方向狠狠拋擲過來!那動作快如閃電,充滿了臨死前最后的爆發!“接著!

呂……良……的……”一個嘶啞、破碎、幾乎無法聽清的音節,

伴隨著那件硬物劃破冰冷的空氣,飛向斷壁!呂箏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本能地撲了出去,

一把將那個冰冷堅硬的東西撈在手中!入手沉重,邊緣鋒利,

帶著呂布掌心殘留的汗水和一絲……血腥氣!與此同時,繩索徹底繃緊!

呂布雄壯的身軀劇烈地抽搐了幾下,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呂箏的方向,充滿了不甘、怨毒,

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瘋狂光芒,最終徹底失去了神采。“咚!

”那硬物落入呂箏冰冷的掌心。她低頭看去,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半塊殘缺的青銅虎符!

造型古樸,紋路獰厲,邊緣斷裂處參差不齊,像是被硬生生掰斷!虎符表面沾著暗紅的污跡,

像是干涸的血,又像是深沉的銅銹。其中一面,一個模糊的篆文依稀可辨——“吳”!吳?!

江東孫氏的印記?!巨大的震驚和困惑如同冰水澆頭!父親呂良的遺物?半塊虎符?

竟然屬于江東?!這怎么可能?父親明明是呂布的部將!難道……父親之死背后,

還有更深的、牽扯江東的秘密?!就在呂箏心神劇震、死死盯著手中那半塊冰冷虎符的瞬間,

一道冰冷的聲音如同毒蛇般在她身后響起:“小丫頭,身手不錯。手里拿的,是什么好東西?

”呂箏猛地回頭!幾名如狼似虎的曹軍士兵已不知何時包抄過來,冰冷的矛尖閃爍著寒光,

對準了她。為首的小校,眼神銳利如鷹,嘴角掛著一絲貓捉老鼠的冷笑。更遠處,

郭嘉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混亂的人群,若有若無地落在了她這個不起眼的小俘虜身上。

曹操在高處,正滿意地看著呂布的尸體被懸掛示眾,并未留意這邊角落的插曲。

風雪似乎更大了,吹得人睜不開眼。呂箏緊緊攥著那半塊帶著呂布體溫和父親謎團的虎符,

冰冷的青銅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白門樓上,呂布的尸體在寒風中輕輕搖晃。

她站在斷壁的陰影里,一邊是殺父仇人的落幕,一邊是身世之謎的突兀開啟,而眼前,

是曹軍冰冷的刀鋒。復仇?承諾?身世?生存?千鈞重擔和冰冷的殺機同時降臨。她抬起頭,

臉上混雜著驚惶、仇恨和一絲被逼到絕境的狠厲,望向那個曹軍小校,聲音帶著孩童的顫抖,

卻又透出一種異樣的平靜:“我……我是墨家傳人。我能幫你們……造更好的霹靂車。

”第四章:官渡暗涌建安五年(公元200年)的初秋,中原大地如同一個巨大的熔爐,

被酷熱與殺機反復炙烤。官渡,這片黃河以南、鴻溝水北的狹長地帶,

成了天下氣運的角力場。曹軍壁壘森嚴,深溝高壘,

如同蟄伏的玄甲巨獸;而對岸袁紹的連營,旌旗蔽日,營寨綿延數十里,望不到盡頭,

如同鋪展在大地上的斑斕毒蟒,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空氣中彌漫著塵土、汗臭、馬糞以及隱隱的鐵銹血腥氣,即使無風的日子,

也仿佛能聽到數十萬大軍粗重呼吸匯聚成的低沉嗡鳴。

呂箏不再是白門樓下那個驚惶的小俘虜。三年時光,

在曹營這個更龐大、更精密的戰爭機器里,她如同一塊粗礪的頑石,被磨礪出銳利的棱角。

憑借在下邳城頭展現的墨家技藝和對器械的敏銳洞察,她獲得了“軍械丞”的微末官職,

負責督造和維護曹軍日益精良的攻城器械。那半枚冰冷的青銅虎符,

始終貼身藏在她最隱秘的里衣夾層中,虎符上那個模糊的“吳”字,如同一個無聲的詛咒,

夜夜硌著她的心。殺父之仇的線索指向江東,貂蟬姐姐杳無音信,

而銅雀臺……董卓臨死前那詭異的囈語,如同一團迷霧,縈繞不散。她沉默寡言,

只專注于手中的鑿刀與圖紙,將所有的困惑與仇恨都壓抑在心底,等待著一個契機。這契機,

裹挾著戰爭的腥風血雨,降臨了。曹軍大營中軍帳內,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

曹操端坐主位,面色沉靜,但眉宇間凝聚著化不開的陰郁。連續的失利,糧草告罄,

軍心動搖,壓得這位梟雄也有些喘不過氣。他面前的長案上,

攤開著一卷被火燎焦了一角的特制竹簡。竹簡上密密麻麻刻著奇特的符號,非字非畫,

扭曲怪異,如同鬼畫符。“又是‘陰符’!”曹操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

手指重重敲在竹簡上,“袁本初這匹夫,仗著兵多糧足,竟連傳信也如此故弄玄虛!

我軍斥候折損數批,才截獲此物,卻無人能解!奉孝,子遠(許攸),可有頭緒?

”他的目光掃過帳下謀士。郭嘉面色蒼白,連日操勞讓他更顯清癯,他凝神細看竹簡,

緩緩搖頭:“此符詭譎,非尋常陰符序列。袁紹軍中,必有高人另設密鑰。

” 許攸捻著胡須,眼神閃爍,卻也只是皺眉不語。帳中一片沉寂,

只有燭火搖曳發出的輕微噼啪聲。無法破譯敵軍密信,就如同盲人臨淵,

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就在這時,負責呈遞軍械損耗文書的呂箏,

恰好被一名軍需官引入帳內。她低垂著眼,準備匯報一批新制弩機的損耗情況。

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曹操案上那卷展開的竹簡。只一眼!

呂箏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些扭曲的符號,

瞬間在她腦中與父親圖譜殘卷角落處幾處潦草涂鴉重合!那是一種極其古老的變體陰符!

圖譜殘卷上曾標注過其基礎對應,父親似乎研究過此道!她呼吸一窒,腳步微頓。

這個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郭嘉那雙洞察秋毫的眼睛。“呂軍丞?”郭嘉的聲音溫和,

卻帶著探究,“你似乎對此物……有所留意?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平時幾乎被忽略的年輕女官身上。

曹操銳利的目光也投了過來。呂箏感到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自己失態了。

暴露墨家傳承的危險,遠勝于在呂布軍中。

但……這或許是唯一能接觸到核心機密、尋找銅雀臺線索的機會!她深吸一口氣,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帶著一絲刻意的猶豫和不確定:“稟司空,

稟軍師……此符……小人……似在早年流落江湖時,偶然見過類似的……”“哦?

”曹操身體微微前傾,眼中精光一閃,“你識得此符?”“不敢言識。”呂箏謹慎地答道,

“只記得……此符以‘四象’為基,但……次序顛倒,

并輔以‘五行’方位為變……”她小心地指向竹簡上幾處特定的符號組合,“此處,

若對應‘西方白虎’,則下綴之點非指‘金’,而是‘水’……此處‘東方青龍’之紋,

若配‘木’位,則其下鉤連實指‘火’攻……”她的話語生澀,夾雜著匠人的粗糲,

但所點之處,卻讓郭嘉的眉頭猛地一挑!許攸也露出了驚疑之色。曹操緊盯著她:“繼續說!

”呂箏頂著巨大的壓力,憑著模糊的記憶和臨場推演,結合圖譜上零星的記載,

北狄’……‘草黃馬肥’……‘期以霜降’……‘共擊’……‘許’……”她每吐出一個詞,

帳內的溫度就仿佛降低一分!北狄!匈奴!霜降!共擊許都!“袁紹竟敢勾結匈奴?!

”曹操勃然變色,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竹簡跳動,“好一個四世三公!好一個袁本初!

無恥之尤!”郭嘉眼中寒光閃爍:“此信當為真!‘陰符’密鑰非核心親信不可知,

所載必為重大機密!霜降之期……已迫在眉睫!”他轉向呂箏,目光深邃,“呂軍丞,

你可能譯出全部?”呂箏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她看著竹簡上最后幾段更復雜的符號,

:“需……需對照星宿方位圖……并……時間……”圖譜殘卷上的確記載了更復雜的推演法,

需要特定的參照。“準!”曹操毫不猶豫,“奉孝,所需之物,即刻備齊!呂箏,此事若成,

記你首功!”接下來的數個日夜,呂箏被嚴密“保護”在一處僻靜的軍帳中。

外面是震天的喊殺聲、巨石破空的呼嘯、土山上密集的箭雨對射、地道中慘烈的搏殺,

整個官渡戰場如同沸騰的油鍋。而帳內,卻是一片詭異的寂靜。油燈長明,

照亮了鋪滿桌案的星圖、滴漏、以及那幾卷至關重要的截獲密信。呂箏蓬頭垢面,

雙眼布滿血絲,手指因為不停刮削竹簡、記錄推演而磨破了皮。

她沉浸在墨家先賢留下的智慧迷宮中,與袁紹軍中的密碼高手隔空斗法。每一次符號的破解,

都仿佛在迷霧中劈開一道縫隙,露出袁紹龐大戰爭機器中致命的弱點。

她知道了烏巢的糧草分布,知道了高覽部曲的換防間隙,

知道了淳于瓊的嗜酒如命……這些碎片化的情報,通過郭嘉的整理和曹操的決斷,

化作一道道精準的反擊指令。當許攸深夜叛逃,帶來袁紹分兵運糧的確切消息時,

曹操的眼中燃起了孤注一擲的火焰。而呂箏,

最后一份、也是標注著最高等級“陰符”的密信——一份極其詳盡的袁軍大營及周邊地形圖!

地圖繪制在特制的堅韌絹布上,山川河流、營寨分布、糧道水源,纖毫畢現!“火燒烏巢!

就在今夜!”曹操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呂箏被留在后方營壘。

她站在高聳的望樓上,看著曹操親率五千精銳,人銜枚馬裹蹄,如同暗夜中流淌的黑色鐵流,

悄無聲息地撲向袁紹的生命線——烏巢。很快,東南方向的夜空被映得一片血紅!

沖天的烈焰撕破黑暗,將半個天空染成橘紅!濃煙滾滾,如同猙獰的惡龍騰空而起!

即使相隔數十里,也能感受到那股毀滅性的熱浪和隨風飄來的焦糊氣息!

袁紹大營瞬間陷入一片驚惶的混亂!

喊殺聲、慘叫聲、戰馬的悲鳴、火焰的爆裂聲……匯成一首地獄的協奏曲。成功了!

烏巢被焚!就在整個曹營陷入狂喜與振奮之際,

呂箏卻悄然退回了她那個堆滿器械部件的臨時軍帳。她的心沒有半分輕松,

反而跳得更加劇烈。借著帳外透入的、被火光映紅的微光,她顫抖著手,

從懷中掏出那份剛剛破譯的袁軍機密地圖。她的目光在地圖上急速掃過,

掠過那些標注著“袁紹中軍”、“文丑營”、“沮授屯”的字樣,

掠過縱橫交錯的河流與山丘。手指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最終,

她的指尖停在了一處位于地圖邊緣、并不起眼的標記上。那標記位于冀州魏郡境內,

鄴城之西。標記的圖案并非營寨,也非城池,而是一座……高臺的簡略圖形。圖形旁邊,

用極小的、幾乎與圖例混為一體的朱砂,標注著兩個蠅頭小篆:銅雀!銅雀臺!

董卓臨死前的囈語,父親圖譜殘卷的線索,在這一刻,被這張來自敵人核心的機密地圖,

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清晰地指向了一個具體的地點——曹操正在修建的銅雀臺!

呂箏只覺得一股電流從脊椎直竄頭頂,渾身血液都涌向了心臟!她幾乎要窒息!銅雀臺!

玉璽!原來真的在那里?!袁紹的地圖上為何會有銅雀臺的標記?這標記意味著什么?

是袁紹也知道這個秘密?還是……這地圖本身還藏著更深的玄機?帳外,

震天的歡呼聲浪如同潮水般涌來,慶祝著這場決定性的勝利。而帳內,

呂箏卻死死攥著這張滾燙的地圖,如同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火光在她眼中跳躍,

映照著那張年輕臉龐上交織的震驚、狂喜、以及深不見底的疑慮。她沒有絲毫猶豫,

迅速將地圖上關于銅雀臺的標記和周圍一小片關鍵地形,用隨身攜帶的炭筆,

小心翼翼地謄畫在另一塊隨身攜帶的、用于記錄器械草圖的空白麻布上。然后,

她將那份至關重要的袁軍原圖仔細卷好,藏入一堆待修理的破損盾牌夾層之中。做完這一切,

她將那塊謄寫著“銅雀”秘密的麻布,緊緊貼在胸口,感受著那狂亂的心跳。

懷中的半塊虎符,也仿佛在微微發燙。烏巢的烈焰照亮了曹操通往霸業的道路,

也照亮了呂箏追尋了多年的謎團。但這光明之下,是更濃重的陰影和更兇險的漩渦。

她望著帳外那片被血與火染紅的天空,知道這場官渡之戰或許即將落幕,而她自己的戰爭,

才剛剛踏入最核心的棋局。銅雀臺,那尚未完工的華麗高臺,此刻在她眼中,

已化作了一座藏著無盡秘密與危險的黑暗迷宮。第五章:銅雀藏鋒建安七年的鄴城,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特的喧囂。戰爭的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

又被一種大興土木的、近乎狂熱的躁動所取代。銅雀臺,

這座耗費無數民脂民膏、征發萬千徭役的宏偉建筑,正以驚人的速度在漳水之濱拔地而起。

巨大的夯土臺基如同巨獸的脊背,高聳入云,層層疊疊的樓閣廊宇覆壓其上,雕梁畫棟,

飛檐斗拱,在秋日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芒,其奢華壯麗,遠非洛陽宮闕可比。

工地上人聲鼎沸,號子聲、鑿石聲、監工皮鞭的呼嘯聲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曲帝國權力與欲望的交響。呂箏站在督造署簡陋的工棚外,

望著遠處那座日益成型的龐然大物,眼神復雜。官渡之戰后,她因破譯“陰符”的功勞,

被曹操正式授予“將作丞”之職,負責銅雀臺部分精密器械和內部裝飾的督造。

這位置不高不低,恰好給了她接觸核心區域的機會。貼身收藏的那塊麻布,

上面“銅雀”二字如同烙印,灼燒著她的心神。三年了,從董卓的囈語,到袁紹的地圖,

線索最終都指向了這里。“呂丞。”一個清冷平靜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帶一絲波瀾。

呂箏心頭一凜,迅速收斂心神,轉身垂首:“軍師。”來人正是郭嘉。

他裹著一件厚重的玄色裘氅,臉色比官渡時更加蒼白,身形也愈發清瘦,唯有一雙眼睛,

依舊深邃如寒潭,仿佛能洞穿人心。他身后跟著兩名沉默如鐵塔的親衛。“司空有令,

”郭嘉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工地的嘈雜,“銅雀臺主體將成,地宮之秘,關乎社稷。

其內機括鎖鑰,需精通墨家機關者最后勘驗。呂丞,此事由你主理。

”他遞過來一卷厚重的帛書圖紙和一串樣式奇特的青銅鑰匙。

“地宮入口在朱雀闕主殿丹墀之下,圖紙上有標記。司空要的是萬無一失。

”他的目光落在呂箏臉上,停頓了一下,似有深意,“圖紙乃絕密,閱后即焚。地宮之內,

除你與指定工匠,余者……擅入者死。”“屬下明白。”呂箏恭敬接過,

只覺得那圖紙和鑰匙都重逾千斤。郭嘉沒再多言,轉身離去,

瘦削的背影在秋風中顯得有些蕭索。圖紙展開,一股陳舊的墨香混合著羊膻味撲面而來。

上面繪制的并非臺閣的華美,而是深入地下的幽暗世界——銅雀臺地宮的結構圖。九曲回廊,

暗藏殺機;石門重重,

機括遍布;更有標注著“水銀池”、“落石陣”、“毒煙甬道”的恐怖區域。

而圖紙的核心位置,赫然標注著一個醒目的朱砂印記——“天樞秘藏”!秘藏!傳國玉璽?!

呂箏的心臟狂跳起來。她強壓下激動,迅速將圖紙的關鍵結構和開啟之法烙印在腦中,

然后毫不猶豫地將圖紙湊近工棚內的火爐。跳躍的火焰貪婪地吞噬著昂貴的帛書,化作灰燼,

也燒掉了她最后一絲猶豫。當夜,月黑風高。工地上只剩下巡邏兵士單調的腳步聲。

呂箏帶著兩名由郭嘉指定的、聾啞且只懂基本指令的工匠,

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尚未完全竣工、守衛森嚴的朱雀闕主殿。空曠的大殿內,

巨大的蟠龍金柱在黑暗中投下猙獰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新漆和石粉的味道。按照圖紙所示,

她指揮工匠小心翼翼地撬開丹墀中央一塊巨大的、雕刻著繁復云紋的金磚。下方,并非泥土,

而是一塊冰冷光滑的青銅板,板上鐫刻著復雜的星宿圖和陰陽爻符號。

呂箏取出那串青銅鑰匙,對照腦中記憶的圖紙,深吸一口氣,將其中三枚形狀奇特的鑰匙,

按照特定的順序和角度,插入星宿圖上的三個隱秘孔洞。然后,

她雙手按住青銅板邊緣兩個不起眼的獸首浮雕,同時發力,左旋三圈,右旋半圈,

再猛地向下一按!“咔噠……咔咔咔……”一陣沉悶而巨大的機括運轉聲從地底深處傳來,

仿佛沉睡的巨獸被喚醒!沉重的青銅板緩緩向一側滑開,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幽深洞口。

一股混合著土腥、金屬銹蝕和陳年塵土的陰冷氣息,如同墓穴的呼吸,撲面而來。點燃火把,

呂箏率先踏入。石階陡峭濕滑,向下延伸,仿佛通向九幽。兩名工匠緊隨其后。

火把的光暈在狹窄的甬道壁上跳動,映照出人工開鑿的粗糙痕跡。空氣越來越稀薄,

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沉悶。第一道石門擋在面前。門上是兩尊面目猙獰的饕餮銜環浮雕。

呂箏仔細觀察門環的紋理和石壁上的刻痕,

從懷中掏出一包特制的、混合了磁粉和油脂的膩子,仔細涂抹在門軸縫隙處。然后,

她示意工匠將兩根包鐵撬棍插入特定的位置,三人合力,以巧勁緩緩撬動。

沉重的石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緩緩開啟,并未觸發門后的落石機關。

接下來的路程,步步驚心。甬道兩側的石壁上,布滿了不易察覺的孔洞,那是毒箭的發射口。

呂箏讓工匠舉著特制的厚重皮盾走在兩側,自己則根據圖紙記憶,

在特定的位置點燃一種能產生濃密煙霧的藥草。煙霧彌漫,

干擾了甬道深處可能存在的活人看守或靈敏的觸發機關。他們如同行走在巨獸的腸道里,

每一步都踩在生死邊緣。經過一處標注著“水銀池”的岔路時,呂箏格外謹慎。

她讓工匠將一根長桿探入岔道,桿頭綁著浸透油脂的布團點燃。火光映照下,

前方地面果然閃爍著詭異的銀光,流動的水銀蒸汽在火光下泛著致命的幽藍。

她果斷放棄岔路,選擇繞行更遠的路徑。不知過了多久,繞開了數處致命的陷阱,

他們終于抵達了地宮的最深處——“天樞秘藏”的石室前。最后一道石門,厚重無比,

門扇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中央一個巨大的、如同渾天儀般的青銅圓盤。

圓盤由三層嵌套的環組成,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細小的篆文和星象刻度。呂箏舉著火把,

湊近細看。這不是普通的鎖,而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璇璣鎖”!需要同時轉動三層圓環,

將特定的星宿名稱和方位刻度精準對齊,才能開啟。

圖紙上只標注了開啟的最終星象組合——“紫微垣正位,北辰居中,斗柄指東”。

汗水順著呂箏的鬢角滑落。紫微垣、北辰、斗柄……這些都是星象術語,

但具體對應圓盤上哪個篆文?哪個刻度?圖紙沒有細說!她強迫自己冷靜,

回憶父親圖譜殘卷上關于星象與機括的零星記載。她伸出手指,

小心翼翼地觸摸那冰冷的青銅圓盤,感受著上面細微的紋路。時間在死寂中流逝,

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三人粗重的呼吸。呂箏的指尖在圓盤上緩緩移動,

腦海中飛速推演著星圖的變化。

紫微垣……北辰帝星……北斗七星斗柄指東……她嘗試著撥動最外層的環,

尋找對應的星官名;再調整中層,確定方位;最后小心翼翼地轉動內層核心,

將象征“北辰”的凸起對準……“咔噠!”一聲清脆的機簧彈動聲!仿佛天籟!

三層圓環在呂箏精準的操作下,終于完美契合!巨大的石門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鳴,

緩緩向內開啟!一股更加陳腐、帶著奇異藥草香氣的空氣涌出。石室內并不大,四壁空空,

唯有一座古樸的青銅方臺矗立中央。方臺上,一個明黃色的錦盒靜靜擺放,在火把映照下,

流轉著誘人的光澤!傳國玉璽!呂箏的心跳幾乎停止。她一步步走上前,屏住呼吸,

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了錦盒。沒有想象中的溫潤光華,沒有震懾人心的帝王之氣。盒中,

只有一方四四方方的、青黑色的、質地粗糙的……鎮紙石?!

上面歪歪扭扭刻著幾個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但字跡拙劣,石質低劣,

分明是拙劣的贗品!巨大的失落和荒謬感瞬間攫住了呂箏!她幾乎站立不穩。千辛萬苦,

九死一生,找到的竟然是個假貨?!那真的玉璽在哪里?董卓的囈語,袁紹的地圖,

曹操的地宮……這一切難道都是個笑話?!不!不對!呂箏的目光猛地掃向錦盒下方!

青銅方臺的表面,似乎有些異樣。她仔細摸索,發現方臺一角有一個極其細微的凹槽,

形狀……竟然和她懷中那半枚虎符的斷裂邊緣隱隱契合!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

她毫不猶豫地掏出那半枚冰冷的青銅虎符,顫抖著將其按入凹槽!“喀嚓!”一聲輕響,

嚴絲合縫!緊接著,青銅方臺的側面,無聲地滑開了一個小小的暗格!暗格里沒有玉璽,

只有一卷用陳舊獸皮包裹的、邊緣已經磨損起毛的竹簡。呂箏小心翼翼地取出,展開。

竹簡的開頭,是蒼勁有力的漢隸:《九州兵要圖》——臣衛青 謹錄上呈武帝陛下御覽衛青?

!漢武帝時期的大將軍?!呂箏的心再次狂跳起來,只是這次,帶著截然不同的震撼!

她借著火光,飛速瀏覽。這并非地圖,而是一部極其詳盡的軍事戰略筆記!上面以九州為綱,

西南夷、西域諸國用兵的方略、地形要害、兵種克制、補給路線、甚至各族將領的性格弱點!

其價值,遠非一塊象征性的石頭可比!就在她沉浸在震驚中時,異變陡生!“咻!咻!

”兩道凌厲的破空聲從石室外漆黑的甬道中射來!是弩箭!“小心!”呂箏厲喝,

本能地撲倒在地!“噗!噗!”兩名聾啞工匠根本來不及反應,瞬間被弩箭射穿了咽喉,

連慘叫都未發出便栽倒在地,火把脫手,滾落一旁,光線驟暗!黑暗中,

數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撲入石室!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刀光直取呂箏要害!是死士!

呂箏就地翻滾,險險避開劈來的刀鋒,順手抓起地上仍在燃燒的一支火把,

狠狠砸向沖在最前的黑影!那人下意識地格擋,火星四濺!呂箏趁機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匕,

格開側面襲來的一刀,金屬交擊,迸出火星!狹窄的石室內,頓時展開一場兇險的貼身搏殺!

火光搖曳,人影憧憧,刀鋒撕裂空氣的聲音令人膽寒。呂箏的身手遠非當年白門樓下可比,

她利用墨家圖譜上學來的小巧騰挪身法,在刀光劍影中閃避,手中的短匕如同毒蛇,

每一次格擋和反擊都精準而致命。一個死士被她劃開了手腕,

慘叫著后退;另一個被她用火把燎中了面門,捂著臉哀嚎。但死士人數占優,且悍不畏死。

呂箏左支右絀,手臂被劃開一道血口,火辣辣地疼。她猛地將手中火把擲向石室入口方向,

暫時逼退敵人,同時迅速后退,背靠冰冷的青銅方臺。就在這僵持的瞬間,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剛才被火把砸中的那個死士,格擋時露出的手腕上,

一個熟悉的刺青一閃而過——那是一只展翅的鷹隼!江東孫氏的標記!江東?!又是江東!

殺父之仇!奪圖之恨!憤怒如同巖漿般噴涌!呂箏厲喝一聲,不退反進,

短匕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直刺那手腕有刺青的死士心窩!那死士顯然沒料到她會如此搏命,

倉促格擋!呂箏卻手腕一翻,匕首變刺為削,狠狠劃過他的咽喉!溫熱的鮮血噴濺而出!

同伴的死亡激怒了其余死士,攻勢更猛!呂箏已陷入絕境!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嗖!嗖!

嗖!”數支更強勁的弩箭從石室入口外射來!目標赫然是圍攻呂箏的死士!幾聲悶哼響起,

兩名死士應聲倒地!緊接著,一隊身著曹軍制式皮甲、手持勁弩的士兵沖了進來,

為首的將領眼神銳利,正是負責銅雀臺外圍警戒的校尉!

他看了一眼石室內狼藉的景象和地上的尸體,

目光落在手持帶血短匕、背靠青銅臺、胸口劇烈起伏的呂箏身上,沉聲道:“呂丞受驚了!

奉軍師之命,清除宵小!”是郭嘉的人?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呂箏緊握著匕首和那卷《九州兵要圖》,冰冷的青銅方臺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寒意。

她看著那校尉,又看看地上手腕有鷹隼刺青的死士尸體,心中雪亮:玉璽早已被調包,

而覬覦此地秘密的,不止一方!曹操?江東?還是……那個始終隱藏在幕后的李儒?

真的玉璽,必然在江東!孫堅當年在洛陽井中得璽的傳聞,恐怕并非空穴來風!

而自己懷中的半枚虎符、父親的死、貂蟬姐姐的下落……所有的線索,都如同無形的絲線,

最終都指向了那片煙雨江南!校尉指揮士兵清理現場,抬走尸體,包括那兩名聾啞工匠。

他的目光掃過青銅方臺上空蕩蕩的錦盒和那塊拙劣的贗品鎮紙石,

最終落在呂箏緊握的獸皮包裹上,卻沒有多問。“呂丞,此地不宜久留。軍師有令,

請呂丞即刻隨我出去復命。”校尉的聲音不容置疑。呂箏默默地將《九州兵要圖》塞入懷中,

與那半枚虎符貼在一起。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空蕩的青銅方臺和地上的假璽,轉身,

跟著士兵們,一步步走出這危機四伏的地宮。甬道依舊陰冷漫長,來時三人,

歸時僅剩她一個活口。身后,沉重的石門在機括聲中緩緩閉合,

將“天樞秘藏”的秘密再次封存。回到地面,秋夜的寒風凜冽刺骨。

遠處銅雀臺的輪廓在夜色中如同蟄伏的巨獸。校尉將她帶到督造署附近一處僻靜的偏廳。

廳內,郭嘉裹著厚裘,坐在炭盆旁,臉色在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更加灰敗。

他劇烈地咳嗽了一陣,才抬起眼,看向渾身沾滿塵土、手臂帶傷的呂箏。“秘藏……如何?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呂箏垂下眼瞼:“回軍師,秘藏已開。然……其中并非傳國玉璽,

僅有一方……拙劣贗品。”她將那塊刻字的假鎮紙石放在郭嘉面前的案幾上。

郭嘉的目光掃過那塊粗劣的石頭,眼神沒有絲毫波瀾,仿佛早已預料。他沉默了片刻,

才緩緩道:“知道了。呂丞此行辛苦,也受驚了。下去歇息吧,好生養傷。今夜之事,

爛在肚里。”“是。”呂箏行禮告退,轉身的瞬間,

她似乎看到郭嘉眼中一閃而過的、極其復雜的情緒,有失望,有了然,

或許……還有一絲更深沉的憂慮?走出偏廳,冰冷的夜風灌入肺腑。

呂箏抬頭望向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長江的方向。

懷中的《九州兵要圖》和半枚虎符冰冷而沉重。玉璽雖假,但線索已明。江東孫氏,

那個盤踞在長江之南的猛虎,父親的死,姐姐的失蹤,傳國玉璽的真身……所有的謎團,

都指向了那里。銅雀臺的陰影在她身后高聳,而前路,已指向江東的驚濤駭浪。

地宮里的血腥搏殺并未結束,它只是將戰場,轉移到了更廣闊的天地之間。

第六章:赤壁驚雷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的深秋,長江浩蕩,煙波千里。北岸烏林,

曹軍水陸連營,桅桿如林,旌旗蔽日,黑壓壓的船艦鋪滿江面,

如同盤踞在巨獸背上的鐵甲城池,散發著凜冽的兵戈之氣。南岸赤壁,江東水寨依山而建,

樓船斗艦往來穿梭,銳氣逼人。長江,這條分割南北的天塹,

此刻成了決定天下氣運的巨大棋盤,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彌漫著江水特有的腥氣、鐵銹味和大戰將至的肅殺。一只不起眼的烏篷小船,

在清晨的薄霧中,悄然靠上了江東水寨的碼頭。

船頭立著一個身著素色葛布深衣、面容憔悴卻難掩清秀的女子。她正是呂箏。三年前,

郭嘉病逝于征途,曹操痛失臂膀。銅雀臺地宮的秘密與江東的指向,

讓呂箏深知留在曹營已無益探查。她偽造了落水身亡的假象,

帶著那卷價值連城的《九州兵要圖》、半枚虎符以及一腔孤勇與深仇,歷經波折,

終于踏上江東的土地。甫一登岸,便被如狼似虎的江東士兵團團圍住。冰冷的矛尖抵住咽喉,

呂箏毫無懼色,高舉雙手,聲音清晰而冷靜:“煩請通稟周都督!墨家棄徒呂青,

攜破曹之策,特來相投!

一枚不起眼的、刻著簡單幾何紋路的青銅小印——那是她從父親圖譜殘卷中復刻的墨家信物。

中軍大帳內,炭火燒得正旺,驅散著江邊的濕寒。周瑜端坐主位,一身銀甲白袍,面如冠玉,

英姿勃發,只是那雙深邃的鳳目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魯肅侍立一旁,

寬厚的臉上帶著審視。呂箏被押入帳中,承受著兩位江東核心人物無形的威壓。“墨家傳人?

”周瑜的聲音清越,帶著一絲玩味,“曹營軍械丞,搖身一變成了墨家棄徒?呂姑娘,

你這身份變得,比江上的風還快。”呂箏坦然迎向周瑜的目光:“良禽擇木而棲。

曹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屠戮徐州,掘泗水灌下邳,累累血債,人神共憤。

瑜都督雄姿英發,江東子弟忠勇,方是天下希望。呂青不才,略通器械,更知曹營虛實。

曹操北兵不習水戰,戰船雖眾,卻因風浪顛簸,士卒暈船嘔吐,戰力十不存一。

其將戰船首尾相連,以求平穩,此乃天賜良機!”“哦?首尾相連?”周瑜身體微微前傾,

眼中的玩味被一絲精光取代,“此等機密,你如何得知?”“督造器械,巡視水寨,

皆可窺見。”呂箏面不改色,“此連環之法,看似穩固,實則自縛手腳,一船著火,

余船皆難幸免!都督只需以火攻之,輔以東南風起,必可焚盡曹賊水師!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將“連環船”的致命弱點,以獻策的方式,赤裸裸地擺在了周瑜面前。

大帳內陷入短暫的寂靜。魯肅眼中閃過驚疑,而周瑜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

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火攻!這正是他心中醞釀已久的決勝之策!眼前這個女子,

竟如此精準地道破,甚至提供了“連環”這個讓火攻效果倍增的關鍵前提!是巧合?是試探?

還是……另有所圖?“妙!”周瑜忽然撫掌大笑,眼中精光四射,“好一個火攻連環計!

呂姑娘果然深諳兵法精髓!此計正合我意!從今日起,你便留在我帳下聽用,

專司火攻器械籌備!”他并未完全信任,但呂箏的價值已不容忽視。

他需要她的“獻策”來堅定眾將之心,更需要她所知的曹營布防細節。

呂箏被安置在靠近水寨匠作坊的一處營帳。她立刻投入到緊張的準備中。

設計引火的“走舸”(蒙沖斗艦),指導工匠改良火油罐的密封與投擲裝置,

調配燃燒更猛烈的油脂混合物……每一項都力求完美,每一項都加速著曹軍覆滅的倒計時。

她像一個最忠實的執行者,將“連環火攻”的每一個細節都落到實處。然而,夜深人靜時,

她總會攤開一張特制的薄絹,

用炭筆細細描繪曹軍水寨的布防圖——船陣排列、指揮艦位置、巡邏路線……這些情報,

被她以墨家圖譜中記載的密文符號,小心地記錄下來。機會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降臨。

魯肅奉命前往江北樊口,與駐扎在那里的劉備軍聯絡協調。呂箏主動請纓,

以“熟悉曹軍水寨外圍地形,可為向導”為由,獲準隨行。樊口劉備軍營寨,氣氛同樣凝重。

中軍帳內,劉備愁眉不展,關羽、張飛侍立左右,殺氣騰騰。而帳中一角,

一位身披鶴氅、頭戴綸巾、手持羽扇的青年文士,正靜靜看著懸掛的地圖,神態從容自若,

正是諸葛亮。魯肅與劉備寒暄,商議聯軍細節。呂箏則垂首侍立一旁,

目光卻不著痕跡地掃過諸葛亮。當諸葛亮轉身,羽扇輕搖,

目光似乎無意間掃過她腰間懸掛的那枚墨家青銅小印時,他的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借著眾人商議告一段落,各自飲茶的間隙,呂箏悄無聲息地靠近諸葛亮身側的矮幾,

裝作整理衣袖,手指微動,將那張卷成細管的薄絹情報,

飛快地塞進了諸葛亮羽扇柄部一個極其隱蔽的、似乎是裝飾用的竹節縫隙中!動作快如閃電,

自然流暢。諸葛亮仿佛毫無察覺,依舊與劉備談笑風生。直到呂箏隨魯肅離開營帳,

走出很遠,諸葛亮才微微側目,羽扇在掌心輕輕一轉,手指在竹節處一按,

那卷薄絹便滑入他袖中。回到江東水寨后不久,呂箏被周瑜召去參與一次關鍵的火攻推演。

推演地點設在一處臨江的高崖上,視野開闊,可俯瞰大江。

周瑜、魯肅及幾位江東核心將領皆在。呂箏詳細講解著各種火船沖擊的路線和配合。

就在推演激烈之時,諸葛亮作為聯軍特使,也飄然而至。他羽扇綸巾,面帶微笑,

與周瑜見禮。兩人言語間看似客氣,實則暗藏機鋒,目光交匯處,火花四濺。

諸葛亮目光掃過沙盤上呂箏布置的火船模型,又落在她身上,忽然開口,

聲音清朗如玉石相擊:“呂姑娘匠心獨運,這火船構造精巧,風帆角度、撞角設計,

皆暗合‘墨守’之‘風火相濟’要義。看來姑娘所得墨家傳承,頗為正統。

”呂箏心中猛地一跳!墨守!風火相濟!這正是父親圖譜殘卷中關于防御火攻時提到的概念,

被他反其道而行之用在了進攻上!諸葛亮竟能一眼看出淵源?!她強自鎮定,

垂首道:“諸葛先生過譽。些許微末伎倆,只為破曹。”諸葛亮微微一笑,羽扇輕搖,

目光卻銳利如錐:“墨家‘兼愛非攻’,姑娘卻精研殺伐之術,投身這赤壁熔爐,

倒是令人感慨。不知姑娘可識得‘規’、‘矩’、‘準’、‘繩’四器之外,

墨家尚有一‘連機’之術,可化繁為簡,倍增勁矢之威?”連機?呂箏瞳孔微縮。

圖譜殘卷最后幾頁,確有關于一種名為“連機弩”的設想草圖,結構精妙絕倫,

遠超當世任何弩箭!諸葛亮竟也知道?!他是在試探,還是……?“連機……之論,

玄奧艱深,小女子才疏學淺,不敢妄言。”呂箏謹慎應答。諸葛亮目光深邃,

仿佛看穿了她的掩飾,卻不再追問,話鋒一轉:“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亮夜觀天象,

三日后子時,東南風必起!屆時,便是火攻之時!”他看向周瑜,“公瑾兄,你我之約,

便在三日之后!”周瑜眼中精光爆射,豪氣干云:“好!三日后,火燒赤壁,共破曹賊!

”眾人散去,各自準備。諸葛亮在離開高崖前,卻故意落后幾步,與呂箏擦肩而過。

他的聲音低如耳語,清晰地傳入呂箏耳中:“風起之時,江心混亂,姑娘若有暇,

可至南屏山腳一敘。亮對墨家‘連機’之術,心向往之,或有圖紙,可與姑娘共參。”說完,

他飄然而去,留下呂箏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三日后,黃昏。果然如同諸葛亮所預言,

江面上強勁的東南風開始呼嘯!風聲如萬鬼哭嚎,吹得戰旗獵獵作響,

吹得曹軍連環巨艦的纜繩吱呀呻吟!時機已到!江東水寨,戰鼓震天!

數十艘裝滿干柴、澆透火油、船頭遍布鋒利鐵釘的“走舸”、“蒙沖”,如同離弦的火箭,

乘著猛烈的東南風,以決死之勢沖向曹軍水寨!黃蓋的旗艦沖在最前,船頭烈焰熊熊,

照亮了他決絕的面容!“放箭!”隨著周瑜一聲令下,岸上、船上的江東弓弩手萬箭齊發!

帶著火苗的箭矢如同傾盆火雨,覆蓋了曹軍船陣!“轟!轟!轟!

”火船狠狠撞入曹軍連環船陣!烈焰瞬間升騰!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赤紅色的火焰如同貪婪的巨獸,沿著首尾相連的鎖鏈和船體,瘋狂地蔓延、吞噬!

一艘、兩艘、十艘、百艘!整個曹軍水寨在極短的時間內化作了一片沸騰翻滾的火海!

烈焰沖天而起,將漆黑的夜空映照得亮如白晝!濃煙滾滾,遮天蔽日!江面上,烈焰焚船,

木料爆裂聲、金屬扭曲聲、士兵凄厲絕望的慘嚎聲、戰馬驚恐的嘶鳴聲混雜在一起,

構成了一曲震撼天地的人間煉獄悲歌!燃燒的戰艦如同巨大的火炬傾覆沉沒,

落水的士兵在滾燙的江水和烈焰中掙扎哀嚎,旋即被吞噬。

呂箏站在江東一艘高大的樓船之上,指揮著弩手發射后續的火箭。

她親眼目睹著自己獻出的“連環計”所引發的這場毀滅性災難。火光映照著她年輕的臉龐,

上面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蒼白和深不見底的復雜。無數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無論曹軍還是江東士卒,都在這滔天烈焰中化為飛灰。大火持續了整整一夜。當晨曦微露,

照亮江面時,昨日的鐵甲船陣已不復存在。寬闊的江面上,

漂浮著無數焦黑的船骸、腫脹的尸體和裊裊余煙,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糊與尸臭。

幸存的曹軍船只狼奔豕突,在江東水師的追擊下潰不成軍。大勝!前所未有的赤壁大捷!

江東水寨陷入一片狂歡的海洋。呂箏卻悄然離開了喧囂的中心,獨自一人,踏著泥濘的江岸,

走向諸葛亮約定的南屏山腳。山腳下,江水嗚咽,晨霧未散。諸葛亮一身素衣,靜立江邊,

仿佛超然物外的仙人。他看到呂箏,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卷精心繪制的帛書,遞了過來。

“此乃亮閑暇所繪‘連弩’之構想草圖,其核心‘連機’樞軸,猶有滯澀。姑娘家學淵源,

或可助我完善。”諸葛亮的目光坦然而深邃,“墨家之術,用于守護,可安黎庶;用于征伐,

涂炭生靈。望姑娘慎思之。”呂箏接過帛書,展開一看。

上面繪制著一種前所未見的弩機結構草圖,構思之精妙,

與她父親圖譜上的“連機弩”設想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在關鍵的儲能與擊發聯動裝置上,

確實存在幾處明顯的缺陷。

若能結合墨家圖譜的某些理念……這將是足以改變戰場格局的神兵利器!她抬頭,

望向諸葛亮那雙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又想起昨夜那焚江煮海的烈焰,

想起銅雀臺地宮的血腥,

想起父親、貂蟬姐姐、還有那半枚指向江東的虎符……前路依舊迷霧重重,殺機四伏。

這“諸葛連弩”,是助力,亦是新的枷鎖?她默默收起帛書,對著諸葛亮深深一揖,

轉身沒入未散的晨霧之中。身后,赤壁的余燼仍在江風中飄散,

如同亂世中無數未解的謎題與未竟的征途。而手中這份沉甸甸的圖紙,

為她開啟了一扇通往更強大力量、卻也更加危險境地的門扉。

第七章:荊南孤翼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的春天,

荊襄九郡浸潤在劫后余生的潮濕氣息里。赤壁的沖天烈焰焚盡了曹操南下的野心,

也點燃了劉備蟄伏多年的希望。江水依舊東流,硝煙卻已沉淀在兩岸焦黑的土地之下。

南郡江陵城,這座扼守長江咽喉的重鎮,如今成了劉備勢力的新根基。城池依山傍水,

城垣高大堅固,但在經歷過戰火的洗禮后,許多防御設施亟待修繕,

空氣中彌漫著土木翻新的塵土味和忙碌的氣息。呂箏坐在臨時官署略顯簡陋的工房內,

面前攤開的并非連弩圖紙,而是一卷繪有江陵城防詳圖的素帛。炭筆在她指尖靈活轉動,

不時在圖上勾勒出新的標記。赤壁戰后,她沒有留在江東。那場焚江煮海的慘烈勝利,

如同烙印般灼燒著她的內心。周瑜的雄才大略下是對非江東勢力的天然戒備,

孫尚香郡主那毫不掩飾的審視目光更讓她如芒在背。更重要的是,

諸葛亮的邀請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而父親與江東千絲萬縷的聯系,

讓她迫切需要跳出江東的漩渦去思考。于是,當劉備軍南下收取荊南四郡時,

她以“仰慕皇叔仁德,愿效犬馬之勞”為名,輾轉投奔了駐扎在油江口的劉備大營。

諸葛亮并未食言,接納了她,并委以“城防參贊”之職,

協助督造江陵及新得荊南諸郡的防御工事。此刻,她正專注于江陵城東面臨江的一段陡坡。

這段城墻因地勢險要,原有箭樓年久失修,且視野存在死角,極易被敵軍利用水道偷襲。

“此處需增設一座‘懸樓’。”呂箏指著圖紙對負責此段修繕的軍司馬說道,

“依山勢懸挑而出,基座嵌入山巖,以粗大硬木為骨,外包鐵皮防火。樓分三層,

底層暗藏‘轉關連弩’,中層設觀察孔與小型投石機位,頂層為瞭望與旗號指揮。

弩機與投石機可通過內部絞盤與滑輪聯動轉向,覆蓋下方江面及兩側灘涂死角。

”她一邊講解,一邊在素帛上快速畫出懸樓的構造草圖,線條簡潔精準,結構清晰。

軍司馬看得連連點頭,眼中露出欽佩之色:“呂參贊妙思!如此,東門水防無憂矣!

末將這便調集工匠木料!”工房外傳來一陣清脆而富有節奏感的腳步聲,伴隨著環佩叮咚。

門簾被掀開,一股混合著淡淡脂粉香和英氣的風卷入室內。來人一身火紅勁裝,

外罩金線刺繡的短襦,腰懸長劍,身姿挺拔,眉宇間英氣勃勃,正是劉備新娶的夫人,

江東郡主孫尚香。她身后跟著兩名同樣勁裝、眼神銳利的佩刀侍女,

目光如電般掃視著工房內的一切。“聽聞皇叔新得一位精通城防的墨家女師,今日特來見識。

”孫尚香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她的目光落在呂箏臉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赤壁戰后,

關于呂箏獻策又悄然離開江東的傳聞,以及諸葛亮對其的看重,

都讓這位驕傲的郡主心生疑慮。呂箏起身行禮:“末將呂箏,見過夫人。

”孫尚香并未讓她起身,徑直走到案前,目光掃過那張懸樓草圖,

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此等懸空樓閣,構思倒是奇巧。

只是……江東水師縱橫長江,什么奇巧機關未曾見過?呂參贊此樓,守得住君子,

怕是防不了真正的小人窺伺。”她的話語綿里藏針,暗指呂箏來歷不明,用心叵測。

“夫人明鑒。”呂箏垂首,聲音平靜無波,“守城之道,在正亦在奇,在力亦在巧。

末將職責所在,唯求固若金湯,不負皇叔與軍師所托。”她不卑不亢,

將孫尚香的暗諷輕輕擋回。孫尚香冷哼一聲,不再看圖紙,

目光轉向工房角落堆放的一些呂箏的隨身物品——一個半舊的木箱,幾卷用油布包裹的圖紙,

還有一件折疊整齊的換洗衣物。“呂參贊孤身來投,行囊倒是簡單。”她狀似隨意地說著,

對身后一名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會意,上前一步,對呂箏道:“夫人體恤,

見參贊行裝簡薄,特命婢子為參贊整理,添置些用度。”說罷,不等呂箏回應,

便徑直走向那個木箱。呂箏心中一緊!那箱子里,除了衣物圖紙,最底層貼身收藏的,

正是那半枚要命的青銅虎符!她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夫人好意心領,末將之物粗陋,

不敢勞煩……”話音未落,那侍女動作極快,已然打開了木箱,開始翻檢衣物。

孫尚香好整以暇地看著,臉上帶著玩味的笑意。“咦?”侍女忽然發出一聲輕呼,

手中動作停下。她從箱底一件舊衣的夾層里,摸出一個用厚實油布仔細包裹的硬物。

油布被她三兩下解開——半枚造型古樸、邊緣斷裂、帶著暗紅銹跡的青銅虎符,

赫然暴露在眾人眼前!虎符上那個清晰的篆文“吳”字,在工房的光線下,刺目無比!

空氣瞬間凝固!孫尚香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震驚、憤怒以及一種“果然如此”的冰冷殺意!她猛地一步上前,

劈手奪過那半枚虎符,死死盯著上面的“吳”字,又抬頭看向呂箏,

眼神銳利如刀:“江東虎符?!還是半枚!呂箏!你果然是江東派來的細作!潛伏皇叔身邊,

究竟意欲何為?!”工房內的溫度驟降。兩名侍女的手已按在了刀柄上,目光鎖死呂箏。

聞聲趕來的軍司馬和幾名工匠驚愕地僵在門口。巨大的危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呂箏淹沒!

她看著孫尚香手中那枚虎符,心臟狂跳,腦中卻異常清明。這半枚虎符,

是她父親呂良唯一的遺物,也是她追查身世和玉璽之謎的關鍵,

更是她與江東復雜糾葛的證明!此刻,卻成了刺向她心口的致命利刃!“夫人!

”呂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顫抖和巨大的悲憤,

“此物……確是江東之物!但絕非末將細作之證!此乃先父遺物!家父呂良,

本為呂布帳下軍械官,白門樓殞命前,將此物交托末將!末將亦不知,

為何江東虎符會在家父手中!末將投奔皇叔,只為尋得家父死因真相,絕無二心!

”她的話語半真半假,將呂布臨終托付的情節和盤托出,隱去了銅雀臺和玉璽的線索。

“巧言令色!”孫尚香厲聲喝道,“呂布帳下軍械官,怎會有我江東核心虎符?還是半枚!

分明是你與江東暗中聯絡的信物!來人!將此細作拿下!”兩名侍女應聲拔刀,寒光閃閃,

直逼呂箏!“且慢!”一聲低沉威嚴、如同龍吟般的斷喝自門口傳來!眾人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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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4 14:4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