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蘇夢瑤的電話,江永飛深吸一口氣,胸腔里激蕩著對國際舞臺的渴望。ATV Global,這是通往全球市場的金鑰匙,是科銳之流望塵莫及的維度!他調整表情,重新融入慶功宴的喧囂。
剛走近人群中心,卻發現張明和幾個技術人員鬼鬼祟祟地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神色異常。張明眼疾手快,“啪”地合上了屏幕,但江永飛銳利的目光已經捕捉到了那熟悉的界面輪廓——沈慶琳的社交媒體主頁。
“在看什么?”江永飛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沒……沒什么!瞎看……”張明眼神閃躲,尷尬地撓頭。
“打開。”江永飛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
張明喉結滾動了一下,無奈地重新掀開筆記本。屏幕亮起,一張高清照片瞬間刺入江永飛的視網膜——馬爾代夫的碧海藍天,潔白的沙灘!沈慶琳穿著性感的比基尼,整個人如同無骨般親密地依偎在林嘉銘赤裸的胸膛前! 林嘉銘的手臂占有性地環著她的纖腰,嘴唇帶著明顯的笑意,緊貼在她光潔的太陽穴上!照片上的沈慶琳,笑容燦爛、恣意、毫無陰霾,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喜的光芒,那是江永飛在整整五年戀愛中從未、從未見過的璀璨!配文如同淬毒的匕首:「有些緣分,兜兜轉轉,終是命中注定 重逢即永恒 真愛至上」
時間仿佛在江永飛周圍徹底凝固。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耳邊慶功宴的喧囂瞬間被抽離,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在死寂中轟鳴。他看著照片里那雙曾經屬于自己的眼睛,此刻卻盛滿了對另一個男人毫無保留的愛意和……他從未得到過的、極致的熱烈。
“他們……什么時候去的?”江永飛的聲音像是從極地冰川深處傳來,干澀而冰冷。
“昨……昨天。”張明的聲音細如蚊蚋,帶著不忍,“小李刷微博,看到她曬的機票……時間是昨天上午……”
昨天。江永飛的腦中瞬間閃過前天深夜,手機上那條孤零零的、來自沈慶琳的最后短信:「永飛,我們之間……真的沒有一點可能了嗎?」原來,在她發出這條看似痛苦挽留的信息時,行李早已收拾妥當,護照已然在手,只等著飛往馬爾代夫投入林嘉銘的懷抱,去宣告她的“真愛永恒”!
“江總……您……”旁邊的小李看著老板瞬間失去血色的臉,擔憂地開口。
江永飛“啪”地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蓋,動作干脆利落。“我沒事。”他臉上甚至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近乎扭曲的弧度,“大家玩得開心點。我有些文件要處理,失陪。”他轉身,步伐看似平穩地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背影卻僵硬得像一塊移動的鋼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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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厚重的辦公室門,隔絕了外面所有的熱鬧與喧囂。江永飛沒有開燈,徑直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璀璨卻冰冷。短短兩個月,他從一個為女友三周年紀念日精心策劃驚喜的普通男人,跌落成被初戀橫刀奪愛的“失敗者”,卻又在廢墟中掙扎爬起,手握三千萬投資的創業公司掌舵人。命運的諷刺,莫過于此。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信息:
「永飛,我是慶琳媽媽。慶琳給我打電話,哭得很厲害,說她聯系不上你,她很痛苦。阿姨知道你們感情一直很好,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能跟阿姨說說嗎?」
江永飛盯著這條信息,一股強烈的、近乎荒誕的黑色幽默感直沖頭頂!痛苦?沈慶琳痛苦?!那個正在馬爾代夫天堂般的沙灘上,依偎著“命中注定”的真愛,向全世界宣告“真愛永恒”的女人,告訴她媽媽她很痛苦?!這演技,不去角逐奧斯卡真是屈才了!
他指尖懸在回復框上方,最終只是將手機屏幕朝下,重重扣在冰冷的桌面上。
敲門聲輕輕響起,帶著試探。張明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擔憂和一絲猶豫:“江總,大家……等著您切蛋糕呢……”
“你們切吧,代我謝謝大家。我有點……累了。”江永飛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疲憊。
張明沒有離開,反而走進來,關緊了門,壓低聲音:“江總……關于林嘉銘,我還查到點……別的事,挺膈應人的,不知道該不該……”
“說。”江永飛轉過身,背對著窗外璀璨卻虛假的燈火。
“林嘉銘在科大……有個公開交往了兩年的正牌女友!是主管科研的趙副校長的獨生女!”張明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揭露秘密的緊張,“聽說女方家里連婚房都給他們買好了!就在科大旁邊的‘學府苑’!”
江永飛的眉峰猛地一挑:“沈慶琳知道嗎?”
“絕對不知道!”張明語氣肯定,“林嘉銘把國內所有社交賬號都清理得干干凈凈,營造單身精英人設!我是從一個跟他關系很近的老同學嘴里撬出來的,千真萬確!”他頓了頓,試探著問:“要不……想辦法告訴沈小姐?”
江永飛沉默了幾秒,緩緩搖頭,聲音平靜無波:“不必了。她選擇了她認定的‘真愛’和‘天堂’,我選擇了我的戰場和征途。從今往后,她的路,與我再無瓜葛。”
張明欲言又止,最終嘆了口氣,默默退了出去。
辦公室里重歸死寂。江永飛打開電腦,屏幕的冷光映著他毫無表情的臉。他點開為ATV準備的英文簡報文件。工作,此刻是唯一能麻痹神經、隔絕痛苦的良藥。指尖在鍵盤上翻飛,大腦高速運轉,將那些翻騰的情緒死死壓入意識的最底層。
三小時后,當窗外的城市燈火熄滅了大半,一份堪稱完美的英文簡報終于完成。江永飛點擊保存,長舒一口氣。就在這時,電腦桌面右下角彈出一個自動備份的相冊提醒小窗。他下意識點開——跳出來的,是去年公司團建的照片合集。其中一張,沈慶琳溫柔地笑著,站在他身邊,頭微微靠向他肩膀。照片里的陽光很好,每個人的笑容都那么真實。僅僅一年前,他們還是旁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誰能料到……
江永飛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他直接進入備份設置,精準地勾選了所有包含沈慶琳圖像的文件,點擊「永久刪除」。然后,他點開郵箱,新建郵件,收件人輸入那個爛熟于心的地址。正文區,只有兩行冰冷、簡短、毫無感情的文字:
「沈慶琳:
祝你得償所愿,幸福美滿。
勿復聯系。
江永飛」
鼠標懸停在發送鍵上,沒有絲毫猶豫,落下。
點擊發送的瞬間,江永飛向后重重靠進寬大的椅背,閉上了干澀的眼睛。五年糾纏,上千個日夜,最終以一封不足二十字的電子郵件,畫上了冰冷而決絕的句點。或許他該有個更“體面”的告別,一個電話,一次見面?但此刻,他唯一能給予自己和這段關系的“體面”,就是徹底的、不留一絲余地的沉默與隔絕。他不想再聽到她的聲音,不想再看到她的臉,不想再沾染一絲一毫與她有關的氣息。
手機鈴聲再次劃破寂靜,屏幕顯示“蘇夢瑤”。江永飛接起:“蘇總。”
“簡報搞定了?”蘇夢瑤的聲音帶著熬夜后的沙啞,卻依舊清醒。
“剛完成。”江永飛有些意外,“您還沒休息?”
“剛掛了一個硅谷的深夜會議。”蘇夢瑤似乎揉了揉眉心,“提醒你,ATV那幫老狐貍,對團隊穩定性的看重程度超乎你想象。明天,把核心成員的長期綁定協議和期權池細節,放在最前面講!砸實!”
“明白,重點強調。”江永飛應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蘇夢瑤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罕見的、近乎直白的探詢:“我……看到沈小姐的最新動態了。馬爾代夫,陽光不錯。”她頓了一下,單刀直入:“江永飛,你,還好嗎?”
江永飛微微一怔,隨即了然——以蘇夢瑤的作風,“商業盡調”覆蓋到目標的“前女友”社交動態,再正常不過。“還好。”他回答得很快,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帶著一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坦誠,“比預想中……要好。我以為會天崩地裂,結果發現……更多是種卸下千斤重擔的釋然。”
“Good.” 蘇夢瑤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滿意的贊許,“記住我的話,江永飛:頂級的掠食者,從不需要用愛情來裝點王座。你腳下征伐的土地,你手中締造的帝國——那才是你永恒的、最忠誠的情人。” 她說完,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江永飛站起身,再次走到落地窗前。從這個高度俯瞰下去,整個科技園區的脈絡清晰可見,無數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如同蟄伏的鋼鐵巨獸,每一扇亮燈的窗戶里,都在無聲上演著野心、算計、掙扎、背叛與忠誠的戲碼。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一條冰冷的日歷提醒:
「明日:上午10:00 - ATV Global 會議; 下午2:30 - 民政局領證預約(與沈慶琳)」
半年前精心挑選的“良辰吉日”,此刻像一記無聲而響亮的耳光,嘲笑著過往的天真。江永飛的眼神沒有絲毫波瀾,指尖在屏幕上輕輕一劃——刪除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