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及笄那日，謝家謝瑯遣人送來退婚帖。他說他早已有心上人，不想因盲婚啞嫁辜負(fù)我。
世人贊他有情有義，君子不器?？晌覅s被視為家中恥辱，被叔父從族譜上劃去名字，
趕出家門。無可奈何之下，我拿著娘留下的玉佩，踏上了去京城的路。1我及笄那天，
雪下得很大。與我有婚約的謝氏宗族嫡長子謝瑯雖未前來，卻請了族中長輩，
也算給足了禮數(shù)。一時間艷羨之聲四起。人人羨慕我的好命。
憑一介孤女之身竟能嫁入謝氏這般勛貴世家，與謝瑯這樣風(fēng)光霽月的公子喜結(jié)良緣。
只有前來的謝家長輩面帶尷尬。沉吟半晌，從懷中拿出謝瑯親筆所書的信。
看到上面「退婚帖」三個大字。艷羨之聲戛然而止。我如墜冰窖。2我本是沈家孤女，
寄住在金陵叔父家中。我父親原官至監(jiān)察御史，離京赴任途中遭山匪所害。母親殉情而亡，
只留我孤身一人。叔父覬覦我父親留下的家產(chǎn)，嬸母為人刻薄。幸而我父母在世時，
與謝氏嫡長子謝瑯定下婚約。謝家是綿延百年的世家望族，族中在朝為官者多不勝數(shù)，
當(dāng)朝右相便是謝家族長。若我能嫁入謝家，叔父他們自然也能平步青云。是以我雖寄人籬下，
卻并未受過多苛待?？墒侨缃瘢@些都有了變數(shù)。在我及笄之日，
謝瑯的書信不遠(yuǎn)千里傳遞過來。說與我退親。3堂上賓客神色各異，及笄禮草草收場。
他們離開前，我聽見交頭接耳的議論。「我就說，以她一介孤女，
如何入得了謝家嫡公子的眼?！埂改侵x瑯甚至沒有親自前來，可見是何等看輕她?！?/p>
「嘖嘖嘖，昔日冠絕金陵城的才女，自此之后貴女圈中恐無她立足之地。」一字一句，
像針戳在我的自尊心上，叫我難堪。待送走謝家長輩之后。
叔父嬸母也露出了他們原本的嘴臉。風(fēng)雪交加，寒冷刺骨。我跪在祠堂前，
聽他們細(xì)數(shù)我的罪責(zé)。說我被退婚一事讓族人蒙羞。說我引得旁人議論，連累族中姐妹名聲。
說我是家中恥辱。我心中清明。欺辱我是假，侵吞我父親留下的家產(chǎn)是真。退婚一事，
只不過是個由頭罷了。力氣大的嬤嬤掐著我的手，強(qiáng)迫我按下手印。
叔父從族譜上劃去我的名字。這件事便了了。4我被趕出了家門。
身上仍穿著我為及笄而準(zhǔn)備的那身華麗卻單薄的冬衣。嬸母站在門前惺惺作態(tài)，
扔給我一包摻著石子的碎銀?？礋狒[的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污言穢語不絕于耳。等他們散去。
我立于長街，回望偌大的金陵城。金陵難得下雪。雪落無聲，行者匆匆。此間，
已無我安身之處。再回過頭，我手中多了一枚并不名貴的玉佩。這是母親留給我的。
說若有難處，可去京城尋故人。我沿街慢慢向前走，心中越發(fā)堅(jiān)毅。飛雪作別，長風(fēng)相送。
天地蒼茫?？傆腥莸孟挛业牡胤健?越往北，天氣越冷。這樣嚴(yán)寒的路途，我走了一個月。
到達(dá)京城的時候，我周身狼狽。抬頭仰望高大的門楣，我向看門的小廝遞上玉佩。
「我想見左相。」小廝拿起玉佩，瞧到質(zhì)地后臉色一滯，看也不看，
斜睨著我：「哪里來的廉價貨色！憑你也想進(jìn)相府，這京中多少巴結(jié)相爺之人，
我豈要一一引薦，滾滾滾！」我被他粗魯?shù)赝品诘?。早些年間我母親對這玉佩的主人有恩。
那時他在落魄之中，所給的自然不是什么名貴的信物。如今我拿出來，
連他看門的小廝都看不上。正不知所措之時，身后馬車隆隆。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從車窗挑出，
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不怒自威：「你就是這樣接待貴客的？」6車上下來一人。身材頎長，
眉眼精致，身披白色狐裘大氅，內(nèi)里是緋紅官服，如珠似玉，貴不可言。這人是黎尋。
寒門士子之首。權(quán)傾朝野的左相。我竟沒想到他這般年輕。
怠慢我的小廝已被忽然出現(xiàn)的侍衛(wèi)拖了下去。那枚玉佩被他把玩在手中。此時，
我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男裝，渾身泥濘，被人稱贊絕美的臉上也抹了臟污。已從地上站起，
與他對視。他輕笑?！嘎斆鳌！?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若以女子的身份，
我是萬萬走不到京城的。我換了男裝，又故意把自己弄得邋遢，這才有驚無險(xiǎn)。
他派人帶我去梳洗安頓。再見面時，他已換了身天青色常服，不似初見時犀利，
周身散發(fā)著慵懶不羈的氣質(zhì)。見到我女裝現(xiàn)身，他眸中閃過一抹亮色，轉(zhuǎn)瞬即逝。
又換上似笑非笑的神態(tài)。開門見山。「你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我給你兩個選擇。」
「一是與我成婚，借我之勢回金陵沈家，把失去的奪回來?！埂付请[姓埋名，
我重新給你安排一個身份，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想要的生活?！埂改阌邪胩斓臅r間可以考慮。
」我回答得很快。「不必了，我選第三個?！?來京途中一個月，我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去路。
我要進(jìn)宮當(dāng)女官。本朝在后宮之中設(shè)立女官，負(fù)責(zé)宮中女眷的服飾、用度等一切事宜。
女官大多都是京中貴女閨秀，才為第一，貌為第二。凡女官皆需朝廷官員舉薦，
再經(jīng)考核方可任用。回鄉(xiāng)復(fù)仇非我所想，安穩(wěn)度日亦非我所愿。我想要的，是立于廟堂之上。
將我被退婚的委屈，被趕出家門的委屈完完整整訴說，討回一個公道。黎尋聽到我的選擇，
清冷的眸間露出贊賞?！干蚣抑?，果然有志氣?！?我是以黎尋未婚妻的身份被舉薦的。
對于這個身份，黎尋特地解釋：「女官入宮考察嚴(yán)格，非舉薦者親近之人無法入選，
只能委屈你了?！刮以尞?，先前并不知有這個規(guī)矩。不過心知他是為我著想，
便沒有多說什么。有黎尋的舉薦，憑我之才，考核自然不在話下。半個月后，我入宮。
黎尋特來相送。他又將那枚玉佩交給我，叮囑若有麻煩，可遣人尋他。我收下了他的好意。
其實(shí)我心中困惑，不知我母親何時曾與這般達(dá)官顯貴有交集。又是什么樣的恩情，
竟讓他如此盡心。不過他既沒有主動告知，我便沒有開口問詢。教引嬤嬤前來催促。
我鄭重與他作別，轉(zhuǎn)身離開。此時深冬已至，歲暮天寒。天下起了鵝毛大雪，
似給周遭紅墻碧瓦籠上一層薄紗。我撐傘與其他入宮的女官并肩而行，忽聞身后一道聲音。
「左相且慢，在下謝家謝瑯?！刮屹咳活D住。10其實(shí)我從沒有見過謝瑯。
我們二人之間的婚約是純粹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婚約不久，
我父親便離京去外地為官。他因?yàn)槁殑?wù)的緣故，要去往各州縣督查，我和母親一同前往。
印象中我只跟著父親回過京城一次。但是那次我偏偏感染了風(fēng)寒，高燒昏迷，意識不清，
也未能見成他。所以謝瑯在退婚書中說「盲婚啞嫁不辜負(fù)」，并非沒有緣由。
但這不是最根本的原因。我一直知道，謝瑯有一個心上人。11多年以前，上元節(jié)花燈夜。
謝瑯看到一個姑娘在梅樹下跳舞。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璀璨的繁星，
鮮紅的落花，潔白的雪，和姑娘的舞步一起落下，一直落到謝瑯心里。他竟看呆了，
所以沒有走上前去。等他回過神。人群擁擠，摩肩接踵。姑娘已不知所蹤。
12謝瑯正值年少，年輕氣盛，不拘一格。他不顧有婚約在身，大張旗鼓地尋找那個姑娘。
奈何尋尋覓覓，卻始終沒有找到。但是這件事卻鬧得很大。公子王孫的閑聞逸事，
更容易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更何況謝瑯這樣名冠京都的人物。人人嘆他風(fēng)流不羈，
翩翩多情。更有好事者笑談：「什么姑娘？上元節(jié)花仙臨凡，謝公子不會看見花仙了吧？！」
此事在他身上，不失為一段佳話?？煞旁谖疑砩希椭档猛嫖读恕Ｖx瑯不顧我這個未婚妻，
聲勢浩大地去尋另一個女子，這是在打我的臉，是在打我沈家的臉。
謝家還曾為此事向正在京中的父親賠禮道歉。只不過我父親那時忙著照看因貪涼受風(fēng)寒的我，
所以并未計(jì)較。13此時，宮門前與謝瑯遇見。我偏過頭，
想要看看這個兩次讓我受辱的人是什么樣子。卻只看到大雪紛飛中一個溫潤堅(jiān)挺的影子。
傘檐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雪花飄飄，匯成了無法跨越的簾幕。
旁邊與我同行的女官察覺到我的目光，淡笑道：「這世家第一公子可不是你我能肖想的，
他是極好，卻始終在追尋一個虛幻之人?！埂概c其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不如放在宮里?！?/p>
我回過神，向這位女官道了一聲謝。朝著與謝瑯相反的方向，抬腳邁入宮中。
14入宮女官需先學(xué)習(xí)宮中規(guī)矩，再被分到各宮妃嬪處。父母在世時，
我也是被精心教養(yǎng)過的大家閨秀。父母走后，我為成為謝家合格的當(dāng)家主母，
也從未在此方面懈怠。所以規(guī)矩禮儀這些對我來說，并不難。學(xué)成之后，我被分到含英宮，
負(fù)責(zé)教導(dǎo)嘉柔公主。當(dāng)今皇后育有一子一女。長子蕭稷自出生便被封為太子，
小女嘉柔公主正值豆蔻年華，備受帝后寵愛。含英宮是所有女官都想去的地方，
卻沒想到落到我頭上。我詫異的同時，心知是黎尋在背后關(guān)照。
越發(fā)好奇當(dāng)年我母親對他是何種恩情，他光是收留我為我引薦還不夠，
竟能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恰在此時，宮人傳話。黎尋要見我。15到宮門處要走好長一段路。
我不想讓他久等，裹緊狐裘，緊跟帶路之人。行至宮門，遠(yuǎn)遠(yuǎn)便看見了黎尋。四下無人，
他正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石子。他應(yīng)當(dāng)是剛下朝不久，
緋紅的官服在茫茫雪地襯托下極為亮眼，只是看起來略微有些單薄。我快步上前。想了想，
將手中暖爐遞給他。他微微一頓，含笑接過。在寒風(fēng)中待久了，他的臉被吹得有些泛紅，
這一笑，更平添了幾分艷色。我回?cái)n心神，問他找我所為何事。他遞給我一張紙。
「上面記了嘉柔公主秉性、習(xí)慣以及喜惡，你或許用得上。」我詫異地接過。
心中所藏的好奇再也按捺不住。我抬頭，看著他的眼睛?！咐鑼?，我母親對你究竟是何恩情，
你何故如此用心？」16風(fēng)雪漸停。黎尋垂眸望我，低沉的聲音緩緩?fù)鲁鏊膫€字。
「救命之恩?！闺S即他眉頭輕皺，問：「你不記得了？」我疑惑，不知他所言何事。
黎尋的表情似是無奈，似是釋然。他輕輕嘆了口氣。于是一段往事自他口中展開。
17四年前，我父親帶母親與我回京述職。上元節(jié)花燈夜，我央求母親帶我出門看花燈。
在繁華街市之上，我們碰見了尚在落魄的黎尋。黎家原本也是朝中重臣，后遭奸人陷害，
家道中落。父親慘死，母親重病。黎尋為籌醫(yī)藥費(fèi)，一邊讀書科考，
一邊在街市寫字作畫謀生。那日，市井潑皮無賴砸了黎尋的攤子，
搶了他好不容易攢起來的給母親治病的銀錢。并把他打得遍體鱗傷。我母親見他可憐，
并且念在沈家與黎家昔日也有交情，便幫了他一把。本不求回報(bào)。
但少年倔強(qiáng)的身影擋住馬車，燈光流轉(zhuǎn)中，照映不屈的脊梁。他留下了那枚玉佩。
18據(jù)他所言，這玉佩是假的。真正的玉佩是他傳家之物，
也是他含冤而死的父親留下的唯一東西。但母親病重，他無可奈何之下，
只好將真正的玉佩當(dāng)了。怕母親擔(dān)心，又找人仿造了一枚。不過此物雖假，卻也能當(dāng)信物。
少年面對熒熒繁星立下誓言?！竵砣展Τ?，必有相報(bào)。」母親無奈，只好收下。
那時她也沒想到。這隨手饋贈的恩情會一直被人銘記于心。
這枚玉佩日后會帶她女兒走出窮途末路。19后來，黎尋參加科考，高中魁首。
在朝堂之上為父喊冤，向世人還了黎家一個清白。皇上為彌補(bǔ)他，下旨予他高官厚祿。
而他憑借自身才學(xué)與手段，得陛下賞識，年紀(jì)輕輕便登上了左相之位?！@是后話。此時，
聽他講完，我恍然。隨即臉上浮現(xiàn)一絲羞赧?！改且刮乙蜇潧鍪芰孙L(fēng)寒，昏迷幾日，
期間發(fā)生的事有些記不清了，并非有意相忘。」他躊躇片刻，似是有話想說。「梅花樹下，
你……」忽一陣風(fēng)起，把他要說的話截在口中。他最終只微微頷首?！笩o妨?！埂柑炖?，
早些回去吧?！刮倚卸Y作別。對于他未盡之言，沒有多想。20我成功入了含英宮。
嘉柔公主并非刁蠻無禮之人，她謙遜好學(xué)，端方文雅。是個良善的好姑娘。
我短短幾日便與她熟絡(luò)，日常指點(diǎn)她女學(xué)、德藝，與她亦師亦友，志趣相投。某日，
我與她談到女官考核之事?！笧楹稳脒x女官需得舉薦者親近之人？」我隨意與她閑聊，
并非一定要知道答案。哪知她卻十分詫異：「你聽誰說的？入選女官只要有人舉薦，
且身家清白都可以，什么親不親近的！」我一驚。隨口糊弄過去。心中卻久久無法平靜。
黎尋，他為何要說謊呢？21很快，上元節(jié)將至。嘉柔公主要在帝后面前獻(xiàn)舞。
她嫌宮廷之舞太過刻板，便尋到了我身上。我在入宮考核時，最得眾人青眼的便是舞技。
昔日我隨父親四處游歷，曾遇公孫娘子。公孫娘子以劍器舞聞名于世，我有幸被她收入門下。
嘉柔有求于我，我便沒有推脫。她說，御花園后有一清靜風(fēng)雅之地，
我們二人可在那里勤加練習(xí)。我隨她過去，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片梅林。鮮紅的梅花綻于枝頭，
白雪綴于其上?；橛骋r，相得益彰。我欣然應(yīng)允。我只當(dāng)那是一處練習(xí)之所。
——所以并未預(yù)見。我并未預(yù)見，這世間會有種種巧合。在某一個瞬間，它會因某個人駐足，
而牽扯諸多因果。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太子蕭稷放下奏折，對身前二人道：「黎愛卿，
謝愛卿，今日夜色宜人，隨孤去御花園走走吧?！?2明月高懸，華燈初上。
梅樹間點(diǎn)綴了許多琉璃彩燈。飛魚流轉(zhuǎn)，如夢似幻。我奉公主之命，于梅林中起舞。
以梅枝為劍，劍指繁花。錦衣玉貌，矯若游龍。周圍人無不看呆了。連路過之人都紛紛停步，
在旁圍觀。一曲舞畢，滿樹飛雪紅花落下。盤旋中，落在我烏黑的發(fā)間。遠(yuǎn)處忽然傳來掌聲。
「美極！妙極！」我回過頭，看到太子蕭稷眼神極亮，目光牢牢鎖在我身上。他身后，
是面帶欣賞之色的黎尋。此外，還有一人。23那是一個面容俊美溫潤如玉的男子。
身材修長，衣著尊貴，如竹上雪，云中月。他不似前兩人那般只是因我的舞技而贊嘆。
而是驚訝之中，帶著難以忽視的激動。仿佛多年夙愿終于達(dá)成。他近乎急切地越過眾人，
走到我面前?！甘悄悖浚≌娴氖悄?！」我跟所有人一樣茫然?！钢x家哥哥，什么是你，
你認(rèn)識沈女官嗎？」嘉柔公主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人經(jīng)她一提醒，連忙向我施了一禮。
「在下謝家謝瑯，四年前上元節(jié)，曾見姑娘于梅樹下一舞，一見傾心，難以忘懷！今見姑娘，
有失禮數(shù)，還望勿見怪！」男子眸光赤誠，帶著難以言表的熱忱。
而我卻因這個名字釘在原地。謝家，謝瑯。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及笄宴。
那封讓我難堪，將我?guī)е聊┞返臅抛詈笫鹈?。即是，謝瑯。如今他站在我面前，真摯，
熱切?？晌抑挥X荒謬。說來可笑。天意弄人。命運(yùn)捉弄。
原來謝瑯魂?duì)繅艨M難以忘懷的心上之人。是我。24「真的嗎！居然是沈女官，
這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嘉柔公主的聲音將我拉回到現(xiàn)實(shí)。太子也笑道：「原來如此，
恭喜謝愛卿多年心愿達(dá)成，總算找到了沈姑娘，不枉你一片情深?！怪x瑯當(dāng)年大張旗鼓尋人，
如今又違諾退婚。他的逸事，皇家也有所耳聞。只有黎尋站在原地未動。他眼中只是淡淡的，
帶著說不清的意味。但除他以外，其他人的心思卻一下子都活了起來。
光風(fēng)霽月的世家第一公子，能讓他一眼驚艷，寧愿違背婚姻之約也要尋找的姑娘。
人人都好奇她是誰。會是個什么樣的人？于是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我身上。
他們羨慕我為何會如此好命。能在這茫茫人海中有一深情專一的男子不顧一切追隨，
這男子還是勛貴世家的嫡長子，是芝蘭玉樹之人。自此以后，榮華富貴，悠悠情深，
我兼有之。還有什么會比這更好的事？所有人都認(rèn)為我會欣然承認(rèn)。
而我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后退了一步。「謝瑯，我是沈鶴回?！刮铱粗J(rèn)真地說。
25我是沈鶴回。聽聞是我母親在懷我時，父親夢見仙鶴在云中回眸，
所以給我取了這個名字。父母在世時，他們對我精心教養(yǎng)。我才藝雙絕，德行同馨，
是金陵貴女之首。我之才，可比任何人。然而大家交口稱羨的，卻是我與謝瑯的婚事。
自我與謝瑯訂婚以來，「運(yùn)氣好」、「命好」這類的詞時常會出現(xiàn)在我耳畔。
好像我夜間挑燈一本一本讀爛的書，晨起練舞一雙一雙磨破的鞋都不重要。我真正的命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