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皮卡在顛簸的土路上瘋狂咆哮,每一次劇烈的彈跳都像重錘砸在高展鵬的脊椎上。他死死抓住車廂冰冷的鐵欄,胃里翻江倒海,冷風如刀割面。副駕上,影子蜷縮在寬大衛衣的陰影里,指尖在平板電腦上舞動如飛,屏幕幽光照亮她緊抿的唇角和銳利的琥珀色眼眸。
“坐標鎖定!誤差三公里內!”影子聲音被引擎嘶吼扯碎,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林薇的人肯定在追!進山!只有進山才能甩掉他們!”
驪山!坐標!王氏鎖靈秘器仿品!
這些冰冷的詞匯與唐朝崔芷柔沉重的“萬物皆噬”預言、那卷沉甸甸的“驪山地脈秘圖”殘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激烈碰撞、交融!雙界的線索如同兩條燃燒的引信,最終都指向同一個毀滅與救贖的節點——驪山地肺!
“進山!去坐標點!立刻!”高展鵬嘶吼,聲音被狂風吹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必須回去!回到唐朝!帶著這精準的坐標,與崔芷柔的秘圖殘卷結合,找到“源”!無論選擇哪條路,他都必須爭分奪秒!
巨大的疲憊、銅錢的啃噬、胸口的悶痛在腎上腺素的壓制下暫時蟄伏,卻如同潛伏的毒蛇,隨時可能反噬。他不再抗拒,將那枚并未帶在身上的銅錢(意念集中于唐朝軀殼內的那枚)作為錨點,閉上眼,用盡最后的心神,瘋狂呼喚唐朝——呼喚劉管事沉穩的身影,呼喚那枚“守心鎮魂”玉牌的溫潤,呼喚崔芷柔留下的地脈秘圖殘卷,呼喚……驪山!
意識在劇烈的顛簸和死亡的追逐中,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猛地拽入深沉的黑暗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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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長安·高府內院·靈堂**
意識如同被冰冷的潮水裹挾著,從光怪陸離的時空亂流中猛地拋回岸上。
高展鵬(高慎)倏地睜開眼!
首先感受到的,是胸口傷處被強行牽動的、撕裂般的劇痛!比穿越前更加清晰、更加猛烈!他悶哼一聲,喉頭涌上一股腥甜!緊接著,是掌心那枚貞觀通寶傳來的、前所未有的劇烈悸動和陰寒啃噬感!仿佛感應到了現代坐標的刺激,那邪物變得異常狂暴!
然而,比身體痛苦更刺骨的,是周圍環境的詭異死寂和……鋪天蓋地的素白!
白!觸目所及,盡是刺眼的白!白色的帷幔低垂,白色的燈籠高懸,白色的紙錢如同雪花般在冰冷的地面上打著旋兒。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香燭味、紙灰味和一種……令人窒息的悲傷與壓抑。
他發現自己正半靠半躺在靈堂一側的軟榻上,身上蓋著薄薄的素色錦衾。劉管事如同鐵鑄的雕像般侍立榻旁,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悲愴,眼中布滿了血絲。靈堂中央,巨大的黑色棺槨在燭火映照下泛著幽冷的光澤,棺前供桌上,一個嶄新的牌位赫然在目:
**先妣高門白氏孺人之靈位**
白氏孺人?那個養貍貓的白姨娘?!死了?!
高展鵬(高慎)心頭猛地一沉!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他記得!他讓劉管事將那碗摻了“慢羅香”的毒湯,“孝敬”給白姨娘的愛寵貍貓!這…這牌位是怎么回事?!那只貓…難道…
“七郎!您可算醒了!”劉管事的聲音嘶啞,帶著劫后余生的激動和深沉的悲痛,他俯下身,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字字如冰珠砸落,“白姨娘…歿了!就在您…‘昏睡’后不到兩個時辰!”
高展鵬(高慎)瞳孔驟然收縮!強忍著劇痛和翻騰的氣血,嘶聲問道:“怎么回事?!那只貓…”
“貓沒事!只是懨懨的!”劉管事眼中閃過一絲極度的后怕和憤怒,“出事的…是白姨娘自己!她…她是被嚇死的!”
“嚇死?!”高展鵬(高慎)難以置信!
“是!”劉管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據她身邊嚇傻了的丫鬟說…白姨娘今早見愛寵病懨懨的,心疼得緊,親自去小廚房盯著熬藥…就在她掀開藥罐蓋子的時候…里面…里面…”劉管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眼中流露出驚悸,“…猛地竄出一條通體赤紅、頭生肉瘤、足有兒臂粗細的怪蛇!一口就咬在了白姨娘的手腕上!”
怪蛇?!藥罐里?!
高展鵬(高慎)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竄上天靈蓋!
“那蛇…劇毒無比!白姨娘當場就臉色發青,口吐白沫,抽搐了幾下…就…就沒了氣息!”劉管事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悲憤,“府里亂成一團!等護衛趕到,那怪蛇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只留下白姨娘冰冷的尸身…”
藥罐藏毒蛇?!如此陰毒詭異的手段!絕非意外!
目標是誰?!是白姨娘?還是…那碗本該由他喝下的毒湯?!大夫人?!還是…府中其他想要他命的人?!
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高展鵬(高慎)的心臟!他猛地想起崔芷柔那“步步殺機”的警告!這高府之內,殺機四伏,遠比他想象的更加兇險百倍!
“大夫人呢?”他聲音冰冷,眼神銳利如刀。
“大夫人…驚聞噩耗,‘悲痛過度’,已‘昏厥’過去,在正院由太醫診治?!眲⒐苁碌穆曇衾锍錆M了冰冷的諷刺,“府中暫時由…二房的那位‘代掌’內務。靈堂…便是那位主持布置的?!?/p>
二房代掌?靈堂如此迅速布置妥當?這效率…未免太高了!
高展鵬(高慎)心中冷笑。白姨娘之死,無論目標是滅口還是警告,都徹底撕破了高府內宅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對方已經無所顧忌了!
“七郎…”劉管事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他從懷中極其小心地取出一物——正是崔芷柔昨夜交給高展鵬(高慎)的那卷“驪山地脈秘圖”殘卷!“您昏睡時…屬下斗膽,已將您懷中的秘圖殘卷取出,與…與另一件東西做了比對!”
他頓了頓,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您猜得沒錯!昨夜屬下按您吩咐,以高府名義給崔府送去厚禮答謝崔小姐…崔府的回禮也到了!是一套古籍善本…但夾在古籍中的暗格里…藏著…藏著另一半的秘圖殘卷!”
崔芷柔!她果然在等他的回應!她竟將另一半秘圖,以這種方式送了過來!
高展鵬(高慎)心臟狂跳!顧不得胸口的劇痛,猛地坐直身體!劉管事立刻將兩卷薄如蟬翼的暗黃色皮卷,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拼合展開!
嚴絲合縫!
兩張殘卷邊緣的斷裂紋路完美對接,上面那些玄奧莫測的線條、標注著兇險符號的地脈節點、以及最終指向驪山深處那片被特殊朱砂圈出的核心區域——終于完整地呈現出來!
一幅完整的、標注著通往“雙界之門”封印核心路徑的“驪山地脈秘圖”!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火種,瞬間點燃!
然而,這希望的火光,立刻被靈堂內壓抑的悲泣聲和府外隱隱傳來的喧囂打斷!
“報——!”一個護院跌跌撞撞沖進靈堂,臉色煞白,聲音帶著驚恐,“七郎!劉管事!不好了!竇…竇家!竇侍郎親自帶著大批家將府兵,還有…還有京兆府的差役!堵在府門外!說…說七郎您設局陷害竇德威,致其重傷,又欠下巨債!要…要拿您問罪!他們…他們還抬著竇德威的…的尸…尸身!”(注:竇德威重傷后受家法,又驚懼交加,竟真的死了?。?/p>
竇德威死了?!竇家打上門來?!還帶著京兆府?!
屋漏偏逢連夜雨!內憂未平,外患已至!而且是最兇險的生死大敵!
高展鵬(高慎)眼前一黑,胸口劇痛和銅錢的狂暴啃噬感瞬間加倍襲來!他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強行被他咽了回去!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巨大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下!
內有陰毒殺局,白姨娘暴斃,二房虎視眈眈!
外有竇家傾力報復,攜尸問罪,官府介入!
更有那懸于頭頂的“萬物皆噬”倒計時!
絕境!真正的十面埋伏!
“七郎!怎么辦?!”劉管事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饒是他久經風浪,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竇家勢大,攜尸問罪,更有官府撐腰,硬拼無異于以卵擊石!
高展鵬(高慎)靠在軟榻上,急促地喘息。靈堂內慘白的燭火在他臉上投下跳動的陰影,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最初的震驚和劇痛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非人的、冰冷到極致的沉靜和瘋狂!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枚仿佛在瘋狂獰笑的銅錢,又看向面前那幅完整的、通往生路或毀滅的地脈秘圖。崔芷柔的警告、林薇的坐標、影子的亡命、竇家的尸身、府內的殺機……所有的線索、危機、籌碼,在他腦海中如同風暴般旋轉、碰撞、最終……凝聚成一個極其兇險、卻又可能是唯一破局的計劃!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淬毒的寒冰,刺向驚慌的護院,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猶豫的決絕:
“開中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