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高府內院·禁室**
燭火搖曳,在緊閉的門窗上投下扭曲晃動的黑影,如同蟄伏的獸。室內彌漫著濃重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高展鵬(高慎)仰靠在冰冷的床榻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撕裂般的劇痛,額角冷汗涔涔。劉管事擰干了冰涼的濕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蒼白臉上不斷沁出的汗珠,眉頭緊鎖如刀刻。
“七郎…您這…”劉管事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無法掩飾的憂懼。靈堂上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七郎以命相搏換來的喘息,代價是傷口的崩裂和心神的巨大耗損。此刻他體內如同有兩股力量在瘋狂撕扯:一股是“守心鎮魂”玉牌竭力維持的溫潤清流,護住他最后一絲清明;另一股則是蝕骨銅蚧在掌心近乎瘋狂的悸動與啃噬,伴隨著胸口的悶痛,如同無數細小的毒牙在同時啃咬他的骨髓與臟腑!銅蚧啃噬已過半,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真切地籠罩。
“無妨…”高展鵬(高慎)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費力地抬起眼皮,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痛苦被一種近乎燃燒的急迫壓了下去。“圖…秘圖…”他掙扎著,用盡力氣指向自己胸口。
劉管事立刻會意,小心翼翼地從七郎貼身內袋取出那卷薄如蟬翼、卻重若千鈞的完整《驪山地脈秘圖》。暗黃色的皮卷在燭光下展開,上面玄奧的線條、兇險的符號、朱砂圈出的核心區域…通往“源”的路徑清晰呈現。
高展鵬(高慎)的目光死死釘在秘圖上,瞳孔深處映照著那蜿蜒曲折的線條。這不是尋常地圖,是崔氏世代守護的、以特殊秘法繪制的地脈走向圖!圖上標注的“地火熔淵”、“九陰寒潭”、“迷魂石林”…每一處天然絕地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而那條以斷續金線標識的“生門”小徑,細若游絲,穿行于絕地縫隙之間,險之又險!
他必須記住!每一個轉折!每一處標記!每一分兇險!他必須將這關乎生死與存亡的路徑,以最深刻的方式,烙印進靈魂深處!傳遞給那個正在現代亡命奔逃的自己!
“筆…墨…”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喉嚨里泛起腥甜。
“七郎!您的身子…”劉管事大驚失色。七郎此刻的狀態,提筆都是奢望!
“快!”高展鵬(高慎)猛地低吼,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厲芒,那是被逼至絕境野獸的兇光!
劉管事不敢再勸,立刻取來一支狼毫小楷,磨了最濃的墨。然而,當筆桿塞入高展鵬(高慎)顫抖的手中時,那沉重的筆桿卻如同千斤巨石!他重傷未愈的手臂根本無力支撐!筆尖尚未觸及皮卷,便頹然滑落,在素白的被褥上留下一道刺目的墨痕。
挫敗與巨大的急迫感如同毒藤纏繞心臟!時間!他沒有時間了!銅蚧啃噬的“滋滋”聲在死寂的室內仿佛被無限放大,每一聲都在宣告他生命的流逝!
“嗬…”一聲壓抑著痛苦與不甘的喘息從他喉間溢出。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因劇痛而緊攥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的左手!一絲殷紅的血跡正從指縫間滲出,染紅了掌心那枚冰冷的銅錢。
血…
一個瘋狂而決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
他不再嘗試握筆。右手猛地抬起,食指狠狠咬破指尖!鉆心的疼痛讓他眼前一黑,卻更加刺激了那孤注一擲的兇性!
鮮紅的血珠瞬間涌出!
在劉管事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高展鵬(高慎)如同瀕死的狂徒,將染血的指尖狠狠按在了那幅攤開的《驪山地脈秘圖》之上!不是描繪,不是臨摹!而是以自身精血為引,以靈魂為刻刀,以無上的意志為驅動!
指尖蘸著滾燙的心頭血,在秘圖的核心路徑上,瘋狂地、不顧一切地描摹!勾勒!加深!那蜿蜒的金線“生門”,那關鍵的轉折節點,那必須避開的兇煞符號…他用自己的血,一遍遍,一遍遍地覆蓋、強調、烙印!
鮮血在古老的皮卷上暈開、滲透,與原本的墨線和朱砂交融,散發出一種詭異而慘烈的氣息。劇烈的動作牽動全身傷口,鮮血從嘴角溢出,從胸口包扎處滲出,他卻渾然不覺。整個心神,所有的意志,都如同燃燒的火焰,瘋狂地灌注進指尖的血線之中!他要將這路徑,以最原始、最深刻、最無法磨滅的方式,刻入骨髓!刻入靈魂!
“七郎——!”劉管事肝膽俱裂,看著七郎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氣息急促如同破敗的風箱,卻仍在用生命進行這場慘烈的“烙印”!他想阻止,卻在那雙燃燒著靈魂火焰的眼睛逼視下,僵在原地,老淚縱橫。
燭火猛烈地跳動了一下。
高展鵬(高慎)最后一點力氣耗盡,染血的指尖無力地垂落在被鮮血浸染的秘圖上。他眼前徹底陷入黑暗,身體軟倒下去。只有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和掌心銅錢愈發狂暴的陰寒悸動,證明他還活著。血圖已成。生路?死路?皆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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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驪山·盤山險道**
破舊的皮卡如同一頭負傷的鋼鐵野獸,在狹窄陡峭的盤山道上瘋狂咆哮、沖刺!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后車廂的高展鵬身體騰空、落下,五臟六腑仿佛都要移位。引擎嘶吼著,排氣管噴出濃黑的煙,輪胎摩擦著粗糙的路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左!左!前面急彎!減速啊瘋子!”影子蜷縮在副駕,雙手死死抓住車頂的扶手,臉色煞白,對著駕駛座上那個叼著煙頭、眼神卻異常銳利的工裝司機尖叫。
司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非但不減速,反而猛地一打方向盤,同時腳下油門不減反增!皮卡以一個近乎漂移的驚險角度,車身擦著外側深不見底的懸崖邊緣,堪堪甩過那個幾乎呈直角的死亡彎道!碎石和塵土被車輪卷起,嘩啦啦滾落萬丈深淵!
“臥槽!”高展鵬在劇烈的甩動中,腦袋狠狠撞在冰冷的車廂鐵板上!咚的一聲悶響!本就因穿越和掃描而脆弱不堪的神經,如同被重錘擊中!眼前瞬間炸開一片混亂的金星和黑暗!蝕骨銅蚧的啃噬感、胸口的殘留悶痛、尤其是大腦深處那撕裂般的劇痛,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轟然爆發!
“呃啊——!”一聲壓抑不住的、凄厲到變調的痛嚎從他喉嚨里擠出!他雙手死死抱住頭顱,身體蜷縮成一團,在冰冷顛簸的車廂底板上劇烈地抽搐、翻滾!仿佛有無數把燒紅的鋼鉆在他腦髓里瘋狂攪動!每一次皮卡的顛簸,都像是一次新的酷刑!
“喂!后面那小子怎么了?!”司機從后視鏡瞥見高展鵬的慘狀,吼了一嗓子。
“舊傷!別管他!看路!后面!追上來了!”影子焦急地回頭看了一眼高展鵬,琥珀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但更多的還是對追兵的恐懼。她指著后視鏡,聲音尖銳。
只見盤山道下方幾個曲折處,兩輛黑色的越野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引擎轟鳴著,正以更快的速度拉近距離!車窗搖下,甚至能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探出!
“媽的!陰魂不散!”司機咒罵一聲,猛地將油門踩到底!破皮卡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速度再次飆升!
劇烈的痛苦如同黑色的潮水,瘋狂吞噬著高展鵬的意識和理智。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被這無邊的痛楚徹底淹沒、撕裂時——
嗡!!!
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悸動,毫無征兆地、如同宇宙初開的爆炸般猛地席卷了他!
不是穿越!而是…接收!
一幅血色的圖卷!帶著濃烈的鐵銹腥氣和瀕死的絕望意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印進他混亂不堪的腦海!
蜿蜒曲折的金線路徑!標注著“地火熔淵”、“九陰寒潭”、“迷魂石林”的恐怖絕地!穿行于死境縫隙的“生門”細線!還有那核心處,被濃烈血光反復強調、如同漩渦般吸引著所有目光的朱砂紅圈——源!
驪山地脈秘圖!完整的路徑!唐朝的高慎,用生命和鮮血傳遞過來的最后指引!
“呃…”高展鵬翻滾的身體猛地一僵!抱頭的雙手無力地垂落。他瞪大的雙眼中,瞳孔劇烈地收縮、放大,失去焦距。眼前不再是顛簸的車廂和追殺的險境,而是那幅在血與火中展開的古老圖卷!每一個符號,每一條路徑,都帶著高慎垂死的意志,瘋狂地涌入、刻印!
劇烈的頭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仿佛有無數鋼針在攪動那幅剛剛烙印的血圖,要將它刻進靈魂的每一寸!痛苦與信息洪流交織,讓他幾乎窒息!
“坐標!影子!坐標!”一個嘶啞、混亂、卻帶著無比急迫的聲音,如同夢囈般從高展鵬劇烈顫抖的嘴唇中擠出。
影子正緊張地盯著平板上的地形圖和后方追兵,聞言猛地一愣,下意識看向屏幕上的坐標點:“東經XXX,北緯XXX!就在前面不到五公里的山坳!你想干什么?!”
“不對…偏了!左前方…三百米…斷崖…繞過去…下面…有裂縫…入口!”高展鵬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囈語,眼神空洞地直視著前方黑暗的山體輪廓,仿佛能穿透巖石,看到那秘圖上標識的、與林薇坐標點微妙重疊又略有偏移的真正生路入口!“快!按我說的開!那是…唯一的生路!” 最后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源自血圖烙印的洞悉!
司機和影子都驚呆了!這小子在劇痛中胡言亂語?還是…他真的“看”到了什么?!
“信他!左前方!三百米斷崖!繞下去!”影子猛地一咬牙,琥珀色的眸子爆發出決斷的光芒,對著司機吼道!她選擇賭一把!賭這個身負詭異詛咒的男人,此刻的“瘋話”是唯一的生機!
“媽的!坐穩了!”司機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一打方向盤!皮卡發出刺耳的輪胎摩擦聲,車頭幾乎擦著懸崖邊的護欄,朝著高展鵬指示的方向,那片看似絕路的陡峭斷崖邊緣,亡命沖去!
后方追來的越野車顯然沒料到這自殺般的轉向,緊急剎車,輪胎冒出青煙,堪堪停在崖邊。
就在皮卡車頭即將沖出斷崖、墜入深淵的瞬間——
“就是現在!右打滿!沖那棵歪脖子松樹!”高展鵬強忍著靈魂撕裂般的劇痛和腦中翻騰的血圖幻象,嘶聲吼道!
司機目眥欲裂,將方向盤猛地向右打死!油門轟到底!
轟!!!
破皮卡如同離弦之箭,沒有墜崖,而是以毫厘之差擦著崖壁,車頭狠狠撞向崖壁下方一塊凸出的、長著一棵虬結歪脖子松樹的巨大巖石平臺!
劇烈的撞擊!金屬扭曲的恐怖聲響!安全氣囊瞬間爆開!玻璃碎片四濺!
皮卡沒有墜落,而是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半卡在了那棵歪脖子松樹和巖石之間,懸在萬丈深淵之上!車身劇烈搖晃,碎石簌簌滾落。
車內一片死寂。氣囊的粉末彌漫。
“咳咳…操…”司機滿臉是血,艱難地推開氣囊。
影子被撞得七葷八素,額頭擦傷,一條腿被變形的車門卡住,劇痛讓她臉色煞白,但她第一時間看向后車廂:“高展鵬?!”
后車廂一片狼藉。高展鵬躺在扭曲的金屬地板上,一動不動,額角鮮血汩汩流出。他雙眼緊閉,臉色死灰,只有緊握的拳頭和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在他布滿冷汗和血跡的額頭上方,那冰冷扭曲的車廂頂棚上,幾滴尚未凝固的鮮血,正緩緩地、詭異地向下流淌,蜿蜒的軌跡,竟隱隱勾勒出一個極其微縮、卻與《驪山地脈秘圖》核心入口標識驚人相似的…血色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