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
這下我不能再不明白了。
為了逃離那本該是在客廳閑扯的狀況,我回到了房間。
我已經完全無法相信哥哥了。
到底從哪一部分開始才是真的?
畢竟他的轉變實在太突然了。
他難得回家,吃完飯,當我想和他聊聊時,他說累了。
我雖然“呃”地表示不滿,但還是說了“那明天聊吧!”……啊,這時我才注意到他沒有回應。
要是平時,他都會用“好好好”這種無可奈何的語氣答應,可那天他只是含糊地笑了笑。
原來那不是一時沖動的行為啊。是這樣啊,那天哥哥是為了殺我才回來的。
“芽琉,你身體不舒服嗎?”
門外傳來哥哥的聲音。今天,我還不會被殺。雖然心里明白,但那件事的感覺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一樣,讓我不知所措。
在此之前,時間都是從這一刻開始的,而那時的哥哥還很溫柔。第一次的這個時間……不對,在那之后他回來過幾次,也依然很溫柔。只有那一天,感覺哪里不對勁。
怎么辦?只有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不停地轉啊轉啊。這種時候,我該向誰求助呢?說“因為會被爸爸媽媽殺掉所以快逃”?怎么可能說得出口。警察?他們會聽我說嗎?朋友?肯定會笑話我的。
“沒、沒什么啦。只是突然想起作業,所以……”
“………這樣啊。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啊。畢竟我們是兄妹啊。”
啊,他一定是真的在擔心我吧。我知道的。但是,他總有一天會殺了我。
結果那天我都沒能走出房間。第二天哥哥要回去時,似乎想說什么,但我只是笑著說“我再聯系你哦”。
……可是,那之后我就沒能再聯系哥哥了。
大約一周沒聯系后,很少見的,哥哥發了封郵件給我,說看到個我可能會喜歡的東西。那東西確實是我喜歡的類型,要是平時我肯定會說“快寄給我~!”然后纏著他,但那時我根本沒那個心情,只回了句“真的耶!”。
他郵件里說“下次寄給你”,我什么也沒回。
“芽琉,你和阿杰(哥哥的名字)吵架了嗎?”
“沒有啦。”
“那孩子啊,好像挺在意最近你都不怎么聯系他了呢——”
媽媽這樣說著,還補了句“哎呀,女孩子到了這個年紀都這樣”。
明明和父母還能這樣正常地說話。自從知道哥哥要殺我,我就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和他相處了。也不知道該怎么回避。
哥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異常的呢?是在什么地方開始的呢?在完全搞不清什么是“非術師”的情況下,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們聯系的頻率也越來越低。
就在那個初春時節,學校快要放三連休了。
我和哥哥依然疏遠,已經很難聯系了。
用“學習”當借口。但我也覺得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思前想后,我決定直接去找他。
我想,這樣就能好好問問哥哥了。
問他知不知道“非術師”是什么。不搞清楚的話,我無法釋懷。
跟父母說了這事,他們叮囑我東京不太平,要小心。
還說有哥哥在就沒問題吧。
但是這次,我根本沒打算聯系哥哥。我打算到了那邊再假裝說“我來玩啦~”。雖然也不是沒去過,但一個人去還是很緊張。
東京人走路好快,換乘地鐵也累死人了。想著要住三天,我往行李箱里塞好東西,向著大都市出發!……結果到了才想起來。
“忘了訂酒店了。”
太粗心了。
呃,怎么辦……我腦子里閃過各種念頭,比如當天去前臺辦理入住行不行,總之先給爸爸打個電話吧。
剛打開手機,正好有電話打進來。我下意識猛地按了通話鍵,但,這是哥哥打來的。
…怎、怎么辦。我戰戰兢兢地對著話筒說了聲“喂,喂?”,耳邊傳來他那沉穩的聲音。
『啊,芽琉,我剛聽媽說了,你好像來這邊了?』
“嗯,嗯。”
『和朋友一起?』
“不是,一個人。”
『一個人?為什么又……算了,也罷。既然難得來了,那明天或者什么時候,我給你當東京向導吧?』
“…那個,哥。”
『怎么了?』
“我忘了訂住的地方。”
『哈?』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竟松了口氣。
大概是因為心里認定,如果是哥哥的話,總能幫我想辦法吧。
他像往常一樣說著“你這家伙還是老樣子啊”,然后告訴我放學后會來接我。
……明明好久沒聯系了,卻讓我如此安心。
我在車站前徘徊時,突然被陌生人搭話還塞了名片,嚇得我趕緊逃走了。
而且,雖然收到哥哥定期發來的郵件讓我很開心,但哥哥現在應該在學校吧?我一邊想著“上課怎么辦啊”,一邊又感謝著哥哥的關心。
大城市里,光是走路似乎時間就飛快流逝。我迷迷糊糊地就闖進了一家像是咖啡館的地方。仔細想想,我還沒有一個人進店的經驗,所以坐立不安。總之先買了飲料,然后坐在了窗邊的位置。環顧四周,發現有人在學習,于是我也攤開作業本打算寫作業。
店內出乎意料地并不嘈雜,倒沒怎么在意。雖然人多讓我不太習慣,但此刻占據我腦海的,是那件事。
與其說是被殺死的夢,那更像是一種經歷。而且不止一次。所以實際上,我已經被哥哥殺死了——大概有五次。之前幾次之所以都一模一樣,是因為我那時完全沒有意識到。畢竟連現在這作業的范圍,我都覺得眼熟,還記得寫過。……重復寫同樣的東西真是痛苦。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我完全清醒地意識到了。正因如此,我改變了行動,而且變得非常害怕死亡。我還記得死亡的感覺——雖然不痛,但整個人都浸泡在血泊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殺的,但大概每次都是類似的方式。每一次,哥哥都會反復地對我說著抱歉并擁抱我。
……既然要道歉,就別殺我啊。
我在想,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所謂的“循環”之中,但也不能確定。因為我無法徹底排除那可能只是一場夢的可能性。真希望那只是夢就好了,又或者可能是預知夢?如果不是的話……
“芽琉,原來你在這兒啊。”
“……好快啊。”
“嗯,想著你一個人可能會害怕吧。”
“你怎么知道的?東京這么大。”
“這附近你能進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幾家了。”
“遇到難題了?”他問我。我模棱兩可地笑了笑。是啊,遇到難題了。
因為,如果那不是夢,就意味著眼前這個溫柔的人殺害了家人,并且今后還會繼續重復殺戮——我必須承認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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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倆怎么都來了……”
“「閑著沒事干唄」”
哥哥來接我了。我把自己找到的幾家備選酒店給他看,他卻說“早就訂好了”。
等等,這也太快了吧?我剛想問“訂的是哪兒啊?”,結果來了位超級大美人和一個大帥哥。
哇塞!顏值爆表!哥哥雖然也很帥,但這是另一種風格的,簡直太厲害了。
說起來,之前倒是看過他給我看的同學照片,不過感覺都挺滑稽搞怪的,我就笑笑沒當回事。
……誒?那個白頭發帥哥就是那個搞怪的家伙?頂著那張臉搞怪?冷靜想想總覺得有點理解不了。
“嗚哇…”我一邊往哥哥身后躲,一邊說了聲“你好”。
結果那位美女姐姐探過頭來看我的臉。
“長得一點都不像呢。”
“是嗎?我覺得還挺像的啊。”
“不像,可愛多了。”
“噫!”
明明是個溫和氣質的美女,說話卻這么酷……同學一共就三個人,這位美人姐姐該不會是在和哥哥交往吧?或者是和那位帥哥?
我心跳加速地問“您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嗎?”,結果被瞬間否認了…真遺憾。
“對不住啊小妹,我跟這家伙(們)可沒那種關系。”(哥哥說)
“放心,我也一樣沒有。”(帥哥說)
“同上。”(美女說)
三個人三種說法,有必要這么急著撇清嗎?我甚至小聲嘀咕著“我還想過你們仨是不是在交往呢”,結果被他們一臉嚴肅地制止了:“別瞎說。”
于是,他們說“別站這兒聊了”,就進了一家連鎖家庭餐廳。
一進去就超級顯眼!我簡直坐立難安。
剛坐下,那位帥哥——或者說五條先生,就已經開始從甜點開始點單了。
而且一點就是好幾個。
美女姐姐家入小姐似乎沒什么食欲,只拿了自助飲料。
哥哥一邊選著小吃,一邊也把選擇權給了我。
周圍的目光很扎眼,但感覺對面兩位的視線也有點……怎么說呢,不溫不火的?正這么想著,家入小姐就一臉促狹地笑著說:
“對妹妹這么溫柔,就是所謂的‘妹控’吧?”
“別胡說八道了,快點單。”
哥哥云淡風輕的回答,一旁的五條湊過來指著菜單:
“杰~我還想吃這個!”
“你自己付得起吧?”
我肚子不太餓,所以從配菜菜單里選了些吃的。
等餐期間,家入小姐問起哥哥在家的事,聊著聊著就越來越起勁,五條先生制止了哥哥好幾次試圖讓我們停下的話題。
就這樣重復著,直到餐點上桌,我們才暫時停了下來。
然后甜點每次都被擺到我面前,我一邊“誒……”地有點困惑,一邊又轉給了五條先生。
在這個組合里,可能確實會給人這種感覺吧。
“我去下飲料吧。呃……家入小姐你們要喝點什么嗎?”
“我要可可。”
“那我要咖啡。”
“哥哥呢?”
“我跟你一起去。一個人拿不了那么多。”
“咻——哥哥好溫柔——”
“吵死了,悟。”
明明外表看起來挺成熟的,調侃方式卻像個小學生呢……我這么想著,但沒說出口。
不,這肯定不能說啊。
我一邊往杯子里加冰,一邊倒著大家指定的飲料,哥哥似乎要喝別的。
“哥哥我先走一步啦。”
“芽琉。”
聽到他稍微低沉的聲音,我不由得挺直了背。看起來不像是生氣了。
“最近都沒聯系我,是出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就是有點累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是我做錯了什么呢。”
“怎么會。”
這不算說謊。但也不是真話。想發郵件的話,本來是可以發的。我半開玩笑地問“怎么,哥哥寂寞了嗎?”,結果他回了句“算是吧”。
“前不久還總發些無關緊要的照片過來呢。”
“說無關緊要是不是有點過分?”
“你自己不也說過嗎?芽琉……你要蘋果汁可以嗎?”
“……嗯。哥哥的我隨便倒點哦。”
“誒,我的喝茶就好。”
“不要。”
真不懂人家的心思。就算現在這樣悠閑自在,明年他就要殺了我吧。
我一點點往茶里混果汁,無視他說著“等等你真要這么干?果然是在生氣吧?”之類的話。
“請用——”
“謝謝……誒?這是什么?”
“是哥哥的特制果汁哦。”
“噗,誒?杰你要喝那個?糟了笑死我了。”
“看吧,果然被兇了。”
五條先生一邊落座一邊爆笑,但家入小姐那句“果然”讓我“嗯?”地疑惑了一下。
“果然”?我正想問,坐在家入小姐旁邊的五條先生“噗哈”一聲噴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還好他選的是可可,雖然慘烈但因為衣服還是黑的所以似乎不太顯眼。
我正納悶他怎么突然噴了,才意識到是因為剛坐下的哥哥狠狠瞪了他一眼。
雖然隔著墨鏡,但還是很嚇人。
“你丫找茬啊?”
“你說什么呢?妹妹會害怕的,別這樣。”
“哈啊——?”
“哥、哥哥……”
帥哥生氣起來真可怕。
我帶著點快留下心理陰影的心情,抓住哥哥的袖子,求他別挑釁了,他卻說“沒事沒事”。
完全感覺不到沒事,而且家入小姐還在說“五條你礙事,我要出去,讓開”。
接著五條先生站起來,等家入小姐一出去,他自己也溜到別處去了。
該不會是逃了吧?
因為他站起來,我感受到了五條先生的壓迫感。
這人我知道他高大,但此刻感覺他簡直像個巨人。
好可怕。
我出不去,只能琢磨他到底為什么生氣。……啊。
“五、五條先生,那個,飲料,對不起,是我的錯。”
“哈?”
“我、我,那個,混在一起了……”
不對,這種說法聽起來像是我捉弄了五條先生,傻不傻啊。這明明是哥哥的錯。
雖然是他不好,但我覺得他大概是為了泄憤才那么做的,所以忍不住道歉了。
我正不知所措地想著該說什么,五條先生深深嘆了口氣,“咚”地坐下了。旁邊的哥哥也稍微睜大了眼睛,不過也跟著坐下了。怎么回事???
“被小鬼頭袒護什么的,土爆了。”
“這不是好孩子嘛。”
看來兩人都冷靜下來了。
不,哥哥本來就很冷靜嗎?五條先生一邊說著“白癡”,一邊開始吃剩下的甜點。
聊著聊著,之前點的東西也吃完了。
感覺沒什么可聊的了,我用吸管嘩啦嘩啦地攪著果汁,這時手機響了。
好像是哥哥的。
他打開一看,“啊……”地小聲嘟囔,還瞥了我一眼,我便揮揮手示意“去吧去吧”。
他說“馬上回來”就離席了。
過了一會兒,我才猛地意識到現在只剩我們倆了,頓時覺得不自在起來。
這狀況怎么辦?要不去飲料吧?
不行,一個人回這個有他在的座位感覺好尷尬啊。至少家入小姐在的話還好點。
我只好暫時盯著甜點菜單看,他突然出聲說“想吃就點唄”。
“我、我又不是想吃……”
“那你盯著看那么久?”
不,我只是因為跟你獨處一室才不自在罷了。他大概根本不在乎這個,很快就叫來店員,也不問我意見就隨便點了些東西。
我正對他這一連串操作發愣,他問我“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你到底在煩惱什么啊?”
“哈?”
“老——是擺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煩死了。”
這人說話真難聽,真討厭。
為什么哥哥會把這樣的人留下來?要是這樣,還不如我一個人待著更好。
我害怕去看墨鏡后面的那雙眼睛,只好低著頭,心里想著。……要不要試著跟這個人說說呢?不,不行,他肯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吧。
“您……知道‘〇〇〇’(火術師/秘術師)嗎?”
思前想后,我最終還是決定先問這個。
畢竟我實在不知道,也沒辦法。
查資料只查到“巴術師”(巴術師),沒查到“〇〇〇”。
是叫“火術師”嗎?就算是這樣,那又為什么會因此被殺呢?
我屏住呼吸等著他回答,但半天都沒反應。
我戰戰兢兢地抬起頭,發現他正死死地盯著我這邊看,那眼神嚇了我一跳。
好可怕好可怕,這個人太可怕了。
“你從誰那兒聽來的?”
“呃……………在……夢…………里…………?”
“哈?”
“做、做了個夢……最近……那個……我會死……就在明年。”
我結結巴巴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些話,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看得我快要哭出來了。
好想哭。
這下他肯定覺得我完全不知所云吧,或者會不屑地咂嘴說“不就是個噩夢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認真地繼續跟我說話了。
“說明年會死,有什么根據?”
“因、因為總是在同一個時間點被殺……”
“被殺?被誰?”
“啊……”
“被哥哥”這個詞卡在了喉嚨里。
我緊緊抿著嘴,最終還是說了“不知道”。
事到如今,我果然還是……不愿意懷疑哥哥。
就在這時,“讓您久等了~”的聲音傳來,甜點被端了上來,放在我面前。
那鮮紅的草莓醬,讓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場景。
五條忽的開口道:
“………喂,你從杰那兒都聽說了些什么?”
“聽說什么……?”
“學校的事。”
???雖然不太明白,但我說據我所知學校沒什么特別的事情后,他“嗯哼”了一聲回應道。
“那你信不信有鬼啊妖怪啊之類的東西?”
“呃……這個嘛,該怎么說呢……啊,不過要是真有的話,想想還挺討厭的……”
“那你見過那種東西嗎?”
他到底在問些什么啊?我回答“大概沒有吧”,他就回了句“果然啊”。
這人是不信這些嗎?不,一般人確實不信吧……但害怕的東西還是會害怕啊。
“五條先生……您信嗎?”
“我看得見哦。”
“誒?”
“要是我這么說,你信嗎?”
分不清他是在嚇唬我,還是認真的。
不,要是平時,我大概會回他一句“又來了~”,但現在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本身就夠離奇了。
所以,我也沒法輕易否定。
這問題和他剛才問的“從杰那兒聽說了多少學校的事”有關聯嗎?確實那學校名字里帶個“咒術”什么的……難道說是那種專門學校?
……真的有這種地方嗎?
“(小聲嘀咕)……我懷疑他是騙子……”
“騙……噗哈哈哈哈哈!!!”
老實說,他聽完突然爆笑起來。
好可怕。五條先生笑了一陣,長長地“哈——”了一聲,吐了口氣。
“那你不如先去跟杰說說看?那家伙,好像還挺在意你的。是個妹控吧?最近還因為妹妹沒聯系他~而垂頭喪氣呢,我看他那樣子還挺有趣的,不過影響到正事就有點煩人了。”
“誒?”
你要是不吃的話那我吃咯——說著他就把東西拿走了。我拿著的冰淇淋已經化得黏糊糊的了。
要是能問哥哥的話,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不過,現在去問的話,或許也還來得及?雖然我以為五條先生不會告訴我,但他說“那家伙既然什么都沒說,那我這邊也無可奉告”。
不久,哥哥和家入小姐回來了,我對他們說了聲“歡迎回來”,大家就原地解散了。
住宿的地方是哥哥安排的,但感覺像是很高級的酒店。
我說我沒那么多錢,他卻說已經付過了。
……他到底做了多少份兼職啊?
結果那天因為走了太多路加上精神疲憊,我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我洗了澡,一邊做著各種準備,一邊發現手機上有聯絡。
是一封郵件,打開一看,說中午會來接我。
……雖然我本來打算今天主要去觀光,但這是要給我當向導的意思嗎?可是哥哥你學校那邊怎么辦???
我回復說“不用勉強啦,觀光我一個人也能行”,他卻說“等著我來接你就好”。
既然這樣,他肯定會來吧。
……總之我決定先去吃個早飯。
既然是含早餐的,那不吃白不吃嘛。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嗎?”
“呃—嗯—,臺場……?啊,還有松餅……可麗餅……”
“好好好。那我們就先去竹下通吧。”
雖然我好好地帶了零花錢,結果卻都是哥哥付的賬。我說東京物價好高啊,但他好像靠打工賺了不少錢。可又說自己不怎么花錢,那到底是為了什么打工啊。
不過嘛,既然這樣,我就決定坦率地接受這份好意了。對啊,說到底本來就是哥哥不對,這點待遇也是應該的吧。盡情玩了一陣之后,我試著提出了原本的目的。
“哥哥,你知道‘非術師’嗎?”
“……悟跟你說什么了嗎?”
“誒?為什么提到五條先生……”
走累了,我們暫且坐下休息,喝著哥哥給我買的飲料。我一邊晃著腿一邊說,他則用有些低沉的聲音回應道。
我說我昨天也問了五條先生,但他沒告訴我。哥哥說了聲“這樣啊”。
說起來,五條先生也知道啊,難道“非術師”是什么很糟糕的東西嗎?
“哥哥你上的那個學校,是會除靈之類的嗎?”
“為什么這么問?”
“嗯嗯…我之前就對帶‘咒術’這個詞的東西有點在意……而且五條先生也說過‘我也看得見哦~’之類的話。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哥哥你看得見幽靈之類的嗎?”
“啊—……”
看著他尋找措辭的樣子,我心想“果然是這樣嗎”。如果是別人說這種話我還會有點懷疑,但哥哥說出來就莫名地很有可信度。仔細想想,他以前就有很多不可思議的地方,說不定真的看得見呢。
我小聲說了句“這樣啊”,他就問我“你信嗎”。我只能信了吧,既然哥哥都這么說了。
我點頭說“既然是哥哥說的”,他好像有點困擾似的抓亂了頭發。
“……我呢,做了個夢哦。”
“嗯?”
“我夢見哥哥把我和爸爸、媽媽都殺了。這是第六次了,然后……”
我不知道哥哥現在是什么表情。但我能感覺到一種令人屏息的氛圍,所以大概,現在的哥哥并沒有要殺我的意思吧。……又或者,也許是計劃暴露了?
“哥哥,‘非術師’到底是什么?”
這次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既然被殺的緣由是這個,那我就必須好好問清楚,而且也有問的權利。至于那是謊言還是真相,都無所謂了。
“……明白了,我告訴你吧。不過在那之前,得先從我上的學校……咒術高專(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說起。”
哥哥說,他其實希望我能一直不知道這些事。
據哥哥所說,這世上充斥著由人類的詛咒具象化的東西,而祓除它們就是哥哥他們的職責。咒術高專似乎是培養“咒術師”的地方,哥哥他們總是在那里進行著賭上性命的戰斗。我問他會不會受傷,他說家入小姐會幫忙治療。家入小姐是治療班的嗎?
更詳細的事情他沒告訴我,但所謂“非術師”,指的就是普通人。也就是看不見詛咒、也沒有祓除力量的人。哥哥說,咒術師的工作就是保護像我這樣的人。
“所以那種夢是不可能的。不過,說是噩夢又有點讓人在意啊……”
“是在明年哦。”
哥哥要殺我。
我這么一說,他便笑著回答:“那可得小心點哦。”……他真的會小心嗎?真的沒問題嗎?
“你不會殺我的,對吧?”我這樣問,他理所當然似的說了聲“當然”,我這才放下心來。所以,我覺得這下肯定沒問題了。因為我們已經好好談過了,他說了“沒問題”。整整一年,我就這樣安心地什么也沒做。
“騙子。”
聽到的事和說的不一樣。明明一直說著要保護非術師,明明說過不會殺我們,明明那天都約定好了。
“我最討厭哥哥了。”
“嗯,是啊。”
哥哥悲傷地說:“結果還是如你所言了呢。”既然如此,那別殺我不就好了。啊,不過,肯定也是我的錯吧。我不該安心的,不該就那么相信他然后什么也不做。
因為那是一年啊。做了那么危險的事,我就該想到在這一年里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發生。
身體在變冷,好冷。曾經那么溫暖的哥哥的眼神,現在卻冰冷且搖曳不定。……啊,這樣啊,或許哥哥還是很溫柔的。因為,一點也不痛。
“……騙……人的……”
才不討厭呢。這樣的低語,肯定已經沒人能聽到了。啊啊,要是我也能看到就好了。
▽
那天,聽說杰殺了人…殺了家人的那天。
我忍不住去想為什么。
在硝子聯系我的那天,我聽到了這件事。
『那孩子說的話并沒有錯啊。』
五條悟和硝子曾見過一次他的妹妹,那是個與哥哥毫無相似之處的少女。
五條悟覺得少女說自己在夢中被殺的事,大概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吧。
但自己的“六眼”卻什么也沒看出來。當問及那孩子會被誰所殺時,她張開的嘴瞬間閉上了。
看著她目光游移、欲言又止的反應,五條悟心中已經有所察覺。
之后雖然和夏油杰談過,但他本人斷然否認,并說會采取行動避免那樣的事發生。
五條悟甚至想過,那會不會是冒充夏油杰的什么人干的——不,不如說,他情愿相信一定是那樣。他讓自己相信了。
現在回想起來,那正是護衛任務失敗、失去后輩,然后五條悟獨自活躍表現出色的時候。
大概就是兩人從“最強”分離的那個時期吧。他開始苦惱,開始變得不對勁。開始對非術師萌生憎恨。
“我本該再多聽聽你的話的。”
后悔莫及。那孩子的話語本應是避免這一切的線索。然而,兄妹之間的事該由兄妹自己解決,帶著一絲這樣的想法,還夾雜著些許嫌麻煩的情緒。
記得那時,夏油杰也曾為妹妹變得奇怪而煩惱。他忘了取東西而特意選擇住在離咒術高專較近(有咒術師氣息)的酒店時,連五條都覺得他有點夸張過頭了。五條當時無法理解他的心情。
妹妹會發來一些無關緊要的郵件和照片,夏油杰對此總是寵愛有加,五條還曾取笑他是“妹控”。夏油杰無疑深愛著他的妹妹。
將花放在墓前,雙手合十。他的雙親和妹妹長眠于冰冷的墳墓之中。那究竟是預知夢還是別的什么,但當時的自己根本不會顧慮他人……不,說是不關心他人還算是輕的借口了。
“聽說你喜歡草莓啊。那時就該強行讓你吃些的。”
當時只是看著那東西讓她顯得格格不入,然后一點點融化掉,所以忍不住就(像摘掉爛草莓一樣)除掉了。不過想著有那家伙在,以后總有機會再見的吧。
說完該說的話,五條站起身。
既然要繼續前進,就不能一直停留于此。
“……杰的事,替我狠狠地罵他一頓吧。”
因為那個女孩已經永遠長眠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