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詭異包裹>六一匯演上,小海被聚光燈晃得睜不開眼。
>班主任突然塞給他一個包裹:“你爺爺寄的兒童節禮物。”>可爺爺明明去年就去世了。
>紙扎的玩具馬在夜里眼睛會轉,鬃毛無風自動。>父親鐵生是殯葬師,
他盯著紙馬燒剩的竹骨:“這是渡魂馬...你爺爺迷路了。”>太平間冷柜第三格,
小海看見紙馬馱著個模糊人影。>鐵生顫抖著劃亮火柴:“爹,
跟好這盞燈...”---縣二小禮堂里的空氣,黏稠得像是膠水,
混雜著劣質化妝品、孩童汗味和過期點心甜膩的氣息。臺上,幾個臉蛋涂得紅彤彤的孩子,
正用稚嫩的童聲咿咿呀呀地唱著《讓我們蕩起雙槳》。我站在舞臺邊緣,努力把背挺得筆直,
眼睛卻被頂上那盞聚光燈死死咬住。強光刺下來,像無數燒紅的針,扎得眼球又燙又痛,
視野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晃動的光暈。臺下黑壓壓的觀眾席,
模糊成一片涌動的、無聲的暗潮。就在我幾乎要被那片白光融化的時候,
班主任李老師的身影突然從側幕邊擠了過來。她臉上那層厚厚的粉底被汗水沖開些許,
顯得有點斑駁。她匆匆把一個硬邦邦、方方正正的包裹塞進我懷里,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急促:“小海,剛送來的。說是你爺爺寄給你的兒童節禮物。拿好啊!
”她說完,立刻轉身隱入側幕的陰影里,像一滴水融進了墨池,
動作快得仿佛身后有東西在追趕。包裹沉甸甸的,
用一種深褐色的、粗糙得如同樹皮的硬紙包著,外面用幾道麻繩緊緊捆著。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的字,像蚯蚓爬過泥地——“孫兒小海收”。爺爺?這兩個字像冰錐,
猛地扎進我的腦子里。爺爺去年冬天就躺在冰冷的棺木里了,是父親親手給他穿的壽衣,
蓋的白布。我親眼看著那方方正正的骨灰盒被放進墓穴深處,
黃土一點點掩埋了最后一點痕跡。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猛地竄上來,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懷里的包裹仿佛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燙得我幾乎要脫手把它扔出去。
心臟在肋骨后面瘋狂地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嗡嗡作響。我僵硬地抱著它,
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完了最后幾分鐘,任憑臺上歡快的歌聲和臺下稀稀拉拉的掌聲潮水般涌過,
卻一個字也灌不進耳朵里。散場時,人群像退潮般喧鬧著往外涌。
一個熟悉的、壯實的身影猛地撞了我一下,是坐在后排的壯壯。他瞥見我懷里的包裹,
故意拉長了調子,聲音又尖又響,像用指甲刮著玻璃:“喲,小海!
你爸又給你帶啥好東西啦?是不是又從哪個死人身上扒拉下來的玩意兒啊?
”周圍幾個孩子立刻哄笑起來,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和獵奇。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
父親鐵生是個“摸死人的”,在縣醫院太平間旁邊那條又窄又深的老巷子里,
開著一間小小的、沒有招牌的鋪子,專門給人殮容、穿壽衣、扎紙人紙馬。
這個身份像一塊洗不掉的污跡,牢牢粘在我身上,也粘在父親身上。我猛地低下頭,
把臉埋進包裹粗糙的紙殼里,硬邦邦的棱角硌著我的下巴,像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我不再理會那些刺耳的笑聲和目光,抱著包裹,像抱著一塊冰,也像抱著一塊燒紅的炭,
悶頭沖出禮堂喧鬧的人流,只想快點跑回那條彌漫著香燭和紙灰氣味的巷子深處。
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舊木門,
熟悉的、混合著劣質線香、陳年紙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淡淡消毒水氣味撲面而來。
鋪子里光線昏暗,只有一盞蒙塵的白熾燈泡懸在頭頂,
勉強照亮堆滿角落的竹篾、彩紙和幾個半成品的紙人紙馬。父親鐵生正弓著背,
坐在唯一一張還算干凈的桌子旁,用一把小銼刀仔細地打磨著一截竹骨。
他穿著那件洗得發白、袖口沾著幾點可疑暗褐色污跡的深藍色工裝外套,聽到門響,
頭也沒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我把那個沉重的包裹“咚”地一聲放在桌子上,
震得桌上的工具輕輕一跳。父親終于抬起頭,目光掃過包裹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他臉上的皺紋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握著銼刀的手停在半空,
指節捏得發白。屋子里那點昏黃的光線,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哪來的?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像是喉嚨里堵了一把粗糲的沙子。
“李老師…說是爺爺寄的…”我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帶著自己也控制不住的顫抖。
父親沒再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個包裹,眼神復雜得讓我看不懂,有驚疑,有沉重,
似乎還藏著一絲…恐懼?他沉默地放下銼刀,拿起桌上的剪刀,動作緩慢而凝重。
剪刀鋒利的刃口劃過粗糙的麻繩和硬紙殼,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響,
在過分安靜的屋子里格外刺耳。當包裹被完全打開時,露出的東西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又好像早有預料。2 紙馬驚魂一匹紙馬。它靜靜地躺在拆開的硬紙盒里,約莫半米高。
馬身是用細細的、泛著青白色的竹篾扎成的骨架,外面糊著薄薄一層素白粗糙的紙。
馬鬃和馬尾,則用染成墨色的粗糙紙捻一絲絲粘上去。沒有鮮艷的彩繪,只有馬的眼睛,
用兩小點濃得化不開、如同凝固血塊的暗紅色顏料點成。這紙馬簡陋得有些寒酸,
和鋪子里那些色彩艷麗、造型夸張的紙人紙馬截然不同。但我認得這手藝!
那竹篾彎折的弧度,那紙捻粘成的鬃毛走向…無數次,我坐在爺爺家那張吱呀響的小竹凳上,
托著腮,看他布滿老人斑的手靈巧地翻飛,篾片在他指間溫順地彎曲成形。眼前這匹紙馬,
分明就是爺爺的手筆!“爺爺…爺爺做的…”我指著那紙馬,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往上爬。父親鐵生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他伸出手,
指尖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輕輕拂過紙馬冰涼光滑的紙背。
他的指腹停留在那兩粒暗紅色的馬眼上,摩挲著,粗糙的皮膚刮過顏料略微凸起的表面。
他長長地、沉重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屋子里所有陰冷的氣息都吸進肺里,
又緩緩地吐出來,帶著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嘆息。“是你爺的手藝…”他喃喃道,
聲音低沉得像從地底下傳來,“錯不了。”他把那匹紙馬從紙盒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來,
放在桌子中央。昏黃的燈光從頭頂照下來,在素白的紙馬身上投下搖曳不定的陰影。
它就那么靜靜地立著,兩粒暗紅的眼珠,空洞地“望”著前方。夜里,
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驚醒。聲音是從桌子方向傳來的。我屏住呼吸,僵硬地轉過頭。
月光透過窗戶上糊著的舊報紙縫隙,吝嗇地灑進一點微弱的光線。借著那點微光,
我看見那匹紙馬模糊的輪廓。它還在桌子上。可那聲音…像是干枯的草葉在輕輕摩擦。
我死死盯著那兩粒暗紅色的馬眼。它們嵌在素白的馬頭上,像兩粒凝固的血珠。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兩點暗紅,在月影的晃動下,似乎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角度。緊接著,
那用墨色紙捻做成的、本該垂順不動的馬鬃,幾根纖細的紙絲,
竟然毫無征兆地、極其輕微地向上飄拂了一下,如同被一縷肉眼看不見的微風吹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從頭皮一直凍到腳趾尖。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撞得肋骨生疼。我猛地用被子蒙住頭,整個人蜷縮起來,
像只受驚的蝦米,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被子外面,
那細微的、如同枯草摩擦般的窸窣聲,若有若無地持續著,像幽靈的嘆息,
纏繞在死寂的夜里。3 渡魂之謎第二天放學回來,鋪子里的氣氛比昨天更沉。
那匹紙馬還立在桌子上,像一個沉默的、不祥的標記。父親鐵生坐在旁邊的小凳上,
佝僂著背,面前的地上有一小堆灰燼,幾根燒得焦黑扭曲的細竹篾散落其中。
他手里捏著最后半根未燃盡的竹篾,指尖被熏得發黃發黑。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紙張燃燒后特有的、帶著焦糊的灰燼氣味。他抬起頭,眼窩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