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那老不死怎么樣？”
“今天一整天沒醒，我估摸著差不多就這幾天了?！?/p>
“大哥那邊催的緊，也別幾天了，最好是今天，辦完事好分房子?！?/p>
“成，那今天晚上窗戶就不關了，保管能成?！?/p>
“行，我通知大哥他們，把辦事的東西準備好。你也把人好好拾掇拾掇，那房間臭氣熏天的，別到時候讓人發現了。”
男人似是又想起什么，“對了，再把新買的衣服給她穿上。”
“我辦事你放心，保管辦的妥妥當當，體體面面?！?/p>
周老太躺在雜物間里，身上只蓋著薄薄的被子，寒風直往骨縫里鉆，凍的她不住的哆嗦。
望著大開的窗戶，渾濁的眼里滿是絕望，耳邊是二兒子張衛南與二兒媳劉玉蘭的對話，她的心比寒冬的天還要冷。
這就是她辛辛苦苦，勞心勞力養大的兒女。為他們付出了全部的心血，給他們當牛做馬，可最后卻在榨干她的血，沒有能力干活時將她推下樓梯，扔到床上等死。
可她卻意外的活了很久，他們左等右等，不見她死，等得不耐煩了，就開始虐待她，不給吃不給喝，甚至動手揍她，時常將她打的鼻青臉腫。
現在她只剩最后一口氣，他們怕留下傷口，便在大冬天開窗戶將她凍死。
真是可笑，又可悲！
是她錯了，一開始她做她自己該做的就好，不該奢求太多。
想當一個好的后媽，希望他們能認可自己，甚至將她當成親生母親一樣，殊不知不是付出就一定就會有回報，即便有又怎么確定是好是壞。
孫奶奶說的果然沒錯，不是親生就是養不熟。
如果她親生孩子在身邊，余生會不會不這么凄慘？
如果她能對他們好一點，在靜淑被他們換親的時候不顧一切將她帶回來，不對大兒媳抱有偏見好好的對待她和孫子，相信靜珍說她的高考成績有問題，多關心向北……
那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砰的一聲，門被人大力推開。
劉玉蘭端著盆罵罵咧咧的進來給她擦身子，期間劉玉蘭不斷地咒罵她，讓她去死，各種難聽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周穗絲毫不為所動，只在她進來前將眼睛閉上了，任她粗魯的翻動自己的身體。
因為她知道無論她做出任何反應都只會換來一頓打罵，而在這半年里她早已習慣。
冰涼的毛巾帶走她最后的體溫，意識逐漸變得模糊，沉重的身體也在一點點變輕。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另一個自己，正安靜的躺在破舊的小床上，而她整個人飄浮在空中，仿佛靈魂出竅般。
難道她已經死了？
死了也好，活著也是受罪，不如死了。
還沒等她弄明白現在的狀況，就聽到院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爸，媽你們來了，快進來?！?/p>
“爺爺，奶奶好，我好想你們，你們好久都沒來看我了?！?/p>
“誒，福寶，爺爺的乖孫子，爺爺也想你了?！?/p>
周穗瞳孔猛地放大，呼吸急促，手上不自覺的用力，蒼白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這聲音她熟的不能再熟，即便多年未見，她也能辨認出來。
是他！
張明華！
怎么可能？！
明明二十年前他就已經死了。
還有張福寶嘴里叫的奶奶是誰？為什么老大他們都叫那個女人媽？
周穗想出去，開門看看外面的到底是誰，她一遍遍地開門、撞門，可無論她怎么做都出不去。
為什么他還活著，為什么活著卻不回來？
正當她瀕臨崩潰時，門突然從外面被人推開。
來人是正是死了二十多年的張明華。
他雖然已經七十多歲了，但看著只有六十多歲的樣子，仍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身旁親密地挽著他手的女人很年輕，大概五六十歲的樣子。
黑發燙成時髦的卷發披散在腦后，保養得當的臉上畫著淡雅的妝容，每道眼尾細紋都長的恰到好處，不僅不顯老態，反而增添別樣的魅力。
酒紅色羊絨套裝別著鉆石胸針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手上提著奢侈品牌的包包，帶著翡翠手鐲，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透著精致優雅，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
跟床上那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蠟黃枯槁明明只六十多歲卻宛若八旬老嫗形成鮮明對比。
女人那張陌生的臉，她確定她們不認識。
但不知為何看著她的眉眼，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女人開口就是感激的話語，“周穗，謝謝你，謝謝你照顧衛東他們三姐弟?！?/p>
“如果沒有你，衛東他們也不會如此出色，這么多年你辛苦了?！?/p>
莫名其妙的話讓周穗摸不著頭腦。
自己照顧衛東姐弟跟她有什么關系，她為什么要感謝自己，還有她怎么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哦，忘記了，你應該不認識我。”女人也不管周穗聽不聽得到，自顧自地說著。
“我是黃香雪，也就張明華的前妻，張衛東、張衛南、張衛紅的親生母親。”
聲音溫柔聽在周穗耳里卻如驚天巨雷，震的她頭昏目眩。
薄被下的手微不可察地彈跳了下。
難怪她瞧著她有些眼熟，這樣看她的眉眼與老大林衛東至少有七八成相似。
接著聽黃香雪炫耀似的說出她和張明華的過往，他們是如何相識相愛，又被迫分離，久別重逢，再次相愛，因失而復得，將她視若珍寶，可不想意外欠下賭債，只能假死離開，冠冕堂皇地包裝美化他們的愛情。
周穗心里好恨，恨不得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原來他們那么早就勾搭在了一起，而張明華的死是他們精心謀劃的，為了逃債，然后再甩掉張家這個大包袱，遠走高飛，逍遙快活。
而這一切婆婆都知道，他們的孩子也都知道，只有她和她的孩子被蒙在鼓里。
簡直卑鄙無恥，欺人太甚。
“妹妹，對不起，我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但我控制不了自己，我太愛他了?！?/p>
“雪兒，不是你的錯，愛情是沒有對錯的，說起對錯我們之間她才是那個第三者?！睆埫魅A心疼地將她攬入懷里輕聲安慰。
“我一開始娶她，就是為了利用她，對她根本就沒有感情，更別提愛了，這輩子我愛的人只有你?！?/p>
黃香雪感動地撲進了他的懷里，兩人擁抱在一起，似一對恩愛的夫妻。
周穗聽張明華說他從來沒愛過自己，笑出了眼淚，當初是他說喜歡她，想和她結成革命伴侶，現在卻說從沒愛過她。
哈哈哈，太可笑了。
她為張家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孝順公婆，體面光鮮地送他們離開，獨自償還亡夫留下的巨額賭債。
可多年的付出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