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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寧聞言,先是一愣,而后眼神逐漸變得憤怒。
“阿延,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你向來不待見敘白,不想給他捐腎,可也不用不著編出這么離譜的瞎話。”
這一次,陸延北卻冷笑一聲,沒再說話了。
因為就算他把嘴皮子磨破,黎昭寧也不見得會相信他。
誰讓他只是一個可笑的替身呢?
可程敘白也的確是裝病的。
因為早在兩個月前,他就找人調(diào)查了他,有一次,他甚至親眼看見他把醫(yī)生開的一整瓶藥丟進了湖里。
陸延北那時不是沒想著揭穿他的真面目,可是想起黎昭寧對他的態(tài)度,就歇了心思。
無非就是像今天這樣的結果罷了,他早就猜到了。
“準備一下,三天后手術。”
見他不說話,黎昭寧嘆了一口氣,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
“阿延,我知道這段時間讓你受委屈了,可敘白他對我有恩,我實在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等三天后手術結束,我欠他的就算是還清了,到時候,我們兩個就好好的在一起,行不行?”
陸延北看著她的眼睛,良久之后,終于點了點頭。
“好。”
黎昭寧親了他一下,滿意離開。
但是如果此時她能回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陸延北的眼神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瘋狂。
黎昭寧剛走不久,醫(yī)生就打了電話過來,說他母親心梗復發(fā),需要馬上做手術。
等陸延北匆匆忙忙趕到時,他的母親已經(jīng)命懸一線。
醫(yī)生告訴他,說他母親的情況很棘手,眼下只有上次給她做過手術的何大夫可以主刀,可是何大夫二十幾天之前現(xiàn)就失蹤了,直到現(xiàn)在也沒能找到。
陸延北聞言,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地下刑場時那張學血肉模糊的臉,瞬間心死如灰。
何大夫死了。
在二十幾天前,當著他的面死在了烈犬尖銳的爪牙之下。
沒有人能救他的母親了。
陸延北怔怔的想。
手術室的燈亮了又滅,重復了好幾次,終于,門開了。
似乎有人走了出來,說了一句。
“抱歉,我們盡力了。”
陸延北腦中一片轟鳴,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沖進了手術室。
蒼白消瘦的手撫上了他的臉。
“別......別哭,孩子,不是......你的錯......”
“從今往后,媽媽只希望你......隨心而活。”
陸延北怔怔的流著眼淚。
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也因為他離開了。
陸延北恨得渾身顫抖。
他枯坐在醫(yī)院走廊,整整一夜。
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他臉上,才如夢初醒。
他去了火葬場,抱著母親的骨灰猶如行尸走肉般回到醫(yī)院時,程敘白正坐在他的病房等他。
程敘白眼中的挑釁都要溢出來了,因為黎昭寧不在的緣故,他第一次在陸延北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陸先生,大清早的這是去哪兒了?”
陸延北沒說話,也沒看他。
“你知不知道,還有兩天,你就要換腎給我了,我能問一下你此刻的心情怎么樣嗎?”
他說著,忽然開始得意的大笑。
“陸延北,你不用對我擺出這副表情,既然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那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
“其實,我壓根就沒病。”
“怎么樣,震驚嗎?”
他笑的眼淚都出來了,“至于你那顆臟腎,自然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身上,我猜想,大概率會成為某條野狗的盤中餐。”
他說了這么多,陸延北始終無動于衷。
程敘白忽然一股沒由來的惱怒,他怒目圓睜,狠狠的瞪著他。
“你他媽是聾了還是啞了,我警告你,趁早給我從寧寧身邊滾蛋!”
“不然這次丟的是腎,下次可就是你的小命了!”
陸延北依舊沉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程敘白瞬間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抓牙舞爪的上前就像給他一個教訓,視線一轉(zhuǎn),忽然看到了被陸延北抱在手中的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你懷里抱著這是什么玩意兒?”
直到這個時候,陸延北才冷冷的開了口,吐出了一個字。
“滾。”
陳敘白剛剛想開口反擊,視線卻不由得看向了陸延北身后,他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
“陸先生,我只是來感謝你的,謝謝你愿意捐腎給我,你別生氣,,我這就走。”
陸延北還是那句話。
“滾。”
話音剛落,黎昭寧就黑著臉走了進來,語氣低沉,顯然是即將發(fā)怒的前兆。
“你在跟誰說話?”
“陸延北,你三番四次針對敘白,是拿我的話當耳旁風嗎?”
她眼神凌厲,緩緩靠近。
“你難道真想讓你的母親落得和那個礙事的女醫(yī)生一樣下場嗎?”
陸延北定定的看著她,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恨。
她居然還有臉提她母親。
黎昭寧不耐煩的看著他,眼神中全是厭惡。
“陸延北,我最后再跟你說一次,別試圖挑戰(zhàn)我,尤其是當自己沒有能力反擊的時候。”
“好好準備明天的手術,等敘白病好了,我不會虧待你,你也不想看到你媽被烈犬咬破脖子,對吧?”
離開之時,程敘白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全是嘲諷的惡意。
陸延北只覺得他的五臟六腑被烈火劇烈灼燒。
他想笑,可眼淚卻先一步流了出來。
這時,電話響了。
“陸先生,這邊已經(jīng)幫您買好了今晚回國的機票,要我安排人送您去機場嗎?”
陸延北只說了一個字。
“好。”
掛斷電話之后,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幾分鐘后,他給徐興達打了一個電話。
“準備一下,回國之前,我要給黎昭寧送一份大禮。”
......
晚上八點,陸延北抱著母親的骨灰上了飛機。
他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他這個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再見。”
從今往后,他終于不再是任何人的替身了。
他只是陸延北。
而他的世界,從今往后,再沒黎昭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