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地怎么這么燙!”
江秋蓮一邊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一邊對著自己被燙紅的掌心猛猛吹氣。
老二則更機敏一些,先用破舊的布料墊在手心,這才扶著地面起身。
饒是如此,江明的眉頭也因滾滾的熱意皺了起來。
“江明哥......”
青蓮矯揉造作的聲音適時響起。
她也看到了老三的反應,哪里敢用自己稱得上細皮嫩肉的手去扶那滾燙開裂的地面?
還沒等江明站穩,青蓮就趕緊擺出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將手遙遙探了過去。
要放在之前,江明一定二話不說去扶自己的心上人起身。
可此時,看著那眼神期許,姿態柔弱的青蓮,江明竟是微一皺眉,下意識地看向正沉吟思索的江春雪。
教導初見成效,江春雪老懷甚慰,就連一股茶香的青蓮都讓人順眼兩分。
她一點頭,江明才抬腳上前,一把握住了青蓮的手臂,堪稱粗暴的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
青蓮一臉委屈模樣,可看著江明的注意力全然沒放在自己身上,也只能偃旗息鼓,眼睛滴溜溜一轉,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
另一邊,看到這頭動靜的村民也顧不得疲憊,三三兩兩地攙扶著站起身來,眼神是如出一轍的茫然。
“這地方......”
江春雪搖了搖頭,對上村長的視線,神色有些無奈。
村長也是長嘆口氣,逃荒才不過幾天的功夫,原本精悍的小老頭臉上,就已經顯露出了無法掩飾的疲態。
“方向是沒錯,但顯然沒走在正路上。”
“不過也好......”
村長搖了搖頭,自我安慰似得。
“要是走正道兒,說不定還甩不開那群叛軍。”
四周的村民心有戚戚。
“那是當然!人家可騎著馬!走大路上,不比咱們這些個推板車的快多了!”
“對啊對啊!幸好江明反應快,不然啊——”
不等眾人抒發劫后余生的喜悅,江春雪就將一盆冷水扣了下去。
“現在的問題不是叛軍。”
她抬起腳,粗糙的草鞋碾了碾地面,開裂的黃土被輕易壓成了極細的灰塵,順著陣風蕩了起來。
“這地方太干了。”
“咳咳咳!”
大兒媳余氏才剛湊到跟前,話還沒聽到兩句,就被蕩起的黃土糊了滿臉,當即捂著嘴大聲咳嗽起來。
“誒呦!就算娘你對我不滿,也不能這么欺負人吧!我肚里可是——”
不等她說完,江秋蓮就一抱胳膊,語氣不屑。
“你肚里可是我們家的金孫,就這兩句,聽的人耳朵都起繭子了!再說,娘和村長談事情,你自己湊過來被灰蕩了,也能怨到娘的腦袋上不成!”
小丫頭懟起人來牙尖嘴利,余氏一時無言以對,只能一手扶著臃腫的肚子,一手狠狠地指向江秋蓮的鼻尖。
“再說,你們都分家了!分家懂不懂什么意思啊?一天天的往過湊什么?!”
江秋蓮渾然不懼,甚至還繼續拱火。
幾天朝夕相處下來,村長也對大兒子一家頗有微詞,當下也沒斥責江秋蓮,反倒是橫眉冷對地看向余氏。
“老三說的沒錯,家事等會兒再談!現在可是全村生死攸關的時候,容不得你們添亂!”
眼看著村長是真的來了火氣,老大眼珠子一轉,趕忙伸手攔住余氏。
幾個孩子都有了明顯的改變,江春雪一邊在心底滿意點頭,一邊開口嘆息。
“從村中出來那段,路上還能找到些青草水源,至少大家挖些野菜,勉強還能有活路。但是這一路上......”
江春雪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土塊兒,只輕輕一捏,毫無水分的土塊就碎成了一捧塵土。
“土干成這樣,地面被太陽一曬就能燙掉塊皮。就連樹上的樹皮都被扒掉一層。大家都是莊稼人,這意味著什么,應該都清楚吧?”
四周村民的面色都十分難看。
青蓮更是面色灰敗,一邊靠近江明,一邊視線不住地往平板車上瞟。
倒是江明老神在在,只將信任的目光投向江春雪。
江春雪將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半真半假地搖了搖頭。
“這地方,就算我們找到正路上的村子,恐怕也是人去樓空的結果。而且只會走的比我們更干脆。”
村長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深褐色的臉上皺紋深厚。
一旁的村名急聲開口。
“那還有什么解決辦法?已經走到這兒了,總不能回頭......”
“不用回頭,我們還去徽州。”
面對眾人的懷疑,江春雪的態度仍舊十分堅定。
“這地方的干只是暫時的。”
她話音才落,娘家人先忍不住開口:“你說是暫時就是暫時?”
小秦氏瞪大了眼睛:“你一個婦道人家能知道什么?萬一千里迢迢跑到徽州,那地方都被叛軍打下來了可怎么辦!”
“再說了,這一路上越走越干,保不齊徽州都已經干的一滴水都不剩了!這么多人跟著你,難道都要丟了命嗎!”
“夠了!”
村長面色一肅,拐杖在黃土地里戳出個極深的坑。
小老頭平日里看著和藹,可這般冷下臉色,氣勢倒是很足,一雙渾濁的眼睛冷冷看去,直駭的小秦氏像是掐住了脖子的雞,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徽州能去。”
村長神色篤定。
“那地方本身就有河流,還三面環山,易守難攻。叛軍進不去,水汽也出不去。”
小老頭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了隊伍最前,明明已經有些佝僂的身軀,看著卻分毫不顯弱勢。
“從村里出發,無論哪個方向的城池,都比不上徽州來的安定穩妥。就算是官道上的村子,想跑,也只能往徽州去。”
村長神色嚴肅,一雙眼睛掃過整個逃荒的隊伍。
“現在該休息休息,之前存著的水都省著點用,這段路啊......估計長著呢。”
江春雪低下頭,看著已經準備生火做飯的老四,壓下心底隱隱的震動。
她篤定的選擇徽州,是因為上輩子的經驗作祟。
但村長......
這小老頭確實有很有幾分真才實學,就是不知道是為什么會淪落到這般田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