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山島是邊島,主要做戰時的物資儲蓄倉儲,因此這邊也就駐扎了一個團的兵力。
再加上探親需要長達三個月至半年的申請審核,所以招待所的客人并不多。
沈知書打開109的客房,屋子里飄出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房間不大,并排放了兩張八十公分的小床后,中間就只能放一個小兀子當床頭柜了,床上疊著軍綠色的行軍被,枕頭顯得有些油膩。
海島風大,吹的木頭窗戶扇哐當當直響。
走近了,還有一股子冷風從窗戶縫里鉆進來。
沈知書打了個寒顫。
真冷。
她從行李包里翻出洗干凈的床單被罩,又挑了件衣服當做枕巾,將兩床的被子疊蓋在一起,勉強做了個小窩。
招待員口中說的熱水,其實得現燒。
熱水房的屋角架著大鐵鍋,地下有壓著火的火星子,稍微撥弄下,就能點著柴火。
好在原身有燒水做飯的經驗,憑著肌肉記憶,沈知書總算是燒著了火。
這一刻,她竟然有種成就感,簡直比自己當初拿下醫學院的保送名額還高興。
大鍋很快冒出了熱氣,借著溫水,她拿出牙膏牙刷開始洗漱。
因為只有一個搪瓷盤,她連續用熱水沖燙了幾次,才開始洗腳。
啊!
舒服!
她愜意的閉上眼睛,借著灶臺下余火溫暖著臉龐。
耳邊好似傳來了細微的呼吸聲。
她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蓬頭垢臉的女人。
是那個女瘋子。
她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大棉襖,棉褲也就到小腿的位置,余下的都是條條縷縷的破布條,大冷天的,也沒穿棉鞋,黑黢黢的腳上滿是凍瘡。
女瘋子死死盯著沈知書半敞開的領口。
那里垂著一枚玉墜。
玉墜是沈知書的嫁妝。
它軟玉雕刻,翠色溫 軟,雕花鏤空,芍藥花做徑,翠竹做緯,縱橫交叉,仔細看去還可以看到清晰的玉髓走向,而在鏤空的腹內嵌著三顆小珠子,一顆綠松石,一顆粉玉,一顆黑玉石。
這玉墜沈知書打小帶在身上,除四舊開始的時候,沈老漢說它是個禍根要賣掉,沈母不同意,將它藏在了自家灶臺下。
等她結婚的時候,才拿出來告訴她,這是她生母的東西,要她好好收著,任何人都不要告訴,要是哪天真的活不下去了,就把它賣掉,還能有口飯吃。
見女瘋子一直盯著玉墜,沈知書悄然將衣領合上。
孰知,女瘋子眼神瞬間變得兇悍,一把將沈知書推到,搶走了玉墜。
“站住!來人,搶劫,搶東西了......”
沈知書穿著打濕的棉鞋,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
招待所的人似乎都習慣了吵嚷,竟然沒一個人出來,前臺也沒人。
招待所的大門開著,街上更是空無一人,根本沒有女瘋子的影子。
驀地,一邊傳來狗叫聲。
沈知書心思一動,連忙向著狗叫的方向追。
突然。
黑暗中沖出一個人影,豺狼似的將她撲倒。
正是女瘋子!
女瘋子按住沈知書后,雙手掐向她的脖子,眼神兇神,嘴巴里“哇呀”亂叫。
她力氣很大,沈知書倒地時又是后腦勺著地,還沒緩過神就被掐住了脖子,驚慌失措的掙扎了幾下,徹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恍惚間,她看到了女瘋子脖子上掛著她的玉墜,立即扯下來,死死攥住。
“滴,滴滴——”
街道上傳來汽車喇叭聲。
也許是車燈晃到了女瘋子,她瘋叫著起身就跑。
沈知書撿回一條命,咳嗽著躺在地上,渾身癱軟,沒有半點力氣。
“團長,往那邊跑了。”
“去追!”
“那你......”
“快去!”
“是......”
“......”
光影晃動,沈知書轉眸看去。
只見一個人沖進黑暗,另外一個更加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跑來。
他穿著戰斗靴,軍褲塞在靴子里,高大的身影半蹲下,擋住了所有的光。
“同 志,你怎么了?”
“解放軍同 志,有人搶劫。”沈知書躺在地上,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男人的褲腳。
雖然看不清男人的臉,但是這一刻,她感覺小說里那些霸道總裁都弱爆了。
危急時刻,還得是人民子弟兵能給人安全感。
這種神邸救命的安全,是任何總裁都給不了。
“搶劫?她搶了你什么?你沒受傷吧?”
周慎此時認出了地上的人是沈知書,連忙俯身搭手將她攙起來。
沈知書本是要拿出那枚玉墜的,卻下意識的一把捏住!
不行!
這還是在破四舊的時代!
這個玉墜一看就是古物,是要被砸碎毀掉的封建糟粕。
對方又是個軍人,看到玉墜肯定要沒收上繳,別到時候再將她當做封建余孽給批判了。
當下,她連忙低下頭,不敢看對方:“唔,一把梳子......她搶了我的梳子。”
“梳子?”
周慎一眼看出沈知書沒說實話,但也沒追問。
“你傷到沒有,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沒事,就是,就是腳軟......”
沈知書是真的腳軟。
被女瘋子嚇到是一回事,此時心虛也是一回事,借著周慎的手臂幾次用力都沒能站起來,最后還是跌坐到地上。
“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
周慎抬手就要抱沈知書。
她連忙推開:“不用,沒事,我就是嚇的,一時腿軟......”
“報告團長,是那個女瘋子,跑了。”司機跑步回來報告。
“明天通知派出所,讓他們管束一下,這怎么還出來傷人了?”周慎聲音帶著戾氣。
聽到對方是個團長,還是這個腔調,沈知書更加捏緊了玉墜,心虛的不敢抬頭。
“多謝你們,我沒事了,就是有點腳軟頭暈,不要緊,休息一會就好了,你們走吧,我沒事,多謝了。”
聽她說頭暈,周慎更不可能撒手走了,還是堅持送她去醫院。
“真不用,我就是輕微腦震蕩,休息一下就好,我的身體我了解。”
沈知書迎著車燈站著,周慎背著光,她又頭昏腦漲的,眼睛酸澀難受,一時間沒認出他來。
“解放軍同 志,真的不麻煩你們了,你們時間也挺寶貴的,忙著吧,我就住那邊的招待所,走幾步就到了,謝謝你們了。”
周慎還要堅持,司機見狀連忙走過來敬了個禮:“團長,要不你還是先回去吧,孩子還在車上呢,她還病著,得有人照顧,就讓我送這位女同-志回招待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