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林默站在古董店門口,
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嘆了口氣。連續三天的陰雨讓生意冷清了許多,
貨架上的那些老物件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晦暗。"林老板,有新貨到了!
"一個渾身濕透的瘦小男子縮著脖子跑進店里,懷里緊緊抱著一個用油布包裹的方形物件。
林默眼睛一亮,連忙迎上去:"老周,這次又淘到什么寶貝了?
"被稱作老周的男子神秘兮兮地四下張望,確定店里沒有其他顧客后,
才小心翼翼地揭開油布。一面青銅古鏡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幽的青光,鏡面出奇地光潔,
仿佛能照透人心。"這可是從北邊古墓里出來的好東西,據說有上千年的歷史了。
"老周壓低聲音道,手指輕輕撫過鏡背上繁復的紋路,"您看這做工,這包漿,絕對是真品。
"林默接過古鏡,手指觸碰到鏡面的瞬間,一股寒意從指尖直竄上脊背。
鏡背刻著幾個古老的文字,他辨認了半天,勉強認出是"照見本心,慎之慎之"八個字。
"多少錢?"林默強壓下心頭那股異樣的感覺,故作鎮定地問道。
老周伸出五根手指:"五千,一分不能少。""太貴了,"林默皺眉,"這鏡子來歷不明,
萬一...""三千五,最低了。"老周打斷他,"要不是最近手頭緊,我才不舍得賣呢。
"最終,林默以四千元的價格買下了這面古鏡。老周接過錢后匆匆離去,
背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倉惶,仿佛在逃離什么。林默將古鏡放在柜臺上,用軟布輕輕擦拭。
鏡面異常清晰,照出他疲憊的面容和眼底的一絲貪婪。他忽然注意到,
鏡中的自己嘴角似乎上揚了一下——可他明明沒有笑。"奇怪..."林默揉了揉眼睛,
再次看向鏡面。這次鏡中的影像一切正常。他搖搖頭,將這歸咎于連日勞累產生的幻覺。
傍晚時分,雨停了。林默正準備關門,鄰居王嬸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小林啊,
你有沒有看到我家那只金鐲子?"王嬸一臉焦急,"我明明放在梳妝臺上的,
一轉眼就不見了。"林默正想回答,目光卻不自覺地落在柜臺上的古鏡上。
鏡面突然泛起一層微光,映照出王嬸的身影。令他毛骨悚然的是,
鏡中的王嬸手腕上分明戴著一只金鐲子,而她本人的手腕上空空如也。
"王嬸..."林默咽了口唾沫,"您確定鐲子丟了嗎?""當然確定!"王嬸拍著大腿,
"那可是我閨女送的生日禮物,值好幾千呢!"林默盯著古鏡,鏡中的王嬸突然轉過頭來,
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后慢慢抬起手,指向——王嬸自己的口袋。"王嬸,
"林默的聲音有些發抖,"您要不要...檢查一下自己的口袋?"王嬸愣了一下,
隨即臉色大變。她的手不自覺地摸向右側口袋,觸到硬物時整個人僵住了。
"這...這怎么可能..."她顫抖著掏出金鐲子,臉上血色盡失,
"我明明..."林默沒有追問,只是默默地看著古鏡。鏡中的王嬸影像已經消失了,
鏡面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王嬸羞愧難當,匆匆道別后離開了。林默關上門,
心跳如鼓。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古鏡,鏡面映出他驚疑不定的臉。
"這鏡子...能照出人心里的秘密?"他喃喃自語。第二天一早,
林默特意將古鏡擺在柜臺最顯眼的位置。第一位顧客是鎮上有名的富商張老板,
他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著要買件值錢的古董送給領導。"張老板想要什么類型的?
"林默一邊詢問,一邊偷偷觀察古鏡。鏡中的張老板與真人截然不同——西裝革履的外表下,
鏡中人卻衣衫襤褸,脖子上掛著"貪污犯"的牌子,正在數著一疊疊沾血的鈔票。
林默倒吸一口冷氣,強作鎮定地推薦了幾件高價古董。
張老板最終買下一只號稱是明代的花瓶,付錢時眼睛都不眨一下。"謝謝惠顧。
"林默接過厚厚一疊鈔票,心里卻五味雜陳。他知道這些錢來路不正,
但利益的誘惑最終戰勝了良知。接下來的幾天,林默發現古鏡的能力越來越強。
它能照出每個人隱藏最深的秘密:表面恩愛的夫妻其實同床異夢,
孝順的兒子暗中盼著父親早死,
虔誠的信徒背地里做著骯臟勾當...林默開始利用這種能力謀取私利。
他知道誰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趁機抬高價格;他知道誰急需用錢,就壓低收購價。
古董店的生意前所未有地紅火起來,他的存款數字不斷攀升。然而,隨著使用次數的增加,
林默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入睡。每當閉上眼睛,
那些被古鏡照出的丑陋面孔就會浮現在腦海中。他開始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
甚至對多年的好友也充滿戒備。一個月后的深夜,林默正在清點當天的收入,
店門突然被推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他的眼睛渾濁卻銳利,
直勾勾地盯著柜臺上的古鏡。"年輕人,那面鏡子不屬于你。"老者的聲音沙啞而沉重。
林默下意識地將古鏡護在身后:"老先生,這鏡子是我合法購買的私人物品。
"老者嘆了口氣:"你可知道這鏡子的來歷?它名為'照心鏡',是千年前一位道士所鑄,
本意是讓人看清自己的本心,修身養性。但人心叵測,多數人看到他人之惡后,
反而放縱自己之惡。這鏡子輾轉千年,害人無數。"林默心跳加速,手心滲出冷汗,
但貪婪讓他無法放手:"這只是個普通古董,您想多了。""是嗎?"老者突然指向鏡子,
"那你可曾用它照過自己?"林默愣住了。他確實從未用這面鏡子認真照過自己。
老者步步逼近:"鏡子照他人易,照自己難。它已經開始反噬你了,沒發現嗎?
你的眼神越來越陰鷙,你的笑容越來越虛偽。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它完全吞噬。
""胡說八道!"林默猛地站起來,"請你離開我的店!"老者搖搖頭,
從懷中掏出一塊黑布:"用這個遮住鏡子,永遠不要再使用它。否則..."他沒有說完,
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然后轉身離去,消失在夜色中。林默呆立良久,
最終還是將黑布扔在一邊。他拿起古鏡,猶豫再三,終于鼓起勇氣照向自己。
鏡中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那根本不是他的臉!而是一張扭曲變形的怪物面孔,眼睛血紅,
嘴角咧到耳根,正對著他獰笑。更可怕的是,那張臉分明有幾分像他自己,
只是放大了所有陰暗特質。"啊!"林默驚叫一聲,鏡子脫手而出。但鏡子并未摔碎,
而是詭異地懸浮在空中,鏡面朝向他,里面的怪物正慢慢伸出手,似乎要穿透鏡面抓住他。
林默連滾帶爬地逃到店后的小屋,死死鎖上門,蜷縮在角落里發抖。
整夜他都能聽到外面有細微的刮擦聲,仿佛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刮著門板。天亮后,
聲音消失了。林默戰戰兢兢地打開門,發現古鏡好端端地放在柜臺上,鏡面朝下。
他不敢再碰它,用老者的黑布將它包裹起來,鎖進了保險箱。然而,事情并沒有結束。當晚,
林默夢見自己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鏡中的"他"走了出來,掐住他的脖子..."啊!
"林默從噩夢中驚醒,發現脖子上真的有一圈淤青。更恐怖的是,保險箱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黑布散落一旁,古鏡不翼而飛。林默發瘋似的翻遍整個店鋪,
最終在臥室的梳妝臺上找到了它——鏡面朝上,仿佛在等待他。鏡中映出他驚恐萬狀的臉,
而在他影像的肩膀上,赫然搭著一只蒼白的手。"滾開!"林默抓起鏡子就要往地上摔,
卻在最后一刻停住了。鏡中的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字:"救我..."林默的呼吸幾乎停滯。那是他自己的筆跡。
接下來的日子,林默的精神狀態急劇惡化。他開始分不清現實與幻覺,
時常看到鏡中的自己做出各種詭異的動作。店鋪的生意一落千丈,
老顧客們都說林老板變得神經兮兮的,不敢再上門。唯一還來看他的是好友陳遠。這天,
陳遠帶來一壺酒,說是要給林默壓壓驚。"你最近氣色很差,"陳遠給林默斟滿酒,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了?"林默欲言又止,
目光不自覺地瞟向臥室方向——古鏡就放在那里。陳遠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怎么了?
那里有什么?""沒什么。"林默勉強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酒過三巡,
林默的警惕性降低了許多。在陳遠的追問下,他終于將古鏡的事和盤托出。
"讓我看看那面鏡子。"陳遠眼中閃過一絲林默熟悉的光芒——那是貪婪。"不行!
"林默突然清醒過來,"它會害了你!"但為時已晚,陳遠已經起身走向臥室。
林默追上去時,陳遠正拿著古鏡,一臉癡迷地盯著鏡面。"太神奇了..."陳遠喃喃道,
"我能看到...所有我想要的..."林默奪過鏡子,
驚恐地發現鏡中的陳遠正用刀刺向他的后背。他猛地轉身,
現實中的陳遠手里確實握著一把水果刀,眼中滿是殺意。"把鏡子給我!"陳遠撲了上來。
兩人扭打在一起,鏡子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林默趁機將陳遠推出門外,
死死抵住門板。門外,陳遠瘋狂地撞門咒罵,最后漸漸安靜下來。林默癱坐在地上,
看著地上的古鏡——鏡面裂開了一道細縫,從裂縫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是鮮血。
"夠了..."林默淚流滿面,"這一切該結束了。"他撿起鏡子,用盡全力向墻角摔去。
鏡子應聲碎裂,無數碎片散落一地。每一塊碎片中都映出他扭曲的面容,發出凄厲的尖笑聲。
林默跪在地上,雙手抱頭痛哭。尖笑聲漸漸變成哭聲,最后歸于寂靜。當他再次抬頭時,
鏡子的碎片已經變成了普通玻璃,映出的只是他憔悴但正常的臉。
林默跪在滿地的鏡子碎片前,肩膀不住地顫抖。店鋪里靜得出奇,
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清晰可聞。他伸手觸碰一塊較大的碎片,
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只是普通玻璃的溫度,再也沒有那種直透骨髓的寒意。
"結束了..."林默喃喃自語,卻不敢相信這場噩夢真的畫上了句號。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猛烈的敲門聲。"林默!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陳遠的聲音,但語調中的瘋狂已經消失,只剩下困惑和擔憂。林默遲疑片刻,
還是起身開了門。陳遠站在門外,手里還拿著那把水果刀,但眼神已經恢復了清明。
他看到林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刀,露出驚恐的表情。
"我...我怎么會..."陳遠的手一松,刀子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我剛才好像中邪了一樣..."林默盯著好友的臉,確認那熟悉的真誠眼神確實回來了,
才長舒一口氣:"進來吧。"兩人坐在凌亂的店鋪里,陳遠聽完林默的講述,臉色越來越白。
"那面鏡子...它放大了我心底最陰暗的想法。"陳遠痛苦地抱住頭,
"我一直嫉妒你的生意比我好,
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林默拍拍好友的肩膀:"我知道。是鏡子的錯。
""它真的碎了嗎?"陳遠望向臥室方向,眼中仍有一絲懼意。林默點點頭,
帶陳遠去看那些碎片。奇怪的是,地上只剩下一些普通玻璃渣,
那些刻有詭異紋路的青銅碎片不見了。"你確定是這里?"陳遠疑惑地問。
林默的后背竄上一股涼意。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將鏡子摔在這個角落,
那些青銅碎片還閃著詭異的光。但現在,它們消失了。"我可能...需要離開一段時間。
"林默突然說。"去哪?""去找老周。"林默的聲音變得堅定,
"他一定知道更多關于這面鏡子的事。"三天后,林默站在北方一個小縣城的汽車站外。
這里離他的城市有兩百多公里,是老周在交易時無意中提到的家鄉。小縣城被群山環繞,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按照地址,林默找到了老周住的巷子。
那是一片低矮的平房區,墻壁上爬滿了青苔。老周家的門緊閉著,窗戶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顯然很久沒人居住了。"找老周?"隔壁一位正在晾衣服的大嬸打量著林默,
"他半個月前就搬走了,說是去南方打工。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您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離開嗎?"大嬸搖搖頭,
壓低聲音:"走得特別急,連東西都沒收拾完。那天晚上我聽見他屋里傳來尖叫聲,
第二天人就沒了。"她頓了頓,"警察來調查過,說屋里有很多碎鏡子,還有...血字。
"林默的呼吸一滯:"什么血字?""好像是'救我'什么的。"大嬸打了個寒顫,
"這房子不干凈,老周之前總往家里帶些古奇古怪的老物件,準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離開老周家,林默在縣城唯一一家旅館住下。房間狹小潮濕,但比起心中的困惑,
這些都不算什么。他躺在床上,回想大嬸說的話。
"救我"——和他在鏡子上看到的血字一模一樣。老周顯然也深受其害,
甚至可能已經遭遇不測。第二天一早,林默來到縣里的圖書館,
希望能找到關于這類古鏡的記載。圖書管理員是位戴眼鏡的年輕女子,
聽到林默描述鏡子的特征后,表情變得古怪。"你說的...很像傳說中的'照心鏡'。
"她猶豫了一下,"縣志里有記載,但那個部分一般不對外公開。
"林默立刻掏出幾張百元鈔票,悄悄塞進女子手中:"請幫個忙。"女子咬了咬嘴唇,
最終接過錢:"等我下班。"傍晚,女子帶林默進入圖書館的地下檔案室。昏暗的燈光下,
她抽出一本泛黃的線裝書。"《靈異志異·卷二》,"她翻到某一頁,"這里記載,
三百年前,本地青云觀有位道士玄陽子,煉制了一面能照見人心的銅鏡,名曰'照心鏡'。
"林默湊近看,書頁上有一幅粗糙的插圖,畫的正是他那面古鏡的模樣。"鏡成之日,
玄陽子言:'此鏡可照本心,善者見善,惡者見惡。然人心易變,慎用之。
'"女子繼續讀道,"后來玄陽子發現,多數人見他人之惡后,非但不知自省,
反以此為借口放縱己惡。他欲毀鏡,鏡卻先照其心,玄陽子見鏡中自己已成魔相,驚駭之下,
吐血而亡。"林默的手不自覺地發抖:"后來呢?""鏡子失蹤了,但每隔幾十年,
就會有人聲稱見到它。所有得到它的人,要么瘋癲,要么橫死。"女子合上書,
"最近一次記載是二十年前,一個盜墓團伙從青云觀遺址附近的古墓中挖出一面古鏡,
當晚就自相殘殺而死,鏡子再次失蹤。""青云觀遺址在哪?"林默急切地問。
女子警惕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干什么?那地方邪性得很,本地人都不敢靠近。
"在林默的再三請求和又塞了幾張鈔票后,女子終于畫了張簡易地圖給他。"你最好白天去,
太陽落山前一定要離開。"她嚴肅地警告,"還有,如果看到鏡子,千萬別照自己。
"第二天,林默按圖索驥,來到縣城西邊的山區。穿過一片密林后,
眼前出現幾座破敗的建筑——這就是青云觀遺址。主殿只剩半邊殘垣,屋頂早已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