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債與歸途民國初年臘月的晉北,風不是風,是淬了冰碴的刀刃,貼著地皮刮過來,
能把人的骨頭縫都凍透。天色灰蒙蒙地壓著,鉛塊似的云層低垂,仿佛隨時要砸落下來,
將這片貧瘠苦寒的山塬徹底掩埋。佃戶陳三佝僂著背,
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在通往黃崖溝的山道上。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
每一步都帶著粘滯的阻力。寒氣無孔不入,像冰冷的蛇,
順著破棉襖的縫隙鉆進脖頸、袖口、褲腿,凍得他牙齒咯咯打顫,連骨髓都似乎要結冰。
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那件補丁摞補丁、早已硬邦邦失去保暖作用的舊襖,
可這動作帶來的暖意微乎其微。唯一能給他一絲溫熱慰藉的,
是緊緊貼在胸口的那幾塊硬物——三塊剛從地主黃剝皮手里討回來的銀元。為了這點活命錢,
他在黃家那高門大院外凍了整整一天,低聲下氣,賠盡笑臉,
才換來黃剝皮管家那鄙夷的一瞥和幾塊被隨意拋來的、還帶著債主掌心油膩余溫的銀元。
此刻,那點可憐的體溫早已被陳三凍僵的手指和刺骨的寒風吸盡,
變得和他腳下的凍土一樣冰冷堅硬。他攥著它們,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這不僅是錢,
更是妻兒老小熬過這個寒冬的最后一點指望。
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隔著薄薄的粗布口袋摩挲著銀元的輪廓,仿佛在確認它們的存在,
也仿佛在汲取一點虛幻的勇氣。暮色四合,像一張巨大的、冰冷的網,
迅速籠罩了荒涼的山野。風卷著細密的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又頑皮地鉆進他敞開的衣領,
激得他一個哆嗦。抬頭望去,
前方必經之路鷹嘴崖那猙獰的輪廓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愈發險惡,崖壁如刀削斧劈,
透著不祥的氣息。崖下的陰影濃重得化不開,仿佛隱藏著無數噬人的怪獸。更糟糕的是,
頭頂的烏云翻滾得更加劇烈,顏色也由灰轉黑,沉甸甸地壓下來,
一場更大的暴風雪隨時可能傾瀉而下?!霸撍赖墓硖鞖?!”陳三低聲咒罵了一句,
聲音出口便被寒風撕碎。他清楚,憑自己的腳力和這越來越惡劣的天氣,
天黑前絕對趕不回二十里外的家了。在晉北的寒冬,尤其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山野嶺,
夜晚的低溫足以要了一個筋疲力盡的人的命。凍斃路旁,被野物分食,并非什么稀罕事。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上心頭。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過鷹嘴崖下的一處山坳。
在愈發濃重的暮色和紛飛的雪沫中,一座建筑的輪廓若隱若現——塌了半邊的黃土墻,
黑洞洞的窗口,歪斜的屋頂。陳三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是一跳。是它!
村里人談之色變的“義莊”!關于這座廢棄義莊的恐怖傳說,陳三從小聽到大。
相傳十年前鬧過一場慘烈的匪禍,一伙流竄的馬匪洗劫了附近的幾個村落,
抵抗的村民和來不及逃走的婦孺,死了幾十口子。尸體太多,天氣又熱,一時處理不完,
就都集中停放在這座當時還算完好的義莊里,足足停了七具棺木。后來,義莊就荒廢了。
有人說每逢朔月之夜,里面會傳出幽幽的哭聲,像是那些橫死之人的冤魂在哀鳴。平日里,
連最兇悍的野狗都會遠遠繞開它,仿佛那里面盤踞著什么無形的、令人恐懼的東西。
村里的老人更是嚴厲告誡后生,寧可凍死荒野,也莫入“鬼哭房”。
陳三望著那黑黢黢的輪廓,一股寒意比北風更甚地從腳底直沖頭頂。他下意識地想繞開,
可雙腿像灌了鉛。繞路?鷹嘴崖附近地形崎嶇,繞路意味著要翻越更陡峭的山梁,
耗費更多時間體力,在暴風雪來臨前無疑是自尋死路。繼續趕路?體力早已透支,
風雪越來越大,夜色如墨,凍僵在路上的可能性極高。
求生的本能與對義莊的恐懼在他心中激烈交戰。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最終,對凍斃荒野的恐懼壓倒了對虛無縹緲鬼魂的畏懼。“媽的!
活人還怕個死屋不成?”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那唾沫剛出口就在寒風中凝成了一小片冰花,
飄落雪地。“鬼總比凍死鬼強!總比喂了野狼強!”他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又像是在說服自己。胸口的銀元硌得他生疼,那是家的希望,他必須活著帶回去。
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氣,陳三不再猶豫,拖著沉重的腳步,
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山坳里那座如同巨獸殘骸般的義莊走去。第二章:鬼哭房走近義莊,
那股破敗荒涼的氣息更加濃郁,幾乎凝成實質。
腐朽的木頭混合著陳年塵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霉菌和尸骨混合的怪味,
隨著寒風一陣陣飄來,鉆進鼻腔,令人作嘔。腐朽的木門虛掩著,
曾經象征門禁的鐵鎖早已銹蝕成一堆暗紅色的碎渣,散落在門檻下的積雪里。陳三站在門前,
心跳得如同擂鼓。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布滿裂紋的門板,猶豫了一下,
猛地用力一推。“吱呀——嘎——!
”一聲漫長、刺耳、仿佛垂死之人呻吟的摩擦聲驟然響起,打破了山坳死一般的寂靜。
這聲音在寒風中傳得老遠,驚得梁上一團團陳年的蛛網劇烈晃動,灰塵簌簌落下,
像下了一場灰雪。幾只棲息在椽縫里的蝙蝠被驚動,撲棱棱地飛竄出來,
在昏暗的光線中劃出幾道鬼魅般的黑影,撞在墻上又消失不見。陳三被這動靜嚇得倒退半步,
心臟狂跳。他定了定神,側身擠進門內。屋內比外面更暗,更冷。
僅有的一點天光從塌陷的屋頂破洞和沒有窗欞的窗口透進來,勉強勾勒出屋內的輪廓。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霉腐味,還有一種陳舊的、類似于香燭紙錢焚燒后的殘留氣息,
混合著若有若無的、令人不安的土腥和腐敗味。借著微弱的光線,
陳三看到中央是一個大土炕,占了屋子大半空間??谎厮萘艘淮髩K,
露出里面黑黢黢的土坯??幻嫔戏e著厚厚一層灰土,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角落里堆著一些辨不出原貌的破爛雜物,
隱約能看到半截殘破的、褪了色的招魂幡斜倚在墻角,幡布破破爛爛,
在穿堂而過的寒風中微微飄動,像一個沉默的鬼影。一股比外面更甚的陰冷氣息包裹了他,
仿佛能穿透棉襖,直刺骨髓。這不是單純的低溫,
而是一種帶著死亡氣息的、深入靈魂的寒意。陳三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環顧四周,每一處陰影都似乎潛藏著未知的恐怖。
那些關于停尸棺木、朔月哭聲的傳說,此刻無比清晰地涌上腦海,讓他頭皮發麻。“呸!
自己嚇自己!”他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懼,走到土炕邊。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個地方熬過這個寒夜。他伸手想扯下炕上那張幾乎爛成絮狀的破草席,
好歹鋪在地上隔點寒氣。就在他俯身摸索時,指尖無意中觸到了炕沿內側靠近墻壁的地方。
那里的土坯似乎因為年久失修和潮濕,裂開了一道縫隙。他好奇地用手指探了探,
縫隙比他想象的要深,而且里面似乎有空間!他用力扒開邊緣松動的土塊,
一個黑黢黢的洞口顯露出來——半尺來寬,斜向下延伸,里面黑洞洞的,
但感覺足以容下一個成年人蜷縮著藏身其中。陳三的心猛地一跳!這不是天然的裂縫,
更像是……炕體內部結構塌陷或早年修炕時留下的一個空洞!一個絕佳的藏身之所!
他立刻想到了那些關于狼的恐怖傳說。晉北多狼,尤其寒冬時節,餓狼成群,
襲擊落單行人的事時有發生。這破屋的門窗形同虛設,根本擋不住野獸。
如果夜里真有狼群循著人味找來……一個強烈的念頭攫住了他:躲進去!
這個念頭是如此突兀,卻又如此合乎情理。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他,
又或是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沒有猶豫,立刻開始清理洞口邊緣的浮土和碎石。
他側耳傾聽屋外的風聲。風聲凄厲,卷著雪粒子拍打著破敗的墻壁,發出嗚嗚咽咽的怪響,
像無數冤魂在哭嚎。他又看了看那扇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的、搖搖欲墜的破門,
仿佛下一刻就會被什么東西撞開。不能再等了!陳三不再遲疑,手腳并用地扒開洞口,
先將隨身的破包袱塞了進去,然后深吸一口氣,像條泥鰍一樣,
小心翼翼地、盡量不發出聲音地鉆進了那個狹小、冰冷、彌漫著濃重土腥味的炕洞裂縫里。
里面空間逼仄,他只能像嬰兒般蜷縮起來,膝蓋幾乎頂到下巴。
他又奮力將旁邊半截早已朽爛不堪、布滿蟲蛀孔洞的破柜子拖拽過來,勉強遮擋在洞口外面,
只留下幾道細微的縫隙用于觀察和透氣。黑暗和冰冷的土壁瞬間將他包圍。
他蜷縮在狹小的空間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塵埃。
外面嗚嗚的風聲似乎被放大了,清晰地傳進耳朵,更添幾分詭異。
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和恐懼,但同時也有一絲病態的安全感——至少,暫時安全了。
就在他剛剛調整好姿勢,努力平復劇烈的心跳時,屋外,那凄厲的風聲中,
夾雜著一種異樣的聲音由遠及近!第三章:不速之客那聲音極其不尋常!
是踉蹌、沉重、拖沓的腳步聲,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積雪上,發出“噗嗤噗嗤”的悶響,
顯然來人已經疲憊不堪,甚至可能受了傷。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這腳步聲里還混雜著一種粗重、急促、如同破風箱拉動般的喘息聲!
“呼哧…呼哧…嗬…嗬…”這喘息聲絕非人類疲憊時發出的正常聲音,
它帶著一種野獸般的、近乎貪婪的嘶啞,仿佛喉嚨里堵著濃痰,
又像是極度饑餓時吞咽口水的聲響。陳三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老輩人的話像炸雷般在他腦海中轟響:“狼吃人前,喉頭會‘咕嚕咕?!?,
跟餓鬼嚼骨頭碴子似的!聽見這聲兒,閻王爺就在招手了!”炕洞里的陳三瞬間屏住了呼吸,
全身的肌肉繃緊如鐵石,連牙齒都緊緊咬住,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單薄的里衣,黏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透過朽柜和土坯間的細微縫隙,驚恐萬分地向外窺視?!斑旬敚。?!”一聲巨響,
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門被人(或者別的什么東西)狠狠地撞開了!門板拍在土墻上,
又反彈回來,吱呀作響,搖搖欲墜。一個高大的黑影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
帶著一股濃烈到嗆人的劣質燒酒氣。來人顯然喝得酩酊大醉,腳步虛浮,身形踉蹌。
借著門口透進來的微弱雪光,
那張帶著麻子、此刻因醉酒和驚恐而扭曲的臉——竟然是鄰村臭名昭著的賭棍、無賴趙麻子!
趙麻子喘著粗氣,渾身散發著濃重的酒臭和汗餿味。他的棉襖敞開著,露出臟兮兮的內襯,
一條褲腿上沾染著大片暗紅色的、已經半凝固的血漬,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目。
他一邊扶著門框穩住身體,一邊嘴里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晦氣!真他娘的晦氣到家了!
黃世仁那幫狗崽子,追債追得比索命的無常還狠……老子不就欠他幾個大子兒嗎?
至于拿刀子比劃?操他祖宗十八代!”他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沖突,褲腿上的血漬就是證明。
“他娘的,連口熱乎的都不給老子留……這鬼地方,凍死老子了!”他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濃烈的酒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趙麻子搖搖晃晃地走進屋子中央,
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他低頭一看,是半截破瓦罐。他煩躁地飛起一腳,
將瓦罐狠狠踢向墻角。“嘩啦!”瓦罐撞在土墻上,碎成幾片。
他醉眼朦朧地環顧這個陰森破敗的地方,目光掃過積滿厚灰的土炕、墻角的破爛招魂幡,
鼻子用力嗅了嗅,臉上露出嫌惡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嘟囔道:“呸!什么鬼地方,
一股子棺材瓤子的爛味兒……”他顯然也知道這“鬼哭房”的名頭,
但此刻酒勁和無處可去的窘境壓倒了對鬼神的畏懼。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土炕邊,
似乎想坐下歇歇,但看到厚厚的灰塵和塌陷的炕沿,又嫌棄地退開兩步,猶豫著。就在這時,
變故陡生!門外原本呼嘯的風聲,似乎瞬間小了下去。
一種更深的、更令人心悸的寂靜籠罩下來。緊接著,
兩點幽綠的光芒毫無征兆地在門外漆黑的夜色中亮起!如同兩團來自地獄的鬼火,
冰冷、殘忍、毫無感情地燃燒著,死死地“釘”在屋內的趙麻子身上!綠光出現的瞬間,
趙麻子渾身一僵,酒意似乎醒了大半。他猛地轉頭看向門口,揉揉眼睛,
起初還以為是醉眼昏花?!澳摹膩淼囊肮??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醉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然而,那兩對綠油油的眼睛,
在昏暗中一動不動,散發著純粹的、捕食者的兇光,穿透風雪和黑暗,牢牢鎖定了他。
那絕不是狗的眼神!趙麻子臉上的醉意和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他踉蹌著向后退去,
后背“咚”的一聲重重撞在陳三用來遮擋洞口的那個朽柜上。
巨大的撞擊力讓朽柜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柜面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縫隙里的陳三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差點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他死死咬住嘴唇,嘗到了血腥味,一動不敢動。“狼!是狼??!”趙麻子的聲音徹底變了調,
尖銳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剛才借著酒勁罵罵咧咧的豪氣蕩然無存,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對頂級掠食者的戰栗。
第四章:獵殺時刻趙麻子像只受驚的兔子,驚恐地四下張望,
試圖在空蕩破敗的屋子里找到一件能用來抵抗的武器。
他的目光掃過墻角那半截殘破的招魂幡,黃色的破布在穿堂風中無力地飄動了一下。“操!
”他絕望地低吼了一聲。這玩意兒嚇唬鬼或許還行,用來對付兩頭餓得眼睛發綠的狼?
恐怕連給它們塞牙縫都不夠!就在他目光游移的剎那,
門外又亮起了兩點、再兩點幽綠的光芒!一共四對,如同八顆冰冷的、來自深淵的綠寶石,
將狹窄的門口徹底封死!兩只體型壯碩如牛犢、皮毛灰黃相間的成年狼,
悄無聲息地踱進了屋子。它們肌肉線條在昏暗光線下賁張起伏,充滿了爆發性的力量。
濃密的毛發上沾著細碎的雪沫。涎水不受控制地從它們咧開的嘴角淌下,
順著森白鋒利的獠牙滴落,在門口冰冷的、積著薄雪的泥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發出輕微的“啪嗒”聲。一股濃烈的、帶著血腥膻臊的野獸氣息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壓過了酒味和霉味。領頭的那只狼體型最大,左耳缺了一大塊,留下一個猙獰的傷疤,
讓它本就兇悍的面容更添幾分戾氣。它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滾動的咆哮,
如同悶雷在胸腔里炸開,露出森白的犬齒,警告意味十足。冰冷的綠眼死死盯著趙麻子,
像在打量一塊即將到口的鮮肉。另一只狼則顯得更加狡猾,它沒有立刻逼近,
而是邁著輕巧而危險的步伐,緩緩繞著趙麻子踱步,
綠油油的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上下掃視著獵物,評估著從哪個角度發起致命一擊最省力。
它的每一次踱步,爪子踩在浮土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都像踩在趙麻子和陳三緊繃的神經上。趙麻子被這無聲的恐怖徹底擊垮了。
他雙腿抖得像篩糠,膝蓋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地,雙手下意識地在身前胡亂揮舞,
語無倫次地哀嚎:“別…別過來!我不好吃!真的!我肉是酸的!是臭的!幾天沒洗澡了!
求求你們…去找別人吧…” 巨大的恐懼讓他瞬間失禁,
一股濃烈的尿騷味混合著酒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陳三在狹窄的炕洞里,幾乎窒息。
他透過縫隙,將外面這地獄般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趙麻子那副涕淚橫流、屁滾尿流的慫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