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別怕，跟著我就行凌晨三點，宿舍里只剩下鼠標微弱的點擊聲和窗外永無止境的蟲鳴。
林煙蜷縮在硬板床的角落，舊被褥裹著瘦削的肩，屏幕幽藍的光映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胃里一陣空虛的絞痛，她小心地撕開塑料袋，拿出半個冷硬的饅頭，無聲地啃著。
虛擬世界里刀光劍影的《劍俠情緣》，是她貧瘠現實里唯一能喘息的角落。屏幕右上角，
她的ID“煙籠寒水”孤零零地懸在那里，像深秋寒潭上的一縷霧氣，隨時會被風吹散。
突然，一個組隊邀請毫無征兆地彈了出來，金色的邊框在昏暗的光線里顯得有些刺眼。
邀請者——“慕晨風起”。林煙愣了一下，手指懸在鼠標上方，有些猶豫。
這個服務器里有名的高玩，裝備炫目，操作犀利，是論壇里常被提及的風云人物。
她一個裝備破爛、只會默默采藥看風景的小透明，何德何能？
指尖在冰涼的鼠標上蜷縮了一下，幾乎要習慣性地點下拒絕。
然而那陣熟悉的、來自腹腔深處的絞痛又來了，比剛才更尖銳一些。
她下意識地又咬了一口冷硬的饅頭，干澀粗糙的口感刮過喉嚨。也許…就這一次？
一次微不足道的、無人知曉的靠近？鬼使神差地，她挪動鼠標，輕輕點下了“接受”。
隊伍頻道立刻亮起一行字：【慕晨風起】：煙籠寒水？走，帶你刷個本，經驗不錯。
林煙的手指停在鍵盤上，打不出一個字，
只笨拙地在隊伍頻道回了個默認的系統表情——一個呆呆的點頭。“嘖，小啞巴？
”耳機里猝不及防地傳來一個清朗帶笑的男聲，像夏夜穿林而過的風，帶著點戲謔的暖意，
“別怕啊，跟著我就行。”那聲音毫無防備地撞進耳朵，林煙手猛地一抖，
手里啃了一半的冷饅頭差點掉在鍵盤上。心臟像是被那帶笑的尾音輕輕撓了一下，
驟然失序地狂跳起來，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下意識地緊緊捂住嘴，
把一聲短促的驚呼悶在掌心里，臉頰瞬間滾燙。屏幕上，
那個叫“慕晨風起”的劍客已經瀟灑地挽了個劍花，銀亮的劍光割裂屏幕的幽暗，
他利落地沖進了副本入口。她笨拙地操作著自己那個穿著新手布衣的角色，
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副本里光影交錯，怪物的嘶吼聲此起彼伏。林煙緊張得手心全是汗，
操作僵硬，好幾次差點撞上小怪。她幾乎能想象屏幕那頭的“慕晨風起”皺著眉頭的表情。
“左邊，退三步！”他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力量。“繞柱子，卡視野！
”“別慌，加血！對，就這樣！”他的指令簡潔清晰，
每一次都精準地在她最慌亂的時候抵達。漸漸地，林煙繃緊的神經松弛了一點點。
她努力集中精神，跟隨著他的節奏，笨拙卻認真地完成每一個動作。
當最后一個BOSS轟然倒下，豐厚的經驗值讓她角色周身亮起升級的金光時，她盯著屏幕，
心里有種微弱的、幾乎要被忽略的雀躍悄悄冒了頭。“還行嘛，小藥師。
”耳機里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比剛才更松快了些，“以后缺經驗了喊我，隨叫隨到。
”隊伍解散了，那個銀甲熠熠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點。林煙還怔怔地坐在黑暗里，
耳機里只剩下電流細微的嘶嘶聲。胃似乎不那么疼了，嘴里冷饅頭的味道好像也淡了許多。
她點開空蕩蕩的好友列表，光標在那個剛剛亮起的名字——“慕晨風起”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最終，她輕輕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鄭重，敲下了兩個字：【謝謝】。2 勇敢一點，
世界真的會不一樣后來，他們常在游戲里“偶遇”。他帶她打副本，教她配裝備，
偶爾也會在她笨拙地被野怪追得滿地圖跑時，從天而降般出現，幾劍清光怪物，
然后留下幾句毫不留情的“嘲笑”。再后來，交流從游戲蔓延到了通訊軟件。
深夜的語音通話漸漸成了習慣，電流承載著那個清朗的聲音，穿過寂靜的夜，
也穿過林煙心上那層厚厚的繭。他叫慕晨。這個名字像一顆小石子投入林煙平靜的心湖，
漾開一圈圈漣漪，最終在校園論壇的照片墻上找到了具象——金融系的慕晨。
照片里的他穿著干凈的淺色毛衣，站在聚光燈下，笑容明亮得晃眼，自信從容，
像天生就該站在舞臺中央。林煙看著屏幕上那張無可挑剔的臉，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損的舊外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屏幕邊緣。
兩個世界。她默默地關掉了網頁。約定的見面日近在眼前，恐慌像藤蔓一樣纏緊了林煙的心。
到真實的她——這個來自偏遠鄉村、衣著土氣、連說話都帶著抹不去口音的灰撲撲的女孩時，
眼中可能浮現的驚訝，甚至是……失望。那點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瞬間潰不成軍。
見面前一天晚上，她蜷在冰冷的被子里，顫抖著手指給他發了條短信：【慕晨，對不起，
臨時有事，去不了了。】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死寂的宿舍里格外刺耳。她猛地按滅屏幕，
把臉深深埋進枕頭里，眼淚無聲地洇濕了布料。第二天下午，林煙像往常一樣，
在“晨曦便利店”打工。正是晚課前的空檔，店里沒什么人。
她穿著那件不太合身的藍色工作圍裙，踮著腳，
努力地將一箱沉重的礦泉水往高高的貨架最上層推。圍裙的下擺蹭上了點灰，
額角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幾縷碎發黏在頰邊。箱子有些滑，她咬著下唇，用盡全力。
“小心！”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緊接著，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托住了她手中搖搖欲墜的箱子。林煙渾身一僵，
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隔著玻璃門透進來的夕陽余暉，
勾勒出一個頎長挺拔的身影。慕晨就站在收銀臺邊，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
肩上隨意搭著一件看起來質感極好的運動外套。他微微喘著氣，
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了幾縷，眼睛卻亮得驚人，像落滿了細碎的星光，
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嘴角慢慢彎起一個溫柔的弧度。“總算找到了，”他開口，
聲音低沉悅耳，帶著點如釋重負的笑意，“原來‘晨曦’在這里。
”林煙的臉頰瞬間燒得通紅，像被滾燙的蒸汽熏過。她慌亂地低下頭，
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了圍裙粗糙的邊緣，那點廉價的藍色布料幾乎要被揉碎。
她甚至不敢看他腳上那雙干凈得發亮的、她連牌子都叫不出的運動鞋，
只盯著自己沾了灰塵的舊帆布鞋鞋尖，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你……你怎么來了？
”“怕某個小傻瓜又臨陣脫逃，”慕晨走近一步，隔著收銀臺，
目光溫和地落在她低垂的發頂，聲音里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包容，
“也怕她一個人搬這么重的東西會砸到自己。”他自然地伸出手，
輕輕拂開她頰邊被汗水黏住的一縷發絲，指尖無意間擦過她滾燙的耳垂。
林煙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猛地瑟縮了一下。“林煙，”他的聲音很輕，
卻清晰地敲在她心上，“你比游戲里，勇敢多了。”便利店暖白的光線柔和地籠罩下來，
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商品成了模糊的背景。林煙抬起頭，撞進他清澈含笑的眼睛里。
那里面沒有她預想中的任何一絲輕視或失望，只有純粹而溫暖的星光，
帶著一種讓她幾乎窒息的專注。那一刻，她心上那道無形的、隔絕了兩個世界的厚墻，
仿佛被這星光悄然融化了一角。原來勇敢一點，世界真的會不一樣。
3 流言蜚語校園里的風言風語像初春的柳絮，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
天之驕子慕晨和一個名不見經傳、家境普通的便利店打工女孩？
這組合本身就像投入平靜湖面的一塊巨石。林煙走在路上，
總能感覺到那些或探究、或好奇、甚至帶著明顯不解和些許輕蔑的目光，像細密的針，
扎在她背上。她低著頭，腳步匆匆，努力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看，就是她吧？
慕晨學長最近總往那個便利店跑。”“嘖嘖，搞不懂啊……看著也太普通了。”“誰知道呢？
說不定有什么特別的手段……”細碎的議論聲飄進耳朵，林煙握緊了手里的書本，
指節微微發白。她快步走進教學樓，在樓梯拐角幾乎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小心點。
”慕晨及時扶住她的手臂，聲音帶著關切。他顯然也聽到了剛才的議論，
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對不起……”林煙立刻后退一步，想抽回手，聲音細弱。
慕晨卻沒松開，反而順勢牽住了她的手，干燥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微涼的指尖。他拉著她，
在周圍瞬間放大的無數道目光注視下，坦然地、穩穩地向前走，
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管他們說什么。我女朋友聰明又努力，他們不懂欣賞。
”林煙的心跳得飛快，臉頰發燙，下意識地想掙脫。慕晨卻握得更緊了些，
側頭對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習慣就好。我的眼光，什么時候差過？”他帶她去吃飯，
選的是校外一家口碑很好但價格絕不便宜的小餐廳。柔和的燈光，精致的餐點，
連空氣中都飄著若有似無的昂貴香氛。林煙坐在柔軟的卡座里，身體卻僵硬得像塊木頭，
刀叉拿在手里都顯得笨拙。她看著對面姿態優雅的慕晨，
再看看自己身上那條唯一的、洗得有些褪色的連衣裙，自卑感像藤蔓一樣悄然收緊。
“嘗嘗這個，”慕晨似乎沒察覺她的局促，細心地幫她切好牛排，自然地換到她面前，
“他家招牌。”“嗯。”林煙低著頭，小口吃著，味同嚼蠟。她甚至不敢抬頭看周圍的環境。
慕晨放下刀叉，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不耐，只有洞察一切的溫柔。他忽然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