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雷雨過后,天氣很快便晴暖起來。
甄嬛那夜的心事也如那夜的雨水一樣漸漸隱去,融入了暖融的氣候里。
進入四月,日子不緊不慢地已漸有暑氣,云卿受不得熱,連日里少有出門的時候。
皇上午后過來時,就見云卿與安陵容坐在擺滿冰盆的寢宮里懶洋洋地叫宮人搖扇,兩人的面前還都擺了冰鎮的瓜果,飲品。
皇帝一邊朝搖扇的宮人示意,叫她們退下,一邊皺眉對云卿二人道:“天氣何至于這樣熱,擺了如此多的冰盆還不夠,還叫宮人搖扇,又吃冷的,小心著涼。”
安陵容與皇上已相處了一段時日,見多了他往日在姐姐宮里“噓寒問暖”的模樣,知道皇上這是在關心姐姐,并不是真的生氣。便大膽道:“姐姐畏熱,都有好幾日進飯不香了,這才叫人多擺了冰。”
“卿卿果真如此畏熱?”
皇上伸手握了握云卿的手,觸之果有熱意,便言:“不錯,的確如容兒所說。今夏是比往年要熱一些,朕本打算過上半月再帶你們去圓明園避暑,既如此…咱們便提前去,也省得卿卿苦夏。”
云卿知道圓明園,聽說那是皇上還是皇子時先帝賜下的園子,后來皇上又命人擴建改造了一番,里面亭臺樓閣,山水湖泊也是應有盡有的,是個夏日避暑的好去處。
云卿忙帶陵容謝恩:“多謝皇上體恤,臣妾與陵容這便叫人整理行裝。”
見她二人欣喜,皇上便也舒心地笑了。
“蘇培盛,你去皇后宮里一趟,就說三日后朕要去圓明園避暑,叫她拿個章程出來。”皇上吩咐道。
蘇培盛忙躬身應下,心里對云卿的受寵程度已經見怪不怪了。
皇后知曉了此事心里先是訝異,而后問蘇培盛:“這幾日天氣是熱了些,卻又不到進園的日子,再說天氣反復無常也是有的,焉知過個幾日天氣不會轉冷?怎么這樣突然,皇上竟想去圓明園了?”
蘇公公人精一樣的人物,怎敢將真相直接講出,說是因為昭貴人怕熱,皇上心疼才如此。只恭敬對皇后道:“皇上公務繁忙,天氣又炎熱,近些日子身子又不甚爽利,想來是苦夏的緣故。”
身子不爽利的是昭貴人,皇上因昭貴人身子不爽而憂慮,所以蘇培盛說起慌來一點兒都不心虛。
聽說皇上苦夏,皇后點點頭,終是放過了這個疑問。很快便吩咐人去圓明園修整一番,以待迎候圣駕。
次日請安之時,皇后便將皇上準備去圓明園避暑的事通曉后宮。
“圓明園地方雖大,也不能人人都去。總要留下些人守在宮里。本宮會與皇上商議,看看帶哪些嬪妃同去。不能去的,也不必煩憂,往后伺候好皇上,自有機會。”
說完一番話,皇后滿意地看著下首神色變幻不斷的眾妃嬪,心里生出些無法言說的快感。受寵又如何,出身再高又如何?還不是只能對她俯首聽命,一個圓明園伴駕的機會都能擾亂她們的心神。
聽罷此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憂。
如甄嬛和沈眉莊這般在帝王面前得臉的人自然歡喜。宮里日子乏悶無趣,四角的宮墻早已看夠。那圓明園雖未曾去過,想來景色優美,要比宮里闊朗些。
沈眉莊便與甄嬛道:“嬛兒,此去圓明園妃嬪隨駕,你我二人未必不能同去,很該早做些準備,回去收拾一番最是要緊。”
甄嬛卻打趣她道:“皇上還未發話要我們隨駕,眉姐姐竟這般心急。可見是知曉皇上心意,知道必帶姐姐去。”
“你還來笑話我,誰人不知皇上最喜莞貴人伴駕?”
沈眉莊笑道:“每回養心殿里批折子,十次里有八次皇上是會宣你的,嬛兒真是一點兒“自知之明”也沒有了。”
“眉姐姐可是嫉妒了?”
“你呀,見你得寵我總是心喜的,是你得寵總比是旁人要來的好……”
不提甄嬛與沈眉莊如何欣喜,華妃宮里卻不這樣安寧。
華妃抱著溫宜公主,煩悶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也不見你皇阿瑪心疼心疼你,叫你去圓明園避避暑!”
曹貴人坐在一旁心驚膽戰地仔細看顧著,生怕華妃精美奢華的護甲一個不注意劃破了溫宜的臉。
她如何不知華妃是在指著溫宜來說避暑的事?
溫宜幼小,皇上自來憐愛,此去圓明園必會叫帶上溫宜。只是華妃,她前段時間因麗嬪的緣故在皇上那里受了懷疑,所以憂心皇上厭棄了她,不肯給她體面,故而才發了這番脾氣。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曹貴人心思一轉,計上心來。
“喜?麗嬪都被禁足了,又被貶了位份,以后只怕是不中用了。你倒是與本宮說說喜從何來啊?”
華妃怒不可遏地看著曹貴人,像是在看傻子。她因麗嬪一事受了牽累,想見皇上一面都不得,這會兒竟有人來給她道喜,真是可笑。
曹貴人道:“皇上未將麗嬪打入冷宮,只貶了位份,禁了足,想來是念著舊情的緣故。可見皇上是個念舊之人,所以臣妾恭賀娘娘,麗嬪的事至此已算了解。”
“念舊又如何?”
華妃失落道:“有皇后那個老貨在一旁煽風點火,皇上再是想不起要帶本宮同去圓明園了,炎炎夏日,本宮只能守著空了的后宮,和那些不受寵愛的小妃嬪一起苦熬,皇上又怎知我暑氣難消!”
看著華妃神情哀痛,曹貴人狠了狠心繼續道:“溫宜年幼,幸得娘娘庇佑才能平安長大,娘娘為溫宜付出的心血一點都不比臣妾這個生母少,待溫宜長大必會視娘娘如生母。皇上自來憐愛幼子,必看不得公主之母受暑氣折磨……”
華妃略一思索,便知曹貴人的心思。便叫人給曹貴人洗漱梳頭,給了她一支皇上所賜的步搖,叫她帶著公主去皇后宮中給帝后二人請安。
果然,皇上見了那支金步搖,心里念起華妃的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