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算命說我會在20歲發瘋，直到過了20歲生日，我才敢回老家，回村當晚，
耳邊的聲音卻說，「明天，才是你的農歷生日。」1、「劉小姐，
您的檢查報告顯示你只是處于焦慮狀態，并沒有所謂“瘋掉”的跡象，
而且精神疾病發病原因極多，并不能簡單的用“瘋掉”來概括，從報告來看，
您這邊注意睡眠，進行適量的健身活動， 盡量放松心情就可以了。」
同樣的回答我已經聽了4年了，今年卻不一樣，因為昨天我滿20周歲了。
昨天是我20周歲的生日，我請了假，買從來沒舍得買的蛋糕，換了干凈整潔的衣服，
畫了精致的妝，在家里一天都沒有出門。請假時，上司王姐好奇的問我，“小劉，
是你父母過來了嗎？四年來這還是第一次請假見你請假。”我笑了笑沒回話，
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是父母，是我無法逃避的命運，是我三歲時就被算命先生下的斷言。
2、我三歲時，從某天起突然開始高燒不斷，據爹娘說不知道往村里的大夫那跑了多少回，
可每次去的時候吃了藥就好，晚上回家又燒起來，這么折騰多次，卻一直不見成效。
直到隔壁家王嬸點了我爹娘一句「這孩子，怕不是沖撞了什么吧？」
我爹娘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叫了村里的算命師傅。說來也巧，據說他上門的時候，
原本痛哭了一早上的我突然安靜了下來，我爹娘頓時被他的能力折服，
畢恭畢敬的請他進門來。他只看了我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又抓住我的手看了看，
隨即對我爹娘說：「這孩子是天上的童女，給王母娘娘端茶時打瞌睡把琉璃盞砸了，
被貶下來贖罪的，這輩子注定多災多難，等20周歲歷練結束，魂魄就要被收走，
到時非瘋即死。」我爹娘都被他這話嚇到了，苦苦哀求他幫我改命，
他被我爹娘拳拳愛子之心所感動，決定幫我們家一把。「只是死罪可逃，活罪難免，
這孩子只怕滿了20歲就要瘋了。你們還是別對她苛求太多，能平安養大就行」
可家里怎么能只有一個瘋子傳宗接代？爹娘找了村長，又找了村里有名望的長輩，
再加上算命先生佐證，多方疏通下來，我家終于突破了政策，可以再要一個孩子。半年后，
我的弟弟出生了。他長得白白凈凈，就像年畫上的福娃娃一樣，我也很喜歡他。有一天，
我趁爹娘沒發現，晃晃悠悠的把弟弟抱出來，想帶給我隔壁家小孩炫耀，
還沒走出家里大門就被我娘發現了，她從來沒生過那么大的氣，一把把弟弟從我懷里奪走，
聲嘶力竭的罵我。「你這個瘋丫頭，要把你弟弟帶哪去？以后離你弟弟遠一點，
怪不得算命的說你過了20就要變成瘋子，我看你現在腦子就有病！」
「為了讓你過舒舒服服的日子，我和你爹付出了多少？要不是我和你爹，你都長不大！
早知道就該讓你自生自滅去，從小就要對你弟弟下手，今天晚上你不準吃飯，
給我去小屋跪著。」門口等著的小伙伴早被嚇得一散而光，
娘的聲音終于引起了在隔壁打麻將的爹的注意力。他皺著眉頭，一臉不虞，摔摔打打的進門。
「媽的，又給我找不痛快，就是娶了你這個喪門星才害的老子天天輸錢，沒事你嚷什么嚷，
他媽的場散了老子輸錢從哪贏回來？」「不是，是招娣，她要抱著耀祖出門！」娘見爹來了，
氣勢迅速柔弱了下來，弟弟被他們的爭吵聲吵醒了，開始哼哼唧唧的鬧脾氣，
娘抱著弟弟輕聲哄著，轉身回了屋子了，只給我留下一個單薄的背影。
一個耳光突然批頭蓋臉的砸下來，我嚇呆了竟不知道躲，被抽飛在地。「小兔崽子，
凈他媽給你老子找事，今天晚上你不許吃飯，給我去小屋子里跪著。」3、小屋子里真黑啊。
那是我第一次跪在小屋里，小屋平時沒人住，只供了祖宗牌位在里面。里面沒點燈，
只有點燃香頭的一點點的火光。自我能走穩當了，小屋上供的香都由我來換，
我哭著說我害怕不敢進小屋，大人們也總是嗤笑一聲說「那可不行，
下凡的童女敬的香一定比其他人上的效果更好。」所以小時候我總希望香能燃的慢一點，
我可以少進去幾回。可是那天晚上，我趴在供桌前一口一口的吹著香，只希望它能燃的快些，
讓我有理由出去。香終于燃盡了，我迫不及待的沖出去告訴爹，
可是他們好像已經忘記我還跪在小屋里。「燃盡了點上就行，還用專門過來說？
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好兒子，給爹樂一個...... 」爹漫不經心的逗著弟弟，
手卻被弟弟一腳踢開，他卻不生氣。「好兒子，真有力氣，這才是我們老劉家的種。」
我悄悄的退出屋子，正要往廚房去，正好碰到娘出來。「死丫頭片子，去廚房干嘛？
廚房沒東西給你吃，趕緊給我滾去睡覺，要不然就去小屋跪一宿。」
廚房已經被收拾的干干凈凈了，剩下的飯菜都擺在我夠不到的架子上，我不敢多看，
低頭小聲說：「小屋的香滅了，爹讓我去把香點上。」娘見我不是去找吃的，
臉色好看了一點：「那就快去快回，別磨磨蹭蹭的，再磨嘰今晚你就睡在小屋得了。」
我不敢再多說，快速往小屋跑去，進去點燃了香，正準備走，又猶豫了。真餓啊，
我看著祖宗排位前不知道上供了多久的糕點走不動路，擺放著貢品的木桌的裂口長出了蘑菇，
糕點上面也落滿了灰，甚至有的地方還隱隱發綠。可是挨餓的滋味太難受了，
我盡量挑了一塊看上去最小最新鮮的吃了下去。可能是那塊糕點的原因，晚上我又拉又吐，
跑了無數次茅房，卻不敢讓爹娘知道。就在到我拉到快要虛脫的時候，我第一次，
聽到了那個聲音。它說：「你長大會變成瘋子。」4、我嚇傻了，僵在廁所一動不敢動。
那個聲音又說話了：「你聽見了，只有會瘋的人才能聽到我的聲音。」我忍不住反駁，
剛開口眼淚就忍不住落了下來：「我不是瘋子！我不要做瘋子！」可能是聲音大了，
吵到了娘，她醒了發現臥室的門沒鎖，出來找我。「死丫頭出門不知道把門關好？
風都漏進來了，你去哪了？再不回來我把門鎖了！」我怕極了娘真的鎖門，
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跑回房里，娘見我回來，狐疑的問：「你剛剛跟誰說話呢？」
我不敢告訴她突然出現的陌生聲音，強顏歡笑的說：「我剛剛有點害怕，唱歌給自己打氣呢。
」娘沒有懷疑，只是又打了我后背一下。「半夜狼嚎什么，就是個瘋丫頭！」我不敢在言語，
只能如同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被子里，希望腦內聲音第二天早上可以消失。睡著前，
腦內的聲音跟我說：「你逃不掉。」第二天，那個聲音消失了。
我懷揣著這個秘密坐立不安了許久，它始終沒有再在我的腦子里說過話。
我仿佛獲得大赦的罪人，看著日歷上的時間一天天的過去，
告訴自己如果這個聲音一個月都不出現，我就跟娘坦白。在第三十天的早上，
我如釋重負的去找娘準備坦白，只是剛剛開口，外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騷動。王嬸死了。
據說她去山上采菌子沖撞了神明，當天人就不太好了，她死前發了瘋，
身上覆蓋著自己的排泄物，揮舞著雙手，不住的對空氣喊：「不要找我，別跟我說話，滾啊！
滾啊！」村子里的人迅速找了村里的算命先生，他遠遠過來看了一眼，看見滿身污穢的王嬸，
掩住鼻子根本不往前湊，只是搖了搖頭就走了。「沒救了。」
這三個字就這樣決定了王嬸的命運，剩下的事情每次大人們講起來的時候總是含糊其辭，
說：「這不是你們小孩該知道的事情。」但是我知道，王嬸死了，從她瘋了的那一刻起，
她的命運就被決定了。那天晚上爹娘都去他們家幫忙了，只有我在家帶著弟弟，
等他們半夜回來時，只給我帶了一些隔壁家的剩菜。娘把幾樣剩菜燴在一起熱了熱給我，
然后專門給弟弟騰了一碗雞蛋糕。剩菜燴在一起已經分不出什么是什么了，我勉強吃了幾口，
看著弟弟的雞蛋糕不住的咽口水。娘略帶幾分嘲諷的看向我：「死丫頭吃你的飯，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瘋了，這好東西給你吃都白瞎了。」「就跟你王嬸一樣。」
巨大的恐懼瞬間襲擊了我，我閉上眼胡亂劃拉了兩口，生怕他們發現我的心事。當晚，
我懷著對自己可能發瘋的恐懼久久無法入眠，可能怕什么就來什么，那個聲音再次出現了。
「你看到了嗎，這就是瘋子的下場。」5、我不敢再奢望跟娘坦白。但是命運好像放過了我，
很長一段時間，那個聲音都沒有再對我說話。時間匆匆過去，轉眼我馬上就要小學畢業，
弟弟也該上四年級了，我成績好，爹娘理所應當的認為耀祖也是神童，
早早就把他送進了學習。6年時間過去，弟弟從小時候愛跟在我屁股后面到處晃，
到現在與我越來越疏遠，甚至開始當面喊我瘋子。而爹娘也不阻止他，
反而帶著縱容與笑意：「罵得好！我兒子不跟瘋子一般見識。」「她瘋她的，你理她干嘛？
來好兒子再吃個雞腿。」「娘，她看著礙眼，我不跟瘋子一個桌吃飯。」「招娣，
你吃完了吧？吃完了下桌收拾吧。」我心里懷揣不明聲音的秘密，在家里愈發沉默寡言，
只是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還是會暗恨命運的不公。
為什么是得罪了王母娘娘的童女是我呢？如果我不是注定會瘋，那雞腿會不會有我一個？
撲在爹娘懷里撒嬌的孩子會不會是我？如果......弟弟是不是不會出生？
我曾試著在爹娘面前撒嬌賣好，可是他們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臟東西，像透著寒意的刀，
狠狠捅進我的心臟里。還好我成績好，回回在學校里都考第一名，學校里的老師都很喜歡我。
他們似乎知道關于我家里的事情，偶爾看我是眼神中會流漏我看不懂的類似憐憫的神情。
她們只是勸我，「好孩子，再忍忍，考上縣里初中住校就好了。」于是我也告誡自己，
再忍忍，等考上縣里初中就好了。畢業考試前一天，
老師只上了半天課就讓我們回家好好準備考試，我連跑帶顛的回了家，
尋思這次如果我能考個全縣第一名，娘是不是也能抱抱我，爹是不是也能給我夾個大雞腿。
我不貪心，爹能摸摸我的頭夸我一句就好，雞腿都給弟弟。我回到家，
卻聽見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家里傳來爹娘小聲的爭論。「妮要考學，能考上嗎？」
「考上有啥用，就是個女娃，再說家里哪有錢給她去縣里住校？」「考上了就讓妮去，
家里咬咬牙也能供得起。」「供得起？供得起你出錢，不給耀祖后面上學做打算嗎？
人家都說縣里初中不好，得至少去市里才能念出個名堂來。」「那咋辦？」
「要不......你還記得當初王......實在不行，就......」
爹娘的聲音陡然小了起來，顯然是覺得接下來的話連外面的空氣都聽不得。
我突然覺得渾身發冷，扭頭跑了出去，漫無目的的晃到平時放學的時間才回家。
「死丫頭又去哪野了，明天考學自己也不上心，來，趕緊吃飯了。」
娘頭一次用這種看似斥責實則關心的語氣跟我說話，我一時間怔住了，
好像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泡在溫水里，蒸的熱騰騰的，從心里都漫出暖意。
我開始為下午懷疑爹娘而感到自責，小心翼翼的坐到許久都不被允許坐的椅子上。
弟弟一進屋，見我上了桌就伸手就來打我：「瘋子，誰讓你上桌的，給我下去，
我不跟你一桌吃飯！」「別鬧了，你姐明天考試，今天你老實點。」弟弟從沒被這樣呵斥過，
眼神里充滿了不可置信，眼圈一紅，下一秒就要掉下淚來，但是爹臉色難看，
他還是委委屈屈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說著，娘把菜端上來，然后又匆匆回了廚房，
又端了一個小碗來，弟弟早已將自己面前的飯碗推開，等著娘把小碗放在他面前，
那是從來都是他的小灶。只是今天，娘卻把小碗放在了我面前。「明天就考試了，好好考。」
我鼻子一酸，連忙低頭假裝吹湯，眼淚卻怎么都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進湯里。
乳白色的湯里食物被切得細細碎碎的，看不出是什么，那是娘為了哄弟弟吃飯的絕招，
將食物切得碎碎的，佐以他喜歡的調料，每次他都能多吃兩大碗。
弟弟在旁邊氣的摔了碗跑了，爹急忙追出去哄，而我只是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碗里的湯。
這是娘的心意，我一口都不愿意浪費。弟弟在院子里撒了一場潑，終于被爹哄好帶回來了，
嘴里還不住的哄他：「好兒子，你今天消停點，明天爹就去縣里給你買變形金剛。」
這個玩具我聽說過，村長家兒子有，他專門拿到班里炫耀過，很貴很貴，
只肯給我們用眼睛看，誰都不許摸。但是沒關系，我不羨慕，今天娘關心我，給我開了小灶，
爹居然為了我訓了弟弟一句，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已經很滿足了。就是還有一點小奢望，
要是我長大了不會瘋就好了。可是幸福短暫的如同過眼云煙，在我最快樂的時候，
噩夢再次降臨了。「你爹娘沒準備讓你考學。」我又有聽見陌生的聲音在我的腦海里說話。
「不是，我爹娘說了，家里咬咬牙能供得起。」那聲音冷笑了一聲。「哼，
你何必自己騙自己。」「他們都不愛你，只愛你弟弟，給他買變形金剛也不供你上學，
你知道那個玩具多貴嗎？」「不是的，不是這樣！你騙人！你不要再跟我說話！
我不要聽到你的聲音，你給我從我的腦子里滾出去！」我痛苦的掙扎，
卻仿佛一頭扎進了迷霧中，我試圖從昏昏沉沉的夢境中掙脫，卻怎么都醒不過來。
那道聲音卻一直纏在我耳邊，不肯放過我。等我終于掙扎著睜開雙眼時，
太陽已升到了正中天，而家里空無一人。我錯過了我的升學考試。6、娘回來的時候，
天已經見黑了。我就這樣呆呆地披著被在炕上坐了一下午。娘看我呆愣愣的坐著，
不知是不忍心還是什么緣故，嘆了口氣，過來將我摟進懷里拍了拍。「妮，
你就當自己沒這命吧。」我默默地把頭埋進娘的懷里，眼淚逐漸浸濕她肩膀的衣服，
娘發現了，但也只是嘆氣，什么都沒說。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娘又拍了拍我的頭，
說：「行了，甭哭了，哭也沒用，洗把臉燒火去吧，再晚耀祖和你爹回來吃不上熱乎飯了。」
我如同牽線木偶一般，娘說一步，我做一步。直到我走出房門，
看見掛在廚房門上的表停住不走了，我腦子里才像有什么碎片拼湊在一起一樣，
我摘下那塊表，發現電池不知道被誰摳下來了。怪不得，我一覺睡到天亮，怪不得，
我沒有聽見鈴聲。那一瞬間，昨晚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我的耳邊：「你爹娘沒準備讓你考學。」
「劉招娣，他們根本就不愛你。」沒過多久，爹和耀祖的聲音遠遠的從門外傳來，，
耀祖興高采烈的高舉著手里閃著光的變形金剛，沖廚房里忙活的娘大喊：「娘，
看看爹給我買什么了！」我發瘋一般沖過去，奪走他手里的玩具，
拽著他的領子逼問他：「電池是哪來的！你說啊，電池是哪來的！」爹輕而易舉的把我拉開，
可是我還是不依不饒的撓向他的臉，直到爹生氣了：「夠了！」「電池是我拿下來的。
你要是有心思考學，沒有鬧鐘也能起來，你自己睡過頭了， 怪你娘？怪你弟？怪我？」
聽了這話，我的腦子“嗡“的一聲不轉了。「不過是沒考學，怎么了？
你爹娘我倆連小學都沒上過，不是也活到現在了？家里這么困難，
想讓你留在家幫忙還要你爹我求你嗎？」「你個不肖子孫，今晚不許吃飯，
給我滾去小屋跪著。」7、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去過學校，
我的小伙伴們紛紛升去縣里的初中，村子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不過還好家里事情對，
每天我幫家里干活忙的連軸轉，別的事情倒是逐漸想不起來了。那個聲音還是偶爾會出現，
但是我只當它在放屁，于是它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少了。又是三年匆匆過去，我已經15了，
一轉眼耀祖也該上初中了。只是他在我爹娘的驕縱下，成績總是吊車尾，
每天跟一群不三不四的小孩在村子里偷雞摸狗，實在是讓爹娘廢了不少心思和臉面。
我冷眼旁觀著一切，心里甚至有一絲報復的快感，如果早知道耀祖這么不爭氣，
不知道爹娘會不會后悔沒讓我繼續念書。家里的氛圍也越來越緊張，
耀祖甚至有的時候敢跟爹頂嘴，爹氣急掏出皮帶準備抽他的時候，
娘又總是攔在耀祖身前：「我就這么一個寶貝疙瘩，你要是敢給我打壞了，
姓劉的我跟你沒完。」往往這個時候，我是最沒存在感的一個人，
總是像看電影一樣看著眼前的鬧劇。直到今天。爹看著耀祖吊兒郎的樣子，
當并不把他的訓斥當回事，氣急沖著娘吼：「你就這么慣著他！他連初中都考不上，
還不如妮，他這破成績還去市里上學，哪來的錢給他這個扶不上墻的玩意送到市里去上學！」
娘還沒說話，耀祖躲在娘身后開口了：「那就把瘋子嫁人唄，村北老郭家正給他兒子相看呢，
把瘋子嫁過去，收了彩禮不就有錢了？」娘回頭急急拍他：「你說什么胡話呢，
老郭家兒子是傻子！從小就傻到大的......」娘還沒說完，
耀祖就打斷了娘的話：「瘋子配傻子，不是正好。」娘擰了他一把，讓他別說話，又看向爹，
爹的神色冷靜了下來，卻沒出聲拒絕，冷哼了一聲：「吃飯了。」
娘看向爹的眼神帶上些哀求，可爹卻不看她，她嘴唇顫抖，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我低下頭，什么話都沒說，好像這件事與我無關。沒過幾天，
時隔多年娘又做了我喜歡吃的菜，我內心已經隱隱有了預感，果然，
屬于耀祖的小灶碗又放到了我面前。我沒有動筷子，娘訕訕笑著給我布菜，
臉上的神色還帶著一絲討好：「妮啊，娘跟你商量個事。」「從小你是童女命這個事兒，
咱們家也沒瞞著你，但是你也知道，咱家條件不好，你弟弟還要上學，
要是后面再伺候個瘋...瘋丫頭，家里也伺候不過來。」「但是老郭家不一樣。
老郭家條件好啊，老郭家三叔是在市里開垃圾處理廠的，連帶的親戚啥的都幫忙拉一把。」
「而且你看老郭家兒子讓伺候的多好，再說他家還跟市里學校有點關系，他三叔已經答應了，
只要你過門，你弟弟的在市里上學的事他們就給聯絡，保證沒問題」「你看......」
「我不同意。」我低頭用勺子不住的攪拌著小灶碗里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的湯，不看他們。
娘長了張嘴，還想繼續勸我，還沒開口，耀祖已經摔了碗，沖我破口大罵：「劉招娣，
你真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了？你別給臉不要臉，爹娘把你個瘋子養到這么大，已經對你夠好了，
現在該你付出了，你他么拿什么喬？你生下來就是為了給我做梯子的，你懂不懂啊？」
他這話給我聽笑了，我抬頭看了看爹娘鐵青的臉色：「你們聽到了他是怎么罵我得了？
憑什么還要我搭上自己一輩子幫他讀市里的學校？我考學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們這么上心呢？」
「我說了，我不同意。」耀祖聽見我這么說，上來就要打我，
嘴里還在不干不凈的罵著：「你他么個瘋子，上個屁的學，上學也是浪費錢......」
娘在后面不住地拽他衣服，可是十二三的半大小子她根本拽不住，
正在我們就要打成一團的時候，爹發話了。「夠了！耀祖你給我坐下。」「妮，
當初你考學的事是我做的決定，你也賴不到耀祖身上，你要恨就恨我吧。」
「但是郭家的彩禮錢我已經收了，下個月初辦事，你準備準備吧。」「耀祖，
你跟我出來一下。」爹真的發火，耀祖也就老實了，他蔫頭耷腦的跟在爹身后出門了，
我隱隱能聽到院子里傳來的說話聲音，但絕對不是訓斥。可是這跟我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仰頭把碗里的湯一飲而盡，對上娘擔憂的眼神，扔了碗，也摔門出去了。當晚，
熟悉的頭痛又席卷而來，這次卻久久沒聽到陌生的聲音說話，久到我忍不住在心里先開口。
「怎么不開口了？他們不愛我，我注定會瘋？我該心甘情愿給弟弟鋪路？」又是許久，
那個聲音終于開口了。「劉招娣，你不恨嗎？你不想掌握自己的人生嗎？」
「他們都說你是瘋子，你為什么不干脆瘋了？」「把他們都鯊了。」「沒人會怪你的。」
8、「乘客們，前方到站--興泰站，請下車的旅客拿好您的隨身行李，
到車門處等候......」我被廣播的聲音吵醒，忍不住苦笑，是快到家的緣故嗎？
怎么想起小時候那些事情了。這些記憶在我的腦海中塵封已久，
只有每年去精神醫院檢查時才不得不勉強回憶，只是能想起的事情也越來越片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