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板上那個鮮紅的"100"，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地插在林子軒的心上。
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天。"林子軒，你看看你這次月考成績！
"班主任張老師將試卷重重地拍在他的桌子上，"年級第五！你知道第五意味著什么嗎？
"林子軒低著頭，看著試卷上那個刺眼的"618分"。這在別人眼里已經是很好的成績了。
但對于他來說，這意味著失敗。意味著距離清華北大又遠了一步。
意味著要面對父親失望的眼神。"我知道了，張老師。"他的聲音小得像蚊子。
張老師嘆了口氣："子軒，你是我們班最有希望考上清華的學生。你父親為了供你讀書，
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自己心里清楚。"是的，他清楚。太清楚了。
清楚到每天晚上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放學的鈴聲響起，同學們如獲大赦般沖出教室。
林子軒慢慢收拾著書包，每一本厚重的參考書都像是一座山，壓在他的肩膀上。"子軒！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抬起頭，看到父親林建國正站在教室門口。
父親今天沒有穿工地的工作服，而是穿了那件唯一的西裝。
那件他只在重要場合才會穿的灰色西裝，袖口已經有些磨損了。"爸？您怎么來了？
""今天不是要開家長會嗎？"林建國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師說了什么？
"林子軒的心一沉。他把月考成績的事情忘了告訴父親。"爸，
我...""林子軒家長是吧？"張老師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微笑，"您好，
我是他的班主任張老師。""張老師好！"林建國立刻站直了身體，
態度恭敬得讓林子軒心疼。"這次月考，
林子軒的成績有所下滑..."張老師開始詳細地介紹情況。林子軒看著父親的表情，
從期待到困惑，再到失望。那種失望，比任何懲罰都要讓人痛苦。走出校門，夕陽西下。
父子倆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爸，我..."林子軒想要解釋什么。"沒關系。
"林建國打斷了他，"還有一百天，還來得及。"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害怕。
林子軒知道，父親越是平靜，心里越是難受。他們家住在城中村的一間租來的平房里。
推開門，母親王秀蘭正在廚房里忙碌著。"回來了？怎么樣？老師說什么了？
"王秀蘭從廚房探出頭來，臉上帶著期待的笑容。林建國看了一眼林子軒，什么都沒說，
直接進了房間。"媽，沒什么。"林子軒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王秀蘭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是不是成績不好？""就是比上次差了一點。""差了多少？
""從年級第二掉到了第五。"王秀蘭的臉色瞬間變了："怎么會這樣？
你是不是最近偷懶了？""沒有！我每天都在努力！"林子軒的聲音有些激動。
"那怎么會退步？"王秀蘭的聲音也高了起來，"你知道你爸為了你的學費，
每天在工地上多辛苦嗎？"林子軒知道。他當然知道。父親每天凌晨五點就要出門，
晚上八點才能回來。手上全是老繭，背也彎了。就是為了供他讀書。
為了讓他有機會考上好大學。為了讓他們這個家能夠翻身。"我知道，媽。我會努力的。
""你要是真的努力，怎么會退步？"王秀蘭的眼睛紅了，"子軒，媽媽不求你什么，
就求你爭口氣，考個好大學。"房間里傳來父親的嘆息聲。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都很安靜。只有弟弟林子豪還在說著學校里的趣事，試圖活躍氣氛。
"哥，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沒什么。""是不是考試又沒考好？
"林子豪嘿嘿一笑，"沒關系，反正你比我強多了。"林子軒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回到房間，他看著桌子上堆積如山的復習資料。
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生物...每一科都有厚厚的練習冊。
每一本練習冊都密密麻麻地寫滿了筆記。他已經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
每天早上五點半起床背英語單詞。中午不休息，在教室里刷題。晚上學到十二點才睡覺。
連周末都沒有休息過。但是為什么還是會退步？為什么別人看起來那么輕松，成績卻比他好？
他拿起一道數學題，盯著看了半天，腦子里一片空白。以前很簡單的題目，
現在看起來都像天書一樣。門外傳來父母小聲的爭論。"你就不能對孩子溫柔一點？
他已經很努力了。""努力？努力會退步嗎？我看他就是心思不在學習上！
""孩子壓力已經夠大了...""壓力大？我們的壓力不大嗎？為了供他讀書，
我們連件新衣服都不敢買！"林子軒捂住耳朵，但那些話還是清晰地傳進來。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他知道父母為了他犧牲了太多。
他也知道自己承載著全家的希望。但是這種壓力，快要把他壓垮了。窗外的月亮很圓，
但林子軒的心里卻一片黑暗。距離高考還有九十九天。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2月考成績公布那天，林子軒的世界徹底崩塌了。年級第十二名。他盯著成績單上的數字，
手在顫抖。"林子軒，你來一下辦公室。"張老師的聲音從講臺上傳來。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所有同學都看向他。那些目光有同情，有幸災樂禍，
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興奮。林子軒低著頭走出教室。辦公室里，張老師正在批改作業。
"坐下吧。"張老師放下筆，看著他，"這次考試，你想說什么？"林子軒張了張嘴，
卻發不出聲音。他能說什么？說自己已經盡力了？說自己每天只睡五個小時？
說自己連吃飯的時候都在背書？但是成績擺在那里，什么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子軒，
我教書二十年了，見過各種各樣的學生。"張老師的聲音很溫和，
"你知道我最擔心的是什么樣的學生嗎？"林子軒搖搖頭。"是太聰明的學生。
"張老師嘆了口氣，"像你這樣的孩子，從小就被當作天才，習慣了一帆風順。
一旦遇到挫折，反而最容易崩潰。""老師，我沒有崩潰。""是嗎？
"張老師拿起他的試卷，"你看看你的數學，基礎題都做錯了好幾道。這是技術問題嗎？
"林子軒看著試卷上那些紅叉，心里一陣絞痛。確實，那些題目他平時都會做?？荚嚨臅r候，
腦子就像生銹了一樣，怎么都轉不動。"老師，我...""你壓力太大了。
"張老師直接指出了問題，"適度的壓力是動力，過度的壓力就是阻力。""可是，
我不能讓父母失望。""那你現在的狀態，能讓他們滿意嗎？"林子軒無言以對。放學后，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路過一家網吧，
看到里面昏暗的燈光和專注打游戲的人群，他突然很羨慕。
羨慕他們可以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羨慕他們不用承擔任何人的期望。
羨慕他們可以失敗，可以重來，可以選擇。而他，從來沒有選擇權。從小到大，
父母就給他規劃好了人生道路：好好讀書，考好大學，找好工作，過好生活。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想要什么樣的生活。也從來沒有人告訴他，除了讀書，
他還有其他的可能性。手機響了，是父親打來的。"子軒，你怎么還沒回家？
""馬上就到了，爸。""今天考試成績出來了嗎？"林子軒的心一緊："還...還沒有。
""哦，那你快點回來，媽媽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聽到父親溫和的聲音，
林子軒的眼睛濕潤了。父親為了他，連自己最愛吃的肉都舍不得買，
只有在他考試的時候才會改善一下伙食。而他，卻用這樣的成績來回報父親?；氐郊?，
看到桌子上豐盛的晚餐，林子軒的眼淚差點掉下來。"怎么了，兒子？臉色這么難看？
"王秀蘭關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是不是生病了？""沒有，媽。就是有點累。
""累就對了，馬上就要高考了，現在累一點，以后就輕松了。
"林建國夾了一塊肉放在他的碗里，"來，多吃點，補補腦子。"看著父親滿臉期待的表情，
林子軒強撐著笑了笑："謝謝爸。""對了，今天我去你們學校附近的輔導機構打聽了一下。
"林建國突然說道，"他們說可以開小灶，一對一輔導，效果很好。
"林子軒的心一沉："多少錢？""不貴，一個小時一百五。
"林建國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松，"我算了一下，如果每周補三次課，
一個月也就一千八。"一千八！林子軒知道這個數字對他們家意味著什么。
父親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四千多塊，除去房租、生活費，能剩下的錢本來就不多。"爸，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怎么能行？"王秀蘭插話道，"你看看現在的成績，
再不抓緊就來不及了。""媽，我真的不需要補課。""你不需要？"王秀蘭的聲音提高了，
"那你告訴我，這次考試考了多少分？"林子軒愣住了。"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又考砸了？
"林子軒低著頭，不敢看父母的眼睛。房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到底考了多少？
"林建國的聲音很平靜，但林子軒能聽出其中的緊張。"年級...年級第十二名。
"碗筷掉在地上的聲音。王秀蘭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第十二名？你說什么？""媽，
我...""從第二名到第五名，現在又到第十二名！"王秀蘭的聲音在顫抖，"林子軒，
你是要氣死我們嗎？""秀蘭，別激動。"林建國拉住妻子，但他的手也在抖。
"我怎么能不激動？"王秀蘭的眼淚掉了下來，"為了供他讀書，我們省吃儉用，
連件新衣服都不舍得買。結果呢？他就是這樣回報我們的？""媽，對不起，
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努力？你管這叫努力？"王秀蘭指著他，
"別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考第一名？怎么就能保持穩定？""我不是別人！
"林子軒終于爆發了，"我就是我！我已經盡力了！""你盡力了？
"王秀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要是真的盡力了，會是這個結果？""那你們想怎么樣？
想讓我死嗎？""林子軒！"林建國猛地站起來，"你怎么跟你媽說話的？
""我說錯了什么？"林子軒紅著眼睛，"從小到大，你們就只在乎我的成績！除了成績，
你們還在乎過我什么？""我們不在乎你？"王秀蘭哭了，"我們不在乎你，
能為了你的學費拼死拼活？""那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們這樣做！
"話一出口，林子軒就后悔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林建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王秀蘭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好，好得很！"林建國的聲音在顫抖，"原來在你眼里，
我們的付出都是多余的！""爸，我不是這個意思...""夠了！"林建國擺擺手，
"既然你覺得我們的期望是負擔，那從明天開始，你自己看著辦吧。愿意讀就讀，
不愿意讀就去打工。我們不管了。"說完，林建國轉身進了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王秀蘭還在哭，林子豪躲在一旁不敢出聲。整個家里，只剩下壓抑的哭泣聲。
林子軒站在那里，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里空蕩蕩的。他想道歉，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道歉已經沒有用了。傷害已經造成，信任已經破裂。
他傷害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為了他，父親在工地上拼命干活，
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不肯休息。為了他，母親每天吃咸菜就饅頭，把好吃的都留給他。而他，
卻用最惡毒的話語去傷害他們。他不配做他們的兒子。夜深了，林子軒坐在桌前，
看著那些參考書。曾經，這些書是他的武器，是他改變命運的工具?，F在，
它們更像是監獄的柵欄，把他困在里面，無法逃脫。他想起了班上的同學李明。
李明的父母都是老師，家境優渥，從來不用為錢發愁。考試考砸了，
父母會安慰他說"下次努力就好"。而他呢？考砸了就是不孝，就是辜負，就是罪過。
為什么同樣是十八歲，別人可以輕松面對挫折，而他卻要承受這么大的壓力？
為什么出生在不同的家庭，就要過完全不同的人生？窗外，城市的燈火依然閃爍。
那些燈光里，有多少個和他一樣的孩子，正在承受著同樣的痛苦？有多少個家庭，
正在上演著同樣的悲?。烤嚯x高考還有九十五天。但林子軒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
3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降到了冰點。父親不再問他的學習情況，
母親也不再嘮叨他要努力。一家人吃飯的時候，除了必要的交流，幾乎沒有其他話語。
這種冷漠比爭吵更讓人難受。林子軒開始失眠。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腦子里亂七八糟地想著各種事情。想著父母失望的眼神。想著老師語重心長的話語。
想著同學們異樣的目光。想著那個距離高考還有九十天的倒計時牌。凌晨兩點，
他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對話。"建國，你說我們是不是對孩子太嚴厲了？"母親的聲音很輕。
"嚴厲？"父親苦笑，"我們還不夠嚴厲。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哪個不是被管得嚴嚴的？
""可是子軒最近的狀態很不對，我擔心...""擔心什么？擔心他承受不了壓力？
"父親的聲音有些激動，"秀蘭，你要明白，我們家只有這一次機會。
如果子軒考不上好大學，我們這輩子就完了。""我知道，可是...""沒有可是！
"父親的聲音更大了，"我在工地上干了這么多年，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
為的就是讓子軒能有出息。如果他不爭氣，我們所有的付出都白費了。
""那如果他真的考不上呢？"房間里安靜了很久。"不會的。"父親的聲音很堅定，
"他一定能考上的。他從小就聰明，只要努力，肯定沒問題。"林子軒聽著這些話，
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原來在父親心里，他的成功不僅僅關系到他自己的未來，
更關系到整個家庭的命運。如果他失敗了，父親這輩子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如果他失敗了，
父母就永遠抬不起頭來。如果他失敗了，這個家就完了。這樣的責任，太重了。
重到他快要被壓垮。第二天早上，林子軒起得很早。他想趁父母還沒起床的時候離開家，
避免尷尬的見面。但是當他走到客廳的時候，發現父親已經坐在那里了。
父親手里拿著一個信封。"子軒，過來。"父親的聲音很平靜。林子軒走過去，
忐忑不安地看著父親。"這里面是五千塊錢。"父親將信封遞給他，"去報那個輔導班吧。
"林子軒愣住了："爸，這錢...""是我這個月的工資。"父親的聲音很輕，
"本來想給你媽買件新衣服的，但是你的學習更重要。"林子軒看著父親，
發現他明顯瘦了很多。原本就不算魁梧的身材，現在看起來更加單薄。臉上的皺紋也深了，
頭發白了不少。"爸，我不需要補課。""你需要。"父親堅定地說，
"現在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一百天，你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
""可是這錢...""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父親站起身，
"我已經和工地的包工頭說了，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每天加班到晚上十點。
"林子軒的心一緊："爸，您的身體...""我的身體沒問題。"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還年輕著呢，多干點活算什么。"但林子軒看得出來，父親并不年輕了。
長年的重體力勞動已經讓他的腰彎了，手變粗糙了，精神也沒有以前那么好了。
為了他的學費，父親已經透支了太多。"爸，要不然我去打工吧。"林子軒突然說道，
"我可以去餐廳洗盤子，或者去送外賣。""胡說！"父親的臉色變了，
"現在是學習的關鍵時候，你怎么能去打工？""可是家里的負擔太重了。
""再重我也扛得起！"父親的聲音很堅決，"子軒，你要記住，
讀書是唯一能改變我們家命運的機會。只要你能考上好大學，這些苦都值得。
"林子軒看著父親堅定的眼神，心里五味雜陳。他想告訴父親，其實讀書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他想告訴父親，就算考不上好大學，也不代表人生就完了。他想告訴父親，
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夢想。但是他說不出口。因為他知道，在父親的世界里，除了讀書，
沒有其他選擇。對于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建筑工人來說，讓兒子考上大學是他唯一的希望。
"好，我知道了，爸。"看到兒子點頭，父親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好。記住，
不管遇到什么困難，都不要放棄。我們全家都相信你。"說完，父親拿起工具包，
準備去上班。"對了，"父親走到門口的時候回頭說道，
"今天下午我去找那個輔導老師談談，爭取讓他多給你補幾次課。"看著父親離開的背影，
林子軒的眼淚又流了下來。父親的背影是那么的堅定，那么的執著。為了他的未來，
父親愿意付出一切。包括健康，包括尊嚴，包括生命。這樣的愛，太沉重了。
沉重到他無法承受。去學校的路上，林子軒遇到了同班同學李明。
李明正拿著最新款的手機在玩游戲，看起來心情很好。"子軒！"李明招呼他，
"聽說你最近成績下降了？"林子軒點點頭，沒有說話。"沒關系啦，我上次也考砸了，
我媽還安慰我說勝敗乃兵家常事。"李明笑著說，
"反正我們家已經給我聯系好了國外的大學，就算高考考不好也沒關系。"聽到這話，
林子軒的心里涌起一陣苦澀。同樣是高三學生，差距怎么這么大呢？李明有退路，有選擇，
有容錯的機會。而他呢？他只有這一次機會。成功了，全家光榮。失敗了，全家完蛋。
"你呢？有什么后備計劃嗎？"李明問道。后備計劃？林子軒苦笑了一下。對于他來說，
從來就沒有什么后備計劃。高考就是他的全部，是他唯一的出路。"沒有。"他老實地回答。
"那你壓力一定很大吧？"李明同情地看著他，"我聽我媽說，像你們這種家庭的孩子，
如果考不上好大學，這輩子就毀了。"這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林子軒的心上。是的，
他的壓力很大。大到他快要窒息了。但是這種壓力，
不是李明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能夠理解的。到了學校，
林子軒發現黑板上的倒計時又變了。距離高考還有九十三天。時間一天天過去，
壓力卻越來越大。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根繃緊的弦，隨時都可能斷掉。上課的時候，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是效果很差。老師講的內容他都聽過很多遍了，但就是記不住，
理解不了。明明是很簡單的題目，他就是做不出來。腦子里就像有一團漿糊，
怎么也理不清楚。中午的時候，他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一個人坐在教室里發呆。
張老師走了進來。"怎么不去吃飯？""不餓。"張老師坐在他的旁邊："子軒，
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很大。"林子軒沒有回答。"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張老師的聲音很溫和，
"你知道我為什么當老師嗎？"林子軒搖搖頭。"因為我高考失利了。"張老師笑了笑，
"當年我也是尖子生，全家的希望。結果高考的時候發揮失常，
只考上了一個普通的師范學校。"林子軒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張老師。
"我父母當時也很失望，我自己也很絕望。覺得人生完了，沒有希望了。"張老師繼續說道，
"但是后來我發現，其實路有很多條。雖然沒有成為工程師或者醫生，
但是當老師也很有意義。能夠幫助更多的學生實現夢想，也是一種成就。""老師，
你想說什么？""我想說，高考很重要，但不是全部。"張老師認真地看著他，
"無論結果如何，人生都會繼續。最重要的是，不要因為壓力而失去自己。
"林子軒聽著這些話，心里有些觸動。但是他知道，對于他來說，情況是不同的。
張老師的家庭有承受失敗的能力。而他的家庭，沒有。如果他失敗了，
父親這輩子的心血就白費了。如果他失敗了，家里就永遠抬不起頭來。如果他失敗了，
他就成了整個家族的罪人。這樣的后果，他承受不起。下午的最后一節課是數學。
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道很復雜的題目。"這道題目很有代表性，大家認真聽。
"林子軒努力集中注意力，但是那些數字和符號在他眼里就像蝌蚪一樣亂游。
他什么都聽不進去，什么都理解不了。心里的焦慮越來越強烈，
就像有一只手在緊緊地掐著他的脖子。"林子軒，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
"突然聽到老師叫他的名字，林子軒愣住了。他看著黑板上的題目，腦子里一片空白。
"我...我不會。"教室里響起了小聲的議論。"連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
""他最近是怎么了？""可能是壓力太大了吧。"這些聲音就像針一樣扎在林子軒的心上。
他感覺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嘲笑他，可憐他。"下課后到我辦公室來。
"數學老師的聲音有些不滿。放學后，林子軒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辦公室。
數學老師王老師正在那里等他。"子軒，你最近的狀態很不對。"王老師直接指出了問題，
"上課注意力不集中，作業質量下降，考試成績也在退步。""對不起，王老師。
""道歉沒有用。"王老師的語氣很嚴厲，"你要知道，現在距離高考只有三個月了。
每一天都很珍貴，你不能再這樣浪費時間了。""我知道。""你知道？
"王老師提高了聲音，"你要是真的知道，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面對老師的訓斥，
林子軒只能低著頭承受。"你父母為了供你讀書，付出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王老師繼續說道，"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怎么對得起他們？"又是這句話。
怎么對得起他們。林子軒已經聽膩了這句話。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在用這句話來約束他，
控制他，給他施壓。但是從來沒有人問過他，他想要什么。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他的感受。
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是否快樂。"我會努力的，老師。"他機械地回答道。走出辦公室，
夕陽西下。林子軒看著遠處的夕陽，心里一片灰暗。他想起了小時候，
父親帶他到郊外放風箏的情景。那時候的父親總是笑著，眼睛里閃著光。
那時候的他也是快樂的，無憂無慮的。什么時候開始，他們都變了呢？什么時候開始，
笑容消失了，快樂沒有了，只剩下沉重的壓力和無盡的焦慮呢？回到家，父親已經回來了。
他正坐在客廳里，手里拿著一張名片。"子軒，我已經聯系好了那個輔導老師。
"父親興奮地說道，"他說這個周末就可以開始上課。"看著父親滿臉期待的表情，
林子軒的心更加沉重了。父親為了他的學習，已經付出了太多。而他，
卻連最基本的回報都做不到。他真的是一個失敗者。一個讓父母失望的失敗者。
距離高考還有九十二天。但林子軒覺得，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4深夜兩點，
林子軒還在桌前做題。臺燈的光線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桌子上的參考書堆得像小山一樣。
他的眼睛已經酸澀得不行，手腕也因為長時間寫字而酸痛。但他不敢休息。
因為明天又是周測，如果成績再下降，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父母。
"x的平方加2x減3等于0..."他盯著這道二次方程，腦子里一片混亂。
明明是很簡單的題目，但就是解不出來。數字和字母在他眼前跳躍著，像是在嘲笑他的無能。
房門輕輕推開，母親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子軒，這么晚了，早點休息吧。
"母親的聲音很輕，生怕打擾到他。"媽，我還有題沒做完。""身體重要，別累壞了。
"王秀蘭將牛奶放在桌子上，心疼地看著兒子。林子軒抬起頭，發現母親的眼圈紅紅的，
顯然是哭過。"媽，你怎么了？""沒什么，就是...擔心你。
"王秀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最近你總是熬夜，媽媽心疼。"看著母親憔悴的面容，
林子軒的心里涌起一陣愧疚。這段時間，不僅他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父母同樣在煎熬中度過每一天。"媽，對不起。""傻孩子，說什么對不起。
"王秀蘭摸了摸他的頭，"媽媽知道你努力了。只是...只是有時候想，如果我們有錢，
你就不用這么拼命了。"母親的話讓林子軒更加難受。他知道，如果家里有錢，
他就可以上最好的輔導班，請最好的老師。如果家里有錢，他就不用背負這么大的壓力，
可以更輕松地面對高考。如果家里有錢，父母就不用為了他的學費而拼命工作。但是，
他們家沒有錢。"媽，我一定會考好的。"他堅定地說道。"嗯，媽媽相信你。
"王秀蘭親了親他的額頭，"但是要記住，不管結果怎樣，你都是媽媽最好的兒子。
"等母親離開后，林子軒繼續做題。但是母親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響。"不管結果怎樣，
你都是媽媽最好的兒子。"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如果父母真的不在乎他的成績就好了。
如果他可以做一個普通的孩子就好了。但他知道，這些都只是安慰的話。在這個家里，
他的價值就是由成績決定的。成績好，他就是全家的驕傲。成績差，他就是全家的負擔。
凌晨三點，他終于做完了所有的題目。檢查了一遍，發現錯了好幾道。
那些平時很簡單的題目，現在看起來都像天書一樣。他的大腦就像一臺老舊的機器，
運轉得越來越慢，越來越吃力。躺在床上，他想起了小時候的夢想。那時候他想當畫家，
想畫出世界上最美的圖畫。那時候他想當音樂家，想創作出動聽的歌曲。
那時候他想當探險家，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
這些夢想一個個被現實擊碎。父母告訴他，畫畫不能當飯吃。老師告訴他，
音樂只是業余愛好。所有人都告訴他，只有好好讀書，考上好大學，才能有出息。
于是他放棄了畫筆，放棄了吉他，放棄了所有的興趣愛好。
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墒乾F在，連這唯一的路也走不通了。成績在下降，
排名在后退。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拼命地掙扎，但還是在不斷下沉。
第二天的周測如期舉行。林子軒坐在考場里，看著試卷上的題目。那些題目他都見過，
都做過，但就是想不起來解題的方法。腦子里一片空白，手心滿是汗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只做出了一半的題目?？粗車瑢W們奮筆疾書的樣子，
他更加焦慮。"還有十分鐘。"監考老師提醒道。十分鐘？他還有一大半題目沒做呢。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感覺自己就像在萬米高空中失去了降落傘，正在急速墜落。
勉強又做了幾道題，交卷時間就到了。走出考場，林子軒看到同學們在討論答案。
"第十二題選B吧？""不對，應該是C。""最后一道大題好難，我都沒做完。
"林子軒聽著這些討論，心里更加絕望。那些他沒做出來的題目，在別人看來似乎并不難。
果然，三天后成績公布，他又下降了兩個名次。年級第十四名?？粗煽儐紊系臄底郑?/p>
林子軒感覺天塌了下來。這一次，他連前十都沒進。張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子軒，
你這是怎么了？"張老師的語氣里帶著失望，"從年級第二到第十四，
這樣的下滑速度太反常了。""對不起，老師。""對不起有什么用？
"張老師的聲音提高了，"現在距離高考只有八十多天了！你再這樣下去，別說清華北大，
連普通的一本都懸！"聽到這話，林子軒的心徹底涼了。連普通的一本都懸？
那他這些年的努力，父母的付出，不就都白費了嗎？"老師，我該怎么辦？"他絕望地問道。
"怎么辦？"張老師看著他，"找找原因，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是學習方法不對，
還是心態有問題？"心態有問題？林子軒苦笑了一下。何止是心態有問題，
他整個人都有問題。他已經被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了。每天晚上都失眠，每天白天都恍惚。
上課聽不進去，做題做不對。就像一個壞掉的機器，怎么修都修不好。"我會想辦法的，
老師。""想辦法？"張老師嘆了口氣，"子軒，我看你現在最需要的是放松一下。
壓力太大了，反而影響發揮。"放松？他怎么放松？
家里的經濟壓力、父母的期望、老師的督促、同學的眼光...這么多的壓力壓在身上，
他根本放松不了?；氐郊遥赣H正在客廳里等他。桌子上放著一張輔導班的課程表。"子軒，
從明天開始，你每周三次輔導課。"父親指著課程表說道，"我已經和老師談好了，
他會重點幫你提高數學和物理。"看著父親滿臉期待的表情，林子軒想告訴他，
自己可能真的不行了。想告訴他，再多的輔導也沒用了。想告訴他，不要再浪費錢了。
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忍心看到父親失望的表情。
不忍心看到父親多年的希望破滅。"好的，爸。"第一次去輔導班，
林子軒見到了那個補課老師。老師姓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據說以前在重點高中教過書。"你就是林子軒？"李老師打量著他，"聽你父親說，
你成績下滑得很厲害？""是的，老師。""沒關系，找到問題就好解決。
"李老師拿出一張試卷，"先做一套題，我看看你的水平。"林子軒拿過試卷，
發現都是高考真題。以前這些題對他來說不算太難，但現在看來就像天書一樣。
做了一個小時，他只完成了三分之一。李老師看了看他的答卷，皺起了眉頭。"這個水平，
想考一本有點懸。"聽到這話，林子軒的心沉到了谷底。連補課老師都說他考一本有點懸？
那他還有什么希望？"不過也不用太擔心。"李老師繼續說道，"只要方法對，
還是有機會的。關鍵是要找到癥結所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李老師給他講解了幾道題目。
但是林子軒發現，自己根本聽不進去。老師說的話就像隔著一層玻璃，模模糊糊的，
無法理解。他的注意力完全無法集中，思維也變得遲鈍。就像一臺快要報廢的電腦，
運行速度越來越慢。"你怎么了？"李老師注意到了他的狀態，"心不在焉的。""對不起，
老師。我有點累。""累？"李老師不滿地看著他，"你這個年紀怎么會累？
我看是你不夠專心！"又是這樣。所有人都認為是他不夠努力，不夠專心。
沒有人理解他現在的狀態。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煎熬。補課結束后，
林子軒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家。路上，他遇到了同班同學劉洋。劉洋的父母都是醫生，
家境不錯，成績也很穩定。"子軒，聽說你在外面補課？"劉洋問道。"嗯。
""效果怎么樣？"林子軒搖搖頭："不太好。""那就換個老師唄。"劉洋很輕松地說道，
"反正你們家...算了，不說這個。"雖然劉洋沒有說完，但林子軒知道他想說什么。
"反正你們家也不差錢。"但事實是，他們家很差錢。為了給他報輔導班，
父親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了。甚至還向親戚借了錢。如果補課沒有效果，
這些錢就全部打了水漂。想到這里，林子軒的心里更加沉重。他不僅要承受學習的壓力，
還要承受經濟的壓力。如果他失敗了，不僅自己的前途沒了，家里還要背上一身債務。
這樣的責任，太重了。重到他快要喘不過氣來?；氐郊?，林子軒看到父親正在算賬。
桌子上擺著各種票據和賬單。"爸，您在干什么？""算算這個月的開支。
"父親頭也不抬地說道，"你的輔導費、生活費、房租...加起來要六千多。"六千多？
林子軒知道這個數字對他們家意味著什么。父親一個月的收入也就四千多，根本不夠花。
"爸，要不然我不補課了。""不行！"父親立刻抬起頭，"現在是關鍵時候，
不能省這個錢。""可是...""沒有可是！"父親的態度很堅決，"錢的事情你不用管，
我會想辦法的。"看著父親疲憊的面容，林子軒的心里涌起一陣絞痛。為了他，
父親已經透支了太多。如果他最終還是失敗了，怎么對得起父親的付出？深夜，
林子軒躺在床上，睡不著覺。腦子里反復想著李老師的話："這個水平，想考一本有點懸。
"一本有點懸？那二本呢？如果連二本都考不上怎么辦？如果只能上?？圃趺崔k？
如果連專科都考不上怎么辦？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絕望。他感覺自己就像在懸崖邊上，
隨時都可能掉下去。而在懸崖下面，是萬丈深淵。一旦掉下去，就再也爬不上來了。
距離高考還有八十一天。但林子軒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崩潰的邊緣。
5意外來得突然而殘酷。那天是周五下午，林子軒正在教室里上自習課。突然，
班長跑到他身邊，小聲說："子軒，你爸爸在醫院，老師讓你快去。
"林子軒愣住了："什么？我爸怎么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張老師在辦公室等你。
"林子軒慌忙收拾書包，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去辦公室的路上，
他想起了父親早上出門時的樣子。那時父親說腰有點疼，但還是堅持去上班。"沒事的，
就是老毛病了。"父親當時是這樣說的。推開辦公室的門，張老師正在打電話?？吹剿M來，
張老師立刻掛了電話。"子軒，你父親在工地上受傷了，現在在市人民醫院。
"張老師的語氣很嚴肅，"你快去看看吧。""嚴重嗎？"林子軒的聲音在顫抖。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醫院的人說要家屬過去。"林子軒的腦子一片空白，
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在急診科，他看到了母親和弟弟。母親的眼睛紅腫，顯然哭過。"媽，
爸怎么樣了？""醫生說是腰椎間盤突出，壓迫到神經了。"王秀蘭的聲音帶著哭腔，
"可能需要手術。""手術？"林子軒的心一緊，"費用要多少？""醫生說至少要十萬。
"十萬？這個數字對他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他們家的全部積蓄加起來也不到兩萬塊。
"那怎么辦？""醫生說如果不手術，你爸可能會癱瘓。"王秀蘭擦著眼淚，
"可是我們哪里有十萬塊錢？"林子軒看著病床上的父親，心如刀絞。父親躺在那里，
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平時那么堅強的人，現在看起來如此脆弱。"兒子，你來了。
"父親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沒事的，就是腰疼了一點。""爸，醫生說您需要手術。
""手術？"父親的臉色變了，"要多少錢？""十萬。"病房里瞬間安靜下來。十萬塊，
對他們家來說確實是一個無法承受的數字。"不手術行不行？"父親問道。
"醫生說不手術會有癱瘓的風險。"父親沉默了很久，然后說："那就保守治療吧。
""可是...""沒有可是！"父親的語氣很堅決，"我們家沒有十萬塊錢。而且，
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因為我影響了子軒的學習。"聽到這話，
林子軒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都這個時候了，父親想的還是他的學習。"爸，我不考了，
我去打工賺錢給您治病。""胡說！"父親努力撐起身子，"你怎么能不考？
這是你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可是您的身體...""我的身體沒關系，
休息幾個月就好了。"父親的語氣很堅定，"但是高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醫生走了進來，看了看父親的檢查報告。"家屬考慮得怎么樣？如果要手術，
需要盡快安排。"王秀蘭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兩個兒子，眼中滿是無奈。"醫生，
如果不手術會怎么樣？""保守治療的話，需要長期臥床休息，而且有癱瘓的風險。
即使恢復了，也不能再從事重體力勞動。"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那父親以后靠什么生活？
他們家的經濟來源怎么辦？林子軒的學費怎么辦？一連串的問題在林子軒的腦海中閃過。
"我們再考慮考慮。"王秀蘭最終說道。醫生點點頭，離開了病房。病房里，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每個人都知道，這個選擇將決定這個家庭的命運。選擇手術，
家里就要背負巨額債務，林子軒的學費也沒有著落。選擇保守治療，父親可能會癱瘓，
家里就失去了經濟來源。無論怎么選擇，都是一條死路。"要不然，我去借錢吧。
"王秀蘭終于開口了，"找親戚朋友借，總能湊夠的。""借十萬？"父親苦笑了一下，
"我們這樣的家庭，誰會借給我們十萬？"確實，他們家的親戚朋友大多都是工薪階層，
自己都不富裕。借個一兩萬可能還行，十萬塊錢確實太難了。"那怎么辦？"王秀蘭哭了，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你癱瘓？""不會癱瘓的。"父親安慰道，"醫生說只是有風險，
不是一定會癱瘓。"但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安慰是蒼白無力的。醫生既然這樣說，
風險就很大。林子軒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心里做出了一個決定。"爸，我不高考了。
""什么？"父親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你說什么？""我說我不高考了。
"林子軒重復道，"我去打工，賺錢給您治病。""不行！"父親努力坐起來，"絕對不行！
""爸，您的身體更重要。""我的身體算什么？"父親的眼睛紅了，"子軒，你要明白，
高考是你唯一的機會。錯過了，這輩子就完了！""可是您...""我就是死了，
你也要去高考！"父親的聲音在顫抖，"我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你考上大學。
如果你不考了，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看著父親激動的樣子，林子軒的心都碎了。
為什么要這樣選擇？為什么他不能既照顧父親，又去高考？
為什么這個世界對他們這樣的家庭如此殘酷？"建國，你別激動。"王秀蘭連忙按住丈夫，
"身體要緊。""我怎么能不激動？"父親的眼淚流了下來，"我在工地上干了這么多年，
就是為了供子軒讀書。如果他不考了，我這些年的苦不就白受了嗎？
"林子軒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哭。在他的印象中，父親永遠是堅強的，是家里的頂梁柱。
即使再累，再苦，父親也從來不會表現出軟弱的一面。但現在，
這個堅強的男人卻在病床上哭泣。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是因為擔心兒子的前途。"爸，
別哭了。"林子軒握住父親的手，"我會去高考的。""真的？
"父親的眼中閃過希望的光芒。"真的。"林子軒點點頭，"我一定會考上好大學的。
"聽到這話，父親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但林子軒的心里卻更加沉重了。
他怎么能在這種情況下去高考？父親躺在病床上，家里沒有經濟來源，
還要承擔巨額的醫療費用。他怎么能安心地坐在考場里答題？他怎么能假裝什么都沒有發生？
晚上，林子軒在醫院里陪床。父親因為疼痛，一夜都沒有睡好。林子軒看著父親痛苦的表情，
心如刀絞。他想起了父親平時為了省錢，舍不得買止痛藥的情景。想起了父親為了他的學費，
在工地上拼命干活的樣子。想起了父親每次看到他的好成績時，臉上驕傲的表情。現在，
這個為了他付出一切的男人躺在病床上，而他卻無能為力。凌晨三點，父親突然醒了。
"子軒，你怎么還沒睡？""爸，我睡不著。""是不是擔心我？"父親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的，我身體好著呢。""爸，您后悔嗎？""后悔什么？""后悔供我讀書。
如果不是為了我的學費，您也不用這么拼命工作，也就不會受傷了。"父親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說："傻孩子，我怎么會后悔？供你讀書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情。
""可是...""沒有可是。"父親的語氣很堅定，"子軒，你要記住，無論發生什么，
都不要放棄讀書。這是我們家唯一的希望。"聽著父親的話，林子軒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父親為了他的前途，連自己的健康都不顧。而他，卻連基本的回報都做不到。
成績一次次下降，讓父親一次次失望?，F在父親受傷了，
他更加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即將到來的高考。距離高考還有七十八天。但林子軒覺得，
自己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了。第二天，林子軒回到學校。同學們都在緊張地復習，
教室里一片安靜。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桌子上的參考書。那些書還是那些書，
但他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了。以前，這些書是他的武器，是他改變命運的工具?，F在，
它們更像是嘲笑他的敵人。嘲笑他的無能，嘲笑他的失敗。張老師走到他身邊，
小聲問道："你父親怎么樣了？""醫生說需要手術，但是我們沒有錢。
"張老師嘆了口氣："這樣吧，我幫你跟學校申請一下困難補助。雖然錢不多，
但至少能幫一點。""謝謝老師。""不用謝，專心準備高考就行了。
"張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親受傷，但你不能因此而放棄。"又是這句話。不能放棄。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怎么能不放棄？心里裝著這么多事，他怎么能專心學習？
上午的第一節是數學課。老師在黑板上寫著復雜的公式，同學們在下面認真地記筆記。
林子軒努力集中注意力，但腦子里總是想著父親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想著家里的經濟困難。
想著即將到來的高考。那些數字和公式在他眼前跳躍著，但他什么都理解不了。
就像在看一部沒有字幕的外國電影，完全不知道在說什么。下課后，
同桌李慧問他："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沒什么，就是有點累。
""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李慧關心地問道。林子軒點點頭，簡單地說了父親受傷的事。
"那太嚴重了！"李慧驚訝地說，"醫療費要多少？""十萬。""十萬？
"李慧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你們家怎么辦？""不知道。"林子軒苦笑，
"可能只能保守治療了。""那你還有心情上課？"林子軒沒有回答。他確實沒有心情上課，
但又能怎么辦呢？父親躺在病床上，最大的希望就是看到他考上大學。如果他現在放棄了，
父親會有多失望？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學習。
每分每秒都在想著父親的病情，想著家里的困難。這樣的狀態下，他怎么可能考好？中午，
林子軒沒有去食堂，而是一個人坐在教室里發呆。看著窗外的藍天白云，
他想起了小時候父親帶他放風箏的情景。那時候父親總是笑著，眼睛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子軒，你要好好讀書，將來考上大學，就能過上好日子了。"父親當時是這樣說的。
但現在，好日子還沒有到來，父親卻倒下了。而他，這個承載著全家希望的孩子，
卻連最基本的回報都做不到。距離高考還有七十七天。但林子軒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6家庭會議在一個壓抑的周日晚上召開。父親雖然還躺在床上，
但堅持要參與這次決定全家命運的討論?？蛷d里，母親和弟弟林子豪坐在沙發上，
林子軒搬了個椅子坐在床邊。"我找人了解了一下。"王秀蘭首先開口，
"如果我們選擇保守治療，你爸至少要臥床三個月。即使恢復了，也不能再干重活。
""那我們家以后靠什么生活？"林子豪擔憂地問道。"我可以去打工。"王秀蘭說道，
"雖然我沒什么技能，但總能找到工作的。""媽，您能賺多少錢？"林子軒問道。
"保潔工一個月兩千多，服務員也差不多。"王秀蘭算了算，"加上你爸的傷殘補貼，
一個月應該有三千左右。"三千塊錢？這在這個城市里，連基本的生活費都不夠。
更別說還要供林子軒上大學了。"我可以不上大學。"林子軒說道，"高中畢業就去打工。
""不行！"林建國立刻反對，"我們家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大學生，怎么能放棄？
""可是家里的情況...""家里的情況再困難，也要供你上大學！
"林建國的態度很堅決，"這是我們家唯一翻身的機會。""但是學費怎么辦？
"王秀蘭問道，"大學四年至少要十萬塊錢。""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林建國說道，
"等子軒畢業了找到好工作，再慢慢還。""那生活費呢？""我來想辦法。
"林建國努力撐起身子，"大不了我做點輕松的工作，比如看門、收廢品什么的。
"看著父親堅強的樣子，林子軒的心里更加痛苦。父親為了他的前途，
連自己的尊嚴都可以放下。一個曾經的技術工人，要去做看門、收廢品這樣的工作。
這對父親來說，是多大的屈辱？"爸，真的不用了。"林子軒哽咽道，
"我可以一邊工作一邊讀書。""邊工作邊讀書？"林建國搖搖頭，"那你的成績怎么保證？
萬一找不到好工作怎么辦？""可是...""沒有可是！"林建國的語氣不容反駁，
"子軒，你要記住，讀書是改變命運的唯一方法。我和你媽這輩子沒什么出息，但你不一樣。
你有能力考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如果我考不上呢？"林子軒終于說出了心里的擔憂，
"我現在的成績一直在下降，萬一高考失利怎么辦？"聽到這話，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
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面對的問題。但現在，必須面對。"不會的。"林建國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從小就聰明，一定能考好的。""可是我真的感覺自己不行了。
"林子軒的眼淚流了下來，"每天都很焦慮，上課聽不進去，做題做不對。
我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看到兒子哭了，王秀蘭也紅了眼圈。"子軒，
是不是我們給你的壓力太大了？""不是你們的問題。"林子軒擦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