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7，東京灣的霓虹在防彈玻璃上折射出破碎的光斑。羅天將刻著 "1999" 的青銅懷表貼近義眼，納米鏡片自動校準焦距，暗紅色的秒針正以肉眼難辨的速度逆向跳動。這是本周第三次出現異常。
"又開始了。" 他對著后視鏡整理戰術腰帶，九枚彈匣在大腿外側排成規整的扇形。車窗外飄著酸雨，2025 年東京的夜空永遠籠罩著工業廢氣形成的橙紅色光暈，像極了十二年前巴格達郊外的黎明 —— 那個讓他失去左眼的早晨。
車載終端突然響起刺耳的警報音，全息投影自動展開。聯合國徽章在雨幕中忽明忽暗，投影里的女人穿著防輻射服，面部被氧氣面罩遮得嚴嚴實實："羅天先生，這里是國際刑警組織東亞分部。我們監測到您的基因序列與三天前無名島失蹤的科學家匹配度達到 99.7%，請立即前往..."
羅天的軍用義眼閃過紅光，系統提示有電磁脈沖干擾。他猛地踩下剎車，輪胎在積水路面發出尖銳的嘯叫。后視鏡里，那輛尾隨了三個街區的黑色 SUV 正打開車頂探照燈，刺眼的白光中，七個身著防化服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現。
"該死。" 羅天扯斷安全帶，左手按住懷表鏈，右手已將 USP 手槍滑入掌心。十二年前植入的軍用芯片在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是 PTSD 發作的前兆。他強迫自己深呼吸，將注意力集中在懷表的滴答聲上 —— 秒針仍在逆向旋轉。
破窗聲幾乎是貼著耳朵炸開的。羅天條件反射般翻滾出車，子彈擦著發梢在車窗上打出蜂窩狀裂痕。他在地上完成換彈動作，精準的三發點射放倒了兩個襲擊者。剩下的五人分散成扇形包抄，其中一人肩扛 RPG 火箭筒。
"等等！" 防化服中傳出變聲器處理過的電子音，"我們不是來殺你的！"
羅天的義眼鎖定火箭筒手的頸動脈，拇指已經扣住了扳機。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對方戰術背心上繡著的暗紅色三角標記 —— 和三天前收到的邀請函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放下武器，" 羅天的槍口紋絲不動，"解釋你們是誰。"
"我們是 ' 方舟計劃 ' 的安保部隊。" 對方掀開防化服兜帽，露出一張布滿輻射斑的臉，"無名島需要你，就像 1999 年那樣。"
羅天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數字像把生銹的手術刀，剖開了記憶深處的禁區。1999 年 8 月 27 日，他作為海豹突擊隊隊員參與了一次代號 "方舟" 的秘密行動，任務內容被永久封存。那天之后，他開始反復夢見自己在深海中墜落，耳邊回蕩著嬰兒的哭聲。
"懷表給我看看。" 輻射斑男人伸出手，掌心躺著半枚青銅齒輪，"這是島上方尖碑的鑰匙。"
羅天低頭看去，懷表鏈上的齒輪缺口與對方手中的殘件嚴絲合縫。秒針在此時突然停止，金屬表面浮現出一行血字：當最后一顆星辰熄滅，你將第三次睜開眼睛。
太平洋上空 12000 米，羅天坐在 "魚鷹" 運輸機的金屬座椅上，望著舷窗外扭曲的時空裂隙出神。這是他第三次乘坐這種搭載量子引擎的實驗機型，每次穿越蟲洞都會產生強烈的即視感。此刻，他的懷表正與駕駛艙內的十二座青銅方尖碑模型產生共振，發出蜜蜂振翅般的嗡鳴。
"還有三分鐘抵達目標坐標。" 飛行員的聲音從頭盔里傳來，"請確認防護服氣密性。"
羅天檢查著第七代核生化防護服的密封閥，納米纖維在皮膚上形成第二層肌肉。他的義眼突然接收到異常信號，視網膜上浮現出一組倒計時：06:59:59。數字下方是張泛黃的照片，襁褓中的嬰兒手腕上系著藍色絲帶，背景里隱約可見青銅方尖碑的輪廓。
"那是什么？" 他抓住身旁的科學家，對方白大褂上的名牌寫著 "Dr. 陳"，中國基因研究院首席專家。
陳博士推了推防輻射眼鏡："你的義眼應該接入了島上的主系統。看來他們選中你當 ' 時間錨點 ' 了。"
"時間錨點？"
"實驗體在輻射下存活的最長記錄是六天二十三小時。" 陳博士從實驗服內袋掏出個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每次重置周期，只有錨點能保留記憶。但根據 1999 年的舊檔案..."
警報聲突然撕裂機艙。羅天的防護服自動增壓，義眼顯示艙內輻射值正在指數級攀升。飛行員的尖叫戛然而止，全息星圖在駕駛艙內炸成碎片，無數青銅齒輪從中傾瀉而出，每片齒牙都刻著羅天的臉。
"抓住方尖碑！" 陳博士將羅盤塞進羅天手中，自己卻被吸向艙頂的通風口，"它們在篩選意識體！"
羅天本能地抱住最近的青銅方尖碑，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流動的金色紋路。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碑面無限分裂，每個鏡像都舉著刻有 "1999" 的懷表，而所有懷表的指針都指向同一個瞬間 ——03:17。
咸腥的海風灌進鼻腔時，羅天發現自己正躺在白色沙灘上。潮水漫過指縫，沙粒中混雜著細小的青銅碎片。他的防護服不知去向，只剩下那條戰術腰帶還緊緊勒在腰間。懷表鏈纏繞在手腕上，秒針仍停在 03:17 的位置。
"歡迎來到永夜島。" 沙啞的女聲從頭頂傳來。羅天瞬間滾到巖石后方，USP 手槍已經上膛。說話的是個身著白色實驗服的女人，左臉布滿紫色的輻射紋，右眼戴著與他同款的軍用義眼。
"別緊張，時間錨點先生。" 女人扔來個金屬盒，"這是你的身份牌。"
羅天接住盒子，里面躺著塊刻著 "001" 的青銅銘牌，背面是他的基因圖譜。女人掀開實驗服，露出腰間與他完全相同的戰術腰帶："我叫林夏，第 13 次重置的幸存者。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跟我去方尖碑密室，或者在接下來的 6 小時 53 分鐘里被輻射燒成灰。"
羅天注意到她戰術腰帶上的彈匣數量 —— 只有八枚。而自己的腰帶明明在運輸機上裝滿了九枚。這個細節讓他的后頸泛起寒意。
"島上有十二座方尖碑，每座對應一個實驗室。" 林夏領著羅天穿過椰樹林，月光下的青銅碑體散發著詭異的熒光，"每次重置都會隨機開放三座密室，只有解開密室謎題才能延長三天倒計時。"
"重置是怎么回事？"
"當第七天的輻射波掃過全島，所有實驗體都會死亡，但意識會被上傳到主系統。" 林夏突然停下腳步，她的義眼正發出暗紅色的光，"你聽 ——"
羅天聽見了，那是某種巨型機械運轉的轟鳴。聲音來自島嶼中央的火山口，那里矗立著最高的方尖碑，頂端鑲嵌著散發藍光的水晶。當他們靠近時，水晶突然爆發出刺目強光，地面浮現出半透明的全息投影：
【第 13 次重置記錄：存活者 3 人（001、012、027）】
【剩余時間：06:53:17】
【下階段任務：開啟 2 號、5 號、11 號密室】
"看你的銘牌。" 林夏指向羅天的金屬盒。在全息投影的映照下，"001" 下方浮現出新的信息：
【特殊權限：時間回溯（冷卻中）】
【記憶碎片：1999 年 8 月 27 日 03:17（未解鎖）】
"時間回溯是什么？"
"當你瀕臨死亡時，能強制重啟當前周期。" 林夏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嫉妒，"但每次使用都會產生人格分裂副作用。上一個擁有這個權限的人，最后變成了三個互相殘殺的瘋子。"
羅天握緊了懷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運輸機上看到的無數鏡像，或許就是不同時間線的自己。這種認知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十二年前的彈片似乎又在顱腔里攪動。
"等等。" 他指著全息投影上的 "012"，"這個編號是不是對應..."
林夏的實驗服突然被某種力量掀起，露出后腰上的條形碼 ——012-001-1999。羅天的瞳孔劇烈收縮，他的戰術腰帶內側，同樣的條形碼正發出微弱的藍光。
2 號密室位于島的西北角，入口隱藏在珊瑚礁群中。林夏用羅盤打開青銅門時，羅天注意到門縫里滲出黑色黏液，空氣中彌漫著腐肉的甜膩氣息。
"小心那些水母。" 林夏用戰術手電照亮洞穴頂部，數十只發著紅光的箱形水母正吸附在鐘乳石上，觸須垂落的液體在地面腐蝕出青煙，"它們的毒素能融化防護服。"
羅天的義眼掃描著水母的基因序列，數據突然停滯。在光譜分析界面，這些生物的 DNA 鏈末端，都連接著與他相同的堿基對 ——ATCG1999。
"這里！" 林夏的手電光束停在洞穴深處的金屬手術臺前。臺上躺著具穿著防化服的尸體，面罩內側結滿了冰晶。當羅天掀開尸體右手的防護手套時，兩人同時倒吸冷氣：那只手掌上，赫然紋著與他們相同的條形碼。
"001 號實驗體，第 13 次重置的祭品。" 林夏在尸體的口袋里翻出本燒焦的筆記本，"看來每次重置都會有個倒霉蛋被選中當替死鬼。"
羅天接過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用鮮血寫著：
【當方尖碑吞噬第 12 個意識體，時間錨點將成為新的祭品】
【實驗室坐標：北緯 27°19' 東經 123°57'】
【密鑰：199908270317】
懷表在此時突然發出蜂鳴，秒針開始順時針轉動。羅天的義眼顯示，密室頂部的水母正在集體蘇醒，它們的觸須開始分泌致命的神經毒素。
"快！" 林夏沖向洞穴另一側的青銅控制臺，"用你的基因密鑰！"
羅天將手掌按在識別區，全息屏幕亮起的瞬間，整個密室開始劇烈震動。水母群如紅色暴雨般落下，觸須擦過林夏的肩膀，腐蝕出拳頭大的傷口。她悶哼著繼續操作，而羅天則用 USP 精準射擊著逼近的水母。
"成了！" 林夏扯下項鏈，將吊墜里的青銅齒輪嵌入控制臺，"這是我從 1999 年的時空膠囊里找到的..."
羅天永遠記得那個瞬間。當齒輪與控制臺咬合的剎那，洞穴頂部的水母突然靜止在空中，它們的觸須形成某種神秘的符號。林夏的瞳孔開始分裂，變成三個重疊的六邊形，而她的聲音也變成了詭異的二重奏：
"告訴... 另一個我... 懷表... 停擺的時刻..."
他們在日出前趕回中央方尖碑。全息投影顯示倒計時還剩 3 小時 17 分鐘，而 11 號密室的坐標正指向火山口。羅天的懷表鏈突然斷裂，表蓋彈開的瞬間，他看見內側刻著的字：
【致我的第 13 次輪回：當你讀到這句話時，我已經死了 12 次。去火山口找陳博士，他知道怎么關閉永夜系統。】
"林夏，你說過每次重置都會開放三座密室。" 羅天握緊懷表，"但為什么這次我們只找到了兩座？"
林夏沒有回答。她的義眼正倒映著火山口的藍光，而她的左手正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間的手槍。羅天注意到她戰術腰帶上的彈匣數量 —— 現在變成了九枚。
"小心！" 羅天猛地推開林夏，子彈擦著她的耳際射進沙地里。開槍的是個身著防化服的男人，他的面罩上印著 "027" 的編號，手中的步槍正冒著青煙。
"你們這些錨點都該死！"027 號嘶吼著沖過來，"是你們害我被困在這個地獄里！"
羅天在翻滾中完成換彈，三發子彈精準命中對方的膝關節。當 027 號在沙灘上掙扎時，羅天注意到他防護服下露出的腳踝 —— 那里紋著與自己相同的條形碼，只是末尾的數字是 19991231。
"他的時間錨點是 12 月 31 日。" 林夏撕開 027 號的防護服，男人的后頸插著根青銅管子，"看來每次重置都會給幸存者植入不同的記憶芯片。"
羅天的義眼突然捕捉到異常波動，他的視網膜上浮現出 12 個透明人影，每個都舉著刻有 "1999" 的懷表。當 027 號斷氣的瞬間，這些人影同時轉向火山口的方向，集體舉起了右手。
"我們得盡快找到陳博士。" 羅天扶起林夏，"他可能在 1999 年的實驗室里。"
他們在火山口底部發現了隱藏的電梯。當金屬門打開時，羅天的懷表再次停擺，秒針指向 03:17。電梯里堆滿了冷凍艙，每個艙門上都貼著泛黃的標簽：
【實驗體 001，1999 年 8 月 27 日采集】
【實驗體 012，1999 年 9 月 15 日采集】
【實驗體 027，1999 年 12 月 31 日采集】
林夏突然顫抖著指向最后一個冷凍艙，艙內嬰兒的手腕上系著藍色絲帶，與羅天在運輸機上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樣。當他們靠近時，冷凍艙突然啟動，全息投影展開：
【方舟計劃最終報告：2025 年 3 月 14 日，全球 78% 人口將死于核污染。本實驗室成功克隆出 12 個時間錨點，通過量子意識傳輸技術，可在 26 年后重啟人類文明...】
羅天的軍用芯片突然過載，大量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1999 年的核爆倒計時、海底實驗室里的克隆艙、自己抱著嬰兒逃離時被彈片擊中的瞬間...
"時間到了。" 林夏的聲音異常平靜，她的身體正在透明化，"記住，當懷表第三次停擺時，你要..."
火山突然噴發。熾熱的巖漿吞噬了電梯，羅天抱著林夏的意識體躍向青銅控制臺。他的手掌按在 199908270317 的密碼盤上，全息屏幕浮現出自己的基因圖譜，每個堿基對都在倒計時的藍光中震顫。
懷表在此時第三次停擺。羅天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屏幕里無限分裂，每個鏡像都舉著刻有 "1999" 的懷表，而所有懷表的指針都指向同一個瞬間 ——03:17。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