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嶼被鹿卿這一嗓子吼得整個人都懵了。
他站在浴室門口,水珠順著發梢滴落,腰側的傷口因為泡水太久而泛白,邊緣卻詭異地蠕動著,似乎在緩慢愈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濕漉漉的傷口,又抬頭看了看鹿卿那張氣得發紅的臉,莫名有點心虛。
平時誰敢這么吼他?早被他掐著脖子按墻上了。可此刻,他居然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像個做錯事的小孩,連祁北嶼自己都是懵的,這種感覺很陌生。
鹿卿的火氣蹭蹭往上冒,他剛剛才千叮嚀萬囑咐讓這家伙別碰水,結果呢?這瘋子直接把自己泡發了!他深吸一口氣,大步走過去,一把扣住祁北嶼的手腕,拽著他往床邊走。
“你……”祁北嶼皺眉,剛想開口,就被鹿卿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閉嘴。”鹿卿咬牙切齒,直接把人按在床上,“躺好。”
祁北嶼沉默了一會兒,居然真的乖乖躺下了。
鹿卿轉身下樓去拿醫藥箱,腳步聲咚咚咚的,像是要把樓梯踩塌。祁北嶼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子里有點混亂。
自己為什么不生氣?為什么不直接掐死這個敢對他大呼小叫的玩具?為什么……反而有點高興?
鹿卿很快回來了,手里提著醫藥箱,臉色依舊難看。他坐到床邊,動作粗暴地掀開祁北嶼的浴巾,露出那道猙獰的傷口。
傷口邊緣已經微微泛白,但奇怪的是,深處似乎有細微的肌肉組織在蠕動,緩慢地愈合著。
“你這小怪物,傷口還能自己長?”鹿卿低聲嘟囔,手上動作卻放輕了。
祁北嶼沒回答,只是側頭看著他。鹿卿的睫毛很長,就像小扇子,有點好看,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線,一副又氣又無奈的樣子。
祁北嶼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在擔心我?
這個認知讓祁北嶼心里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鹿卿熟練地消毒、包扎,全程沒說話,但動作輕柔得不像話。祁北嶼盯著他的側臉,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臉頰。
“干嘛?”鹿卿瞪他。
“你生氣了?”祁北嶼問。
“廢話!”鹿卿翻了個白眼,“我讓你別碰水,你倒好,直接泡澡?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揍你?”
祁北嶼眨了眨眼,居然笑了:“你打不過我。”
“……”鹿卿氣得想掐他,但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又下不去手,最后只能惡狠狠地給他纏上繃帶,“下次再這樣,我就把你綁床上,親自給你擦澡。”
祁北嶼歪頭:“真的?”
“……”鹿卿噎住,耳根莫名發熱,“……閉嘴。”
門外,兩顆腦袋鬼鬼祟祟地疊在門縫處。
祁炎的下巴擱在祁烙的頭頂上,兩個人擠在一起,眼睛發亮地看著屋內的互動。
“嘖嘖嘖。”祁烙壓低聲音,“北嶼居然沒殺人?”
“不僅沒殺人,還乖乖躺平了。”祁炎一臉姨母笑,“小鹿牛逼。”
兩人正看得起勁,祁烙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后栽去。祁炎下意識伸手去撈,結果兩個人一起失去平衡,重重摔在走廊上。
“砰!”
祁炎整個人壓在祁烙身上,差點把自家大哥壓成肉餅。
“祁炎!你他媽……重死了!”祁烙被壓得直翻白眼。
“對不起對不起!”祁炎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結果又踩到了祁烙的褲腳,兩個人再次摔成一團。
鹿卿聽到動靜,猛地回頭,正好看到門外兩個狼狽爬起來的身影。
場面一度沉默。
祁烙和祁炎僵在原地,尷尬地沖他笑了笑,然后——
“跑!”
祁炎一把扛起祁烙,一溜煙就沒影了。
鹿卿:“……”
他無語地嘆了口氣,走過去把門踹上,回頭繼續給祁北嶼包扎。
祁北嶼全程安靜地看著他,眼神里帶著點探究。
“看什么?”鹿卿問。
“你為什么不跑?”祁北嶼突然問。
“跑什么?”
“看到我弄死別人的視頻。”祁北嶼盯著他,“正常人都該跑。”
鹿卿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后繼續包扎,語氣平淡:“我又不是正常人。”
祁北嶼頓時沉默了。
他盯著鹿卿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干嘛?”鹿卿皺眉。
“你是我的。”祁北嶼說,語氣不容置疑。
鹿卿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你的玩具,行了吧?”
祁北嶼滿意地松開手,任由他繼續包扎。
等傷口處理完,鹿卿從衣柜里翻出一套睡衣——祁父買的,白色棉質,胸口還印著一只傻乎乎的兔子,大概率是祁父的惡作劇,不過這小崽子雖然討厭,但是還是舍不得扔。
“穿上。”他丟給祁北嶼。
祁北嶼皺眉:“丑。”
“不穿就裸著。”鹿卿冷笑。
祁北嶼被噎住了,他慢吞吞地套上睡衣,表情嫌棄,但居然沒反抗。
鹿卿看著他這副別扭樣,心里莫名軟了一塊。他彎腰,直接把祁北嶼抱了起來。
“?!”祁北嶼瞪大眼睛,“放我下來。”
“別亂動。”鹿卿警告,“傷口再裂開,我就把你綁床上一個月。”
祁北嶼頓時無語了,然后就真的不動了。
鹿卿抱著他下樓,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上,然后去廚房切蛋糕。祁北嶼坐在沙發上,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兔子睡衣,又抬頭看向廚房里忙碌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翹了翹。
這個玩具,好像比其他的都有趣。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開,祁父和祁老爺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
兩人一抬頭,就看到自家那個平時囂張跋扈的小魔王,穿著傻乎乎的兔子睡衣,乖乖坐在沙發上,等著被投喂。
祁父和祁老爺子,感覺眼睛一定是花了,兩人對視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我們是不是走錯門了?”祁老爺子小聲問。
“有可能。”祁父嚴肅點頭。
兩人重新推門進來。
祁北嶼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滾。”
祁父和祁老爺子沉默了一會兒——對味了,沒走錯。
兩人松了口氣,正準備上樓,祁父突然回頭,沖鹿卿豎起大拇指,眼神里充滿敬佩。
鹿卿尷尬地低頭,繼續切蛋糕。
祁北嶼盯著他的側臉,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耳垂。
“又干嘛?”鹿卿瞪他。
“喂我。”祁北嶼理直氣壯。
鹿卿無語,深吸一口氣,叉起一塊蛋糕,塞進祁北嶼嘴里。
“滿意了?”
祁北嶼嚼了嚼,點頭:“嗯。”
鹿卿看著他這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
他明明是來這個世界茍命的,怎么現在變成照顧瘋子的保姆了?
但看著祁北嶼乖乖吃蛋糕的樣子,他又莫名覺得……
算了,就這樣吧。
樓上傳來祁烙和祁炎刻意壓低的爭吵聲:
“都怪你!非要偷看!”
“明明是你踩到我腳了!”
“放屁!我鞋都被你踩掉了!”
“你剛剛差點就壓死我了”
“噓——小聲點!”
接著是一陣叮鈴哐啷的動靜,聽起來像是兩人又摔成了一團。鹿卿忍不住笑出聲,抬頭卻對上祁北嶼若有所思的目光
“怎么了?”鹿卿問。
祁北嶼搖搖頭,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你笑起來好看。”
鹿卿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小瘋子今天怎么回事?吃錯藥了還是被奪舍了?怎么盡說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
算了算了,由他吧,人啊,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