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冰柜里飄來的吐槽聲暴雨砸在殯儀館的鐵皮屋頂上,像有人在頭頂撒了把鋼珠。
林晚縮著肩膀穿過走廊,黑色工裝褲的褲腳沾著水,每一步都在瓷磚上洇出個淺灰的腳印。
她左手提著化妝箱,右手攥著副降噪耳機——不是為了隔絕雨聲,而是為了隔絕那些聲音。
冷庫里的溫度比外頭低二十度,白氣從她口鼻間涌出來,在護目鏡上凝成霧。
靠墻的金屬推床躺著具男尸,青灰色的皮膚還帶著車禍的淤痕,額角的擦傷結著血痂。
林晚把化妝箱擱在操作臺上,金屬扣碰撞的聲響在空曠的冷庫里格外刺耳。她深吸一口氣,
指腹壓在耳機的開關上,降噪模式啟動的嗡鳴里,她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
手套是醫用乳膠的,貼著指尖的觸感讓她想起五年前那個雨夜。當時她坐在副駕駛,
雨水糊住擋風玻璃,父親說“抓緊”,下一秒世界就翻了個兒。她被甩出車外時,
右手恰好按在肇事司機的胸口——那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在意識消散前罵了句“操”,
這句話在她腦子里回響了三個月。從那天起,只要她的皮膚觸到遺體,
就能聽見對方臨終前最后一分鐘的心聲。“叮——”耳機里的電流聲突然炸開,
林晚的手指正按在男尸的額頭上。“闖紅燈的混蛋是——”怒吼像被人掐斷的磁帶,
瞬間消失,只剩電流的嗡鳴刺得她耳膜生疼。她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撞在操作臺上,
化妝刷“嘩啦啦”撒了一地。男尸的眼皮半闔著,眼白泛著青,
仿佛剛才那聲怒吼真的從這具尸體嘴里發出來過。“林小姐?”冷庫的門被推開條縫,
王法醫探進頭來。他的白大褂前襟沾著咖啡漬,眼鏡片上蒙著層霧氣,“需要幫忙嗎?
”“不用。”林晚彎腰撿化妝刷,指甲掐進掌心。
她能感覺到王法醫在看她——畢竟全館都知道,
這個總戴耳機的年輕化妝師有點“怪”:從不和人肢體接觸,
給遺體化妝時總像在和空氣對話,連領導都私下說她“神神叨叨”。“那我先走了。
”王法醫的腳步聲漸遠,冷庫門“咔嗒”鎖上。林晚重新戴上手套,
這次她刻意避開尸體的頭部,只處理手部——反正剛才那聲“混蛋”已經夠她記一晚上了。
凌晨三點,林晚在值班日志上簽完字,摘下耳機時耳后全是汗。她盯著窗外漸弱的雨聲發呆,
直到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殯儀館前臺的電話:“林姐,王法醫讓你去一號接收室,
新送來了具遺體。”接收室的熒光燈慘白。林晚推開門時,王法醫正低頭寫登記單,
筆桿在指節間轉得飛快。他對面的輪床蒙著白布,輪廓比常人小一圈,像株被折斷的花。
“網紅博主,跳樓自殺。”王法醫頭也不抬,“家屬說要體面,妝得仔細些。
”林晚的手指剛碰到白布邊緣,心跳就漏了一拍。
布料下的溫度太熟悉了——蘇棠總愛用冰過的手捏她后頸,
說“林小晚的脖子比冰可樂還涼”。她猛地掀開布,
那張化著濃妝的臉讓她瞳孔收縮:“這不是蘇棠!她從來不涂正紅色口紅!”王法醫抬頭,
鏡片后的目光突然變得銳利:“你認識?”“她是我大學室友。”林晚的喉嚨發緊,
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蘇棠的睫毛膏哭花了,在眼下洇成兩道黑痕,
左手腕的蝴蝶紋身被白布蓋住一半——那是去年她們去紋身店,蘇棠非說要“遮住舊疤”,
可林晚知道,那些疤根本不是什么“舊傷”,是她抑郁癥最嚴重時留下的。“節哀。
”王法醫拍了拍她的肩,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縮回手。林晚盯著他離開的背影,
聽見門關上的聲響后,才顫抖著戴上手套。她的指尖剛觸到蘇棠的唇瓣,
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林小晚,這顏色丑死了!快給我擦掉!
”化妝盤“當啷”掉在地上。林晚踉蹌著后退,后腰撞在輪床扶手上,疼得眼眶發酸。
蘇棠的聲音和從前一模一樣,帶著點嬌嗔的尾音——上個月她們還擠在出租屋里看美妝教程,
蘇棠舉著口紅管說“這種死亡芭比粉送我都不要”,現在這顏色卻被人硬涂在她唇上。
“冷靜。”林晚攥住蘇棠的手腕,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強迫自己拿起棉簽,
沾著卸妝水輕輕擦拭。蘇棠的唇色漸漸褪成蒼白,像片被揉皺的紙。
林晚的目光掃過她的指尖,突然頓住——在左手無名指甲縫里,有抹極淡的藍色熒光,
在紫外消毒燈下發著幽光。她摸出隨身攜帶的小瓶,用棉簽輕輕刮下那點涂料。
瓶身貼著“樣本07”的標簽,
是她這半年來收集的第7份遺體“秘密”——但前六次都是意外或疾病,這次不同,
蘇棠的死太蹊蹺:她昨天還在微信里說“今晚直播教你們畫截斷式眼妝”,
怎么突然就跳樓了?“林姐?”前臺小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王法醫說讓你把遺體推進冷庫,他要做尸檢。”林晚把小瓶塞進工裝褲口袋,
動作快得像在藏什么寶貝。她推著輪床往冷庫走,蘇棠的手垂在床沿,冰得刺骨。
經過走廊鏡子時,她瞥見自己的臉:護目鏡上還沾著卸妝水,睫毛被冷汗粘成簇,
活像只受了驚的貓。“林姐?”前臺小妹又喊了聲。“來了。”林晚應著,加快腳步。
等把蘇棠推進冷庫,她摸出手機,輸入兩人的生日解鎖——蘇棠的手機屏保還是她們的合照,
照片里的人舉著奶茶,笑得眼睛彎成月牙。林晚劃到最近通話,
最后一條是三小時前的加密視頻,標題寫著“如果三天后我失蹤”。
視頻加載的提示音響起時,冷庫的燈突然閃了兩下。林晚手一抖,手機摔在地上,
屏幕裂成蛛網。她蹲下去撿,余光瞥見蘇棠的手——那只帶著蝴蝶紋身的手,
無名指微微蜷著,指甲縫里的藍色熒光還在幽幽發亮。“林姐!
”前臺小妹的聲音從走廊傳來,“王法醫說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林晚把手機塞進兜里,
摘下手套時才發現掌心全是汗。她扯下護目鏡,任由冷風灌進衣領。路過更衣室時,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雨聲——蘇棠的手機里有秘密,指甲縫的涂料有問題,
還有那聲“快給我擦掉”的吐槽……她得查清楚,就算那些聲音會把她逼瘋。
更衣室的門虛掩著,鏡子上蒙著層水汽。林晚擰開儲物柜,剛要拿外套,
兜里的小瓶突然硌了她一下。她摸出來,對著光看那抹藍色——像極了江氏集團的標志色。
江臨的傘柄上,刻的就是那個圖騰。雨還在下。林晚把小瓶重新收好,
轉身時瞥見鏡子里的自己: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可嘴角卻勾著點笑——五年了,
她終于有了必須追查到底的理由。暴雨砸在殯儀館鐵皮屋頂上,像有人撒了把鋼珠。
林晚縮著肩膀穿過走廊,黑色工裝褲的褲腳沾著水,每一步都在瓷磚上洇出淺灰的腳印。
她左手提著化妝箱,右手攥著副降噪耳機——不是為了隔絕雨聲,
聲音......2 第2章 葬禮上的黑傘男人林晚的黑色裙擺掃過靈堂的大理石地面時,
鞋跟在縫隙里卡了一瞬。她垂眸調整墨鏡,
喉間泛起鐵銹味——這是緊張到極致時的生理反應。三天前在殯儀館冷庫,
蘇棠遺體指甲縫里那抹藍色還在她化妝箱底層發燙,手機里未完成的視頻像根細針,
扎得她每根神經都繃成了弦。靈堂中央的棺木覆著江家黑底金線的族徽,
白菊堆砌的花臺在兩側延伸,水晶吊燈在棺木上投下冷光。她數著第三排花臺的白菊瓣,
直到司儀宣布“賓客獻花”的聲音響起。人群開始流動,她跟著穿墨綠旗袍的老婦人挪步,
指尖悄悄蹭過傘骨——那是蘇棠去年送她的,傘面繡著并蒂蓮,此刻被她攥得發疼。
機會出現在穿絳紅唐裝的老者獻完花后。林晚低頭裝出抹淚的模樣,指尖虛虛搭在棺木邊沿。
木質紋路的粗糙觸感透過手套傳來時,電流聲先劈進耳機,像有人拿鐵絲刮擦耳膜。
她屏住呼吸,直到那聲熟悉的尖叫刺穿電流:“兇手在抬棺人里!他戴著我送的領帶夾!
”林晚的瞳孔驟縮。墨鏡滑下半寸,她迅速掃視全場。靈堂右側,
穿深灰西裝的年輕男人正垂首整理袖扣,
胸前銀翼領帶夾在水晶燈下泛著冷光——和蘇棠直播時展示的“粉絲定制款”分毫不差。
他的輪廓和蘇棠手機里存的江氏集團新聞照片重疊:高鼻深目,眉骨帶著點攻擊性的鋒利,
正是那個“好帥的私生子”江臨。哀樂漸弱時,林晚退到廊下。雨是突然落的,
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濺起細密的水霧。她摸出傘要撐開,頭頂卻先罩下一片陰影。
黑傘銀柄,傘骨刻著江家圖騰,和蘇棠指甲縫里的藍漆一個紋路。“你淋濕了。
”江臨的聲音從傘后傳來,帶著點低啞的磁性。林晚抬頭,墨鏡被雨水打濕,
只能看見他下頜線的輪廓——和蘇棠手機里那張他在薔薇花下的照片一樣,
連喉結滾動的弧度都像復制粘貼的。“謝謝。”她把自己往傘外挪了半寸,
雨水立刻順著發梢淌進后頸。可人群突然往靈堂涌,她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廊柱的瞬間,
一只手扣住了她肩膀。體溫透過西裝料傳來,燙得她肩胛骨發疼。“小心。
”江臨的手沒有松開,指腹隔著她的裙料輕輕按了按,像在確認什么。
林晚的呼吸滯在胸腔里,耳機突然炸開蘇棠的聲音:“小心他……他說的話都是假的。
”她本能地甩開他的手,動作太急,墨鏡“啪”地掉在地上。雨水混著泥點濺在鏡片上,
她看見江臨蹲下身的影子——銀翼領帶夾擦過她的鞋尖,冷光刺得她眼睛發酸。“我幫你撿。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帶著雨后青草的氣息。林晚后退兩步,腳后跟絆到門檻,
整個人撞在廊柱上。疼意讓她清醒些,她彎腰撿起墨鏡,指尖觸到傘骨上的并蒂蓮刺繡,
那是蘇棠親手繡的,針腳歪歪扭扭。“我……我去趟洗手間。”她扯了扯被雨水浸透的裙擺,
聲音比自己想象中鎮定。江臨站直身子,黑傘往她這邊傾斜了十五度,
雨水順著傘骨成串往下掉:“側廳有休息區,比洗手間干凈。”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怎么知道她要躲?蘇棠的聲音還在耳機里嗡嗡作響,她盯著他領帶上的銀翼,
突然想起蘇棠直播時舉著領帶夾笑的樣子:“這個是我設計的,全球只送了一個人哦。
”人群又開始移動,吊唁車的鳴笛聲從院外傳來。林晚攥緊傘柄,
傘骨上的并蒂蓮硌得手心生疼。她側過身,讓雨水劈頭蓋臉砸下來:“不用了,
我……”“林小姐?”身后突然響起老管家的聲音。林晚回頭,
周叔撐著和江臨同款的黑傘站在雨里,
銀邊眼鏡蒙著水霧:“夫人說遠親里有位穿黑裙的小姐,讓我來問問是否需要添件干外套。
”江臨的手指在傘柄上輕叩兩下,雨幕里傳來他低笑:“原來林小姐是母親說的遠親。
”他的目光掃過她耳后的降噪耳機,“我送你去休息區吧,雨太大。”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能感覺到江臨的視線像根細針,正沿著她的耳垂、后頸往下扎。
蘇棠的警告還在耳機里盤旋,她卻只能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麻煩了。
”兩人往側廳走時,雨水順著傘沿織成水幕。林晚數著腳下的青石板,
第三塊、第五塊、第七塊——蘇棠說過江家老宅的青石板是按八卦陣鋪的,
第七塊下面埋著老祖宗的扳指。她的鞋尖擦過第七塊石板,
突然聽見江臨說:“林小姐的耳機很特別。”“怕吵。”她把耳機往耳后按了按,
“從小就這樣。”“蘇棠也怕吵。”江臨的聲音突然輕了,
“她總說直播時戴降噪耳機像被世界關了門,可……”他頓了頓,“上周她還說要換副新的,
說要和重要的人用同款。”林晚的腳步頓住。雨水順著傘骨砸在她腳邊,
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裙角。她望著側廳朱紅的門匾,喉嚨發緊——那匾上“靜思堂”三個字,
和蘇棠視頻里閃過的背景一模一樣。“到了。”江臨收了傘,水珠順著傘骨滴在青石板上,
“需要我叫人送姜茶嗎?”林晚摸出手機假裝看消息,屏幕亮起的瞬間,
蘇棠的鎖屏照撞進眼睛:兩個女孩在薔薇花下笑,蘇棠的左手腕纏著繃帶,
卻比了個大大的“耶”。她把手機按在胸口,抬頭時眼眶發熱:“不用了,
我……想一個人靜靜。”江臨盯著她看了兩秒,
轉身時銀翼領帶夾閃了閃冷光:“有事叫周叔。”他的腳步聲在雨里漸遠,
林晚扶著門框滑坐下去,后背抵著冰涼的紅墻。雨水順著發梢滴在鎖骨上,
她摸出兜里的小玻璃瓶,藍漆在雨幕里泛著幽光——和江家圖騰、傘柄刻紋、領帶夾的鍍層,
都是同一種藍。側廳里飄來線香的味道,混著雨水的腥氣鉆進鼻腔。
林晚望著靈堂方向的雨幕,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蘇棠的尖叫還在耳機里回響,
江臨的話像根刺扎在她腦子里——他說“重要的人”,說“換同款耳機”,
可蘇棠最后一條消息里,明明說要帶她來看薔薇花。雨越下越大,
打在青瓦上的聲音像有人在敲鼓。林晚摸出化妝鏡補口紅,鏡面映出她發紅的眼尾。
鏡底壓著張照片,是蘇棠十六歲時的,左手腕的蝴蝶紋身還沒蓋住舊疤,笑得沒心沒肺。
她把鏡子貼在臉上,雨水混著淚滑進嘴角,咸得她直皺眉。靈堂方向傳來哀樂重起的聲音,
林晚扶著墻站起來。她理了理被雨水打皺的裙擺,
把小玻璃瓶塞進胸針暗扣里——那是蘇棠送她的二十歲生日禮物,空心的,可以藏東西。
側廳的門在身后吱呀作響,林晚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雨里。她的傘在頭頂撐開,
并蒂蓮在雨幕里暈開淡粉的花影。遠處傳來江臨叫她的聲音,她加快腳步,
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點。轉過回廊時,她瞥見靈堂的窗欞。棺木還停在中央,
白菊被雨水打濕,癱軟在花臺上。有那么一瞬間,她仿佛又聽見蘇棠的聲音,
從棺材里、從雨里、從每一片打在青瓦上的雨珠里鉆出來:“林小晚,查下去,別怕。
”林晚攥緊傘柄,雨水順著傘骨流進袖口。她低頭看了眼胸針,暗扣里的小玻璃瓶硌著皮膚。
側廳的休息區就在前面,朱紅的門虛掩著,漏出一點暖黃的光。她走過去,手搭在門把上時,
后背突然泛起涼意——像有雙眼睛正透過雨幕,盯著她的每一步。她推開門,靠在墻上喘息。
檀香混著暖氣撲面而來,她摘下墨鏡,鏡面上的雨水滴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
窗外的雨聲突然變得很遠,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重疊在一起,像面小鼓,
咚咚,咚咚,敲得太陽穴發漲。休息區的茶幾上擺著新切的水果,
銀盤里的蘋果泛著水潤的光。林晚盯著那抹紅,想起蘇棠最愛吃蘋果,每次來殯儀館找她,
都會帶兩個,說“給林小晚補補血氣”。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還停著蘇棠的視頻,
最后那句“去查江家老宅”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雨還在嘩嘩下著,打在玻璃上。
林晚把手機揣回兜里,伸手摸了摸耳后的降噪耳機。電流聲又開始在耳機里滾動,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目光落在茶幾上的銀壺上——壺身刻著江家圖騰,
和江臨的傘柄、蘇棠指甲縫里的藍漆,一模一樣。她站起身,走到窗邊。
雨水順著玻璃往下流,模糊了外面的景色。她看見有個黑影在靈堂前走動,撐著黑傘,
銀柄在雨里閃了閃——是江臨。他站在棺木前,低頭說了些什么,
然后轉身往側廳這邊看過來。林晚迅速退到窗簾后,心跳得更快了。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耳邊放大,像拉風箱似的。窗簾的布料蹭著她的臉,
帶著股淡淡的樟腦味,應該是老物件了。她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看,江臨已經不見了,
只有雨水還在噼里啪啦地砸著地面。休息區的門突然被推開,林晚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
進來的是周叔,端著個托盤,上面有杯姜茶和條干毛巾:“林小姐,喝杯姜茶暖暖吧,
別著涼了。”林晚接過姜茶,手還在抖:“謝謝周叔。”周叔笑了笑:“您別客氣,
這是應該的。江家向來重視親戚,夫人知道您來了,特意交代要照顧好您。
”林晚低頭喝了口姜茶,辛辣的味道順著喉嚨往下淌,暖了些。她看著周叔轉身出去,
門關上的瞬間,又只剩她一個人了。她走到茶幾邊,拿起毛巾擦了擦頭發,然后坐回沙發上。
目光掃過茶幾上的水果盤,突然停住了——蘋果上有個咬過的痕跡,齒印很整齊,
像是女人的。她心里一緊,想起蘇棠吃蘋果時總愛咬出個月牙形的缺口。難道蘇棠來過這里?
林晚的手顫抖著摸向那個缺口,指尖觸到蘋果的瞬間,
耳機里突然響起蘇棠的聲音:“林小晚,蘋果要吃脆的,別買面的。
”林晚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她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蘇棠的聲音還在耳機里響著,
像生前每次來殯儀館找她時那樣,絮絮叨叨地說著無關緊要的小事。雨漸漸小了,
窗外的雨聲變成了淅淅瀝瀝的。林晚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外面的景色清晰了些。靈堂前的棺木還在,白菊雖然被雨水打濕了,卻依然倔強地開著。
她摸了摸胸針暗扣里的小玻璃瓶,藍漆在光線下泛著幽光。蘇棠的死因,江臨的可疑,
還有那個銀翼領帶夾,像團亂麻,在她腦子里纏成了結。休息區的門又被推開,林晚轉頭,
看見江臨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件黑色外套:“林小姐,雨小了,我送你回去吧。
”林晚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她看著江臨手里的外套,想起蘇棠說過,江臨有件同款的,
是她挑的顏色。她扯出個微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江臨走過來,
把外套披在她肩上:“外面涼,披著吧。”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肩膀,溫度透過布料傳來,
林晚本能地縮了縮。“謝謝。”她低頭整理外套,避免和他對視。“走吧。
”江臨轉身往外走,林晚跟在他身后,腳步有些發虛。走到門口時,林晚回頭看了眼休息區,
茶幾上的蘋果還在,那個月牙形的缺口在光線下格外清晰。她摸了摸胸針,
暗扣里的小玻璃瓶硌著皮膚,像在提醒她,蘇棠的死沒那么簡單。雨還在下,只是小了些。
江臨撐著黑傘,林晚披著他的外套,走在雨里。兩人都沒說話,
只有腳步聲和雨聲交織在一起。走到院門口時,林晚停住了:“我打車就行,不用送了。
”江臨笑了笑:“我車在外面,順路。”林晚不好再拒絕,跟著他上了車。車里很安靜,
只有雨刷器來回擺動的聲音。林晚望著窗外,思緒飄得很遠。蘇棠的死,江臨的可疑,
還有那個銀翼領帶夾,像電影畫面一樣,在她腦子里閃過。車停在殯儀館門口時,
林晚說了聲“謝謝”,然后下了車。她望著車遠去的背影,摸了摸肩上的外套,
上面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和蘇棠直播時用的江氏新香水一個味道。她走進殯儀館,
前臺的同事看見她,驚訝地說:“小林,你怎么淋成這樣了?”林晚笑了笑:“下雨了,
沒帶傘。”她回到更衣室,換下濕衣服,穿上干的。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還是紅的。
她摸出小玻璃瓶,對著光看了看,藍漆依然鮮艷。手機在兜里震動,是蘇棠的消息彈窗。
林晚解鎖手機,最后一條視頻還沒看完:“如果三天后我失蹤,
去查江家老宅……”畫面突然黑了,只剩雪花點。林晚把手機揣回兜里,深吸一口氣。
她摸了摸耳后的降噪耳機,輕聲說:“蘇棠,我會查清楚的,等我。”窗外的雨還在下著,
打在殯儀館的鐵皮屋頂上,像有人在頭頂撒了一把鋼珠。林晚站在冷庫前,
右手拇指抵著降噪耳機的海綿罩——這是她每天工作前的固定動作,仿佛多按兩下,
就能把那該死的“幻聽”按進耳機里。不銹鋼推床的金屬邊緣硌著她的后腰,
床上躺著具尸體。林晚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懸在尸體上方,喉結動了動。她深吸一口氣,
冷空氣灌進肺里,指尖終于落了下去。電流聲先涌進耳機,像有人拿鋼絲球刮擦耳膜。
林晚的睫毛劇烈顫動,正要抽手,
炸雷般的男聲突然劈開電流:“闖紅燈的混蛋是——”尾音像被剪刀剪斷的線,
嗡鳴瞬間吞噬了所有聲響。“小林?”外間傳來王法醫的敲玻璃聲,他舉著保溫杯,
鏡片上蒙著一層白霧,“那具尸體弄完沒?我得鎖庫了。”林晚應了一聲,開始工作。
她的動作很熟練,像是做過無數次。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尸體上,滿腦子都是蘇棠的死,
江臨的可疑,還有那個銀翼領帶夾。更衣室的門反鎖后,林晚靠在墻上滑坐下來。
她掏出小玻璃瓶,對著光看那抹藍——和江氏集團的LOGO顏色一模一樣。蘇棠上周提過,
她接了江氏新香水的推廣,說“那個總裁私生子好帥”,
還說要帶林晚去看江家老宅的薔薇花。窗外又開始下雨。林晚把小玻璃瓶塞進化妝箱最底層,
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通紅。她摸了摸耳朵上的降噪耳機,輕聲說:“蘇棠,等我。
”雨絲像揉碎的棉絮,黏在青石板上。林晚站在江家老宅的雕花拱門前,
黑色呢子大衣下擺浸了水,沉甸甸墜著小腿。她摘下降噪耳機塞進大衣口袋——這種場合,
裝聾子反而容易被盯上。門內傳來嗩吶聲,調子像被泡在苦茶里,嗚咽得人脊梁骨發寒。
她低頭看胸前所別那朵小白花,花瓣邊緣已經泛灰,是今早從殯儀館門口撿的。
蘇棠手機里那條加密視頻最后閃了半秒江家老宅的門環,
她翻遍二手平臺買了件舊款香奈兒外套,又借了保潔阿姨的工作證——江家這場葬禮,
來吊唁的遠親里,總該有個穿舊香奈兒、眼神發直的“表侄女”。“小姐?
”沙啞的男聲驚得林晚肩膀一縮。她抬頭,看見個穿藏青中山裝的老頭,眉峰壓得低,
眼尾皺紋像刀刻的。周叔,江家老管家,蘇棠之前直播提過,
說他連少爺們書房的茶葉都要過秤。“我是……蘇棠的朋友。”林晚摸出手機,
翻出和蘇棠的合照遞過去。照片里蘇棠勾著她脖子,
左腕蝴蝶紋身剛好露在袖口外——這是她能證明和死者關系的唯一憑證。
周叔的目光在蝴蝶紋身上頓了頓,枯樹皮似的手指虛虛一引:“跟我來。
”靈堂設在后園的百年榕樹下。八口黑檀木棺材一字排開,最中間那口最小,
鋪著蘇棠最愛的星黛露毛毯——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上周三蘇棠還發消息說在江臨公寓試新口紅,說“等我涂給你看啊小晚”,
現在卻躺在這陰濕的雨里。“起棺——”執事的吆喝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八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走上前,林晚的呼吸驟然急促。
蘇棠在棺木里的尖叫還在耳邊:“兇手在抬棺人里!他戴著我送的領帶夾!
”她盯著八個人的領口,銀鏈、珍珠扣、素色領結……直到目光掃過最右邊那個男人。
銀翼領帶夾。林晚的喉嚨發緊。那是蘇棠親手設計的,說要“送我家阿臨一對翅膀,
讓他飛離那些破事”。她見過設計圖,翅膀紋路是蘇棠用左手畫的,
邊緣有點抖——她有舊疤的左手。“小心!”變故來得突然。
最左邊的抬棺人被青石板絆了腳,棺木斜著往下一沉。林晚沖過去時根本沒多想,
指尖觸到棺木的瞬間,
蘇棠的聲音像被按了播放鍵:“領帶夾內側……有錄音……”雨水順著棺木流進她的袖口,
冰得她打了個寒顫。等棺木重新擺正,她才發現自己半邊身子都浸在泥水里,
而頭頂不知何時多了片陰影。低沉的嗓音裹著雪松香氣,林晚抬頭。男人撐著黑傘,
傘柄是銀的,刻著盤桓的龍紋——和蘇棠指甲縫里的藍色熒光涂料一個紋路。江臨,
蘇棠的男朋友,江家最不受寵的私生子,此刻正垂眼盯著她,眉峰微挑,
像在看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兒。“我……我是蘇棠的朋友。”林晚往后退半步,
后腰抵上冰涼的棺木。“我知道。”江臨把傘往她這邊傾了傾,雨水順著傘骨砸在他肩頭上,
“她總說你給遺體化妝時最認真,像在給活人挑頭花。”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蘇棠確實說過這話,是去年冬天她們窩在便利店吃關東煮時,
她抱怨給酗酒老人化妝累得手腕疼,蘇棠戳著魚丸笑她:“你呀,
給死人化妝比給活人挑頭花還仔細。”“要擦把臉嗎?”江臨從口袋里摸出手帕,
銀翼領帶夾在雨里閃了閃,“我讓周叔備了熱姜茶。”林晚盯著那方繡著江家圖騰的手帕,
喉嚨突然發苦。蘇棠指甲縫里的藍色涂料,傘柄上的龍紋,
領帶夾內側的錄音……所有線索都在往他身上繞,可他此刻的眼神太溫柔,
像蘇棠手機里那些約會視頻里的模樣。“不用了。”她別過臉,瞥見周叔站在廊下盯著這邊,
“我……我去趟洗手間。”轉身時,傘面輕微搖晃,一滴雨水順著傘骨砸在林晚手背上。
她低頭,看見自己手心里躺著枚銀色小物——是方才扶棺時,從棺木縫隙里掉出來的。
那是半枚蝴蝶耳釘,翅膀邊緣有細微的劃痕。林晚的呼吸猛地一滯。
這是蘇棠十七歲時攢錢買的,說要等二十歲生日時戴——后來她割腕,左腕留了疤,
這對耳釘就再沒戴過。雨越下越大了。林晚攥緊耳釘,聽見靈堂里傳來哀樂換曲的聲音。
蘇棠的遺愿突然在耳邊響起:“葬禮背景樂太喪了!換我歌單第一首!”她摸出手機,
歌單第一首是《Lemon》,是蘇棠說“最像眼淚味道”的歌。遠處傳來嗩吶停吹的動靜,
接著是手機播放音樂的聲音。林晚抬頭,看見江臨正拿著她的手機,指尖懸在播放鍵上,
抬頭沖她笑:“蘇棠說你手機密碼是她生日,對嗎?”雨幕里,
他胸前的銀翼領帶夾泛著冷光。林晚突然想起蘇棠最后那條視頻,畫面中斷前,
背景音是玻璃碎裂聲,和一句模糊的“阿臨你聽我解釋”。喉嚨里像塞了塊化不開的冰。
林晚望著他撐傘的手,傘柄上的龍紋被雨水洗得發亮,和蘇棠指甲縫里的藍色涂料,
和那半枚蝴蝶耳釘上的劃痕,在雨幕里連成一張網。而網的中心,那個為她撐傘的男人,
正垂眼調試著她的手機,像在調試一件精密的儀器。
3 第3章 藍漆背后的秘密林晚推開門時,玄關的感應燈“啪”地亮起,照得她指尖發顫。
她把包甩在沙發上,金屬工具包砸出悶響,驚得茶幾上的玻璃杯晃了晃。
手機屏幕在掌心發燙——方才江臨遞回來時,鎖屏界面還停留在蘇棠歌單,
《Lemon》的前奏被雨打濕似的黏在耳膜上。她扯下降噪耳機扔在一邊,指甲掐進掌心,
那半枚蝴蝶耳釘硌得生疼。“蘇棠的耳釘怎么會在棺木縫里?”她對著玄關鏡喃喃,
鏡中人臉色青白,眼尾還沾著殯儀館帶回來的金粉——早上給車禍男尸描眉時蹭的。
她摸出手機,相冊里還存著蘇棠遺體的特寫:左手腕蝴蝶紋身下,
藍色涂料在微距鏡頭里像碎玻璃渣。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搜索欄里“江家 私人聚會”的詞條跳出來。最新一條是三個月前的報道,
配圖里江臨穿著銀灰西裝,站在雕花拱門前,背景是爬滿常春藤的老宅。
“地點:江家祖宅”幾個字刺得她眼睛發酸。加密視頻的提示突然在耳邊炸響。
林晚沖進臥室翻出舊平板,輸入兩人的生日密碼,視頻緩沖條緩緩挪動時,
她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嘶鳴——像極了停尸房冰柜拉開時的冷氣聲。畫面終于跳出來時,
蘇棠的臉在晃動,背景是模糊的水晶吊燈。“小晚,如果三天后我沒找你……”她突然轉頭,
鏡頭里閃過半張男人的側臉,“去老宅查他們的賬本!”玻璃碎裂聲炸響,視頻戛然而止,
最后一秒蘇棠的口型是“阿臨”。林晚的指甲在平板邊緣摳出白印。
她想起葬禮上江臨撐傘時,
傘柄龍紋和蘇棠指甲縫里的藍漆顏色分毫不差;想起他調試手機時,
銀翼領帶夾內側那道細不可察的劃痕——和視頻里閃過的男人袖口金屬反光,
重疊成一片刺目的光。凌晨兩點的衣柜在她手下吱呀作響。她套上黑色連帽衫,
把工具包裝進雙肩包:微型手電、醫用膠布、從殯儀館順的橡膠手套。
玄關鏡子里的人換了副模樣,連耳釘都摘了——蘇棠說過,
金屬碰撞聲在老宅的木地板上能傳半條走廊。郊區的夜風卷著槐葉掃過腳踝。
林晚蹲在江家老宅外的矮墻后,抬頭望見圍墻上的攝像頭在夜色里泛著紅光。
她摸出工具包里的磁鐵,沿著墻根慢慢移動,直到某個紅點突然熄滅——蘇棠以前總說,
江家保安系統是她男友幫忙裝的,“阿臨說這種攝像頭最怕強磁干擾”。
翻墻時牛仔褲刮到青苔,涼意順著腿往上爬。主屋二樓的窗戶虛掩著,
她記得報道里的配圖:雕花窗欞,左側第三扇。金屬撬片插進窗縫的瞬間,
她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遠處的蛙鳴。書房的氣味最先涌進來:檀木熏香混著舊紙頁的霉味。
林晚反手關窗,微型手電的光掃過書架——《江氏企業發展史》《近十年慈善捐贈記錄》,
最下層一本賬本攤開在書桌上,紙頁邊緣泛著黃。湊近的瞬間,她的呼吸頓住。
賬本第三頁的數字被修正液覆蓋過,底下隱約能看出“2300萬”的痕跡,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300萬”。翻到后面,類似的修改痕跡越來越多,
最新一頁日期是蘇棠出事前三天,摘要欄里“蘇棠”兩個字被重重劃掉,旁邊寫著“意外”。
手機在掌心震動時,她差點把賬本摔在地上。林晚迅速按掉靜音鍵,
屏幕亮起的光映出她發白的臉——是殯儀館同事發來的消息:“蘇棠尸檢報告出來了,
胃里有過量安眠藥,不是自殺。”“咔嗒”。腳步聲從走廊傳來。林晚的血液瞬間凍住,
她抓起賬本塞進懷里,轉身撲進窗簾后。粗麻布料蹭得脖子發癢,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撞在肋骨上,像有人拿著錘子在敲停尸房的鐵門。“蘇棠已經死了,
但她肯定備份了數據。”陌生男人的聲音像砂紙擦過玻璃,“老宅里她住過的房間,重點查。
”“我知道。”另一個聲音讓林晚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是江臨。
他的聲音比葬禮上低了幾度,帶著冰碴子,“她總說這里的壁爐藏得好,
可去年冬天我給她烤手時,摸到過磚縫里的膠痕。”林晚的后背貼上冰涼的窗玻璃。
她想起蘇棠去年冬天發的語音:“小晚你猜!阿臨在老宅壁爐里給我藏了生日禮物!
”當時她還笑閨蜜戀愛腦,現在那團溫暖的語氣在耳邊成了刺。“去偏院看看。
”陌生男人的腳步聲往門口挪,“周叔說她最后一次來,抱著個黑箱子往那邊走了。
”窗簾縫隙里,兩道影子掠過書桌。江臨的銀翼領帶夾閃了閃,
和林晚口袋里的半枚耳釘撞出細碎的疼。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她才敢順著窗簾滑坐在地,
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手機屏幕在黑暗里亮起,同事的消息還在跳:“局里說有他殺嫌疑,
但家屬施壓,報告要壓三天。”林晚盯著賬本上的修改痕跡,
突然想起蘇棠視頻里那句“查他們的賬本”——原來不是查,是要她看他們如何篡改。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一半。林晚把賬本原樣攤開,摸出手機快速拍照,鏡頭掃過最后一頁時,
她的手指猛地頓住:在“意外”兩個字旁邊,有個極小的蝴蝶印記,
和蘇棠左手腕的紋身一模一樣。風突然灌進窗戶,吹得賬本紙頁嘩啦作響。林晚關上手電,
把工具包重新背好。她貼著墻根挪到窗邊,抬腿跨出去的瞬間,
聽見偏院方向傳來鎖頭落地的輕響。深夜的老宅像頭蟄伏的獸,在她腳下輕輕喘了口氣。
林晚的運動鞋尖剛蹭到花園小徑的青石板,后頸就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貼著爬滿凌霄的矮墻站定,夜風卷著槐花香灌進連帽衫領口,
卻壓不住耳后突突的跳動——方才在書房聽見的“偏院”二字,此刻正像根細針,
一下下扎著她太陽穴。周叔的聲音突然浮現在腦海。三天前葬禮上,
老管家往她手里塞白菊時,指節重重碾過她虎口:“蘇小姐最后一次來老宅,
說偏院的茉莉開得好,抱著個黑箱子在那轉了半宿。”當時她只當是老人念舊,現在想來,
那聲“黑箱子”里藏的,怕就是蘇棠視頻里沒說出口的證據。偏院小門的銅鎖掛得很松,
她用指甲輕輕一挑就開了。門軸發出的“吱呀”聲在夜里格外清晰,
林晚的呼吸頓時凝在喉嚨里——直到確認四周沒有腳步聲,才貓著腰溜進去。
客房的窗沒關嚴,她踮腳往里望,月光透過紗簾落在墻上,
照出一幅褪色的油畫:穿白裙的女孩牽著穿背帶褲的男孩,背景是爬滿常春藤的老宅,
和新聞配圖里的江家祖宅分毫不差。她的指尖在玻璃畫框上停住了。
畫中女孩的眉眼——眼尾上挑的弧度,
嘴角那顆小痣的位置——和手機里蘇棠的自拍重疊成一片模糊的影像。
“蘇棠怎么會和江家畫像里的女孩長得像?”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鞋尖就踢到了床頭柜。
“咔嗒。”林晚僵在原地。低頭時,一片指甲蓋大小的藍漆從柜底滾出來,
在月光下泛著幽光。她蹲下身,
從工具包摸出密封袋——里面還裝著從蘇棠指甲縫里刮下的藍色碎屑。兩片漆料并在一起時,
連邊緣的鋸齒狀裂痕都嚴絲合縫。“江家特制。”她想起葬禮上江臨撐的黑傘,
傘柄龍紋正是這種藍色;想起賬本上被修正液覆蓋的數字,修改處也沾著星星點點的藍色。
蘇棠不是意外,是有人用江家的“標識”,把她的死設計成了一個局。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影子,像一片被風卷走的桐葉。林晚的手電“啪”地熄滅了,
她整個人貼在墻根,能聽見自己后槽牙咬得發酸。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比心跳還清晰,
她甚至能想象金屬齒扣劃過鎖芯的摩擦——這鎖,來者肯定開過不止一次。
衣柜門在指尖裂開一條縫時,霉味混著樟腦味涌進鼻腔。她蜷著腿擠進去,
后背抵著硬邦邦的樟木塊,膝蓋蜷得生疼。門合上的瞬間,腳步聲已經到了床邊。“蘇棠,
你到底把證據藏哪了?”男人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鋼絲,擦過林晚的耳膜。她瞇起眼,
透過衣柜縫隙看見一道身影:藏青色西裝褲,黑皮鞋尖沾著泥,
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翡翠戒指——是陳默,江家長子的養子,
葬禮上給賓客遞茶時總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此刻嘴角卻勾著一絲陰狠的弧度。
他彎腰拉開床頭柜抽屜的動作很輕,
可林晚還是聽見了金屬碰撞聲——是蘇棠送江臨的銀翼領帶夾?不,
陳默手里的東西在月光下閃著冷光,更像一把微型起子。“壁爐磚縫?”他突然冷笑,
“你當我和阿臨一樣好騙?去年你蹲在這撬地板時,我就站在窗外。”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
蘇棠去年冬天的語音在耳邊炸響:“小晚,老宅地板下有個暗格!
我蹲在偏院客房撬了半小時,阿臨要是知道肯定要罵我瘋……”原來那時監視她的,
不是江臨,是陳默。床板被掀開的悶響驚得林晚差點撞開衣柜門。
陳默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他蹲在地板前,
起子精準地插進縫隙——和蘇棠視頻里那個晃動的鏡頭重疊,
和賬本上被劃掉的“蘇棠”二字重疊,最后凝固成蘇棠臨終前尖叫的臉:“兇手在抬棺人里!
他戴著我送的領帶夾!”衣柜里的空氣越來越悶,林晚能聽見自己喉嚨里發出的細微喘息聲。
陳默的手突然停住了,他側過臉,月光剛好照亮他眼尾的疤——那是蘇棠出事前一天,
她在直播里提到的“江家哥哥打架留下的舊傷”。“找到了。”他低聲說了一句,
金屬摩擦聲刺得林晚耳膜發疼。衣柜外的動靜突然靜了下來。林晚屏住呼吸,
看見陳默直起腰,手里多了一個黑色U盤。他轉身時,西裝袖口滑上去,
露出手腕內側——那里紋著半只蝴蝶,和蘇棠左手腕的紋身,正好拼成完整的翅膀。
偏院的茉莉在窗外沙沙作響。林晚的后背沁出冷汗,浸透了連帽衫。
陳默的腳步聲往門口挪去,鑰匙轉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門“吱呀”一聲合上了。
直到徹底聽不見動靜,她才敢松開咬著的嘴唇,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來。月光重新漫進窗戶,
照見地板上被撬開的縫隙。林晚摸出手機,鏡頭對準那道縫——里面還粘著半塊透明膠,
和蘇棠去年語音里說的“藏生日禮物”的膠痕,一模一樣。衣柜門被她輕輕推開時,
夜風吹得畫框上的紗簾翻卷。畫中女孩的眼睛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林晚突然看清她頸間掛的銀鎖——和蘇棠從不離身的那枚,刻著同樣的“棠”字。
窗外傳來犬吠聲,從主屋方向傳來。林晚把藍漆屑重新收進密封袋,轉身時褲腳掃過床沿,
一張照片從床墊下飄出來。她彎腰撿起,照片里蘇棠穿著白裙,站在偏院茉莉叢中,
身邊站著的男人,正是陳默——兩人頸間的銀鎖,在陽光下閃著同樣的光。
偏院的門突然被風刮得哐當響。林晚把照片塞進兜里,最后看了一眼墻上的畫。
畫中女孩的笑容漸漸和蘇棠重合,她終于想起蘇棠總說的那句話:“我媽說,
我出生時脖子上就掛著銀鎖,上面刻著‘棠’字,說是能鎮住命里的災。
”夜風卷著茉莉香鉆進窗戶,林晚摸黑關上窗。她聽見主屋方向傳來腳步聲,
混著陳默的聲音:“找到了,在偏院客房地板下。”另一個聲音低聲應了一聲,
林晚的指尖猛地收緊——是江臨。衣柜里還殘留著她的體溫,陳默剛才站過的地方,
地板縫隙里的膠痕在月光下泛著白光。林晚把工具包重新背好,最后看了一眼墻上的畫,
轉身往窗外爬去。偏院的茉莉在她腳下輕輕搖晃,像蘇棠生前總愛別在耳后的那朵。
她聽見主屋的燈光依次亮起,江臨的聲音越來越近:“去把偏院鎖了,
別讓不相干的人再進來。”林晚的腳步在院門口停住了。她摸出兜里的照片,
蘇棠和陳默的笑容在月光下有些模糊。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
被蘇棠的筆跡覆蓋了一半:“致妹妹小棠,二十歲生日快樂——哥哥陳默。
”身后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林晚迅速把照片塞進工具包,沿著墻根往更暗的角落挪去。
她聽見陳默說“處理干凈”,江臨應了一聲“知道”,然后是兩人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偏院的燈突然亮了。林晚蹲在冬青叢后,看著燈光照亮墻上的畫,
畫中女孩的眼睛仿佛動了動。她摸出手機,給同事發了一條消息:“查蘇棠的出生記錄,
重點看領養信息。”手機屏幕的光映出她發白的臉。遠處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林晚站起身,
拍了拍褲腿的泥。她望著江家老宅的方向,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根繃直的弦,
隨時會斷。衣柜里,林晚剛才躲藏時壓出的褶皺還在。陳默留下的起子印在地板上,
像一道未愈的傷口。夜風穿過窗縫,吹得畫框上的紗簾掀起一角,
露出畫背面的字跡:“蘇棠與陳默,五歲攝于江家偏院。”主屋的燈光熄滅了。
林晚最后看了一眼偏院的方向,轉身往圍墻走去。她聽見自己心跳聲里,
混著蘇棠的聲音:“小晚,要是我出事了,記得去老宅偏院,
找我和哥哥的合照……”圍墻外的槐葉沙沙作響。林晚翻上墻頭時,
工具包里的磁鐵硌得肋骨生疼。她望著江家老宅的方向,月光下,
那棟爬滿常春藤的建筑像一頭蟄伏的獸,正緩緩睜開眼睛。而在那間偏院客房里,
衣柜門虛掩著,縫隙里漏出的月光,正照在林晚方才壓出的褶皺上。門外,
陳默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只留下地板下那個空了的暗格,像一張張開的嘴,
無聲地訴說著什么。4 第4章 棺木下的密語林晚的后背緊緊貼著衣柜內壁,
樟木香混著潮濕的霉味鉆進鼻腔。陳默的皮鞋聲在房間里轉了三圈,最后停在衣柜正前方。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悶響,像敲在一面繃得太緊的鼓,
每一下都震得耳膜發疼——上一次這么害怕,是十二歲那年躲在車禍后變形的車門里,
聽著救護車的鳴笛由遠及近,卻不敢出聲求救。"真是麻煩。"陳默的聲音突然低下來,
帶著點不耐煩的輕嗤。林晚透過衣柜縫隙看見他蹲下身,指節重重叩了叩地板。
"三年前就該封死的暗格,怎么還留著?"他摸出隨身攜帶的起子,
金屬尖端楔進地板縫隙時發出尖銳的摩擦聲。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這動作她太熟悉了,
蘇棠每次拆快遞拆不開,也是這么咬著唇用指甲摳包裝。當陳默的身影終于移出衣柜范圍時,
林晚才敢輕輕呼氣。她數到第十七個心跳,確認腳步聲已經消失在門外,
才扶著柜門慢慢滑下來。地板在腳下一軟,她本能去扶床頭柜,
指尖卻沾到一片黏膩——低頭的瞬間,后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那是幾滴已經半凝固的暗紅色液體,在月光下泛著烏紫。林晚的呼吸驟然急促,
她摸出手機的手在抖,打開相機的動作比平時慢了三倍。閃光燈亮起的剎那,
她腦子里"嗡"地炸開,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冰水。"誰在里面!
"守衛的吆喝聲近得幾乎要撞破窗紙。林晚條件反射按滅手機,連滾帶爬撲向窗戶。
窗沿的木刺劃破了手背,她卻感覺不到疼,只聽見自己的血在耳朵里呼嘯。
她沿著屋檐貓腰狂奔,青瓦在腳下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有人在背后撒了把玻璃渣。"左邊!
那邊有動靜!"林晚咬牙翻上圍墻,褲腳被薔薇刺勾住的瞬間,
她幾乎要哭出來——蘇棠最討厭這種帶刺的花,說像極了那些表面溫柔實則傷人的謊話。
她用力一掙,布料撕裂的聲音混著守衛的喊叫聲,在夜空里格外刺耳。樹林的風灌進領口時,
她才敢停下來喘氣。后背的汗浸透了襯衫,貼著皮膚涼得發顫。她摸向衣領,
那個藏在鎖骨下方的微型U盤還在,金屬邊緣硌得皮膚生疼。
U盤上的刻痕在月光下泛著冷光:S.T.0718——是蘇棠名字的縮寫,和她的生日。
林晚把U盤按進掌心,指甲幾乎要刺破皮膚,像在和誰較勁似的低喃:"我拿到了,小棠,
我拿到了。"次日清晨的江家花園飄著茉莉香。林晚戴著義工的紅袖章,
指尖沾著玫瑰花瓣的露水,眼睛卻盯著十米外的江臨。他站在噴泉邊,銀柄黑傘靠在臂彎,
領帶上別著那枚銀翼領帶夾——和蘇棠最后一段心聲里提到的一模一樣。
"需要幫忙整理花束嗎?"她端著花籃走過去,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嚨。江臨轉過臉時,
她差點沒穩住花籃——他的眼神太鋒利了,像一把淬過毒的刀,直接捅進她偽裝的縫隙里。
"你又來了。"江臨的聲音比噴泉的水聲還冷。林晚感覺后頸的汗毛又豎起來了,
和昨夜在衣柜里的感覺如出一轍。他向前半步,陰影籠罩下來,"昨天偏院的窗臺上有泥印,
今早義工名單里多了個生面孔。"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她胸前的工牌,"林晚——這個名字,
好像在哪里聽過?"林晚的喉嚨發緊。她能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像在寂靜的房間里敲了面小鼓。江臨的目光掃過她手背的擦傷,
掃過她始終護在身側的工具包,最后停在她微顫的睫毛上。"你到底是誰?
"風掀起江臨的西裝下擺,
林晚聞見他身上的雪松香水味——和蘇棠梳妝臺上那瓶未拆封的男香一模一樣。她張了張嘴,
喉嚨像被塞進一團浸水的棉花。遠處傳來侍者喊"午宴開始"的聲音,江臨的瞳孔微微收縮,
像是已經看穿了她所有的偽裝。
林晚的指甲掐進掌心的舊疤——那是小時候學化妝時被眉刀劃的,蘇棠說這道疤像顆小月亮,
要她永遠記得"美是帶刺的"。她強迫自己揚起嘴角,
聲音比想象中穩了些:"我是......""蘇棠的朋友。"后半句卡在喉嚨里。
江臨的拇指輕輕摩挲傘柄上的圖騰,那抹藍色和蘇棠指甲縫里的熒光涂料分毫不差。他笑了,
卻沒達眼底:"想送她最后一程?"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江臨轉身走向宴會廳,
黑傘在陽光下投下細長的影子,像根隨時會勒緊的繩子。風里飄來若有若無的茉莉香,
她摸了摸耳后——那里別著朵剛摘的茉莉,和蘇棠生前總戴的那朵,一模一樣。
林晚的尾音被風卷走半分,喉間像卡著片碎冰。江臨垂眸看她時,
睫毛在眼下投出鴉羽般的陰影,
指節抵著銀翼領帶夾的動作慢得像是刻意延長這場對峙——直到他突然輕笑一聲,
金屬涼意貼上她掌心。"蘇棠總說我戴這個像老派的管家。"他松開手,
領帶夾在林晚掌心跳了跳,"她說送我的時候特意選了對開式,
說萬一哪天我想藏點什么......"林晚的指尖剛觸到銀翼邊緣,
耳畔驟然炸響蘇棠的尖叫。那聲音像被按在水下的電話,帶著刺啦電流聲:"快聽!
里面藏著錄音......是他殺了我......"她手腕一震,領帶夾差點摔在地上。
江臨的目光掃過她驟縮的瞳孔,喉結在領口里滾動了一下,卻沒追問。"我去趟洗手間。
"林晚攥緊領帶夾,指甲幾乎掐進金屬棱線。她能感覺到江臨的視線黏在后背,
像根燒紅的針,直到轉過廊角才敢加快腳步。洗手間的冷白燈光照在瓷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