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梅戀人死了。我成了嫌犯。殺她的是一個日本人，我卻沒有證據。青梅的頭七，
我見到了青梅。只是沒有頭罷了。01「八嘎呀路！」鈴木泰二一拳打在我的臉上，
他的手沒什么肉，全是咯人的骨頭。狂風暴雨大作，我甩了甩濕透的劉海，
依舊死死盯著他不放?！改莻€眼神是怎么回事！再這么看我就殺了你！」
鈴木泰二又飛起一腳踹進我的肚子，我左右兩邊的幫兇把我架得更死了。渾身是傷，
渾身是痛，可身上再怎么痛怎么能比得了痛徹心扉的痛。我的戀人，我的青梅，
已經被眼前這個日本人殺了，這個世上只剩我一個竹馬了?！改銡⒘怂?/p>
我看見你殺了她...」「什么？會不會說日語啊，大點聲！不好好說日語就滾回去，
蟑螂中國人！」「是你殺了她！我要殺了你！」鈴木泰二伸手扣住了我的下巴和雙頰，
雨水灌進我的嘴唇?！感∽幽懵牶昧?，你想要真相，老子給你真相。」
我虛脫地看著這個瘦高精干的日本人，他的三角眼正射出比雨水更涼的寒光。
鈴木泰二拿出手機放在我眼前，我看到了令我每一寸皮膚、每一段意識都要爆炸的畫面。
我的青梅，龍怡，正躺在一張大床上做著令人血脈噴張的姿勢。她的身邊，
是這個混不吝的青年混混鈴木泰二，他正對著鏡頭比耶。后面的畫面更加不堪入目，
我感覺眼里流的不是淚，而是血，火辣辣疼?？吹轿业睦仟N樣子，
鈴木泰二輕佻地吹了聲口哨。他又給我看了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句句曖昧，句句誅心。
眼前的文字如晃動的蝌蚪，我寧愿我從來沒有學過日語，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國家。
「明白了嗎，小子，我們，是戀人?！刮彝蝗槐┢穑瑓s被兩邊的人壓得更緊。
「她死了我真是傷心欲絕吶，要不是因為你，我們還好好地在一起呢?！?/p>
「你什么意思...」鈴木泰二突然揪起我的衣領，面向我。暴怒的眼神下面，
卻是陰鷙的笑?！改悴攀菤⑷朔赴?，姜廣鳴君?！埂改且惶欤?/p>
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們兩個坐電車去木更津海灘！」「沒有誰比我更懂，是你的嫉妒和憤怒，
才把怡醬殺害了呀！」「爺的女人，要搶也要光明正大地搶，你居然還背地里下了死手，
真是喪心病狂?。 刮宜查g懵了，而鈴木泰二卻在和他的打手鬼頭鬼腦默契地笑。
「...你想栽贓！」鈴木泰二突然氣急敗壞，抬起膝蓋連頂了我的肚子九下，
悶響也是九下。「給我！老實！去自首！蟑螂中國人！蟑螂留學生！」
我隨即像失了魂般軟倒在地。全身的痛感莫名消失了。鎖定了真兇，
卻得知了青梅背叛我的事實。還沒有消化被背叛的事實，我就要背上真兇的鍋。
鈴木泰二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他的本事。我的半張臉泡在泥漿里，污水灌進我的口鼻，
隆隆雷聲震動我游絲般的魂魄。前所未有地，我無法確認我是已經死了，還是活著。
02過了很久，我發現雨停了。不，只是有一把傘撐在我頭上。「看來他們要給你挖坑了，
偽造證據這種事情，他們很熟練?！刮医吡μ痤^。一個玲瓏嬌小、帶有孩子氣的貌美少女，
正蹲著身子看著我?，F在我比任何時候都討厭日本人。我繼續泡在泥水里默不作聲。
少女輕笑，用大佐口音的中文說道：「別見外，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滾...」
「...心理學部C班的哈塔奇哈魯，中文應該叫秦千春?！埂笣L啊！」「如果我告訴你，
鈴木泰二有邪教背景，而姜廣鳴君你可以利用這一點送他進監獄，
龍怡醬的仇不就報了么...」我一臉惶惑地看向這個說話波瀾不驚的少女。她把我扶起來，
把傘遞給我，示意要我撐著。我突然從她的眼里捕捉到一絲復雜的神思，僅僅一閃而過。
我們看向布滿雨云的天空?！糕從咎┒谋砻嫔矸菔谴髮W四年生，
實際上他是首無媛神堂的核心成員之一?！埂溉缒闼?，這個人劣跡斑斑、手段齷齪，
我絕對相信是他把龍怡推下了月臺，而不是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你?！?/p>
「一個崇拜無頭女鬼的邪教，必定需要幫某些人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才能站穩腳跟...你在聽嗎？」我的眼前瞬間被血紅色浸滿。
耳間回響的是龍怡掉下站臺時的慘叫和電車的鳴笛聲。再回過神來時，
龍怡的身體已經以一個古怪的姿勢倒在血泊中。遠處滾動著一顆長發飄飄的球體。
將龍怡推下去的鈴木泰二，消失不見了。我突然大叫一聲，丟開傘蹲在地上。
秦千春不在乎雨水淋濕，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肝也幌雸蟪鹆?..」「為什么？」
「她早就把我拋棄了！」「但今天是龍怡醬的頭七?！刮也惶靼椎乜粗厍Т?。
「如你所知，龍怡醬身首異處，成了首無媛神堂心目中的的無頭女神，中國講究頭七回魂，
姜君猜猜，對她犯下大錯的兇手會不會遭報應？」雷聲隆隆。
劃過的閃電將秦千春白皙的皮膚映得慘白?！附愫芷诖?，是嗎？」我木訥地點頭，
又搖頭。既想見她。又恨她?？峙虏痪弥螅瑒e人還會以為是我殺了她。
秦千春撿起雨傘替我遮上?！笇W妹，你為什么幫我?！骨厍Т簱炱鸬厣系姆浪及?，
跨在她嬌小玲瓏的身上顯得有些不協調?！附宜湍慊丶?，好嗎？」03我們走在路上，
像是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游魂。秦千春是個在日本出生的華裔，真的姓秦，只不過現在是哈塔，
而不是qin。家里好像還有不得了的背景?？傊浅Ｓ绣X就是了。
只是我實在想不通這樣的她為什么要來幫我。我很快就會臭了，秦千春又為什么要卷進來呢。
她說，她見不得華人被這么欺負。再問，她以貌美小臉上的冰霜回應了我。上到頂層，
出了電梯，我掏出鑰匙，可眼前的景象讓我腦中巨響轟鳴。我租的房子大門和兩邊，
被紅漆涂上了無數「殺人犯」三個字。血淋淋的，令人膽寒?！覆涣晳T？」
秦千春扶住我發抖的身體?！改?..你覺得正常人會習慣這種事嗎！」
「日本人就是這樣的，不管你有沒有做那種事，只要大家信了，就等于你做了。」
我無言以對，轉頭看向走廊外在灰色雨云下飄搖的灰色城市。我想起我和龍怡剛來的時候，
這座城市給了我們多少五光十色的夢。「你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視野好，來往的人少，
稍微可以放心。」「千春，你...你能不能...」「不能，我只想確保你回到了家，
以及，給你一點為龍怡醬報仇的底氣，因為我會幫你?！?/p>
看來我只能自己走進這血淋淋的門口了?！附?，」
我注意到秦千春冰冷的眼里忽然有火苗跳動，「你要相信龍怡醬！」我失魂落魄地開門進屋。
大門合上，密閉的房間殘留著龍怡身上的甜香。枕頭上還落著幾絲長發。
我撲在枕頭上放聲大哭。我愧疚、自責。又迷惑、暴怒。04窗外風呼雨號，
窗簾被吹得如同羽毛亂飄。沒有什么能夠形容我此刻心底的死灰和空洞。
我麻木不仁地走過去收束窗簾。在關上窗的同時下意識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我看到龍怡最常穿的白色連衣裙在對面一棟略高的樓頂上飄蕩。
在腦子還沒來得及反應看到了什么的時候，我已感覺一桶極寒的冰水從我頭頂潑了下來。
連衣裙的袖口伸出的是龍怡的白皙手臂。連衣裙包裹著的是龍怡的曼妙身材。
但連衣裙的領口上方，空無一物。風呼雨號，電光交加，城市霓虹混亂地亮著。
斑駁的光線打在沒有頭的龍怡身上，與地獄來的怨靈無異。我感覺她在看我。
就這么站在對面樓頂看著窗邊的我。她在盯著我！一直盯著我！你頭七回來，
要找害死你的人索命嗎。不是我殺的你！不是我！
05「深更半夜大吵大鬧會給鄰居帶來困擾的，你明白？」在上門警察的嚴厲呵斥下，
我耷拉下頭。應該是我的尖叫實在是太過于駭人，鄰居給報警了。
房間也因為我的狂躁和恐懼被翻得亂七八糟。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有一個沒有頭的...」警察又翻動了一下自己的記錄本和手機，
最終又把銳利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改憔褪巧现苣靖蜍囌臼鹿实年P系人吧?！?/p>
我不敢和他對視：「...對?！埂妇晱d已經多次傳喚你，可你始終沒來，
請你跟我走一趟?！埂肝乙呀浉銈冋f得很清楚了，我知道誰是兇手！你們不信我！」
「我們有我們的流程要走，姜桑，請跟我走?！咕焱顺鲩T口讓開一條路，
似乎是在等我穿鞋走人?！笇α耍@是掉在你門口的信封?！刮医舆^警察遞來的信封，
頓時血往頭頂上涌。這是龍怡一直在用的卡通信封，是從國內帶過來的，日本絕對買不到，
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莫名的聯想令我的手在不停地抖。警察幫我打開了信封，
里面有一張信紙。展開來只有六個紅字。日大醫院 龜山那是龍怡的筆跡。猝不及防，
我爆發出一陣急促而驚駭的尖叫。06我感覺天亮已經很久了。
但是審問燈依舊打在我的臉上。對面的兩個警察還時不時擺動燈的角度。
我任何細微的表情可想而知是一覽無余的。「姜桑，你一直要我們去看車站的監控，
可是我們已經重復了一晚上，監控壞了?！沽硪粋€警察，
也就是上我門的年輕警察附和道：「當時天氣惡劣能見度低，車站沒有其他人，
要不是監控壞了，我們會問你這么多嗎？」我囁嚅道：「那電車司機呢？」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附覀円舱f了很多遍了，司機的全部反應力放在了剎車上，
并沒有注意到你說的第三個人?！埂改请y道是鬼，把我女朋友殺了！」
那個年長的警察看我的眼神多了一絲玩味?！改沁叺臇|西，是不會輕易影響這邊的人的，
你明白？」「所以你們現在一口咬定是我！」敲門聲響起，一個警察開門進來，
與審問我的警察一陣耳語。于是審問終于結束了。我失魂落魄地跟著警察出來，
走到大廳的時候，我看到了秦千春。她正背對著我坐著，面向玻璃墻外的晨景，
拿起紙杯喝了一口咖啡。上我門的警察把我帶到秦千春身邊。她見我來，不憂不喜，
只是和我旁邊的警察說話。「你盡管可以放心，有我們家做擔保，姜廣鳴不會是本案的兇手。
」「即便他是，你認為在我們的監視下，他能跑得掉嗎？」
姓倉邊的年輕警官打著哈哈：「那是自然，只是如果本案有進展的話，
還是需要姜君回來配合調查?！埂競}邊，過幾天，我會送你一件禮物，略表謝意?！埂赴眩?/p>
可不敢，一切還是按照程序來走吧?！骨厍Т喊盐翌I出了警視廳，
新一天的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一個打扮精致正式的管家模樣的女人，殷勤地走近我們。
順著他來的方向，我看到一輛豪車正停在路邊等候。「回去我不坐車了，你先走吧。」
管家瞬間疑惑的眼神掃過我和秦千春，隨即恢復了熱情而謹慎的笑容?！该靼琢耍?/p>
小姐注意安全?！骨厍Т撼囯x開的反方向走了，我只好跟上去。
我們在東京的里巷子里東轉西轉，像是無頭蒼蠅。我滿肚子的疑惑，剛要開口，
秦千春便低聲制止了我?！竸e說?！刮覀冏哌M了一家藏在里巷舊式風格的刨冰屋。
秦千春熟客似的點好了刨冰。秦千春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塞進嘴里。
甜美刨冰在她嘴里融化的時候，我感覺覆蓋在她臉上的冰霜也融化了。
她興奮的笑容和刨冰一般甜美。這時我才重新記起。她是我同一所大學的學妹啊。
07「老板，麻煩你把聲音開大一點！我很喜歡這首歌！」音樂聲變大，
安靜的刨冰屋忽然變得吵鬧起來。我注意到秦千春的表情又安靜下來。「姜君，
首無媛神堂崇拜無頭女神，以及...擅長制造無頭女神，用于給客戶做些辟邪法事，
這是他們的KPI?！拐f罷，秦千春拿出手機打開網頁，遞到我面前看。
我立時汗毛全部豎起。視頻上播放的，正是頭七那晚我看到的，暴風雨中的無頭龍怡。
視頻噪音噪點很多，憑空增加了恐怖氛圍。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各種角度的鏡頭都有。
還沒等我說什么，秦千春收回了手機。她說：「這是一個信號?！埂改愕囊馑际?，
這是鈴木泰二搞出的名堂？最好的抓把柄的時機？」「不笨，但是你可得小心，
因為你現在是他們的頂罪對象。」我一時間感到渾身脫力，身在異國他鄉，
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赣H手害死的人頭七之夜顯了靈，我想鈴木泰二不會過得多自在?！?/p>
「他在那邪教里頭雖然站得很穩，可要是犯的事牽連了組織，你覺得他們會不會保他?！?/p>
我低聲囁嚅：「可有什么辦法...」「讓他自己說?！刮乙惶ь^，
秦千春便拋了一支錄音筆給我。我麻了。我能有什么本事去撬開邪教混混的嘴...「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