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臨終前，把修仙界最后醫仙的我叫到床前：“去樊城李家，娶李婭兒為妻。”下山后，
李婭兒父母嫌棄我山野村夫，逼我睡傭人房。李婭兒偷偷給我塞了床新棉被：“山里夜里涼，
別凍著。”我默默點頭，收起能救死扶傷的仙術，在李家當個透明人。
直到樊城首富周老突發腦溢血，名醫束手無策。李婭兒急得眼眶發紅：“不凡，
你懂醫術...”我攤開金針：“信我，便救。”七針落下，周老吐出血塊睜開眼。
樊城大咖們從此對我恭敬如神明。李父李母諂媚地推我坐上主位。
李婭兒在陽臺輕聲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望著星空：“一個...想給你種滿院星星的傻子。”終南山的秋意，
濃得像化不開的墨。千仞絕壁之上，一道青灰色的身影如一片輕若無物的落葉，
穩穩貼在嶙峋的巖石間。林不凡的手指修長穩定，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褐色藥泥，
精準地探入石縫，捻住一株葉脈流淌著淡淡紫芒的“九葉星魂草”根莖。山風獵獵，
吹得他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袂翻飛，卻撼不動他分毫。
就在他小心翼翼將靈草放入腰間那只磨損得油亮的舊藤簍時，
一股尖銳的灼熱感猛地從他懷中炸開！“嘶！”林不凡眉頭驟然鎖緊，探手入懷，
指尖觸到一塊溫潤之物。那是爺爺貼身佩戴了大半輩子的傳訊玉符，此刻卻在掌心寸寸碎裂，
溫潤的玉質內部，最后一點微弱的流光如同風中殘燭，掙扎著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
化作幾片毫無生氣的灰白石片，烙鐵般灼燙著他的掌心。
一股冰涼的寒意瞬間沿著脊椎竄上頭頂，壓過了玉片的灼熱。爺爺！他猛地抬頭，
視線仿佛穿透了層層疊疊的霧靄和險峰，投向山腳那座熟悉的小院方向。沒有片刻猶豫，
林不凡腳尖在突出的巖石上一點，身體如失去重量般向后飄落，
動作快得只在懸崖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足尖剛一觸及下方稍緩的山坡，
他整個人便化作一道貼地疾掠的青煙，朝著山下小院的方向，風馳電掣般趕去。
崎嶇的山路、橫生的古木、奔流的澗溪…在他腳下仿佛都失去了阻礙的意義。
他快得像是山中無形的精魂，每一次點地都跨越數丈距離。然而，
越是接近那座熟悉的籬笆小院，他疾馳的速度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仿佛有無形的重擔拖拽著他的雙腿。院門就在眼前，
那扇熟悉的、爬了些許青苔的木門半掩著，透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
林不凡深深吸了一口氣，帶著終南山特有的草木清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衰敗氣息。
他推開了門。簡陋的土炕上，老人靜靜地躺著，枯槁得如同深秋最后一片掛在枝頭的葉子。
他身上蓋著一床同樣洗得發白的薄被，
屋子里彌漫著濃重草藥也無法完全掩蓋的、生命燃燒殆盡后特有的腐朽味道。
老人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了一下，捕捉到沖進來的身影，那里面最后一點微弱的光，
似乎亮了一瞬。“小凡…”老人的聲音像是枯葉摩擦地面，沙啞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林不凡“噗通”一聲跪倒在炕前冰涼的土地上，
雙手緊緊握住老人那只露在薄被外、枯瘦如柴、冰冷異常的手。
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悲愴猛地攫住了他，喉嚨像是被什么硬物死死堵住，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只能用力地、徒勞地搖頭。“莫…莫哭…”老人干裂的嘴唇翕動著，每一個字都耗盡了力氣，
“爺爺…時候到了…該去找你爹娘了…”他另一只同樣枯瘦的手，艱難地抬了抬，
指向炕頭一個角落。林不凡順著爺爺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放著一個深色的舊木匣子，
匣子表面光滑，顯然是被人摩挲過無數次。他顫抖著伸出手，將木匣捧到爺爺面前。
老人沒有力氣打開它，只是用眼神示意。林不凡掀開有些沉重的匣蓋，里面沒有金銀珠寶，
只有兩樣東西：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邊緣已經磨得起毛的信紙，
上面是陌生的字跡；還有一枚玉佩，樣式古樸，玉質溫潤，表面刻著繁復細密的云紋，
玉佩中央，巧妙地嵌著一個古樸的“李”字。
“去…樊城…李家…”爺爺的目光死死地釘在玉佩上，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殘破的風箱里擠出來，帶著生命最后的急促，
婭兒…娶…娶她…這是…爺爺…和你李爺爺…定下的…”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打斷了他的話，
枯瘦的胸膛急劇起伏，如同破敗的風箱。“爺爺！”林不凡的心瞬間被揪緊，
一股精純溫和的長春功內力下意識地就要順著相握的手渡過去。“不…用！
”老人卻猛地反手，用盡最后的力氣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一種近乎嚴厲的光，“聽…爺爺的話…去…娶她…但…記住！
千萬…千萬…莫要在凡人前…顯露…仙術！
切記…切記…” 攥著林不凡手腕的力量驟然一松，老人眼中的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
迅速黯淡、熄滅。那只冰冷的手，無力地垂落在炕沿。“爺爺——！
”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終于沖破了喉嚨，在簡陋而充滿死亡氣息的茅屋里回蕩。
林不凡緊緊抱住老人迅速失去所有溫度的身體，滾燙的淚水無聲地洶涌而出，
砸在老人冰冷僵硬的衣襟上。他體內那溫和流轉、生生不息的長春功內力，
此刻如同被投入冰塊的沸水，在經脈里劇烈地沖撞、咆哮，
卻最終被他死死地壓制在丹田深處，不得宣泄。只有那枚刻著“李”字的玉佩，
被他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玉質幾乎要嵌入他的骨肉之中，成為此刻唯一的、沉重的信標。
1 初踏樊城樊城。深秋的寒意在這里被鋼鐵森林的喧囂沖淡了許多，
但空氣中彌漫的汽車尾氣和浮塵，卻比山里的寒氣更讓林不凡感到一種無聲的窒息。
他背著那個磨得起了毛邊的舊藤簍，穿著洗得發白、與周圍西裝革履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衫，
按照信紙上模糊的地址，站在了城市最昂貴的地段。
眼前是一扇巨大的、鑲嵌著黃銅裝飾的黑色鐵藝大門，
門后是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和一條蜿蜒通向遠處氣派別墅的寬闊車道。鐵門冰冷堅固，
清晰地映出他風塵仆仆的身影。林不凡抬手，指節在冰冷的黃銅門鈴按鈕上敲了敲，
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門上的可視對講屏幕閃爍了一下，亮了起來，
映出一個穿著制式保安服、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面孔。銳利的目光透過屏幕，
像探照燈一樣上上下下掃視著林不凡和他那身行頭，眉頭隨即緊緊皺起，
毫不掩飾其中的審視和一絲鄙夷。“找誰？”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冷硬得如同鐵門本身。
“李家。找李婭兒小姐。”林不凡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保安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眼神里充滿了懷疑：“找大小姐？你是誰？有預約嗎？
”他顯然把林不凡當成了某個不知天高地厚跑來糾纏富家女的窮小子。“林不凡。
”他報出名字，頓了頓，補充道，“受長輩之命而來。”他的手在口袋里，
握緊了那枚冰冷的玉佩。保安顯然沒聽過這個名字，臉上不耐煩的神色更重：“長輩之命？
沒接到通知！大小姐很忙，不是什么人都能見的！趕緊走！”話音未落，屏幕便暗了下去，
只剩下冰冷的黑色。林不凡站在原地，看著重新變成一片漆黑的屏幕，
臉上依舊沒有任何波瀾。他沒有離開，也沒有再按門鈴，只是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靜靜地立在深秋樊城微冷的空氣中，目光平靜地穿透鐵門，
投向那座遙遠的、燈火通明的別墅。藤簍里，
那株“九葉星魂草”的紫色葉脈在城市的燈光下，流轉著微弱而奇異的光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別墅區的燈光次第亮起，
將修剪精美的樹木和草坪染上溫暖的色調，卻愈發襯得鐵門外的林不凡身影孤寂而格格不入。
終于，一輛線條流暢優雅的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鐵門前。車窗緩緩降下，
露出一張年輕女子的側臉。她肌膚白皙，烏黑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肩頭，眉眼溫婉，鼻梁挺秀，
嘴唇的形狀很好看，只是此刻微微抿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車窗外，當掠過鐵門旁那個如同背景板般沉默佇立的青灰色身影時，
微微一頓。她的目光在他那身與周圍環境極不相稱的粗布衣衫上停留了片刻，
又落在他腳邊那個磨損的舊藤簍上，最后停留在他平靜無波的臉上。保安室的門開了，
保安快步跑出來，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大小姐，您回來了！門口有個山里來的小子，
賴著不走，非說要找您，叫什么林…林不凡的，我這就趕他走！”“林不凡？
”李婭兒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溫婉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
她再次看向那個沉默的身影，視線在他臉上仔細逡巡，似乎在尋找某種久遠的印證。
幾秒鐘的沉默后，她輕聲道：“讓他進來吧。”“啊？大小姐，這…”保安明顯愣住了，
有些難以置信。“開門。”李婭兒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
保安不敢再多言，連忙按下遙控器。沉重的黑色鐵門發出低沉的嗡鳴，緩緩向兩側滑開。
轎車駛入，李婭兒卻沒有立刻開走，而是停在門內不遠處。她推開車門，走了下來。
一身剪裁合體的米白色羊絨大衣襯得她身姿纖秀，
與林不凡的粗布舊衣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她走到林不凡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目光清澈，帶著一絲好奇和探究，禮貌地開口：“你是…林爺爺的孫子，林不凡？
”林不凡終于動了動，點了點頭，聲音依舊平穩：“是。奉爺爺遺命，前來樊城李家。
”“遺命？”李婭兒眼中那絲訝異變成了震驚，溫婉的臉上掠過一絲真實的哀傷，
“林爺爺他…過世了？”“嗯。”林不凡應了一聲，沒有更多解釋。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枚刻著“李”字的古樸玉佩，遞了過去。李婭兒的目光落在玉佩上，
瞳孔微微一縮。她認得這枚玉佩，那是她爺爺生前極為珍視的東西，時常在手中摩挲。
她伸出白皙纖細的手，鄭重地接了過去，指尖觸碰到玉佩溫潤的玉質，
也觸碰到林不凡指腹粗糙的薄繭。她抬起頭，看著林不凡平靜無波的眼睛，
輕聲道：“外面冷，先進來吧。”她轉身走向車子，示意林不凡跟上。
林不凡默默提起腳邊的藤簍，步履沉穩地跟在她的身后，
走進了那道象征著樊城頂級財富和地位的冰冷大門。身后的鐵門，在他進入后，
再次沉重地合攏，隔絕了內外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2 豪門冷眼別墅內的溫度被中央空調精確地維持在人體最舒適的區間，
空氣中彌漫著名貴香薰和新鮮插花的混合氣味，柔軟的地毯幾乎吸盡了腳步聲。
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客廳映照得如同白晝，每一件家具都光可鑒人，透露出低調而昂貴的奢華。
李婭兒的母親王美鳳正坐在寬大的進口真皮沙發里，
保養得宜的手指優雅地捏著一只骨瓷茶杯，小口啜飲著紅茶。聽到腳步聲，
她慵懶地抬起眼皮。當目光觸及跟在女兒身后、穿著粗布衣服、背著破舊藤簍的林不凡時，
她臉上的愜意瞬間凍結，如同精美的瓷器裂開了一道縫隙。“婭兒，這…這是誰？
”王美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尖銳，
手中的茶杯“哐當”一聲放在昂貴的紅木茶幾上，幾滴深色的茶水濺了出來。
李婭兒臉上的溫婉也淡去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低聲道：“媽，
他是林爺爺的孫子，林不凡。”“林爺爺？”王美鳳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像是在記憶深處努力挖掘著什么陳舊的、不愉快的片段。幾秒鐘后，她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眼神變得像刀子一樣銳利，上上下下地剮著林不凡，毫不掩飾其中的厭惡和鄙夷，“哦——！
就是老爺子當年在鄉下認識的那個赤腳郎中的孫子？”她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充滿了譏諷，
“就是你爸提過一嘴的那個…什么娃娃親的對象？”最后幾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
“媽！”李婭兒的聲音帶著一絲懇求，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王美鳳卻猛地站起身，
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咄咄聲。她幾步走到林不凡面前，
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她指著林不凡那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服，
指尖幾乎要戳到他的鼻子，聲音尖利得刺耳：“你看看他！一身什么味兒？
山里剛刨出來的泥腿子！還背著個破簍子！婭兒，你是不是昏了頭了？讓這種人進我們家門？
老爺子當年是老糊涂了才說的胡話，你還當真了？趕緊讓他走！別臟了我的地方！
”李婭兒的臉更紅了，不是羞怯，而是窘迫和一絲憤怒。她擋在林不凡身前一步，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媽！這是爺爺的遺愿！而且…林爺爺剛過世，他是來…”“遺愿？
”王美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夸張地嗤笑一聲，“老爺子死了多少年了？
他的遺愿值幾個錢？他一個山野郎中，懂什么？我們李家現在是什么地位？
你李婭兒是什么身份？堂堂‘清源藥業’的副總！未來的繼承人！
要嫁也是嫁門當戶對的青年才俊、商界精英！跟這種人扯上關系，
傳出去我們李家的臉往哪擱？‘清源藥業’的股價還要不要了？”她越說越激動，
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李婭兒臉上。“夠了！
”一個威嚴卻同樣帶著濃濃不悅的男聲從旋轉樓梯上傳來。
李婭兒的父親李國濤沉著臉走了下來。他穿著考究的深色家居服，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
眼神銳利，帶著久居上位的審視。他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林不凡，
從他那雙沾著干涸泥點的舊布鞋，到他洗得發白的衣領，
再到他身后那個與這豪華客廳格格不入的破藤簍，眉頭緊緊鎖死，
仿佛看到了一件極其礙眼的垃圾。“爸…”李婭兒看向父親，眼神帶著一絲希冀。
李國濤沒有理會女兒，徑直走到林不凡面前，語氣冰冷，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林不凡是吧？老爺子和你爺爺當年的戲言，當不得真。
李家不會承認什么婚約。”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不凡平靜無波的臉，似乎在評估他的反應，
然后才用一種施舍般的語氣繼續說道：“不過，念在兩家老一輩那點微末交情，
也看在你爺爺剛過世的份上，你可以暫時住下。”他抬手，
隨意地指向客廳側面一條通往后面的走廊，那里光線明顯昏暗許多：“一樓，
傭人房后面有個小儲物間，收拾一下能住人。以后，你就住那里。安分守己，別惹事，
更別對婭兒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則，別怪我不講情面，立刻把你扔出去！聽懂了嗎？
”最后幾個字，如同冰冷的鐵錘砸下。林不凡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他們談論的是與己無關的旁人。當李國濤指向那傭人房后的黑暗角落時，
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偏移一下。只是在李國濤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
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哼！”王美鳳抱著手臂，從鼻子里重重地哼出一聲，扭過頭去，
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李國濤也像是完成了某種打發麻煩的儀式，不再看林不凡一眼，
轉身對李婭兒沉聲道：“婭兒，公司那個新項目方案，明天一早我要看到最終版。
別讓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分了你的心！” 說完，他徑直走向書房，關上了厚重的實木門。
客廳里只剩下王美鳳刻薄的冷笑、李婭兒尷尬又難過的沉默，
以及那個背著藤簍、如同透明人般的林不凡。“還杵著干嘛？等著開飯啊？
”王美鳳斜睨著林不凡，尖聲道，“張媽！帶他去那個小隔間！看著點，別讓他亂碰東西！
”一個穿著圍裙、面容樸實的中年婦人連忙從廚房方向小跑過來，
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林不凡，低聲道：“先生…請跟我來。”林不凡沉默地轉身，
跟著張媽走向那條光線昏暗的走廊。他的腳步依舊沉穩，背脊挺直，
仿佛剛才承受的所有鄙夷和羞辱，都不過是拂過山巖的微風。走廊盡頭，
廚房的嘈雜和油煙味隱約傳來。張媽推開一扇不起眼的、漆色斑駁的小門。
一股混合著灰塵、舊物和淡淡霉味的空氣撲面而來。門內是一個極其狹窄的空間，
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個稍大的壁櫥。沒有窗戶，
只有一盞光線昏黃的白熾燈懸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角落里堆著幾個落滿灰塵的舊紙箱和一些廢棄的清潔工具。
一張行軍床被勉強塞在唯一能下腳的空地上，上面胡亂堆著一床薄薄的、顏色發灰的舊棉褥，
散發出陳年的氣味。“呃…林先生，實在…實在對不住，就…就這條件了。”張媽搓著手，
臉上滿是歉意和不安，聲音壓得很低，“夫人吩咐的…您…您先將就一下？
”她看著林不凡那平靜得近乎沒有表情的臉，心里莫名地有些發怵。
林不凡的目光掃過這方寸之地，沒有驚訝，沒有憤怒，甚至連一絲嫌棄都看不到。
他平靜地點點頭：“有勞。”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他放下肩上的舊藤簍，
動作輕緩地放在行軍床邊唯一還算干凈的地面上。張媽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輕輕帶上了門。狹窄的空間徹底陷入昏暗，只有那盞白熾燈散發著微弱而慘淡的光。
林不凡沒有立刻整理，只是靜靜地站在門邊。外面的世界，
客廳的奢華、王美鳳刻薄的譏諷、李國濤冰冷的施舍，都被這扇薄薄的門板隔絕。
他攤開手掌，低頭看著掌心那幾片已經完全失去光澤、如同普通石塊的碎玉符殘片。
指尖微微用力，石片化作更細的粉末，簌簌落下，混入地面的灰塵中，再無痕跡。
他緩緩閉上眼睛，體內那溫和磅礴的長春功氣息，如同深潭之水，不起半分波瀾。
不知過了多久，極其輕微的、帶著猶豫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停住。接著，
是小心翼翼的、幾乎聽不見的敲門聲。“叩…叩叩…”林不凡睜開眼，走過去，拉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去而復返的李婭兒。她懷里抱著一樣東西，被一個干凈的素色布套包裹著，
看起來蓬松柔軟。走廊昏暗的光線下，她的臉頰似乎還有些微紅，眼神有些躲閃，
不敢直視林不凡的眼睛。“那個…”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飛快地將懷里的東西塞到林不凡手中，“山里…夜里涼。這個…給你。
” 入手是厚實綿軟的觸感，
帶著嶄新的棉布氣息和陽光曬過的干燥暖意——是一床厚厚的、嶄新的棉被。
林不凡微微一怔，低頭看著手中這團柔軟的溫暖。
這是自踏入李家這扇華麗而冰冷的大門以來，唯一感受到的、不帶任何雜質的溫度。“謝謝。
”他抬起頭，看著李婭兒溫婉中帶著窘迫的臉，聲音依舊平淡，
但那雙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眼眸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漣漪蕩開，轉瞬即逝。
李婭兒似乎松了口氣，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你…早點休息。”說完，
像是怕被人看見，轉身匆匆離開了，纖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林不凡抱著那床嶄新的棉被，站在狹窄的儲物間門口。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投射在冰冷的地磚上。他轉身，輕輕關上門，將棉被放在那張破舊的行軍床上。
嶄新的素色棉布與發灰的舊褥子形成了刺眼的對比。他盤膝在行軍床上坐下，背脊挺直如松。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平靜的臉上，一半在光下，一半隱在陰影中。他緩緩閉上眼睛，
再次沉入那無波無瀾的長春功運轉之中，仿佛外面那個喧囂、冰冷、充滿鄙夷的世界，
以及懷中這床帶著陽光味道的棉被，都只是遙遠的背景音。儲物間里，
只剩下塵埃在微弱光線下無聲浮沉。3 醫仙現世樊城上流圈子的晚宴，
總是帶著一種精心雕琢的浮華與疏離。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金碧輝煌，
空氣里流淌著悠揚的小提琴曲、昂貴香檳的氣泡以及各種名貴香水交織的馥郁芬芳。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每一張精心修飾的臉上都掛著得體的笑容，
低聲談論著彼此心照不宣的生意、投資或者最新的藝術收藏。
舊西裝——大概是李家某個司機或園丁淘汰下來的——靜靜地站在宴會廳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緊挨著連接后廚的厚重門簾。他像一塊被遺忘的礁石，與這片流光溢彩的海格格不入。
侍者端著托盤穿梭而過，目光掠過他時，帶著一絲職業化的漠然和不易察覺的輕慢，
沒有任何停留。他的視線，穿過攢動的人頭，落在宴會廳中央被眾人簇擁的李婭兒身上。
她穿著一條剪裁優雅的香檳色露肩晚禮服，柔順的黑發挽起，露出優美的頸項。她端著酒杯，
臉上維持著無可挑剔的微笑，正與幾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女交談，
其中一位頭發花白、面容清癯、穿著考究中山裝的老者最為引人注目，周圍人對他說話時，
都帶著明顯的恭敬——樊城首富，周鼎天。林不凡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周鼎天。
這位老人氣色紅潤，言談間中氣尚足，
但林不凡的視線卻在他不經意間微微抬起揉按太陽穴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長春功賦予的敏銳感知，如同無形的觸角，清晰地捕捉到那紅潤表象下氣血翻涌的虛浮，
以及眉心深處一絲極其隱晦、常人難以覺察的滯澀陰翳。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站著，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將自己徹底融入這片喧囂背景的陰影里。宴會進行到高潮，
氣氛愈發熱烈。周鼎天顯然興致很高，正被幾位商界大佬圍著，
朗聲談論著某個重大項目的遠景。他端起侍者新遞上的香檳，笑著向眾人致意。
就在他仰頭準備飲下杯中酒液的瞬間，異變陡生！周鼎天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抹去。他端著酒杯的手猛地一僵，五指失控般松開。
精致的高腳杯“啪嚓”一聲摔落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碎裂的玻璃和淡金色的酒液四濺開來！
“呃…嗬…” 一聲極其怪異、仿佛被扼住喉嚨的嗬嗬聲從他喉嚨里擠出來。
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猛地向前撲倒！
高大的身軀直挺挺地砸向鋪著潔白桌布、擺滿精美點心的長餐桌！“周老！”“周董！
”“快！快來人啊！”驚呼聲、尖叫聲瞬間撕裂了宴會廳的和諧樂章！人群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驚恐地向后躲閃，又下意識地想圍攏過去，現場一片混亂。
李國濤和王美鳳離得最近，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周老要是在他們李家舉辦的宴會上出了事…后果不堪設想！李國濤一個箭步沖上去，
試圖扶住周鼎天沉重的身體，卻根本扶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周老半邊身子砸在餐桌上，
昂貴的瓷盤點心滾落一地。“快！快叫救護車！”李國濤嘶聲大吼，聲音都變了調。
王美鳳則嚇得渾身發抖，緊緊抓住旁邊一個闊太太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對方的肉里。
周鼎天被眾人七手八腳地放平在地毯上。他雙目圓睜，眼珠卻僵直不動，口角歪斜，
不受控制地流出涎水，身體間歇性地劇烈抽搐，喉嚨里發出可怕的“咯咯”聲，
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無比艱難。這駭人的景象讓周圍的女眷們發出驚恐的尖叫，
紛紛捂住嘴后退。“讓開！都讓開點！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撥開人群擠了進來，他是樊城中心醫院的副院長，
也是李家的家庭醫生顧問，趙明德。他迅速蹲下，翻看周鼎天的眼皮，又摸向頸動脈，
臉色越來越凝重，額頭瞬間布滿冷汗。“趙院長！周老怎么樣？”李國濤急得聲音發顫。
趙明德抬起頭，臉色灰敗，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是…是腦溢血！位置非常兇險！
出血量…恐怕極大！瞳孔…已經開始散大了！”他頹然地收回手，“必須立刻送醫院！
但…但以周老現在的狀況…恐怕…恐怕撐不到手術臺了…” 最后幾個字，他說得極其艱難，
如同宣判了死刑。“什么？！”李國濤如遭雷擊，踉蹌一步，差點摔倒。
王美鳳更是眼前一黑，直接癱軟在旁邊的椅子上，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完了！
李家完了！周老在他們家出事，還是這種救不回來的絕癥…周家的怒火，
足以將李家在樊城連根拔起！整個宴會廳死一般寂靜，
只有周鼎天喉嚨里發出的、越來越微弱的“咯咯”聲，如同死亡的倒計時。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李國濤和王美鳳，也籠罩了整個宴會廳。
就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絕望中，一個纖細的身影猛地撥開呆滯的人群，
沖到了周鼎天身邊。是李婭兒。她香檳色的禮服裙擺沾染了濺落的酒漬和食物碎屑，
精心打理的發髻也有些散亂，臉上精致的妝容掩蓋不住此刻的蒼白和驚惶。
她沒有去看父母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表情，目光在混亂驚恐的人群中急速掃視，最終，
定格在宴會廳最不起眼的那個角落——那道緊挨著廚房門簾、沉默佇立的青灰色身影上。
林不凡依舊站在那里，像一塊礁石，隔絕了所有的喧囂和恐慌。
他的目光平靜地穿過混亂的人群，
與李婭兒焦急、絕望、卻又帶著一絲孤注一擲般希冀的眼神，在空中交匯。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李婭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那個角落嘶聲喊道：“不凡！林不凡！
你懂醫術…你…你爺爺…” 她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尖銳得變了調，帶著哭腔，
“求你…救救周老！”這一聲呼喊，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唰！所有人的目光，
瞬間從垂死的周鼎天身上，齊刷刷地轉向了角落里的林不凡！
驚愕、懷疑、茫然、甚至帶著幾分看瘋子般的荒謬感…無數道視線聚焦在他身上。
這個穿著不合身舊西裝、像個影子一樣站在傭人位置上的山里小子？懂醫術？
救連趙院長都宣判“死刑”的周老？開什么國際玩笑！
李國濤和王美鳳更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從絕望的泥沼里被憤怒點燃！“婭兒！
你胡說什么！”李國濤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林不凡，對著李婭兒咆哮，“你是不是嚇瘋了？
他算什么東西？一個山里來的野郎中！他能懂什么醫術？周老現在是什么情況？
你還嫌不夠亂嗎？快給我滾開！”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兒竟然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把希望寄托在那個廢物身上？這簡直是嫌李家死得不夠快！
王美鳳也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尖叫道：“李婭兒！你給我閉嘴！你是想害死我們全家嗎？
快把這個掃把星給我轟出去！轟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對著旁邊的保安和侍者揮手。
幾個保安立刻反應過來，就要上前去拉扯林不凡。“都別動！”李婭兒猛地張開雙臂，
死死擋在周鼎天和林不凡之間的方向上。她臉色慘白，身體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顫抖，
但眼神卻異常決絕，死死地盯著林不凡，聲音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重復著，像是在問他，
又像是在問自己：“林不凡！你…你能救，對不對？你告訴我，你能救！
”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保安們遲疑地看著李國濤和王美鳳。林不凡的目光，
平靜地掠過李國濤夫婦扭曲憤怒的臉，掠過趙明德院長頹然絕望的表情，
掠過周圍所有人臉上那混雜著震驚、鄙夷和荒謬的神情，最后，
落回到李婭兒那雙盈滿淚水、充滿哀求卻又異常執拗的眼睛上。
他沒有看地上垂死的周鼎天一眼。他只是看著李婭兒，
仿佛這滿場的喧囂、這垂死的巨擘、這關乎李家生死的危機，
都只凝結在她那雙含淚的眸子里。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在保安即將上前的瞬間，
林不凡終于動了。他沒有說話。只是極其平靜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李婭兒那一聲帶著哭腔的“求你…救救周老！”，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宴會廳，
也將所有或絕望、或驚恐、或鄙夷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那個角落里的青灰色身影上。
林不凡踏出的那一步，極其輕微，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踏碎了凝固的空氣，
也踏在了李國濤和王美鳳的心臟上！“攔住他！”李國濤目眥欲裂，
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嘶啞變形，“快！把這個瘋子給我拖出去！別讓他碰周老！
”他不敢想象，萬一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山里小子真去碰了周老，哪怕只是碰一下，
加速了周老的死亡，李家會面臨怎樣滅頂的災難！幾個保安如夢初醒，
立刻兇神惡煞地撲向林不凡，粗壯的手臂帶著風聲抓向他的肩膀和胳膊。然而，
就在他們的手即將觸碰到林不凡身體的剎那——林不凡的身影極其詭異地晃動了一下。
沒有激烈的對抗，沒有迅捷的閃避，他的動作幅度極小，甚至顯得有些隨意。
只是肩膀微微一沉，身體如同沒有重量的柳絮，在幾只抓來的大手縫隙間輕輕一滑。
保安們只覺得眼前一花，目標仿佛瞬間變成了一道虛幻的影子，指尖傳來的只有空氣的冰涼。
巨大的慣性讓他們收勢不住，互相撞了個趔趄。而林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