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驚魂午夜如同一塊吸飽了墨汁的沉重絲絨,沉沉地覆蓋著整個城市。辦公室里,
只剩下我一人。慘白的光管懸在頭頂,像垂死病人無神的眼睛,間歇性地抽搐、閃爍,
每一次明滅都伴隨著空調(diào)壓縮機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嘶啞而持續(xù)的嗡鳴。那聲音鉆進耳道,
在顱骨內(nèi)壁反復(fù)刮擦,如同某種冰冷而執(zhí)拗的咒語,一點點磨蝕著所剩無幾的清醒。
文件堆積如山,在搖曳不定的光影下投出幢幢鬼影,幾乎將我淹沒。
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空泡面桶邊緣的硬棱,油膩冰冷的觸感傳來,胃袋卻早已麻木。
“再熬十分鐘,就十分鐘!”我朝著屏幕里自己那張被藍光映照得毫無血色的臉低吼,
聲音干澀,在過分寂靜的空氣里顯得突兀又虛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報表字符扭曲游動,
像一群蠕動的黑色蛆蟲。突然!尖銳刺耳的手機鈴聲毫無預(yù)兆地炸響,
如同冰錐狠狠鑿進凝固的午夜死寂。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猛地向上一提!
手肘不受控制地撞向桌沿,保溫杯應(yīng)聲而倒,褐色的茶水帶著蒸騰的熱氣,
像一條蜿蜒的毒蛇,迅速在散亂的文件上洇開一片狼藉的深色印記。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
屏幕亮得刺眼。不是電話,
是那個熟悉的外賣APP圖標在瘋狂跳動推送——“【午夜限時特供】魂牽夢繞套餐!
最后一單神秘贈品等你開啟!”配圖是一碗熱氣騰騰、湯汁濃郁的面條,
在深夜饑餓的胃袋里勾起一陣痙攣。可那猩紅的“最后一單”和“神秘贈品”字樣,
在慘白的光線背景下,紅得異樣,紅得近乎猙獰,像剛剛凝結(jié)的血痂。
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劃動,頁面跳轉(zhuǎn),結(jié)賬的按鈕近在咫尺。送貨地址的選項框彈了出來,
公司地址本已默認填充。指尖懸停。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倏然沿著脊椎竄上后頸。
手指像是被某種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帶著一種不屬于我意志的僵硬和執(zhí)拗,
開始笨拙地刪除默認地址。一個字符一個字符,
緩慢而堅定地敲入了那個被記憶封存、被噩夢反復(fù)咀嚼的地址——城南舊公寓,
三單元402。那個地方。
那場燒盡了我所有溫熱、只留下焦黑骨架和無盡寒意的煤氣爆炸大火。
警方最終結(jié)論是“意外”。可只有我知道,那扇緊閉的、彌漫著焦糊味的門后,
鎖著永遠無法釋懷的疑云,以及父母最后無聲的呼喊。那個地址,
是我三年來用盡力氣試圖逃離的深淵入口。屏幕藍光幽幽,映著我驟然收縮的瞳孔。
指尖帶著一種自毀般的決絕,重重按下了“確認提交”。訂單成功的提示音尚未消散,
頭頂那幾根茍延殘喘的光管,竟在同一瞬間齊齊熄滅!嗡鳴的空調(diào)也戛然而止。
絕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當頭潑下,瞬間吞噬了一切。
濃重的、令人窒息的死氣猛地壓了上來。我僵在原地,
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在耳膜上瘋狂撞擊,咚咚,咚咚,
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太陽穴突突地疼。黑暗中,唯有手機屏幕發(fā)出幽幽的藍光,
像墓地里飄蕩的磷火。訂單詳情頁面清晰地顯示著:“送達時間:23:59”。
一個精確到分鐘的、指向午夜的死亡倒計時。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fā)麻。
舊公寓那扇被警方貼了封條、落滿塵埃的門,仿佛就在眼前無聲地裂開一道縫隙,
透出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和腐朽的氣息。
那所謂的“神秘贈品”……難道真的和那場大火有關(guān)?這個念頭如同毒藤,一旦滋生,
便帶著冰冷的倒刺,死死纏緊了心臟。我猛地吸了一口氣,冰涼的空氣灌入肺葉,
試圖壓下那滅頂?shù)目只拧!扒珊希∫欢ㄊ窃撍赖那珊希∠到y(tǒng)抽風(fēng)了!
”我對著冰冷的手機屏幕低語,聲音在黑暗中顫抖,空洞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就在這時,
訂單頁面下方,毫無征兆地、詭異地刷新出一行新的小字,猩紅如血:“贈品已備妥,
請于午夜親臨領(lǐng)取。”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去?還是不去?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
但另一種更強大的力量——三年來啃噬骨髓的疑惑,
對真相近乎偏執(zhí)的渴求——如同熔巖般在胸腔里奔涌咆哮。那扇門后,
或許就藏著那把能解開所有噩夢枷鎖的鑰匙。去!2 神秘贈品念頭一起,
身體已經(jīng)先于思考開始行動。我像一縷游魂,悄無聲息地滑出工位。走廊盡頭的保安崗?fù)だ铮?/p>
昏黃的臺燈下,值夜班的陳叔那顆花白的頭顱歪在椅背上,鼾聲均勻,嘴巴微微張著。
他腰間那串沉重的黃銅鑰匙,在燈光下反射著沉甸甸的微光,
其中一枚刻著模糊的“402”字樣的,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我的視線。
心臟在喉嚨口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沖出來。指尖冰冷而汗?jié)瘢瑤е环N近乎犯罪的戰(zhàn)栗,
輕輕探向那串鑰匙。金屬冰冷的觸感傳來,我屏住呼吸,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顫抖的手指,
小心翼翼地將那枚屬于地獄的門匙從環(huán)扣上解下。鑰匙滑入手心的瞬間,沉甸甸的,
像握住了一塊燒焦的骸骨。“小宇?”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自身后響起,驚得我渾身一僵,
鑰匙差點脫手滑落。猛地回頭,只見工友阿杰從茶水間的陰影里探出半個身子,
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不定,像受驚的兔子。他快步走近,目光飛快地掃過我緊握的拳頭,
又迅速移開,臉上擠出一個極其不自然的笑容。“這么晚…還不走?”他聲音干澀。“嗯,
弄完這點就走。”我含糊應(yīng)著,不動聲色地將握著鑰匙的手插進褲兜。布料下,
堅硬的金屬棱角硌著掌心,傳遞著危險的信號。阿杰舔了舔發(fā)干的嘴唇,
眼神飄忽地越過我的肩膀,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聲音壓得更低,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那啥…剛才聽你說什么舊公寓?別去!千萬別去那地方,
邪性得很!”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就上個月,
我哥…他去那邊收租,回來說…說看見四樓那陽臺上,有人影在晃!
穿著件紅衣服…一晃就不見了!嚇得他夠嗆,回來病了好幾天!”紅衣服!
這三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太陽穴!嗡的一聲,腦子里一片空白。
三年前那個最后的夜晚,母親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暗紅色舊家居服,
她站在陽臺上對我揮手告別的畫面,帶著火焰灼燒的劇痛,瞬間撕裂記憶的封條,
無比清晰地撞入腦海!濃煙,火光,
父親在火舌舔舐的陽臺門框邊徒勞伸出的手…所有被刻意壓抑的碎片,
在阿杰這無心或有意的一句話里,轟然引爆!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工服布料,緊貼著皮膚,
帶來一片刺骨的冰涼。阿杰那躲閃的眼神,此刻在我眼中陡然放大,
蒙上了一層濃重而詭異的疑云。他知道什么?他哥又看見了什么?
那件紅衣服…僅僅是巧合嗎?“呵,胡說八道什么,”我勉強扯動嘴角,
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感覺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像石膏,“世上哪有鬼?
我…我去個洗手間。” 幾乎是落荒而逃,我猛地轉(zhuǎn)身,不敢再看阿杰那雙深潭般的眼睛,
生怕被他窺見自己眼底翻涌的驚濤駭浪和那個瘋狂的念頭。推開厚重的玻璃大門,
午夜冰冷的空氣如同無數(shù)細針,瞬間刺透單薄的工服,扎進每一個毛孔。
我毫不猶豫地將那件印著公司logo的藍色工服外套胡亂套上,拉鏈拉到頂,
仿佛這層薄薄的布料能抵擋住那無處不在的寒意和窺伺。沒有回頭,
我朝著城市深處那片被遺忘的、陰影最濃稠的角落——城中村的方向,拔足狂奔!
路燈昏黃的光暈在腳下急速倒退、拉長、扭曲,將我的影子時而撕扯成猙獰的巨人,
時而又壓縮成地上瑟縮的一團。每一次鞋底敲擊冰冷路面的聲音,
都在死寂的街道上激起空洞的回響,如同身后有另一個看不見的腳步在緊緊追隨。
后背的冷汗被冷風(fēng)一激,凍得我牙齒咯咯打顫,
但胸腔里那顆被疑懼和孤注一擲的決絕點燃的心臟,卻在瘋狂地泵動著滾燙的血液。舊公寓,
像一頭蟄伏在廢墟中的巨大怪獸,輪廓在稀薄月光的勾勒下越來越清晰。
生銹的、扭曲的黑色鐵柵欄大門,如同怪獸張開的、參差不齊的獠牙。
濃重的鐵銹混合著陳年煙熏火燎的焦糊氣息,還有植物腐敗的甜腥味,撲面而來,鉆進鼻腔,
帶著一種死亡般陳腐的甜膩,令人作嘔。我站在鐵門外,
冰冷的金屬柵欄透過薄薄的工服傳遞著刺骨的寒意。鑰匙就在口袋里,沉甸甸地墜著,
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仰起頭,目光投向二樓那扇熟悉的窗戶——那里曾是我臥室的窗口。
破敗的窗簾如同殘破的裹尸布,垂掛在那里。就在我的目光觸及的剎那!毫無征兆地,
那厚重的、積滿灰塵的窗簾,竟猛地向內(nèi)側(cè)掀起了一道縫隙!縫隙后面,
是濃得化不開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沒有風(fēng)。一絲風(fēng)都沒有。
空氣凝滯得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琥珀。一股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我死死地盯著那道窗簾縫隙,
仿佛下一秒就會有一雙眼睛從那片黑暗里浮現(xiàn)出來。“嗡——”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
在這死寂中不啻于一聲驚雷!我猛地掏出手機,幽藍的屏幕上,一條新的短信,
發(fā)件人是一串亂碼,內(nèi)容只有一行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字:“贈品在三樓,陽臺門可取。
”三樓…陽臺…我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頭,頸骨發(fā)出細微的“咯咯”聲。
目光越過二樓那令人心悸的黑暗窗口,投向更高處。三樓的陽臺,
那扇緊閉的、布滿污垢的玻璃推拉門,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著幽冷的、非人般的藍光。
那光芒,像極了黑暗中某種龐大掠食者緩緩睜開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冰冷豎瞳。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瀕臨斷裂的痛楚。冰冷的汗水順著額角滑落,
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和模糊。褲兜里那枚偷來的鑰匙,此刻沉重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緊緊貼著大腿,不斷散發(fā)著不祥的灼熱感。3 舊公寓之謎去?還是不去?
短信上那行冰冷的字句在腦海里反復(fù)灼燒:“贈品在三樓,陽臺門可取。
面容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阿杰閃爍的眼神和他哥口中那件“紅衣服”…所有碎片都在尖叫著,
指向那扇散發(fā)著幽藍死光的陽臺門。
一股混雜著巨大恐懼和更巨大執(zhí)念的蠻力猛地沖垮了最后一絲猶豫。
我伸出顫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手,冰冷僵硬的指尖死死攥住那把沾滿鐵銹和罪惡感的鑰匙,
仿佛它是唯一能攀住懸崖的枯藤。鑰匙前端粗糙的金屬齒,在鎖孔里笨拙地刮擦、試探,
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每一次細微的聲響都在死寂的午夜被無限放大,
如同敲擊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咔噠!”一聲沉悶的機簧彈響,如同某種沉睡巨獸的喉音。鎖,
開了。一股更加濃郁、更加令人窒息的腐朽氣味,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
混合著刺鼻的霉味、陳年焦糊的煙火氣,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類似于肉類緩慢腐敗的甜腥,
猛地從門縫里洶涌而出,狠狠砸在我的臉上!喉嚨深處瞬間涌起強烈的惡心感,
我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干咳起來,肺葉火辣辣地疼。穩(wěn)住身體,我摸索著掏出手機,
顫抖的手指幾乎握不住,用力戳亮了手電筒功能。一束蒼白而脆弱的光柱,
如同盲人探路的竹杖,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刺破了門內(nèi)濃稠粘滯的黑暗。
光柱掃過的地方,如同掀開了地獄畫卷的一角。墻壁上,
原本印著小碎花的壁紙大片大片地卷曲、剝落,像被剝下的潰爛皮膚,
露出底下暗紅色的磚塊和灰漿。有些地方剝蝕得更為徹底,
甚至裸露出墻體內(nèi)部扭曲生銹的鋼筋骨架,猙獰地指向虛空。
天花板垂掛著縷縷蛛網(wǎng)和絮狀的灰塵,如同垂死老人凌亂的白發(fā)。角落里的那張舊沙發(fā),
曾經(jīng)是父親最喜歡坐著看報紙的地方,如今海綿填充物從一道巨大的撕裂口中翻涌出來,
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被煙熏火燎過的黃黑色,像一只怪物咧開的、流著膿涎的巨口。
腳下的地板覆蓋著厚厚的、松軟的灰塵和不知名的黑色碎屑,
踩上去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噗嗤”聲。我屏住呼吸,像踩在布滿地雷的沼澤地上,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腳尖先試探著落下,確認沒有異響,才敢讓整個腳掌壓實。
心跳聲在絕對的死寂中轟鳴,撞擊著耳膜。光柱緩緩移動,
最終定格在沙發(fā)旁邊那片被陰影籠罩的地板上。那里,有什么東西。不是垃圾,
不是散落的磚塊。它們排列著,帶著一種詭異的、刻意的秩序感。我慢慢蹲下身,
膝蓋壓進冰冷的塵埃里。手機的光圈聚焦過去,
照亮了那堆東西——一簇簇用褪色的、近乎暗褐色的紅繩,緊緊捆扎著的小木牌。
每塊木牌約莫巴掌大小,邊緣粗糙,像是隨手劈砍出來的。繩子捆綁的方式很奇特,
打著死結(jié),纏繞得異常緊密,透著一股令人不安的偏執(zhí)。光線下,
木牌表面布滿了深刻的劃痕。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種原始的、扭曲的符號,又像是……日期?
我伸出冰冷僵硬、微微顫抖的手指,指尖拂過木牌表面粗糙的刻痕,小心翼翼地辨認著。
心跳驟然停跳了一拍!
“XX年XX月XX日”——那正是三年前那場吞噬一切的火災(zāi)發(fā)生的日期!
指尖像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一縮。我?guī)缀跏菐е环N自虐般的沖動,
飛快地撥開覆蓋在上面的灰塵,一塊一塊地看下去。每一塊木牌,都對應(yīng)著一個日期。一天,
接著一天。從那個噩夢般的原點開始,每一天都沒有遺漏!直到……最后一塊,
被壓在相對較新的灰塵下面。指尖拂去浮塵,那刻痕清晰地顯露出來,
如同魔鬼的獰笑——正是今天的日期!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炸開,
沿著脊椎急速攀升,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了。是誰?
是誰在這片被詛咒的廢墟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像某種病態(tài)的儀式,
刻下這些代表死亡和時間的木牌?這冰冷的計數(shù),記錄的是什么?是痛苦?是懺悔?
還是……某種倒計時?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個極其細微的聲音,如同鋼針般刺破了凝固的空氣。
“沙…沙…沙…”像是赤腳拖過布滿塵埃的地板。又像是……某種布料的輕微摩擦聲。
聲音來自房間最深處的角落,被巨大的陰影吞噬著,在我手機光柱無法觸及的黑暗邊緣!
頭皮猛地炸開!全身的汗毛根根倒豎!我像被凍僵的雕塑,猛地抬起頭,
脖子發(fā)出僵硬的“咔”聲,手機的光柱如同受驚的野獸,劇烈地晃動、掃向聲音的來源!
光柱的邊緣,堪堪捕捉到!一個模糊的、輪廓不清的身影,
正從我身后的陰影里無聲無息地“滑”過!它移動的方式極其詭異,并非行走,
更像是在冰冷的地面上無聲地飄移!暗紅色的、垂墜的布料包裹著那個虛淡的影子,
朝著陽臺的方向,直直地“飄”了過去!那顏色!
那暗沉、陳舊、被歲月和某種污漬浸染得幾乎發(fā)黑的暗紅色!
和我母親生前最常穿的那件舊家居服,一模一樣!“嗡——!”大腦里仿佛引爆了一顆炸彈!
眼前瞬間被刺目的白光和濃煙吞噬!
三年前最后的畫面——母親穿著那件洗得發(fā)白的暗紅衣服,站在陽臺上對我揮手,
臉上帶著溫柔疲憊的笑意——與眼前這個飄向陽臺、被黑暗吞噬的紅色鬼影,
在眼前瘋狂疊加、撕裂!血液如同滾燙的巖漿,轟然沖上頭頂!
耳邊只剩下血液奔流的咆哮和心臟瘋狂撞擊胸腔的巨響!
所有的恐懼、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疑慮,
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原始、更洶涌的情感洪流徹底沖垮!“媽——?!
”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張開,一個破碎的、帶著哭腔的嘶啞聲音沖口而出,
在死寂的房間里激起空洞而詭異的回響。身體早已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我踉蹌著,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朝著那個即將融入陽臺黑暗的紅色身影,
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4 紅影驚現(xiàn)那身影似乎被我的呼喚驚動,飄移的動作頓住了。
它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開始轉(zhuǎn)向我。時間在那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
手機的光柱劇烈顫抖著,終于追上了那個轉(zhuǎn)過來的側(cè)臉。
一層灰蒙蒙的、如同劣質(zhì)石膏粉般的東西,覆蓋在臉上,模糊了五官的細節(jié)。然而,
那眼睛……那微微下垂的眼角,那熟悉的、帶著無盡溫柔與哀傷的眼神……是我媽!
真的是我媽!淚水瞬間決堤,模糊了視線。
巨大的悲傷和失而復(fù)得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將我淹沒,沖垮了所有防備。我忘了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