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總是來得突然。林曉雨站在音樂廳后臺的窗前,看著外面漸漸密集的雨絲,
手指無意識地在琴盒上輕輕敲擊著《雨巷》的節奏。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也是她每次演出前的熱身曲目。"需要幫忙嗎?"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曉雨轉身,
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頭發微濕,
顯然剛從雨中走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雙眼睛——深邃如墨,
卻又在燈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澤。"謝謝,我自己可以。"曉雨緊了緊手中的小提琴,
禮貌地微笑。作為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她早已習慣獨立處理一切。男人點點頭,
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林曉雨,對吧?我看過你的獨奏會。"曉雨有些驚訝,
她并不記得見過這個人。"您是...""程遠。"他簡短地介紹自己,"鋼琴系的。"啊,
程遠。曉雨這才恍然大悟。音樂學院的風云人物,去年國際肖邦鋼琴比賽的金獎得主,
被譽為"鋼琴詩人"的天才。難怪她覺得眼熟。"久仰大名。"曉雨真誠地說,
"我很喜歡您改編的《夜曲》。"程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嘴角微微上揚。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首改編曲。"他停頓了一下,"實際上,
我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合作一首曲子。"雨聲漸大,敲打在玻璃窗上,形成天然的背景音。
曉雨感到一陣莫名的心跳加速。"什么曲子?""《雨巷》,"程遠說,"我寫的。
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直到聽到你的演奏。"曉雨睜大了眼睛。這太巧了,
就像是命運的安排。"我...我很榮幸。什么時候開始排練?""現在如何?
"程遠指了指外面的雨,"正好應景。"就這樣,在那個雨聲淅瀝的下午,
林曉雨和程遠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合作。音樂廳里只有他們兩人,
鋼琴與小提琴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時而如訴如泣,時而歡快跳躍。
曉雨發現程遠的鋼琴風格正如傳聞中那樣——內斂克制,卻在每一個音符里藏著洶涌的情感。
"這里,"程遠突然停下,指著樂譜上的一段,"我想要更柔和的過渡,
像雨滴落在花瓣上那樣。"曉雨試著調整弓法,拉出一段綿長的旋律。程遠閉上眼睛,
手指輕輕跟著節奏在琴鍵上方舞動,卻沒有真正按下。"完美。"他睜開眼,
目光灼灼地看著曉雨,"就像你天生就該演奏這段旋律。"那一刻,
曉雨感到有什么東西在心底悄然綻放。排練持續到傍晚。當他們走出音樂廳時,雨已經停了,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我送你回去吧。"程遠說,
聲音里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曉雨本想拒絕,但一天的合奏讓她感到一種奇妙的親近感。
"謝謝。"他們沿著濕漉漉的小路走著,路燈剛剛亮起,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你為什么選擇音樂?"程遠突然問。曉雨思考了一會兒。"小時候生病住院,
隔壁床的老爺爺每天用小收音機放古典樂。有一天放的是帕格尼尼的隨想曲,
我就...被擊中了。"她笑了笑,"后來老爺爺去世前把那臺收音機送給了我。你呢?
"程遠的表情變得柔和。"也是因為一個人。"他沒有繼續解釋,轉而問道,
"明天同一時間繼續排練?音樂節只剩兩周了。""當然。"曉雨點頭,心中涌起一絲期待。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排練。
程遠對音樂近乎苛刻的追求常常讓曉雨筋疲力盡,但每當他們找到完美的和聲,
那種成就感又讓她心甘情愿地繼續。有一天排練結束后,
程遠邀請曉雨去他的公寓聽幾張珍藏的黑膠唱片。曉雨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程遠的公寓出乎意料地整潔,一架三角鋼琴占據了客廳的大部分空間,
墻上掛著幾幅抽象畫作,書架上整齊排列著樂譜和書籍。"茶還是咖啡?"程遠問。"茶,
謝謝。"程遠去廚房準備飲品時,曉雨的目光被鋼琴上的一張照片吸引。
照片中的程遠大約十歲左右,站在一架老式鋼琴旁,身邊是一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
曉雨莫名覺得那女孩有些眼熟。"那是我第一次參加比賽。"程遠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他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茶,"旁邊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曉雨接過茶杯,
指尖不小心碰到程遠的手,一陣微小的電流似乎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后來怎么樣了?
"程遠的表情變得復雜。"失去了聯系。"他輕輕放下茶杯,"聽音樂吧。
"他放了一張德彪西的《月光》,鋼琴聲如流水般在房間里流淌。曉雨閉上眼睛,
感受著音樂中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發現程遠正凝視著她,
目光深沉而溫柔。"怎么了?"曉雨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你聽音樂時的表情..."程遠輕聲說,"就像第一次聽到音樂的孩子。
"曉雨感到臉頰發熱。"音樂對我來說永遠都是新鮮的。"程遠微微一笑,
那笑容讓他整個人都明亮起來。"這正是我最欣賞你的一點。"那一刻,
曉雨感到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了。音樂節前一周,排練變得更加緊張。
程遠完成了《雨巷》的最后部分,那是一段極為復雜的小提琴獨奏,需要曉雨發揮全部技巧。
"再來一次,"程遠說,眉頭緊鎖,"情感還不夠。"曉雨已經連續練習了三個小時,
手腕開始酸痛。"我覺得已經可以了。""不,還不夠。"程遠固執地說,
"這里需要更多痛苦中的美,就像...""就像什么?"曉雨放下琴弓,有些惱怒。
程遠沉默了一會兒。"就像失去最重要的人那種感覺。"曉雨愣住了。
她從未見過程遠如此脆弱的一面。"你...曾經失去過什么人嗎?"程遠沒有回答,
只是說:"繼續練習吧。"就在這時,音樂廳的門被推開,
一個穿著時尚的漂亮女人走了進來。"程遠,原來你在這里。"程遠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蘇雅,我說過不要來排練室。"蘇雅的目光轉向曉雨,帶著明顯的評估意味。
"這就是你的新搭檔?挺年輕的嘛。"曉雨感到一陣不適,收拾琴譜準備離開。"我先走了,
明天再繼續。""等等,"程遠叫住她,"我們還沒練完。""我看林小姐累了,
"蘇雅插話,"不如我們三個一起吃個飯?"曉雨勉強笑了笑。"謝謝,但我還有事。
"她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了排練室。走出音樂廳,曉雨深吸一口氣。
蘇雅明顯是程遠的前女友,那種占有欲和敵意再明顯不過。
更讓她心煩的是程遠的反應——他明明可以更明確地拒絕蘇雅。手機震動起來,
是程遠發來的消息:「抱歉,明天單獨解釋。」曉雨沒有回復。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對程遠的了解其實很少,他們之間的聯系僅僅是音樂而已。第二天,
曉雨故意遲到了半小時才去排練。推開門時,她驚訝地發現程遠一個人坐在鋼琴前,
彈奏著一首她從未聽過的憂傷曲調。程遠看到她,立刻停下演奏。"你來了。""嗯。
"曉雨簡短地回應,開始調琴。"關于昨天...""不必解釋,"曉雨打斷他,
"我們只是音樂上的合作伙伴。"程遠的表情變得陰沉。"是這樣嗎?""不然呢?
"曉雨反問,心里卻莫名疼痛。程遠站起身,走到她面前。"蘇雅是我前女友,早就結束了。
她一直不肯接受這個事實。"曉雨抬頭看著他。"那你為什么不說清楚?
""我..."程遠罕見地語塞了,"有些習慣很難改變。
"這個回答讓曉雨更加困惑和失望。"我們還是專注于音樂吧。"接下來的排練氣氛凝重。
他們機械地完成每一個段落,卻失去了往日那種默契和火花。排練結束后,曉雨匆匆離開,
卻在音樂學院的走廊里被蘇雅攔住。"聊聊?"蘇雅笑著說,但眼神冰冷。曉雨本想拒絕,
但好奇心占了上風。"關于什么?""關于程遠為什么選擇你。"蘇雅點燃一支煙,
"他告訴你關于'小雨'的事了嗎?"曉雨心頭一震。"什么小雨?"蘇雅露出勝利的笑容。
"果然沒說。程遠十歲時認識了一個叫小雨的女孩,她改變了他的人生。后來女孩搬走了,
他再也沒見過她。"她吐出一口煙圈,"這些年,
他交往的每一個女孩都或多或少像那個小雨——包括我,包括你。"曉雨感到一陣眩暈。
"這與我有什么關系?""他新寫的《雨巷》,不就是為那個記憶中的小雨創作的嗎?
"蘇雅冷笑,"你以為他為什么找你合作?因為你長得像他珍藏的照片里那個女孩。
"曉雨想起在程遠公寓看到的那張照片。
難怪她覺得那個小女孩眼熟——那分明是小時候的自己!但她不記得見過童年的程遠,
而且她的名字是上大學后才改的,原本叫林雪。"謝謝你的提醒。"曉雨強裝鎮定地說,
然后快步離開。回到家,曉雨翻出兒時的相冊。她七歲那年確實住過院,
但記憶中并沒有認識什么小男孩。不過有一張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站在醫院花園里,
背景遠處有一個模糊的男孩身影,正在看一本書。難道那就是程遠?手機再次響起,
又是程遠:「我們需要談談。」曉雨猶豫了很久,終于回復:「關于小雨嗎?」
程遠的回復來得很快:「蘇雅告訴你了?明天排練前我會解釋一切。」那一晚,
曉雨輾轉難眠。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被當作替代品,還是該感動于程遠長久的思念。
更讓她困惑的是,如果真是那樣,為什么程遠不直接相認?第二天,
曉雨提前一小時到達音樂廳,卻發現程遠已經在等她,鋼琴上放著一本舊相冊。"你來了。
"程遠站起身,神情緊張。曉雨保持距離站著。"你想解釋什么?"程遠打開相冊,
指著一張照片。"這是二十年前的夏天,我在醫院遇到了一個女孩。她病得很重,
卻總是笑著聽我彈那架走音的舊鋼琴。"曉雨看著照片,心跳加速——那確實是她,
雖然比記憶中瘦弱許多。"她告訴我音樂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讓我不要放棄鋼琴。
"程遠的聲音變得柔軟,"有一天,她說她要轉院了,可能再也見不到了。我問她名字,
她說大家都叫她小雨,因為她是雨天被送到醫院的。"曉雨的手微微發抖。
她想起來了——那個總是坐在角落看書的小男孩,她確實叫他"小遠"。但后來她改了名,
漸漸忘記了那段短暫的友誼。"我找了她很多年,"程遠繼續說,
"直到在音樂學院看到你的演出海報。林曉雨...名字不同,但那笑容和眼神一模一樣。
""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曉雨問。程遠苦笑。"一開始我不確定。后來...我害怕。
如果你根本不記得我怎么辦?如果我只是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過客怎么辦?
"曉雨走近相冊,翻到另一頁——那是她送給"小遠"的一張涂鴉,
上面畫著兩個小人手拉手站在雨中的簡筆畫。"我記得,"她輕聲說,
"記得那個總是安安靜靜看書,卻會為我彈琴的小男孩。"程遠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曉雨點點頭,突然感到眼眶濕潤。"我轉院后改名叫曉雨,因為媽媽說'雪'字太冷了。
后來病好了,就漸漸忘了醫院的事...直到聽到你改編的《夜曲》,總覺得莫名熟悉。
"程遠伸出手,猶豫地停在半空,最后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指尖。
"所以《雨巷》...""是為那個記憶中的雨天創作的?"曉雨替他說完。"不,
"程遠搖頭,"是為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一種無需言語的理解在兩人之間流淌。
曉雨突然明白了為什么他們的音樂總能如此契合——因為早在二十年前,
他們的靈魂就已經通過旋律相識了。音樂節當天,天空再次飄起細雨。
《雨巷》被安排在壓軸位置,當曉雨和程遠走上舞臺時,觀眾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演奏開始,鋼琴聲如雨滴般清澈落下,小提琴隨后加入,宛如在雨中漫步的行人。
音樂時而歡快,時而憂郁,講述著一個關于重逢的故事。當進入最后的高潮部分時,
曉雨完全沉浸在音樂中,
每一個音符都飽含著她復雜的情感——驚喜、猶豫、喜悅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曲終時,
全場起立鼓掌。程遠站起身,沒有像往常一樣鞠躬,而是走到曉雨面前,
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天,你給了我音樂的夢想。
"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整個音樂廳,"今天的雨聲中,我想問你,
是否愿意讓我們的旋律繼續交織下去?"他打開盒子,
里面是一枚鑲嵌著小鉆石的音符形狀的戒指。曉雨的眼淚奪眶而出,
在觀眾們的驚呼和掌聲中,她點了點頭,撲進程遠的懷抱。雨聲、掌聲、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成為最美妙的終章。后來,每當有人問起他們的愛情故事,曉雨和程遠總是相視一笑,
然后說:"那是一個關于雨聲和琴聲的故事,從二十年前開始,永遠不會結束。
"音樂節結束后的慶功宴上,香檳的氣泡在杯中不斷上升,就像曉雨此刻的心情。
她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那枚音符形狀的鉆戒,在燈光下閃爍著柔和的光芒。程遠站在她身邊,
手臂自然地環著她的腰,向每一位前來祝賀的同事和朋友點頭致意。"你緊張嗎?
"曉雨小聲問,感覺到程遠的手指在她腰間微微收緊。程遠低頭,嘴唇幾乎碰到她的耳朵。
"比參加任何比賽都緊張。"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如果你拒絕了,
我可能會當場停止呼吸。"曉雨輕笑出聲,轉頭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
"那現在可以正常呼吸了。"這個簡單的動作引來周圍一陣善意的起哄。曉雨感到臉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