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鐵上刷著某乎,正瞧見個問題“你見過最會裝窮的人什么樣”,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還沒想好怎么編個段子去搏點贊,手機屏幕猛地一抖。不是錯覺。緊接著,
像被塞進了一百只同時報喪的烏鴉,尖銳刺耳的提示音瘋狂炸響!“叮叮叮叮叮叮叮——!
”“嗡嗡嗡嗡嗡嗡嗡——!”聲音密集得幾乎連成一片高頻噪音,
嚇得我旁邊打瞌睡的大爺一個激靈,差點把假牙噴出來。整個車廂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
帶著被打擾的煩躁和看猴戲的好奇。我手忙腳亂地想按音量鍵,想把這催命鬼似的聲音掐死。
屏幕卻完全失控了!它瘋了似的瘋狂閃爍,無數條登錄成功的彈窗像決堤的洪水,
一層疊一層,
瞬間淹沒了整個界面:【您的賬號“夜鶯不唱歌”(文學城白金作家)已成功登錄新設備!
】【您的賬號“ZeroCool”(暗網技術論壇管理員)已成功登錄新設備!
】【您的賬號“星塵繪卷”(頂級畫廊簽約匿名畫師)已成功登錄新設備!
】【您的賬號“饕餮客老饕”(米其林三星匿名評論員)已成功登錄新設備!
】【您的賬號“百草園丁”(瀕危植物保育基金會首席顧問)已成功登錄新設備!
】【您的賬號“……”】【您的賬號“……”】……密密麻麻,眼花繚亂。
紅的、黃的、藍的、綠的……各種平臺、各種領域的登錄通知,如同失控的彈幕,
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瘋狂刷屏。每一個彈窗都像一把小錘子,精準地砸在我脆弱的神經上。
我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得冰涼。完了!出大事了!
對安全、多重加密、永不串線”的“多重身份人格管理系統”——我花了天價搞來的黑科技,
專門用來隔離我那些亂七八糟馬甲的玩意兒——它崩了!它特么崩得徹徹底底!它不但崩了,
還特么貼心地、主動地、一股腦地把我所有的馬甲賬號,用我這部破手機,全部登錄了一遍!
我感覺自己像個被扒光了扔在時代廣場裸奔的傻子,唯一不同的是,
扒我衣服的是我自己的手機!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廉價的T恤衫,黏膩冰涼。
我手指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它還在瘋狂震動、嘶鳴,像個垂死掙扎的怪物。
屏幕的光映在我慘白的臉上,估計比鬼好看不了多少。“臥槽,兄弟,
你這手機……中病毒了?還是被黑客搞了?”旁邊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年輕湊過來,
一臉幸災樂禍的驚嘆,“這陣仗,牛逼啊!你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兒?”我喉嚨發緊,
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干了啥?我啥也沒干!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當個普通人!
一個住老破小、擠地鐵、吃路邊攤的普通人蘇晚星!現在,全完了。
我苦心經營多年的低調人設,我那平靜如死水的咸魚生活,
即將被這場由自己手機引爆的核彈炸得灰飛煙滅。
就在我絕望地思考著要不要立刻把手機扔進地鐵軌道毀尸滅跡時,
屏幕在經歷了最后的、回光返照般的瘋狂閃爍后,猛地一黑。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光亮,
戛然而止。死寂。只有地鐵運行的單調噪音,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車廂里其他人見沒熱鬧可看了,嘟囔著“什么破手機”“嚇死老子了”,紛紛轉回頭去。
大爺也重新閉上了眼睛,咂摸著嘴,仿佛剛才只是夢到了假牙飛走的噩夢。只有我知道,
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那令人窒息的寧靜。我死死盯著手里這塊冰冷的、沉默的黑色板磚,
指尖冰涼。它安靜得像塊墓碑,埋葬著我過去所有的偽裝。它死了。但我知道,
它用生命最后的力量,把我的世界,徹底點燃了。手機變磚頭,物理性死亡。
我捏著這塊燙手山芋(雖然它現在冰涼),感覺天靈蓋都在冒涼氣。地鐵到站的提示音響起,
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被人流裹挾著擠了出去,像個游魂一樣飄在站臺上。怎么辦?怎么辦?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在反復沖撞。那些賬號!那些馬甲!
它們現在就像被戳破的氣球,里面的東西——我的秘密身份——正在互聯網上瘋狂泄露!
被誰看到?會被傳成什么樣?我甚至不敢打開任何一臺聯網設備去確認。“晚星!蘇晚星!
這邊!”一個熟悉又充滿活力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聲,精準地刺進我的耳膜。我僵硬地轉頭,
看見林念薇正站在不遠處的出站口,用力朝我揮手。她穿著件亮黃色的衛衣,像個小太陽,
蹦蹦跳跳的,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笑容。完了,第二波沖擊來得這么快?我幾乎是挪過去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發什么呆呢?喊你半天了!
”林念薇一把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差點把我拽個趔趄,“快快快,餓死我了!
說好的今天你請客,犒勞我幫你改了一天PPT,我可要吃頓好的!
就上次路過那家新開的日料放題,人均599那個!”她興致勃勃,
完全沒察覺到我如同剛從墳里爬出來的臉色。“念薇……”我艱難地開口,
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我……我手機好像壞了。”“啊?壞了?”林念薇這才停下腳步,
疑惑地看向我手里那塊黑磚,“咋回事?摔了?進水了?哎,早跟你說換個新的,
你那破手機都戰損成色了,電池半天就沒電……”她一邊數落,
一邊很自然地掏出她那最新款的、鑲著閃鉆手機殼的旗艦機,手指劃拉著屏幕:“沒事兒,
先用我的查查那家店位置,順便看看有沒有優惠券……我靠!”她劃屏幕的手指猛地頓住,
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嘴巴張成了一個完美的“O”型,死死盯著屏幕,
仿佛看到了外星人登陸地球的現場直播。來了。我的心沉到了馬里亞納海溝。
“晚……晚星……”林念薇的聲音都變調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她把手機屏幕猛地懟到我眼前,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你……你快看!
這……這特么是你嗎?!”屏幕上,赫然是微博熱搜榜。爆!
神秘作家“夜鶯不唱歌”真實身份曝光!竟是普通上班族?!熱!
暗網傳奇管理員ZeroCool疑為女性!新!
匿名畫師“星塵繪卷”作品驚現天價拍賣記錄!下面跟著的實時討論區,更是群魔亂舞,
信息爆炸:【臥槽臥槽臥槽!驚天大瓜!‘夜鶯不唱歌’那個死太監!年更選手!
居然是女的?!還是我關注的一個沙雕美食博主的朋友?!
(截圖:林念薇半年前曬的閨蜜聚餐合照,我正埋頭啃雞翅)】【ZeroCool?!
那個在暗網論壇一手遮天、把國際黑客組織當孫子訓的大神?
是照片里這個看著像剛畢業的大學生?!
(截圖:公司團建我被迫營業的尬笑大頭照)】【救命!
‘星塵繪卷’那幅拍出八千萬的《星穹之燼》!靈感來源居然是她家樓下燒烤攤的煙火?!
(截圖:我N年前用小號發的朋友圈吐槽“樓下燒烤煙真大,熏得我眼淚汪汪,
像看到了燃燒的星空”,配圖是一張模糊的、充滿油煙氣的燒烤攤夜景)】【破案了!
我說‘饕餮客老饕’的毒舌點評怎么總帶著一股煎餅果子要加兩個蛋的樸實感!
原來真身是打工人!(截圖:我另一個小號曬的豪華煎餅果子,配文“今日奢侈,
雙蛋雙薄脆”)】【等等……你們看這個(某植物學論壇截圖)!
‘百草園丁’大佬去年指導搶救的那株差點滅絕的‘鬼蘭’,
定位IP最后消失的小區……好像就是蘇晚星租房的小區?!】【細思極恐!
她到底有幾個馬甲?!】【這姐們兒……是在玩真人版《模擬人生》之《我的千面人生》嗎?
!】【年度最強凡爾賽!住老破小擠地鐵,背地里日入百萬?!】【@蘇晚星V 大佬!
你還缺腿部掛件嗎?能吃能睡會喊666的那種!】一張張或清晰或模糊的我的照片,
一段段被我遺忘在犄角旮旯的吐槽和記錄,此刻都被萬能的網友像拼圖一樣扒拉出來,
精準地貼在了我各個金光閃閃(或者聲名狼藉)的馬甲上。我的生活,被徹底扒開,
暴露在億萬目光之下。林念薇的手指還戳在屏幕上,指尖冰涼。她緩緩轉過頭,看我的眼神,
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種大佬合租還天天搶她冰箱里最后一盒酸奶”的極度復雜、極度茫然、極度……夢幻的眼神。
“……蘇晚星,”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飄忽得像夢囈,“你老實告訴我……”她頓了頓,
似乎在組織語言,尋找一個足夠有沖擊力的措辭。
“你……你是不是……哪個豪門流落在外的私生女?或者……國家派來體驗民生的秘密特工?
”她眼神發直,“再不然……你其實是外星人?來地球收集人類沙雕行為數據的?
”我:“……”我看著她那張寫滿“三觀重組中”的臉,
再低頭看看熱搜榜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詞條和截圖,一直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突然“啪”地一下,斷了。去他媽的偽裝!去他媽的馬甲!去他媽的平靜生活!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邪火猛地從腳底板竄到天靈蓋。
我一把搶過林念薇手里那鑲鉆的、晃瞎眼的手機。“吃日料放題是吧?人均599是吧?
”我扯出一個極其猙獰、極其不符合我平時“溫吞小白花”人設的笑容,
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在人來人往的地鐵站出口顯得格外清晰,“走!姐姐請你吃最貴的!
今天不把你吃到扶墻出去,算我蘇晚星這些年白裝窮了!”林念薇被我拽得一個踉蹌,
臉上的表情徹底裂開,從夢幻變成了徹底的驚悚。“晚、晚星?你……你冷靜點!手機!
我的手機!”她試圖搶救她的寶貝。“冷靜個屁!”我拖著她大步流星地往地鐵站外沖,
目標明確——那家貴得要死的日料店,“手機壞了正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姐給你買十個!
鑲滿鉆!當彈珠玩!”“不是……熱搜!那些熱搜怎么辦啊?!”林念薇還在掙扎,
試圖把我拉回現實。“熱搜?”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咧開嘴,露出八顆森白的牙齒,
感覺前所未有的……輕松?“讓他們掛!掛得越高越好!”我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力氣大得讓她齜牙咧嘴。“念薇啊,”我語重心長,帶著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豁達,
“從今天起,你閨蜜我,蘇晚星——”我頓了頓,迎著路人投來的詫異目光,
以及林念薇呆滯的眼神,用盡丹田之氣,字正腔圓地宣布:“不!裝!了!
”那頓人均599的日料放題,吃得極其詭異。穿著和服的服務員小姐姐踩著木屐,
優雅地送來一盤又一盤精致的刺身、烤物、壽司。林念薇拿著菜單,手還在抖,
點菜的聲音都帶著顫音:“三……三文魚腩……再來一份……不,兩份!
那個……金槍魚大腹……也……也來兩份!
”她完全是在用點菜來發泄內心的滔天巨浪和一絲隱秘的“打土豪分田地”的興奮。
我則完全放開了。去他的卡路里!去他的預算!頂級和牛?上!限量海膽?滿上!清酒?
要最貴的!這些年為了維持“普通打工人”人設,我特么裝得夠夠的了!
吃個路邊攤都要算計加不加蛋的日子,結束了!我吃得風卷殘云,
動作豪邁得讓旁邊桌講究“懷石料理”意境的情侶頻頻側目。
林念薇一邊機械地往嘴里塞著甜蝦,一邊眼神發直地盯著我,
時不時掏出她那幸存的手機刷一下。每刷一次,她的臉色就變幻一次,像個人形調色盤。
“晚星……又、又上了一個熱搜……”她咽下嘴里的蝦,聲音干澀,
“蘇晚星 當代凡學大師?……他們把你之前用小號抱怨‘每個月收租好麻煩,
幾十套房子要跑斷腿’的微博扒出來了……”我夾起一塊油脂豐腴的和牛塞進嘴里,
滿足地瞇起眼,含糊道:“哦,那個啊。地段一般,租金不高,管理是挺煩的。
早知道掛中介托管了。”林念薇:“……” 她手里的甜蝦掉在了盤子里。
“還、還有……”她手指顫抖地往下滑,“有人扒出你三年前在一個古董論壇,
‘明成化斗彩雞缸杯’的鑒定貼……你當時說……說‘家里好像有幾個吃飯的碗長得差不多,
改天拍給你看’?下面網友現在瘋了,都在問碗呢?!”我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清酒,
回味著那醇厚的米香,一臉理所當然:“是啊。后來拍給那人看了,他說是真的。
我覺得那碗太小,盛湯不夠喝,就扔廚房放醬油醋了。怎么?很值錢?”“噗——!
”林念薇剛喝的一口大麥茶全噴了出來,嗆得驚天動地。服務員小姐姐趕緊過來遞毛巾,
眼神關切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八卦光芒。顯然,她也刷手機了。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
信息量爆炸。林念薇從最初的震驚、茫然,到后來的麻木、興奮,
再到最后看我眼神宛如看一個行走的、會呼吸的、人形自走金礦,表情管理徹底失敗。
結賬的時候,我拿出那張一直躺在錢包最深處、幾乎沒刷過的黑卡。收銀員小姐姐接過卡時,
手明顯頓了一下,
(也可能是氣的)的臉上和我那身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塊的淘寶爆款衣服上來回掃視了好幾遍,
表情管理也差點失控。“滴”的一聲輕響,賬單支付成功。我收回卡,
對還在靈魂出竅的林念薇揚了揚下巴:“走了,回家。”“回……回哪個家?
”林念薇夢游般地問,“你名下幾十套收租的那個‘家’?
還是放斗彩雞缸杯裝醬油醋的那個‘家’?
”我白了她一眼:“當然是回我們合租的那個老破小!那里有我的全部家當!
” 主要是那堆見不得光的設備和我還沒修好的破手機尸體!
回到我們那間月租三千五、六十平米的“老破小”,關上門,
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主要是網絡上關于我的喧囂),氣氛才稍微沉淀下來。
林念薇像參觀外星遺跡一樣,
在我那間不足十平米、堆滿了書和各種奇怪小零件的臥室里轉悠,看什么都覺得暗藏玄機。
……”她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我書桌上一個看起來像路由器、但插滿了奇怪天線的黑色鐵盒子,
“不會是……什么超級計算機吧?或者……能黑進五角大樓的終端?
”“那是隔壁王大爺家WiFi信號太差,我自制的信號增強器。
”我面無表情地把那“鐵盒子”撥到一邊,
從抽屜深處翻出我的備用機——一臺屏幕碎得像蜘蛛網、后蓋用透明膠粘著的古董安卓機。
還好,還能開機。“那……這個呢?”她又指向墻角一個蒙著布的、半人高的東西。
“我奶奶傳下來的縫紉機,布下面是怕落灰。”我頭也不抬,艱難地開機,
連接上勉強能用的WiFi。林念薇訕訕地收回手,終于消停了一點,
湊到我旁邊看我擺弄那破手機。剛連上網,各種社交軟件的圖標就開始瘋狂跳動,
紅色的未讀消息數字以幾何級數飆升,999+都是起步價。手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