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不愿嫁給殘暴的厲家八少爺,父親命我替嫁。大婚當夜,
嫡姐親手劃花我的臉:“殘花敗柳,看厲家還要不要你!”我被丟進青樓,灌下絕子湯時,
那個冷面戰(zhàn)神救了我。攝政王撫過我臉上猙獰的傷疤:“想報仇嗎?本王能給你一張新臉。
”當鏡中出現一張比嫡姐更美的臉,我端起毒酒笑盈盈走向蘇家。“姐姐,
你夫君夸我昨夜...甚美呢。”---01紅燭高燒,龍鳳喜被刺得人眼疼。
我頂著沉重的赤金鳳冠,自己一把掀開了蓋頭。銅鏡里映出一張臉,敷了厚粉,點了朱唇。
可那眉眼間的怯懦瑟縮,像刻進了骨子里,再多的胭脂也蓋不住。我,蘇晚,
蘇府最不起眼的庶女,此刻卻穿著嫡姐蘇媚的嫁衣,坐在這座奢華卻冰冷的新房里。
外頭絲竹喧囂,賓客的哄笑一浪高過一浪,
都在恭賀蘇家大小姐蘇媚與厲家八少爺厲戰(zhàn)霆的良緣。沒人知道,這身鳳冠霞帔之下,
是個冒牌貨。“吱呀——”門被猛地推開,冷風裹著一股濃烈的脂粉香灌進來。我驚得回頭,
心瞬間沉到谷底。蘇媚來了。她一身嬌艷的桃紅裙衫,襯得那張臉越發(fā)張揚明媚。
她不是該在前院做她風光無限的蘇家大小姐嗎?她反手閂上門,
涂著蔻丹的手指悠閑地撫過梳妝臺上的金簪玉釵,最后停在那支最尖利的赤金點翠鳳簪上。
燭火跳躍,簪尖閃著一點冰冷無情的光。“我的好妹妹,”蘇媚一步步走近,聲音甜得發(fā)膩,
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替姐姐享了這洞房花燭的福分,感覺如何?”我喉頭發(fā)緊,
手指死死摳進掌心:“姐姐,是父親……”“父親?”她嗤笑一聲,打斷我,
簪尖已經抵上我的臉頰,冰涼刺骨。“父親只在乎蘇家能不能攀上厲家這門親!
至于嫁過去的是阿貓阿狗,是缺胳膊還是斷腿,他才不在乎!”她俯下身,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邊,帶著惡意的低語,“就像厲家那個活閻王,他厲戰(zhàn)霆要的,
也不過是個能給他厲家傳宗接代的擺設罷了。你說,一個破了相的‘擺設’,他還要不要?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的瞬間,劇痛猛地撕裂了我的意識!“啊——!”凄厲的慘叫沖口而出。
那冰冷的金簪,帶著蘇媚全部的狠毒與得意,狠狠劃過我的左頰!
皮肉被割開的觸感如此清晰,溫熱的血瞬間涌出,沿著下巴滴落,
在鮮紅的嫁衣前襟洇開一朵朵更暗、更猙獰的花。“殘花敗柳!
”蘇媚欣賞著自己的“杰作”,臉上是扭曲的快意,“蘇晚,好好頂著這張臉,
去伺候你的‘好夫君’吧!看看他會不會多瞧你一眼!”她嫌惡地甩開沾了血的簪子,
像丟掉什么臟東西,轉身拉開了房門。“來人!”她尖利的聲音刺破夜空,
“新娘子發(fā)了癔癥,自己劃傷了臉!晦氣!還不快弄走!別臟了厲家的地!
”幾個粗壯的婆子應聲沖進來,看到我滿臉是血的模樣,都倒抽一口冷氣。
她們沒有半分猶豫,像拖拽一件破敗的垃圾,粗暴地架起癱軟的我。視線被血糊住,
一片猩紅。我只能看到蘇媚站在門口刺目的光影里,嘴角那抹殘忍而得意的笑,
像烙印一樣燙在我的眼底心間。身上的嫁衣被她們粗魯地剝下,
換上一件不知哪里找來的、散發(fā)著霉味的粗布衣裳。我被塞進一輛四面透風的破舊騾車,
顛簸著,駛向未知的深淵。臉頰的傷口暴露在寒冷的夜風里,每一次顛簸都帶來鉆心的劇痛。
血似乎流不盡,黏膩地糊在臉上、頸間,又冷又腥。意識在劇痛和寒冷中浮沉,
只有一個念頭在絕望的黑暗里燃燒——蘇媚!厲家!不知過了多久,騾車終于停下。
我被粗暴地拖下車,狠狠摜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濃烈到刺鼻的脂粉香混合著劣質酒水的氣味,熏得人頭暈。
耳邊是男人粗鄙的調笑、女人矯揉造作的嬌嗔,絲竹聲靡靡,敲打著人的神經。
我勉強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里,是一塊巨大的、俗艷的描金匾額——“醉紅樓”。青樓!
最后一絲幻想破滅。厲家連看都沒看我這個“晦氣”的替嫁新娘一眼,
直接把我丟進了這人間最污穢的泥潭!“嘖,
這臉……”一個濃妝艷抹、體態(tài)豐腴的老鴇捏著我的下巴,湊近了看,
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她眼中的嫌棄,“誰送來的破爛貨?這刀口子深的,算是徹底廢了!
養(yǎng)好也是個嚇死人的丑八怪!”她猛地松開手,仿佛沾了什么臟東西,
用手絹使勁擦了擦指尖:“行了行了,別在這兒礙眼!拖到后院柴房去!
傷好了就丟到最下等的暗門子!能接一個是一個,榨干最后一點油水!
”我被兩個龜公像拖死狗一樣拖過喧鬧的前堂。那些尋歡作樂的目光掃過我血肉模糊的臉,
有的驚愕,有的鄙夷,更多的是麻木的漠然。一道道視線,像鞭子抽打在我殘存的自尊上。
陰暗潮濕的柴房成了我的囚籠。臉上的傷口潰爛流膿,高燒像跗骨之蛆,日夜折磨。
每日只有一點餿臭的冷水和硬得硌牙的粗餅丟進來,維持著我這條卑賤的性命。
每一次昏沉中醒來,都希望自己已經死去。可臉頰傷口的抽痛,柴草間的蟲鼠啃噬,
還有門外龜公不懷好意的窺探,都在提醒我,地獄,才剛剛開始。不知熬了多少個日夜,
柴房的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不是送餿水的龜公,而是那個一臉刻薄的老鴇,
她身后跟著個端著黑乎乎藥碗的壯實婆子。“算你命大,沒燒死。
”老鴇用腳尖踢了踢蜷縮在草堆里的我,語氣冰冷,“臉是沒救了,但身子骨看著還能用。
我們醉紅樓可不養(yǎng)吃白食的廢物。”她朝那婆子努努嘴:“給她灌下去。省得以后麻煩。
”一股濃烈刺鼻的苦澀藥味直沖鼻腔。我驚恐地瞪大眼睛,
掙扎著想后退:“不……這是什么?你們要干什么?”“干什么?”老鴇嗤笑,
眼神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牲口,“當然是絕了你的根!省得日后懷了野種,臟了我的地方,
敗了我的名聲!動手!”那婆子面無表情,蒲扇般的大手像鐵鉗一樣狠狠掐住我的兩頰,
強迫我張開嘴。冰冷的碗沿粗暴地抵上我的牙齒,
那股令人作嘔的苦味液體不容抗拒地灌了進來!“唔……唔唔!”我拼命掙扎,
指甲在婆子粗壯的手臂上抓出血痕。滾燙的藥汁灼燒著喉嚨,更多的嗆入氣管,
帶來撕心裂肺的咳嗽和窒息般的痛苦。可那力量懸殊太大,鐵鉗般的手紋絲不動。
黑褐色的藥汁混著血絲,從我被迫張開的嘴角溢出,狼狽地淌過脖頸,浸濕了骯臟的衣襟。
身體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那霸道的藥力狠狠撕裂、搗碎!
一種比臉頰的刀傷更尖銳、更徹底的絕望和冰冷,瞬間攫住了我。完了。一切都完了。
臉毀了,身子也徹底廢了。蘇晚,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被踩進泥里的破爛貨了。
婆子灌完最后一口,像丟開一塊破抹布般猛地將我摜回草堆。后腦重重磕在堅硬的墻壁上,
眼前一陣發(fā)黑。老鴇冷漠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水底傳來:“老實待著養(yǎng)幾天。過幾日,
自有‘好去處’等著你。”門被哐當一聲重新鎖上。我蜷縮在散發(fā)著霉爛氣味的草堆里,
身體因藥力的發(fā)作和極致的悲憤而劇烈顫抖。喉嚨里火燒火燎,
小腹深處傳來一陣陣痙攣般的、仿佛要絞斷腸子的鈍痛。那碗絕子湯,
不僅斷絕了生育的可能,更像一把無形的銼刀,
將我最后一點作為“人”的念想都磨成了齏粉。恨意如同巖漿,
在冰冷絕望的灰燼下瘋狂奔涌。燒灼著我的五臟六腑,幾乎要將這副殘破的軀殼撐爆!蘇媚!
蘇家!厲家!醉紅樓!憑什么?憑什么我要承受這一切?憑什么他們可以高高在上,
肆意踐踏、毀滅我的人生,連一點渣滓都不剩下?柴房外隱約傳來前堂的絲竹淫笑,
那些聲音此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劇痛和恨意中滋生、膨脹——與其被丟進暗無天日的暗門子,
被那些最骯臟的男人作踐至死,不如……我掙扎著爬向柴堆角落。那里,
有一塊昨天龜公劈柴時遺落的、巴掌大的鋒利木片。邊緣粗糙,但尖端足夠銳利。夠了。
我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攥緊那塊尖利的木片。冰涼的觸感反而帶來一絲詭異的平靜。
與其被他們安排著零碎受辱,不如我自己來!死,也要濺他們一臉血!木片尖銳的頂端,
死死抵住了脖頸最脆弱的地方。皮膚被刺破,一點溫熱的液體滲了出來。我閉上眼,
深深吸了一口氣,混雜著柴草腐爛和血腥味的空氣涌入肺腑。手臂肌肉繃緊,
就要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狠狠劃下去——“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柴房那扇腐朽的木門,竟如同被攻城巨錘擊中,瞬間四分五裂!木屑、煙塵轟然炸開,
嗆得人睜不開眼。刺骨的寒風裹挾著濃重的血腥味猛地灌了進來,
瞬間沖散了柴房里的霉腐氣息。我驚駭地睜開眼,手臂還僵在半空,
木片尖端染著一點自己的血。煙塵彌漫中,一個高大得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逆著門外慘淡的天光,一步步踏了進來。他穿著一身玄黑色的勁裝,
衣袍下擺已被暗紅色的血浸透,黏膩地貼在腿上,每一步落下,
都在骯臟的地面留下一個清晰的血腳印。濃烈的殺伐之氣撲面而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手中提著一柄狹長的刀,刀身還在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著血珠,砸在地面,
發(fā)出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嗒、嗒”聲。煙塵稍散,我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極其冷硬、棱角分明的臉,薄唇緊抿,下頜繃成一條凌厲的線。
最懾人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里面沒有絲毫溫度,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尚未散盡的、野獸般的暴戾兇光。仿佛剛剛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
周身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死亡氣息。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這間破敗的柴房,
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當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眸落在我身上時,我渾身血液都似乎凍住了。
他看到了我手中抵著脖子的木片,看到了我臉上猙獰翻卷、還在滲著膿血的刀疤,
看到了我眼中尚未褪盡的瘋狂死志。時間仿佛凝固了。柴房里只剩下我粗重驚恐的喘息,
和他刀尖滴血的輕響。他什么也沒問。那雙冰冷的眸子,
似乎只在我血肉模糊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看進眼里。對他而言,
我大概和這柴房里的爛木頭、破草堆沒什么區(qū)別,都是這骯臟世界里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他收回目光,仿佛我只是一個不值得浪費眼神的死物,轉身就走。
沉重的軍靴踏在碎裂的門板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嘎吱聲。就在他即將踏出這片廢墟時,
一聲驚恐到變調的尖嚎從前院方向撕裂夜空,
隨即是更多的哭喊、求饒和刀鋒砍入骨肉的可怕悶響!“軍爺饒命啊!
不關我們的事……”“是厲家!是厲家把人丟過來的!我們只是……”“啊——!!!
”那聲音……是那個刻薄的老鴇!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從我的尾椎骨竄上頭頂。厲家?
是因為我?不,不可能。我蘇晚在那些人眼里,連只螻蟻都不如。
那個高大如魔神的男人腳步頓了一下,似乎也聽到了那聲絕望的“厲家”。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再次轉過了身。這一次,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
終于真正地、牢牢地鎖定了我。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漠然,
而是帶著一種審視獵物的、令人骨髓發(fā)冷的探究。我像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
連呼吸都停滯了。攥著木片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那一點自戕的勇氣在他絕對的力量和殺氣面前,早已蕩然無存。他一步步走回來,
沉重的軍靴踏在血污和碎木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他身上凜冽的寒意,將我徹底籠罩。他在我面前站定。
巨大的陰影完全吞噬了我。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刀鋒,
再次刮過我臉上那道丑陋不堪的傷口,又掃過我因絕望和恐懼而劇烈起伏的胸口,
最后落在我依舊死死攥著、抵在脖子上的那塊尖利木片上。然后,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修長有力,虎口和指關節(jié)布滿厚繭,
手背上還濺著幾滴尚未干涸的、暗紅的血珠。他沒有去奪我手里的“兇器”,
那只帶著血腥和硝煙氣息的手,直接、強硬地攥住了我冰冷顫抖的手腕!力道極大!
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猛地箍住!骨頭幾乎要被捏碎的劇痛瞬間傳來!
“呃啊……”我痛得悶哼出聲,手指瞬間脫力。那塊寄托了我最后瘋狂念想的尖利木片,
“啪嗒”一聲掉落在骯臟的草堆里。他看也沒看那木片一眼,
只是用那雙毫無波瀾的、深潭般的眼睛盯著我,聲音低沉沙啞,如同砂石摩擦,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想活,就跟我走。”話音未落,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猛地傳來!
我像一片輕飄飄的落葉,被他毫不憐惜地、粗暴地從草堆里拽了起來!雙腳離地,
整個人幾乎是被他拖著,踉蹌地沖向那扇破碎的門洞。02門外,人間地獄的景象撞入眼簾。
前院燈火通明,卻如同鬼蜮。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尸體,
龜公、護院、甚至幾個打扮妖艷的女子,都倒在血泊里。鮮血肆意流淌,
在青石板上匯成暗紅的小溪。空氣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
那個刻薄的老鴇肥胖的身體倒在離柴房不遠的地方,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瞪大的眼睛里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嘴巴大張著,似乎還想發(fā)出那聲未盡的哀嚎。她身邊,
是那個灌我藥的婆子,胸口一個巨大的血洞,還在汩汩冒著血泡。
幾個同樣穿著玄黑勁裝、渾身浴血的侍衛(wèi)如同殺神,沉默地持刀而立,
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搜尋著可能的漏網之魚。看到男人拖著我出來,他們沒有任何表情,
只是微微側身讓開道路。我被這修羅場般的景象刺激得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fā)黑。
腳下黏膩滑溜,每一步都像踩在血泥里。手腕被他鐵鉗般的手死死攥著,
傳來的劇痛卻詭異地讓我保持著一絲清醒——我還活著,被這個如同地獄修羅般的男人,
從真正的鬼門關里拖了出來。他拖著我,目不斜視地踏過滿地的尸體和血泊,
徑直走向醉紅樓洞開的大門。門外,幾匹高大神駿的黑馬不安地噴著鼻息,馬蹄刨著地面。
他將我像丟麻袋一樣,毫不留情地摜上其中一匹馬的背。粗糙的馬鞍硌得我骨頭生疼,
腹部的絞痛和臉上的傷被這一摔更是痛得我蜷縮起來,眼前金星亂冒。他翻身上馬,
坐在我身后,堅硬冰冷的胸膛緊貼著我顫抖的脊背。一只手臂如同鐵箍般橫亙在我腰間,
將我死死固定住。“駕!”他低喝一聲,聲音冷硬如鐵。駿馬嘶鳴,四蹄翻騰,
猛地沖入外面沉沉的夜色。冰冷的夜風如同刀子刮過臉上潰爛的傷口,
腹中湯藥的寒毒和顛簸帶來的劇痛交織翻涌。身后男人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和凜冽的殺伐之氣,
更是無孔不入地侵蝕著我殘存的意識。黑暗的街道在急速倒退,
醉紅樓那如同巨大怪獸般的輪廓和里面沖天而起的火光(不知何時已被點燃)迅速被拋遠。
但眼前揮之不去的,是蘇媚那張得意而惡毒的笑臉,是厲家那扇冰冷緊閉的大門,
是醉紅樓柴房的腐臭,是老鴇刻薄的嘴臉,是那碗灌入喉嚨的絕子湯的苦澀……最后,
都定格在剛才那片尸山血海,和身邊這個如同自地獄歸來的冷血男人身上。
身體和心理的劇痛終于沖垮了極限。黑暗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徹底淹沒了我的意識。
在徹底失去知覺前,只有一個念頭在冰冷中燃燒——帶我離開這里的,
是比厲家更可怕的兇神。可這兇神,是我此刻唯一的“生路”。……再醒來時,
身下是柔軟干燥的被褥,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清苦的藥草氣息,
取代了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和腐臭。我猛地睜開眼,驚恐地環(huán)顧四周。
這是一間陳設簡單卻異常整潔的房間。墻壁是未經粉刷的原木,透著自然的紋理。一張木桌,
兩把椅子,一個燃著小火苗的炭盆,驅散著初冬的寒意。窗欞糊著素白的窗紙,
透進朦朧的天光。沒有金碧輝煌,沒有惡臭血腥,只有一種近乎肅穆的安靜。
臉頰的傷處傳來清清涼涼的觸感,不再像之前那樣火燒火燎地疼。我顫抖著抬手,
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左臉——粗糙的布條取代了潰爛的皮肉,傷口被妥帖地包扎好了。
身上的臟衣服也換成了干凈的、質地柔軟的素色棉布中衣。腹中那翻江倒海的絞痛也平息了,
只剩下一種虛脫般的空乏和隱痛。這里是……哪里?那個男人呢?
門軸發(fā)出輕微的“吱呀”聲。我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縮回手,驚恐地看向門口。
進來的并非那個如同兇神的男人,而是一個穿著青色布衣、面容和善的中年婦人。
她手里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粗瓷碗。“姑娘醒了?”婦人見我睜著眼,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快步走到床邊,“感覺好些了嗎?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可嚇人了。
”她把碗放在床邊的矮幾上,里面是熬得濃稠的藥汁,散發(fā)著熟悉的苦澀味道,
卻似乎又多了幾味清香的藥材。“來,先把藥喝了。”婦人小心地扶我坐起,
在我身后墊了個軟枕,動作輕柔,與醉紅樓那些人的粗暴天壤之別。“這……這是哪里?
”我聲音嘶啞干澀,幾乎不成調,帶著劫后余生的驚疑。婦人一邊用勺子攪動著藥汁散熱,
一邊溫聲道:“這里是青州城外的別莊。姑娘放心,很安全,再沒人能傷害你了。
”青州城外?離京城已經很遠了。安全……這個詞對我來說如此陌生。
“是……那位……”我艱難地開口,不知該如何稱呼那個救我出來的男人,
“是那位軍爺……”“是王爺。”婦人語氣恭敬地糾正,帶著由衷的敬畏,
“是攝政王殿下救了姑娘,把您安置在此處養(yǎng)傷。”攝政王?!
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我耳邊炸響!大胤朝權傾朝野,
連皇帝都要避讓三分的鐵血攝政王——蕭珩?!那個傳說中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冷酷無情,
手上沾染無數鮮血的活閻王?竟然是他?!我渾身冰冷,比在醉紅樓柴房時更甚。
救我出火坑的,竟然是比厲家、比蘇家可怕百倍千倍的存在?他為什么要救我?
一個臉被毀掉、身子被藥壞、毫無價值的女人,對他能有什么用?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
剛脫離虎口,似乎又落入了更深的、更無法揣測的龍?zhí)叮D人見我臉色慘白,渾身發(fā)抖,
以為我是傷勢未愈又受了驚嚇,連忙安撫道:“姑娘別怕,王爺只是吩咐我們好生照料你。
先把藥喝了吧,涼了藥性就不好了。”她舀起一勺藥,吹了吹,遞到我唇邊。
那黑褐色的藥汁,瞬間勾起了醉紅樓柴房里那碗絕子湯的恐怖記憶!我猛地別開臉,
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干嘔起來。“不……不喝……”我蜷縮起身子,恐懼地看著那碗藥,
仿佛里面是穿腸毒藥。婦人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眼中掠過一絲同情,
聲音更加溫和:“姑娘,這不是那種藥。這是王爺特意吩咐請了名醫(yī)開的方子,
是治你臉上和身上的傷,還有調理你被寒毒侵損的身子骨的。王爺若要害你,
又何必大費周章把你從那地方帶出來呢?”她的話有道理。以蕭珩的身份和手段,要殺我,
比碾死一只螞蟻還容易,何必下藥?可是……攝政王蕭珩……那樣的人物,
會無緣無故救一個素不相識、毫無價值的殘花敗柳嗎?
巨大的不安和疑慮如同藤蔓纏繞著心臟。在婦人耐心而堅持的勸慰下,我最終還是顫抖著,
就著她的手,一勺一勺,將那苦澀的藥汁咽了下去。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恐懼和未知。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不真實的夢。我在這座名為“靜園”的別莊里養(yǎng)傷。婦人姓周,
大家都叫她周嬤嬤,是這里的管事,也是照顧我的主要人手。她心細如發(fā),無微不至。
每日按時送來湯藥和清淡滋補的飲食,幫我換藥,清洗傷口。
臉上的刀傷在名貴藥材的滋養(yǎng)下,愈合得很快,結了一層厚厚的、暗紅色的痂。
腹中那被絕子湯戕害的隱痛,也在溫補的湯藥調理下,漸漸平息,
只留下一種空蕩蕩的、永遠無法彌補的冰冷。身體在恢復,但心卻一日比一日更沉。
蕭珩把我丟在這里,再未露面。他像一陣席卷而過的颶風,把我從地獄里撈出來,
隨意丟在一個角落,然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種被徹底遺忘、生死操控在他人一念之間的感覺,比在醉紅樓等死更讓人窒息。
周嬤嬤似乎看出了我的惶恐不安,除了細心照料,并不多言,更不提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爺。
直到我的臉傷基本愈合,
只留下一條從顴骨斜貫至下頜、如同蜈蚣般猙獰扭曲的暗紅色疤痕時,一個尋常的午后,
靜園那扇厚重的木門,被無聲地推開了。
一股沉凝如山、凜冽如冰的氣息瞬間充斥了小小的房間。周嬤嬤正在幫我梳理枯草般的頭發(fā),
聞聲立刻放下梳子,垂手肅立一旁,恭敬地行禮:“王爺。”我的心跳驟然停止,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僵硬地、一點點地轉過頭。門口,逆著光,站著那個高大的身影。
依舊是玄黑色的衣袍,質地卻顯然比那夜染血的勁裝華貴內斂得多,繡著暗金色的云紋。
腰束玉帶,身姿挺拔如松。多日不見,
他身上那股剛從尸山血海里帶出的暴戾血腥氣似乎沉淀了下去,
但那股迫人的、睥睨一切的冰冷威壓卻更加厚重沉凝,如同實質的山巒,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緩緩走了進來,步伐沉穩(wěn)。目光,像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刃,越過垂首的周嬤嬤,
精準地、毫無溫度地落在我臉上。或者說,落在我臉上那道無法忽視的、丑陋無比的疤痕上。
房間里死一般寂靜。炭火盆里偶爾爆出一點火星的噼啪聲,都顯得格外刺耳。
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齒細微的磕碰聲。在他面前,
我仿佛是被剝光了所有偽裝,只剩下那條恥辱傷疤的祭品。他一步步走近,
停在我面前幾步遠的地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我完全籠罩。周嬤嬤早已屏息凝神,
退到了角落,如同不存在。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那樣看著我。冰冷的視線如同最精準的刻刀,
一寸寸地刮過我臉上那道扭曲的疤痕,從猙獰的起點,到丑陋的末端。那目光里沒有鄙夷,
沒有憐憫,只有一種純粹的、近乎冷酷的審視,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損毀的程度和價值。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臉頰的疤痕似乎在他冰冷的注視下重新灼燒起來,提醒著我那夜的劇痛和屈辱。終于,
他開口了。聲音低沉平穩(wěn),沒有絲毫波瀾,卻帶著一種能凍結靈魂的力量,
穿透了凝固的空氣,清晰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蘇晚。”他叫出了我的名字!
他果然知道我是誰!“這張臉,”他微微抬了抬下頜,目光依舊鎖著那道疤,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還有你心里的恨,”他的視線似乎穿透了皮肉,
看到了我心底那日夜焚燒、幾乎將我吞噬的巖漿,“想報仇嗎?”報仇?!
這兩個字像帶著電流,瞬間擊中了我!我猛地抬起頭,
難以置信地看向他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血液轟的一聲沖上頭頂!
當初厲家看到那張被劃爛的臉,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震怒之下,
他們強令蘇家必須把真正的嫡女蘇媚交出來履行婚約。父親蘇承宗哪敢違逆?最終,
頂著一張完好容顏的蘇媚,還是哭著被送上了那頂我曾短暫坐過的花轎,
成了厲戰(zhàn)霆名正言順的八少奶奶。而我,蘇晚,這個無用的“殘次品”,
則被厲家的下人像丟垃圾一樣,直接丟進了醉紅樓那不見天日的深淵。報仇?
我怎么可能不想!蘇媚毀我容貌時的獰笑,蘇家將我推入火坑的冷漠,
厲家將我像垃圾一樣丟開的輕蔑,
醉紅樓那碗絕子湯的冰冷苦澀……每一個畫面都帶著淬毒的尖刺,日夜撕扯著我的靈魂!
我做夢都想把他們拖入地獄!可……我拿什么報仇?
一個毀了容、廢了身子、卑賤如塵的庶女,憑什么去撼動高高在上的蘇家,
去報復心狠手辣的蘇媚,去對抗權勢滔天的厲家?絕望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將我因“報仇”二字而燃起的微弱火星澆滅。我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只剩下更深的苦澀和自嘲。我的反應似乎都在他的預料之中。蕭珩的嘴角,
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絕不是一個笑容,更像是一種冰冷洞悉的嘲弄。
“本王能給你一張新臉。”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天驚雷,炸響在我死寂的心湖深處!
我霍然抬頭,瞳孔因極致的震驚而驟然收縮!死死地盯著他,
懷疑自己是不是高燒未退產生了幻覺!新臉?他……他說什么?一張……新臉?“一張,
”他緩緩地、清晰地補充,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意味,
“足以讓你重新站在蘇媚面前,站在蘇家面前,甚至……站在厲戰(zhàn)霆面前的臉。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的鎖鏈,牢牢鎖住我因極度震驚而渙散的瞳孔。“一張,
能讓你親手把那些加諸你身的痛苦和屈辱,十倍、百倍奉還回去的臉。
”蕭珩的話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扎進我瀕死的心臟深處,瞬間凍結了所有絕望的血液,
又在下一息點燃了焚天的業(yè)火!報仇!這兩個字像地獄的魔咒,帶著前所未有的誘惑力,
在我枯竭的靈魂里瘋狂滋長。新臉……一張足以打敗一切的新臉!
巨大的震驚和隨之而來的狂喜如同海嘯,幾乎將我殘破的軀殼撕裂。我猛地抬頭,
死死盯住蕭珩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寒眸,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玩笑或欺騙的痕跡。沒有。
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篤定。他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他說能,那便一定能!
“我……”干裂的嘴唇翕動,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氣音,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恨意和孤注一擲的決絕,“我要!求王爺……給我這張臉!
蘇晚愿付出一切代價,只求能手刃仇人!”“代價?
”蕭珩的唇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東西。他直起身,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那目光如同審視一件即將被打磨的兵器,“你的命,
本就是本王撿回來的。你的一切,從此刻起,都屬于本王。你的恨,你的仇,
你的未來……都將是本王手中的棋。”冰冷的話語,不容置疑的宣判。但我已不在乎。
只要能撕碎蘇媚那張得意的臉,只要能看著蘇家和厲家在腳下崩塌,靈魂賣給魔鬼又何妨?
我重重地、用盡全身力氣點頭,眼中只剩下瘋狂燃燒的復仇之火:“是!蘇晚……明白!
”“很好。”蕭珩似乎滿意于這徹底的臣服與獻祭。他不再看我,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