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天接到人事部通知，說心外科來了新主任，讓我去辦交接手續的時候，
我正在搶救室里配合李主任做手術。"林晚，你先去一趟，這邊我看著。
"李主任頭也不抬地說。我脫下手術服，匆匆趕到人事科。推開門的瞬間，我愣住了。
坐在辦公桌對面的男人正低頭看資料，側臉輪廓分明，眉眼深邃。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來。
"沈時深？"我脊背發涼，腦子正在飛速運轉。他瞇著眼，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點了點頭："林護士長，久仰大名。
"人事科的張主任笑著介紹："這是我們心外科的護士長林晚，工作能力很強，
以后你們要多多配合。"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高中的時候我跟沈時深談過，
后來鬧掰了他去了國外學醫。三年前我從護理學院畢業進入醫院，沈時深成了我的科室主任。
2"完了，我剛才跟他說在準備護理方案......"護士臺的小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拍了拍我的肩膀："希望他比高中時仁慈些。"我想了想被退回無數次的護理記錄，
那些毒辣的批注：【字跡潦草，重寫】【這個方案寫得很好，全部重做】【不懂就問，
是在照搬教科書嗎】【看出來了，
醫療事故都是你這樣的人弄出來的吧】與日俱增的除了沈時深的醫術，還有他的高冷和毒舌。
我硬著頭皮拿著病歷本，走到他的辦公室門口敲門："沈主任，方便嗎？""林護士長，
在醫院寫小說呢？"我尷尬地訕笑一聲："這不是太忙了，偷個閑嘛......"他抬眸，
神色晦暗不明："經常上班摸魚？"我眼都不帶眨一下，立刻說："怎么可能！
我說我要整理護理記錄，小江硬拉著我聊天的！"沈時深瞥了一眼護士臺，
不明所以的小江給我比了比加油的手勢。抱歉，同事這時候不就是用來擋刀的嗎？3"時深，
這位是？"沈時深的朋友好奇地問。他們在醫院咖啡廳里坐著，我正好路過被叫住。
"我科室的護士長，林晚。"朋友醉醺醺的，突然拍了拍腦袋："林晚？
不是那個甩了你的初戀女友嗎？"此話一出，氣氛頓時變得很尷尬。
只有沈時深好像沒聽到似的，看了一眼手機漫不經心地說："你老婆剛剛發消息問我你在哪，
你可以回去跟她解釋在醫院喝咖啡的事了。"那朋友瞬間清醒，神色驚恐："不是吧，兄弟？
？"他一邊跌跌撞撞地奔出門，一邊叫囂著："我老婆會殺了我！
沈時深你要死啊......"我目送那位可憐的老哥離開，轉頭發現沈時深在盯著我，
我被他看得直發毛。"那個，沈主任，我敬你一杯！"我碰了碰他手里的咖啡杯，一飲而盡。
沈時深皺著眉，奪過了我的杯子："別喝了，你自己什么體質心里沒點數嗎？"我眨了眨眼。
想起實習期的時候，我喝醉酒強吻他，并推了他一把的事情。"你......你有病啊，
沒事提這個干嘛？"我白了他一眼。沈時深笑吟吟地問道："我說什么了嗎？"我一時語塞，
擺了擺手："咖啡喝完了，我回去了。""等一下。""又干嘛？
""心血管介入手術護理方案明天十二點前重做發我。""什么？？？""就是說，
你今晚可以繼續加班了。"4不作死就不會死。下午沈時深查房的時候，
他打開護士站的電腦，全科室的人目睹了我發的那份護理方案。
標題是【心愛主任的護理方案，滿意請點贊】沒錯，我就是故意惡心他。
周圍的護士都在低聲議論："誒誒，這是林護士長發的誒。""她不是沈主任帶的嗎？
""這什么標題，哈哈哈哈！""好想看看方案的內容。"沈時深低頭，
面無表情地看著屏幕，鼠標在屏幕上滑動，移向的不是關閉，而是放大。
沈時深遠遠地看了我一眼，嘴角上揚："好，下午交班的時候我們就以這份方案為例，
講講護理標準。"醫院的劣質廣播里傳出嘶啞又冰冷的話語。
我低著頭瘋狂刷手機假裝若無其事，心里把沈時深從頭到腳罵了一遍。多虧了沈時深，
全科室的人都領略了我護理方案的風采。有一說一，我寫得不差，
畢竟沈時深給的修改意見不僅多還一針見血，改完之后其實還能看。下班的時候，
沈時深留住了我。"下周的全國心血管研討會，你跟我去。""啊，那么大的會議，
帶我一個護理菜鳥去？""帶你見見世面，我都不嫌你丟人，你怕什么？"我轉念一想，
也是，反正丟人的是他。"那個，全國盛會，
茶點應該很好吃吧......"沈時深鄙夷地看了看我："你也就這點出息了。"5下周，
我們到了下榻的酒店。沈時深被醫學大拿邀去交流。我則奔向了酒店的豪華自助餐廳。
我瞅準餐臺上的最后一只龍蝦，咽著口水準備夾，一只手伸過來，
眼疾手快地夾走了肥胖的龍蝦。豈有此理？我轉頭瞪著那只手的主人："江念？？""林晚？
！"竟然是我多年沒聯系的護理學院師兄。"你怎么會在這里？"我驚喜地問道，
學校的時候我跟他挺玩得來的。"主任帶我來開會，我現在在市一院ICU。""出息了啊！
""你呢？""我跟我主任來學習。""你是奔著學習來的嗎？
"他看了我手里盛得滿滿的碟子。"難道你是？"我看了眼他盤子里的龍蝦。
我倆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找了個位置一起坐下來暢聊。當江念得知沈時深是我主任的時候，
快要驚掉了下巴："那可是沈主任啊！多少人想進他的科室，他都不要，你怎么進去的？
"我一頓，難道我要告訴他當初我求著沈時深收我的事嗎？
我低調一笑："因為他看到了我過人的護理天賦。
眼上上下下掃視了我一圈："......你先把嘴角的飯粒擦掉再說這話還比較有說服力。
"我的笑僵在臉上，抬手擦了擦左臉。"嘖，這里。"他伸手輕輕地撫了撫我的嘴角。
我被他親昵的舉動嚇得愣了愣，不自然地摸了摸他剛剛擦過的地方。
江念好像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繼續剛剛的話題："可惜了，你沒來市一院，
不然我又能當你師兄了。""有什么可惜？"不是我說的，沈時深在我身后沉沉地說。
6"介紹一下，這是我主任沈時深，這是我護理學院時候的師兄江念。
"沈時深在我身邊坐下。江念熱情地說道："沈主任，久仰大名。
"沈時深淡淡地點了點頭："你好。""林晚平時蒙承您照顧了。
我這小師妹學校的時候就怪聰明的。"我鄙視地看著臉不紅心不跳的江念，
一分鐘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們以前很熟？"沈時深說話向來只抓重點。江念回憶狀，
笑了笑說："這家伙以前可沒少給我惹麻煩。"我看著江念這副嘴臉，翻了他個白眼，
江念人是挺好的，就是愛裝逼。我搶過他的話，說道："熟得很，師兄你可以把龍蝦給我嗎？
"江念被我的話打斷，無奈地笑了笑，低頭剝開了龍蝦，
把盛著剝好的龍蝦肉的碟子放到我面前。"趕緊吃吧！小師妹。"我喜笑顏開，
突然發現沈時深很久沒說話了。轉過頭，他正饒有興趣地在看著我和江念。雖然面無表情，
但我分明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我碰了碰沈時深的手臂："沈時深，你怎么沒夾東西？
你吃我的吧，我拿了很多嘿嘿！""好啊。"沈時深拿過我面前那盤龍蝦肉，
若無其事地開始大快朵頤。沒讓你吃我的龍蝦啊！我心疼之余，察覺到氛圍出現一絲不對勁。
江念尷尬地輕咳了一聲："沈主任覺得林晚怎么樣？""不怎么樣。
"沈時深斬釘截鐵地回答。我怒視他，沈時深看都不看我一眼。江念笑了笑，
說道："你別看她這樣，學校的時候好多男生追她呢。"我驕傲地斜眼看著沈時深。很好，
真給我長臉，再多說點我的好師兄！沈時深沒搭理我，隨口問道："哦？那談了幾個？
""一個都沒有，她說她走不出初戀男友出國的陰影。""噗——"不是讓你說這個啊啊啊！
！沈時深舉著叉子的手頓了頓，終于，正眼看我了。"什么？"江念沒放過我，繼續補刀，
對著沈時深感嘆道："林晚這人還挺念舊的，初戀出國這么久還記著他。
"我忍著去撕爛江念嘴的沖動，強笑著說："好了，別說了江念。"江念一愣，
滿懷歉意地說："抱歉，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你應該走出來了......""額，
正經人誰記著初戀啊哈哈，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我不敢看沈時深一眼，
只求江念別再說下去。"他出國前一定是個很好的人吧。"江念同情地看著我。我受不了了，
噌地站起來："那個師兄，我有事情跟你說，你跟我來一趟。"下一秒，
沈時深抓住我的手臂，一字一句，冷冷地說道："你到處跟別人說我出國了？
"7江念呆坐在原位，震驚地看著我們。"你們？？？
"沈時深對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很不巧，我就是那個【出國】多年的前男友。
"江念一副吃到屎的表情，茫然地看向我。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避開他無助的目光，
抬著頭看著頭頂的吊燈，希望吊在上面的不是燈，是我。沈時深側過臉，
似乎覺得很有趣："呆坐著干什么，繼續吃啊。"我伸腿在桌子底下用力踩了江念一腳，
擠眉弄眼地暗示他趕緊圓場。江念吃痛地抖了抖身子，愚蠢且疑惑地看著我，
恍然間他仿佛開悟了一般，慌慌張張地起身："那個，我......我吃飽了，你們聊！
"臨走之前還別有深意地對我眨了眨眼，眼神傳遞著"我懂你"的訊號。
我眼角抽搐地看著落荒而逃的好師兄。他好像一條狗啊。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我如坐針氈。
沈時深用刀叉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每切一刀都像凌遲在我身上。
"你沒什么要對我解釋的嗎？
"我腦子一抽："Sur......Surprise~""......"啪！
沈時深把刀叉甩在餐盤上。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要不我用手術刀切腹謝罪吧......沈時深一記凌厲的眼神止住了我蠢蠢欲動的手。
我立刻老實了，求饒道："我錯了！真的！""我當時就是信口胡謅的，
我......""林晚！"沈時深顯然有點動了肝火，
直接打斷我："當初要分手的人是你。"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笑意。我愣了愣。
無端想起了當年我倆分手的場景。8那年高考成績出來了。我考得比平時差了太多，
堪堪擦過護理專科分數線。別說能跟沈時深一個大學，就連北京的邊我都摸不著。
我十分挫敗和不甘，幾乎每天都在以淚洗面。那時沈時深對我可好了，一直在安慰我，
說別的城市也有很好的護理學校，他不是非要學醫不可。他說只要我在哪個城市，
他就去哪個城市。后來，還是不太熟的同學告訴我，沈時深家里已經準備送他出國學醫了。
而我對此一無所知。知道這個消息的當晚，我就跟沈時深提了分手。他聽了眉頭緊鎖，
卻沒當一回事，對我說："我知道你這陣子心情不好，但是你不要拿分手來鬧，
我最近的煩心事也很多。""煩著什么時候跟我說出國的事嗎？""你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他嘆了口氣，耐著性子跟我解釋："出國的事不是我的意愿，我會推掉的，
你先別急著發脾氣。"說罷他要過來抱我。我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懷抱。"算了，
你繼續當你高高在上的天才少年吧，我追不動了。"沈時深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死纏爛打著你，
你也很煩吧......"沈時深不耐煩地打斷我："夠了！我可以當今晚什么都沒發生過，
你先回去冷靜一下。""我冷靜得很。"我承認，當時多少有賭氣的成分。
但我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我和沈時深的差距還在不斷拉大。就算我們沒有分手，
以后又能走多遠？我不想沈時深為了我委屈自己的才能，
更不想面對自己的失敗和與我們之間的鴻溝。對于這段感情，我沒有一點信心，只有逃離。
沈時深嗤笑了一聲："林晚，是你先來招惹我的，現在你跟我說分手？
"他的神情流露出無盡的失望和疲憊。我看著他的眼睛。沒有一刻不想要反悔。
我想像以前惹他生氣時一樣，用玩笑化解掉我們的僵局。
卻又受另一種自尊的情感所制裁而又咽住了。
話到嘴邊拐了彎："可是現在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沈時深盯著我看了很久，點了點頭，
不帶一絲情緒，毫不猶豫地說道："林晚，你最好永遠別后悔。"9照當時的分手情形，
老死不相往來本應該是我們的最后結局。我看了看面前冷眼凝視著我的沈時深，
一如分手那天的冷漠。我自嘲地笑了一聲，平靜地說道："對啊。你不也答應了嗎？
"沈時深聽了，氣極反笑："很好！"他往后靠在椅背上，嘲弄地反問道："林晚，
這么多年你就沒覺得對不起我過？"我沉默不語。沈時深轉過頭，
冷笑了一聲："是我太看得起你了。"他把手里揉成一團的餐巾紙扔在桌子上，
頭也不回地走了。10一直到醫學研討會的最后一天，沈時深都沒跟我說過話。倒是江念，
每天都來找我吃飯。"沈主任還生氣呢？"我嚼著江念投喂的三明治，
聳了聳肩："只是單純不想理我吧。""沒關系，你還有師兄我呢。
"我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江念，你當時要是不逃得那么快我還會認你當師兄。
""你是沒看到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吃了！"說完江念假意抱肩發抖。我受不了他，
用力推了他一掌，他卻順勢攬著我的肩膀："師妹，明天就要分別了，師兄補償你！
"我狐疑地看著他："今晚帶你去我主任的晚宴吃一頓好的。""那地方，全是大佬。
我哪能去啊？""那么多人沒人會留意你的，放心我在呢。"我猶豫著。
江念循循善誘："聽說有特地從法國請來的米其林大廚......"我挑了挑眉，
立刻諂媚地笑著："什么都不用說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一個好師兄，就是你！
"11還好我為防不時之需，準備了一條還算正式的裙子。簡單地化了個淡妝，
我在酒店大堂等江念。百無聊賴之際，我看到了穿著一身精致的意大利高定手工西裝，
襯得身姿挺拔的沈時深。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他打個招呼，
一個穿著紫色抹胸禮裙的漂亮女生走近他，挽住了他的手臂。沈時深沒有說話，
任由著她挽著手臂走出了酒店。我莫名感覺有點酸溜溜的，頓時失去了去晚宴的興趣。
"師妹，哇哦！"我轉頭，江念夸張地瞪大眼睛："沒想到你這樣打扮起來還挺驚艷的。
""你說得最好是真的。"我揪著伸過來的他的手臂。"喂喂，這可是阿瑪尼啊！
""廢話那么多，趕緊走。今晚我要吃個盡興！"管他沈時深還是什么，
沒有什么事是一頓吃的解決不了的。12"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不在賓客名單里。
"門口的保安禮貌地攔住了我們。我和江念面面相覷。"你不是說無人在意我的嗎？
""我說的是進去之后......""你能再不靠譜點嗎？"江念思索了一下："別急，
我搖人。"我們杵在門口，來往的賓客都紛紛側目。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