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點，我宋清雅躺在廠長樓的大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李建國又沒回家。
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了。我爬起來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紡織廠的夜景。
作為紅星紡織廠廠長夫人，我住在全廠最好的房子里，享受著別人羨慕的生活。
可這些又有什么用？丈夫的心早就不在我身上了。正想著，樓下傳來汽車聲。
李建國的黑色吉普車停在樓下，他從駕駛座下來，然后繞到副駕駛位置，恭敬地開門。
一個穿著花格子裙的女人下了車。即使在夜色中，我也認得出她的身影——白雪梅。
李建國的初戀，剛從海外回國的知青。我看著李建國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上樓，
心里像打翻了醋壇子。五分鐘后，大門開了。"清雅，你怎么還沒睡？"李建國脫下外套，
表情有些不自然。"等你。"我淡淡地說，"這么晚還送人，挺辛苦的。""雪梅剛回國，
人生地不熟的，我幫幫她怎么了？"他的語氣有些不耐煩。白雪梅！連名字都叫得這么親密！
"你幫她可以，但天天這樣算什么？"我忍不住質問，"別人會怎么看我？""清雅，
你想多了。"李建國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雪梅是海外歸來的知識分子，廠里準備重用她。
我作為廠長，關心下屬有什么問題？"關心下屬？我冷笑一聲："李建國，我不是傻子。
你當年追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他吐了個煙圈，
"清雅，你要懂大局。雪梅回來對我們廠的發展有好處。"懂大局？我算什么大局？
"李建國，你說實話，如果讓你在我和白雪梅之間選一個，你選誰？"我直視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煙差點掉在地上。"你這是什么話？我們是夫妻，結了三年婚了。
""我問的是如果。"我步步緊逼，"如果你必須選擇，你選誰？"李建國沉默了很久，
最后嘆了口氣："清雅，有些話沒必要說得這么明白。"這句話像一把刀子扎進我心里。
他不用明說，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李建國，我明白了。"我轉身走向臥室，"你早點休息。
"關上臥室門，我靠在門后默默流淚。三年了，我以為他愛我。原來我只是他的過渡品。
現在白月光回來了，我就成了多余的。第二天一早，李建國早早出門了。
我也起床準備去廠里上班。作為廠長夫人，我在廠里掛個閑職，每月拿三十塊錢工資。
剛到辦公室，我的好姐妹張紅梅就悄悄湊過來。"清雅，你聽說了嗎？
昨天白雪梅又找廠長談工作了，談到十點多。""談什么工作？"我心里一緊。
"聽說是要調她去技術科當副科長。"張紅梅壓低聲音，"技術科可是肥差，多少人眼紅呢。
"技術科副科長？那可是實權部門，比我這個閑職強多了。"還有呢，"張紅梅繼續八卦，
"聽說白雪梅跟廠長提了個要求。""什么要求？""她說廠長樓只有一套，
她一個人住宿舍不安全，希望能有個更好的住處。"我的心咯噔一下。
廠長樓就我們一家在住，如果白雪梅要住進來..."你說廠長會同意嗎？"張紅梅問。
我沒有回答，但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以李建國對白雪梅的態度，他會拒絕嗎？中午吃飯時，
我故意繞到技術科門口。果然看到白雪梅坐在副科長的位置上，正在和幾個技術員討論什么。
她穿著白襯衫黑裙子，頭發盤得一絲不茍，看起來知性優雅。怪不得李建國念念不忘。
我正要離開，白雪梅卻看到了我。"清雅！"她起身走過來，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
"正好遇到你。""白科長。"我客氣地叫她新職位。"別這么見外，叫我雪梅就行。
"她拉著我的手，"清雅，我得謝謝你。""謝我什么？""謝謝你這么支持建國的工作。
"她眼中閃著光，"建國說你很理解他，從不給他添麻煩。像你這樣的好妻子真是難得。
"好妻子？我苦笑一聲。在她眼里，我就是個不爭不搶的傻子吧。"雪梅，你言重了。
"我掙脫她的手，"我還有事，先走了。""誒，清雅！"她又叫住我，
"晚上我請你和建國吃飯，就當慶祝我調到新崗位。"請我們吃飯？這是要在我面前炫耀嗎？
"不用了，建國工作忙。"我拒絕道。"沒事，我已經和他說好了。"白雪梅笑得更燦爛了，
"晚上七點，國營飯店見。"說完她就轉身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
她已經和李建國說好了？這是什么意思？晚上六點，李建國準時回家。"清雅，收拾一下，
我們出去吃飯。"他邊換衣服邊說。"和白雪梅？""嗯，她請客。
"李建國照著鏡子整理頭發，"人家一片心意，我們不能不給面子。"一片心意？
我看著鏡子里精心打扮的李建國，心里涼了半截。他什么時候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半小時后，我們到了國營飯店。白雪梅已經在包間等著了，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硬菜。
"建國，清雅，你們來了！"她起身迎接，像個女主人一樣。"雪梅，太破費了。
"李建國笑得很開心。"應該的，沒有建國的照顧，我哪能這么快適應工作。
"白雪梅給我們倒酒，"清雅，這杯酒我敬你。""敬我？"我疑惑。"敬你的大度和善良。
"她舉起酒杯，"有你這樣的好妻子支持，建國才能專心工作。"我接過酒杯，心里卻想笑。
她這是在暗示什么？三個人吃飯，氣氛很奇怪。李建國和白雪梅談工作，談理想，
談國外見聞，聊得熱火朝天。我就像個局外人，插不上話。"建國，你還記得嗎？
"白雪梅突然說，"當年我們一起在農場勞動，你說等我們都回城了，要帶我吃最好的飯菜。
"李建國的臉紅了："那時候年輕，說話不過腦子。""可我一直記著。"白雪梅眼神溫柔，
"今天終于實現了。"我握著酒杯的手在發抖。當著我的面說這些話，她是想干什么？
"雪梅，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李建國偷偷看了我一眼。"為什么不能提？
那是我們最美好的回憶。"白雪梅不依不饒，"建國，你不會忘記當年的誓言吧？"誓言？
什么誓言？我看向李建國，他的臉色很難看。"雪梅，有些話...""有些話怎么了？
"白雪梅打斷他，"清雅又不是外人，她應該知道我們的過去。"然后她轉向我："清雅，
我和建國當年在農場時，他說過要娶我的。可惜后來我出國了，他等不了才...""夠了！
"我猛地站起來，酒杯摔在地上。包間里一片安靜。李建國和白雪梅都愣愣地看著我。
"白雪梅，你什么意思？"我顫抖著問，"當著我的面說這些話，你想干什么？""清雅，
我沒有別的意思..."白雪梅裝出無辜的樣子。"沒別的意思？"我冷笑，
"那你剛才說的是什么？""我只是...""你只是想告訴我，我是個替代品對吧？
"我一字一句地說，"你想告訴我，如果你不出國，現在李建國的妻子就是你！
"白雪梅的臉色變了："清雅，你誤會了。""我誤會什么了？"我看向李建國，
"你告訴我，我誤會什么了？"李建國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我拿起包站起來："我明白了。""清雅，你別走！
"李建國終于開口。"我為什么不能走？"我回頭看他，"你們過去的回憶這么美好，
我在這里不是很礙眼嗎？""你胡說什么？""我胡說？"我笑了，"李建國，
如果白雪梅當年沒出國，你會娶我嗎？"這個問題讓李建國徹底啞了。"回答我！
"我大聲質問。李建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我看著他們兩個，
心里突然涌起一陣絕望。三年的婚姻，原來真的是個笑話。我轉身往外走，
身后傳來白雪梅的聲音："清雅，你別生氣，
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頭也不回地沖出飯店。外面下著小雨，
我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濕衣服。三年了，我像個傻子一樣以為他愛我。
原來我只是他等不到白月光時的將就。現在白月光回來了，我就成了多余的。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里亂成一團。突然，一輛卡車從側面沖過來。我來不及躲閃，
只感到一陣劇痛，然后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識里，我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還有下輩子，
我絕不會再犯這種錯誤！2再次睜開眼時，我躺在熟悉的廠長樓臥室里。陽光從窗戶灑進來，
照得房間亮堂堂的。我猛地坐起來，看了眼床頭的鬧鐘：1980年3月15日，上午九點。
這個日期讓我心跳加速。這是白雪梅剛回國的第二天！難道我真的重生了？
我趕緊跑到鏡子前，鏡子里的人正是25歲的我：圓臉大眼睛，扎著兩個麻花辮，
穿著粉色碎花襯衫。確實是1980年的我！我真的重生了！
既然老天給了我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一次我絕不會再做傻子！正想著，李建國推門進來。
"清雅，你醒了？"他走過來摸我的額頭，"昨晚你說頭疼，好點了嗎？"昨晚？
我努力回憶前世的情況。對了，前世這個時候，白雪梅剛回國，李建國就開始心神不寧。
昨晚他借口廠里有事出去了，其實是去見白雪梅了。我裝病不起，他還挺關心。
現在想想真是諷刺。"好多了。"我淡淡地說。"那就好。"李建國松了口氣，
"我今天要去廠里安排白雪梅的工作，可能會晚點回來。"來了！前世就是從今天開始，
他以工作為借口頻繁接觸白雪梅。"白雪梅？"我裝作不太了解，
"就是昨天回國的那個知青？""嗯，她在海外學了很多先進技術，對我們廠發展有幫助。
"李建國整理著衣服，"我準備讓她去技術科。"技術科！前世他就是這樣安排的！
"技術科的王師傅不是很有能力嗎？"我試探著問，"為什么不讓他當副科長？""王師傅？
"李建國不屑地擺擺手，"他就是個高中畢業的工人，哪懂什么技術？
白雪梅可是正經的大學生，還在海外進修過。"王師傅！我想起來了！
前世王師傅確實很有技術天賦，后來搞出了好幾項技術革新，最后還調到省里當了工程師。
只是那時候我光顧著跟李建國和白雪梅糾纏，沒注意到這個潛力股。"李建國，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突然開口。"什么？""如果白雪梅當年沒出國，你會娶我嗎？
"李建國愣住了，手里的領帶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突然問這個？""就是好奇。
"我看著他的表情，"你回答我。"李建國撿起領帶，不敢看我的眼睛："都過去的事了，
問這些干什么？""過去的事？"我冷笑，"那意思是如果她沒出國，你就不會娶我？
""清雅，你別胡思亂想。"李建國有些慌張，"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好好的？
如果我不重生，再過幾個月你就要為了白雪梅跟我離婚了！"李建國，我想離婚。
"我平靜地說出這句話。"什么？！"李建國差點跳起來，"你說什么？""我說我想離婚。
"我重復了一遍，語氣依然平靜。"你瘋了嗎？"李建國沖過來抓住我的肩膀，
"好好的為什么要離婚？""因為我不想做替代品。"我直視他的眼睛，"李建國，
你的心已經不在我這里了。與其將來被你拋棄，不如現在主動離開。
"李建國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在說什么？什么替代品？""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推開他的手，"白雪梅回來了，你的春天也到了。我不想再演這出戲了。""清雅！
"李建國著急了，"你別亂說！我對白雪梅只是工作關系！""工作關系？"我嘲諷地笑了，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別告訴我是處理公務。"李建國的臉色更難看了。
前世我不知道他昨晚去了哪里，但現在我基本能猜到。無非就是去看白雪梅，
關心她適應得怎么樣。"我...我確實是去看了看白雪梅。"他支支吾吾地承認，
"但真的只是關心下屬！""關心到半夜才回來？"我冷笑，"李建國，你當我是傻子嗎？
""清雅，你聽我解釋...""不用解釋了。"我打斷他，"事實擺在眼前。李建國，
我們好聚好散。""不行！"李建國激動地說，"我不同意離婚！""為什么不同意？
"我好奇地問，"你不是不愛我嗎？""誰說我不愛你？""你自己的行為說的。
"我起身走到窗邊，"李建國，放手吧。你去追你的白月光，我也能獲得自由。
"李建國沉默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清雅，你給我一點時間。"他說，
"我處理好廠里的事，我們再談這個問題。"處理好廠里的事？還不是想先安排好白雪梅！
"好，我給你時間。"我點點頭，"但我的態度不會改變。"李建國離開后，
我坐在床上仔細回憶前世的情況。前世從這天開始，李建國就越來越頻繁地接觸白雪梅。
名義上是工作，實際上是舊情復燃。而我像個怨婦一樣天天查崗，質疑，吵架，
最后逼得李建國徹底厭煩了我。這一世，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既然他想要白雪梅，
那我就成全他們。但同時，我也要為自己鋪路。我記得王師傅是個很有潛力的人，
而且為人正直。前世他一直暗戀我，只是不敢表達。這一世，我要主動接近他。
不是為了報復李建國，而是為了尋找真正適合我的人。下午兩點，我來到紡織廠。
廠里的工人都在忙碌著，機器聲轟鳴不斷。我直接去了技術科。果然，
白雪梅已經坐在副科長的位置上了。她穿著白襯衫黑裙子，正在和幾個技術員討論什么，
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宋科長！"看到我進來，白雪梅立刻起身，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
"白科長。"我客氣地點點頭。"真是太巧了！"白雪梅走過來拉我的手，
"我正想去找你呢。""找我？"我掙脫她的手，"有什么事嗎？""是這樣的，
建國說你很支持他的工作。"白雪梅眼中閃著光，"我剛來，有很多地方不懂，
希望你能多指導指導。"指導？她一個海外歸來的大學生，
要我一個高中畢業的廠長夫人指導？這不是諷刺是什么？"白科長謙虛了。"我冷淡地說，
"你是專業人士，我哪敢指導。""清雅，你別這么見外。"白雪梅繼續裝親熱，
"我們都是女人，應該互相幫助。"互相幫助？前世你可是毫不客氣地搶走了我丈夫！
"白科長，我還有事，先走了。"我轉身要離開。"誒，清雅！"白雪梅又叫住我，
"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和建國吃個飯。"又是這一套！
前世她就是通過各種聚餐接近李建國的！"不用了。"我拒絕，"李建國工作忙，沒時間。
""沒關系，我已經和他說好了。"白雪梅笑得更燦爛，"晚上七點，國營飯店見。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看來歷史還是要重演。但這一次，
我不會再當那個痛苦的第三者。既然你們想演戲，那我就陪你們演到底！3晚上六點，
我在家里精心打扮。既然是最后一次以李建國妻子的身份出席，那我就要美美的。
我換上最漂亮的紅色連衣裙，化了淡妝，把頭發盤成優雅的發髻。鏡子里的我氣質不俗，
比白雪梅那種刻意的知性美要自然多了。李建國回來時，看到我的打扮愣了一下。
"今天怎么這么隆重？"他問。"不是要見白科長嗎？我不能給你丟臉。"我淡淡地說。
李建國有些尷尬，他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清雅，關于白雪梅的事...""不用解釋。
"我打斷他，"我都明白。今天晚上之后，我們把話說清楚。"李建國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臉色變得有些緊張。半小時后，我們到了國營飯店。白雪梅已經在包間等著了，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都是硬菜。她今天穿了件粉色毛衣，看起來溫柔可人。"建國，清雅，
你們來了！"她起身迎接，舉止優雅。"雪梅，太破費了。"李建國笑容滿面，
完全沒有在家時的緊張。我在旁邊冷眼觀察，發現他們兩個的默契確實很好。一個眼神，
一個動作，都能理解對方的意思。這哪里像是剛重逢的老同學？分明就是心有靈犀的戀人！
"清雅，你今天真漂亮！"白雪梅給我倒茶，"這件裙子很適合你。""謝謝。
"我客氣地回應。"對了清雅，"白雪梅突然說，"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么好消息？""建國同意讓我住到廠長樓了！"她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什么？！我猛地看向李建國，他正在低頭喝湯，不敢看我的眼睛。
"住廠長樓？"我努力控制著情緒，"住哪里？""就在你們樓下的客房。
"白雪梅說得很自然，"建國說那間房一直空著，讓我暫時住一下。"樓下客房？
那不是離我們的臥室只有一層樓的距離？這是要近水樓臺先得月嗎？"建國，
這件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我看向李建國。"我...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他支支吾吾，
"雪梅一個人住宿舍確實不安全...""不安全？"我冷笑，
"廠里那么多單身女工都住宿舍，她們就安全了？"氣氛瞬間變得尷尬。
白雪梅趕緊打圓場："清雅，是我提出的要求。實在是宿舍太吵了，
我晚上需要看書學習...""看書學習？"我打斷她，"那你可以去圖書館啊。
""圖書館晚上不開放。"白雪梅有些尷尬。"那你可以在技術科看書啊。"我步步緊逼，
"辦公室多安靜。""清雅，你這是什么意思？"李建國終于開口了，語氣有些不滿。
"我什么意思？"我看著他，"李建國，你讓別的女人住到我們家樓下，問我什么意思？
""那是廠里的客房，不是我們家！"李建國有些惱怒。"廠長樓就我們一家人住，
現在要多個女人，你問過我的意見嗎？""雪梅不是外人...""不是外人？"我冷笑，
"那她是什么人？"李建國被問得啞口無言。白雪梅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但表面上還是裝出委屈的樣子。"清雅，是我考慮不周。"她柔柔弱弱地說，
"如果你不方便的話，我還是住宿舍吧。""不用！"李建國立刻說，"你就住客房，
沒人有意見！"沒人有意見？我不是人嗎？"李建國，我有意見。"我一字一句地說。
"你的意見我知道了。"李建國冷冷地看我，"但這是廠里的安排，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指手畫腳？我是廠長夫人，連對住在我家樓下的人都不能有意見？"好，很好。
"我站起身，拿起包，"既然我沒有發言權，那我走了。""清雅！"白雪梅假惺惺地叫我，
"你別走，我們好好談談...""沒什么好談的。"我頭也不回地往外走，"你們慢用。
"走出飯店，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廠里的夜校。
我記得王師傅經常在這里自學機械制圖。果然，在一間教室里我看到了王師傅。
他正對著一堆圖紙埋頭苦干，桌上放著厚厚的技術書籍。王師傅今年35歲，高高的個子，
濃眉大眼，雖然只是工人出身，但很有鉆研精神。前世他一直默默喜歡我，
但因為身份差距不敢表達。后來他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了工程師，我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
"王師傅。"我輕聲叫他。王師傅抬起頭，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宋...宋科長？
"他慌忙站起來，"您怎么來了？""我來看看夜校的情況。"我走進教室，"你在學什么？
""機械制圖。"王師傅有些緊張，"我想提高一下專業水平。"我走到他桌前，
看了看圖紙。雖然我不太懂技術，但能看出來他畫得很認真，每一條線都很精確。"王師傅，
聽說你在技術革新方面很有想法？"我問。"哪里哪里。"王師傅謙虛地擺手，
"我就是瞎琢磨。""能說說你的想法嗎？我很感興趣。"王師傅猶豫了一下，
然后指著圖紙說："我覺得咱們廠的織機可以改進。現在的效率太低了，
如果能改進傳動系統..."他說得很專業，眼中閃著光芒。我雖然聽不太懂，
但能感受到他的熱情和專業性。這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啊！不像某些人，只會靠關系上位。
"王師傅，你的想法很有價值。"我真誠地說，"應該向廠里反映。""反映了也沒用。
"王師傅苦笑，"領導們不會聽我一個工人的意見。""為什么不會？好的建議應該被采納。
""現在技術科來了新領導，聽說是海外回來的大學生。"王師傅搖搖頭，
"像我這種土包子，人家根本看不上。"白雪梅！看來她已經開始在技術科樹立權威了。
"王師傅，如果有機會讓你展示這些想法，你愿意嗎？"我問。"當然愿意！
"王師傅眼中燃起希望，"可是...""沒有可是。"我打斷他，"真金不怕火煉。
有實力的人，總會被發現的。"王師傅看著我，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宋科長，
您真是個好人。"他誠懇地說，"能得到您的認可，我已經很滿足了。"聽到這話，
我心中涌起一陣暖流。這才是真心話啊！不像某些人，滿嘴甜言蜜語實際上都是算計。
"王師傅，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的。"我認真地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盡管找我。
""謝謝您！"王師傅激動得臉都紅了。離開夜校，我心情輕松了很多。至少我知道，
除了李建國和白雪梅那些破事，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值得關注的人和事。回到廠長樓時，
李建國還沒回來。我洗了澡，換上睡衣，坐在床上等他。晚上十一點，李建國才回來。
他喝了酒，臉色有些紅。"清雅，你還沒睡？"他有些意外。"等你。"我平靜地說，
"我們需要談談。"李建國脫下外套坐在床邊，表情有些緊張。"關于今天晚上的事，
我可以解釋...""不用解釋了。"我打斷他，"李建國，我們離婚吧。
"4李建國愣住了，酒意都嚇醒了一半。"你...你說什么？""我說我們離婚。
"我重復了一遍，語氣依然平靜。"為什么？就因為今天晚上的事？"李建國急了，"清雅，
你太小題大做了！""小題大做？"我冷笑，"李建國，你讓別的女人住到我們家樓下，
還說我小題大做？""那是客房！是廠里的房子！""廠長樓只有我們一家人住，
現在要多個女人，這算什么？"我看著他，"而且這個女人還是你的初戀！
"李建國被說中了要害，臉色變得很難看。"清雅，你想多了。我對雪梅只是工作關系。
""工作關系？"我站起身，"工作關系需要你陪她到十一點？
工作關系需要你讓她住到我們家樓下？""我..."李建國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李建國，我們認識五年，結婚三年，我還不了解你嗎？"我一字一句地說，
"你的心已經不在我身上了。""沒有！"李建國否認，"我沒有變心！""沒有變心？
"我走到梳妝臺前，拿出一張紙，"那你解釋解釋這個。"那是一張便條，
上面寫著："雪梅，歡迎回國。建國。"這是今天下午我從李建國外套口袋里找到的。
字跡很工整，顯然是用心寫的。李建國看到便條，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個...這個是...""這個是什么？"我逼問道，"工作便條需要寫得這么工整嗎？
還要簽名？"李建國徹底啞了。"李建國，我給你一個機會。"我坐回床上，
"現在告訴我實話，你到底還愛不愛我？"這個問題讓李建國沉默了很久。他坐在那里，
低著頭不說話。這種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要清楚。"我明白了。"我點點頭，
"既然你不愛我了，那我們就好聚好散。""清雅，不是這樣的..."李建國終于開口，
但聲音很虛弱。"那是哪樣的？"我看著他，"你告訴我，是哪樣的？"李建國抬起頭看我，
眼中有愧疚，有痛苦，但就是沒有愛意。"我...我對你有感情，但是雪梅回來了，
我...""你什么？""我發現我還愛著她。"李建國終于說出了實話，"清雅，對不起。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聽到他親口承認，我還是感到一陣刺痛。不過這次不是心痛，
而是為前世的自己感到不值。"謝謝你的誠實。"我平靜地說，"那我們就辦離婚手續吧。
""清雅，你聽我說..."李建國想要解釋什么。"不用說了。"我擺擺手，"李建國，
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你不愛我了，我也不會死纏爛打。""可是...""沒有可是。
"我打斷他，"明天我們就去辦手續。""明天？會不會太急了？"李建國有些慌張。
"急什么？"我冷笑，"你的白月光都已經住到樓下了，還急什么？
"李建國被說得啞口無言。"那個...清雅，離婚的事能不能緩幾天？"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需要處理一下廠里的事務。"處理廠里的事務？還不是要先安排好白雪梅！"好，
我給你一個星期。"我點點頭，"一個星期后，我們就去辦手續。""一個星期？
"李建國愣了，"這么快？""不快。"我淡淡地說，"對于一個已經沒有感情的婚姻來說，
一天都是多余的。"李建國沉默了。過了一會，他試探著問："清雅，離婚后你打算怎么辦？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可是你沒有工作，
沒有技能...""誰說我沒有技能？"我看著他，"李建國，
你是不是以為離了你我就活不下去？""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是這個意思。
"我冷笑，"在你眼里，我就是個依附你生存的花瓶對吧？"李建國不敢接話。"李建國，
你會發現，沒有你，我照樣能活得很好。"我認真地說，"甚至比現在更好。"說完這話，
我躺回床上，背對著他。"今晚你去客房睡吧。"我說，"既然要離婚了，
就不要再有夫妻之實了。"李建國在床邊坐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拿著枕頭去了客房。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我暗自松了口氣。終于說出口了！前世我拖拖拉拉，
舍不得這個舍不得那個，最后弄得自己遍體鱗傷。這一世，我要主動掌握自己的命運！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洗漱，換上最漂亮的套裝。今天我要去報名參加夜校的文化課。
既然要離婚，我就必須有自立的能力。前世我高中畢業就嫁給了李建國，
除了做家務什么技能都沒有。這一世，我要重新開始。
我記得夜校有專門針對工人的文化提升班，完成學業后可以考大學。
以我前世的經歷和這一世的決心，考個大學應該不成問題。吃過早飯，我直接去了夜校。
報名處有個中年女老師，看起來很和善。"同志，你要報名什么課程？"她問。
"文化提升班。"我說，"我想考大學。""考大學？"老師有些意外，"你多大了？
""25歲。""25歲還想考大學？"老師笑了，"同志，你想法挺好的，
但是...""但是什么？""25歲考大學有點晚了。"老師勸道，
"而且你現在的文化水平...""我高中畢業。"我說，"基礎還可以。
""高中畢業多久了？""七年。"老師搖搖頭："七年沒碰書本了，很多知識都忘了。
而且你年齡也不小了，學起來會很吃力。""我不怕吃力。"我堅定地說，"請幫我報名。
"老師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勸阻。"好吧，那你填個表。"她遞給我一張報名表，
"學費是十塊錢，每周三個晚上上課。"我填好表，交了學費。"對了，"老師提醒我，
"明天晚上就開課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課程強度很大。""我知道，謝謝。
"從夜校出來，我心情很不錯。重新開始學習，這種感覺真好。正往回走，
迎面碰到了白雪梅。她手里提著行李，看樣子是要搬到廠長樓了。"清雅！"她看到我，
臉上立刻露出笑容，"真巧啊！""是挺巧的。"我淡淡地說。"我正要搬到廠長樓呢。
"白雪梅顯擺似的說，"建國說讓我住客房，這樣上下班方便一些。""挺好的。
"我點點頭，"恭喜白科長喜遷新居。""謝謝！"白雪梅更高興了，"對了清雅，
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要多多照顧啊。""會的。"我笑了笑，"不過可能照顧不了多久。
""為什么？"白雪梅疑惑地問。"因為我馬上就要搬走了。"我平靜地說，
"我和李建國要離婚了。"白雪梅手里的行李差點掉在地上。"什么？離婚？"她瞪大眼睛，
"為什么要離婚？""感情不和。"我簡單地回答。"不會吧？"白雪梅裝出震驚的樣子，
"你們不是挺好的嗎？"挺好的？如果真的挺好，你還會有機會住到我們家樓下？
"世事難料。"我聳聳肩，"白科長，我先走了。""等等！"白雪梅叫住我，"清雅，
是不是因為我的關系？""什么意思？"我回頭看她。"是不是因為我住到廠長樓，
你才和建國鬧矛盾的？"她裝出一副內疚的樣子，"如果是這樣，我馬上搬走！
"演技不錯啊！明明是她主動要求住進來的，現在反倒裝成受害者了。"不是因為你。
"我淡淡地說，"是我們之間本來就有問題。""可是...""白科長，你不用自責。
"我打斷她，"感情的事情，外人幫不了。"說完我轉身就走，留下白雪梅一個人站在原地。
我能感覺到她在后面看著我，眼中肯定五味雜陳。她本來想當小三，沒想到我主動讓位了。
這種感覺，一定很復雜吧？回到廠長樓，我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雖然離婚手續還沒辦，
但我決定先搬出去。反正白雪梅要住進來，我留在這里也沒意思。
我在廠區附近找了間小平房，雖然簡陋但很安靜。搬家的時候，李建國正好回來了。
看到我大包小包的行李，他愣住了。"清雅，你這是干什么？""搬家。"我繼續整理東西。
"搬哪去？""廠區外面租了間房子。"我說，"反正要離婚了，提前分居也好。
""可是手續還沒辦呢..."李建國有些慌張。"手續是遲早要辦的。"我頭也不抬，
"李建國，你的白月光馬上就要住進來了，我識趣點比較好。""清雅，
你別這樣...""我哪樣了？"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他，"李建國，是你先變心的，
不是我。"李建國被說得啞口無言。"那個...清雅，你住外面安全嗎？"他關心地問。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冷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顧好自己。
""可是...""沒有可是。"我繼續收拾東西，"你照顧好你的白月光就行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腳步聲。白雪梅拖著行李上樓了。"建國，我來了！"她在樓下喊。
李建國的臉更尷尬了。"去吧。"我揮揮手，"你的女神需要你幫忙。"李建國猶豫了一下，
最后還是下樓去了。很快，樓下傳來他們的說笑聲。我收拾好最后一件衣服，
提著行李箱走下樓。李建國正在幫白雪梅整理房間，兩人配合得很默契。看到我下樓，
他們都停下了動作。"清雅，你真的要搬走？"白雪梅裝出不舍的樣子。"是的。
"我點點頭，"白科長慢慢適應新環境。""清雅..."李建國想說什么。"李建國，
一個星期后我們就去辦手續。"我打斷他，"好好珍惜最后的幾天。"說完，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廠長樓。身后傳來白雪梅的聲音："建國，清雅她..."我沒有回頭，
直接走出了廠門。新的生活，從今天開始！5搬到新住處的第一個晚上，
我躺在簡陋的單人床上，心情卻格外輕松。雖然房子又小又舊，
但這是我重生后真正屬于自己的空間。沒有李建國的冷淡，沒有白雪梅的虛偽笑容，
只有安靜和自由。第二天一早，我去廠里辦理了內部調動手續。從原來的閑職調到了檔案室，
雖然工資只有十八塊錢，但至少是正經工作。檔案室的主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大姐，姓劉，
人很和善。"小宋，你確定要來檔案室？"劉主任問，"這里工作枯燥，待遇也不高。
""我確定。"我點點頭，"我想學點實際技能。""好吧，既然你愿意來，我歡迎。
"劉主任笑了，"不過檔案管理很嚴格，你要有心理準備。""我明白。
"檔案室的工作確實枯燥，主要是整理工人檔案和技術資料。但我很珍惜這個機會，
因為這能讓我接觸到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各個部門的人員構成，技術革新的歷史記錄，
還有工廠的發展規劃。下午休息時間，我在檔案室里翻看技術革新的資料。
意外發現了一份關于王師傅的記錄。資料顯示，
王師傅前年就提交過一份關于織機改進的建議書，
但被當時的技術科長以"缺乏理論基礎"為由否決了。我仔細看了看他的建議，
雖然用詞不夠專業，但思路很清晰，而且很有實用價值。這明明是個很好的想法，
為什么會被否決？我又翻了翻其他資料，
發現技術科這幾年來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革新成果。都是一些紙上談兵的東西，
看起來高大上，實際上毫無用處。反倒是車間工人的一些小改小革，效果很明顯。
但這些都沒有得到重視。看來這個廠的技術管理確實有問題。正想著，王師傅推門進來了。
"宋科長...不，宋同志。"他有些尷尬地改口，"聽說你調到檔案室了？""是的。
"我站起身，"王師傅有什么事嗎？""我想查一下去年技術革新的資料。"他說，
"想看看有沒有類似的改進建議。""可以。"我幫他找出相關檔案，"王師傅，
你還在研究織機改進？""嗯。"王師傅點點頭，"我覺得我的想法是對的，
只是表達方式不夠專業。""那你為什么不直接向新來的白科長匯報呢？"我明知故問。
"白科長？"王師傅苦笑，"她根本看不上我們這些工人的想法。""為什么這么說？
""昨天我去技術科匯報工作，她說我們工人應該專心生產，技術革新是她的事。
"王師傅搖搖頭，"還說如果有建議，要先寫成正式報告，經過層層審批才能實施。
"典型的官僚主義作風！前世白雪梅就是這樣，表面上講規范，
實際上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而那些真正有價值的建議，都被她的繁文縟節給埋沒了。
"王師傅，你的想法我看了。"我指著檔案，"很有價值，不應該被埋沒。""您看了？
"王師傅有些驚訝，"您覺得怎么樣？""很好。"我認真地說，"如果能實施，
肯定能提高生產效率。"王師傅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真的嗎？您真的這么認為？
""當然。"我點點頭，"王師傅，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實驗一下？""自己實驗？""對。
"我壓低聲音，"找個舊織機，按照你的想法改裝一下，看看效果。